中國多地民間借貸崩盤 涉案金額巨大身亡者眾多

【卷首語】在剛結束的全國兩會上,全國人大代表、湖南律師秦希燕統計,截至今年4月,非法集資案件涉及全國31個省(區、市),87%的市(地、州、盟)和港澳台地區,且跨省案件逐步增多,影響重大。「民間借貸導致很多人傾家蕩產,須引起重視。」多名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提出警示。新京報記者分赴多地調查發現,3年前出現在溫州的金融風波,如今在河南、河北、山東、湖南等地上演,民間借貸危機有蔓延之勢。1月24日凌晨,河南信陽,夏玉梅投入冰冷的浉河中。這位五十多歲的女子是一家非法集資公司的客戶經理。當地多名投資戶稱,經她手投進該公司的資金近億元。該公司在1月中旬崩盤後,夏玉梅無法面對投資者,先是割腕,後又投河,被打撈上來時已停止呼吸。因非法集資引發的各種悲劇在各地紛紛上演。2013年11月,湖南湘潭民營企業家王檢忠跳樓身亡,其公司涉民間借貸2.3億餘元。一個月後,婁底市同星米業老闆肖仲望跳樓身亡。在經歷5個月討債無望後,該市清潔工文朝霞跳河身亡。今年兩會,民間借貸成為熱議的話題。全國人大代表、甘肅省高院院長梁明遠提交《關於對投融資公司加強監管的建議》。他認為,現在,民間投融資公司設立門檻低,缺乏監管導致違規操作泛濫。許多投融資公司以高息回報為誘餌進行非法集資。資金鏈斷裂後「人去樓空」,引發恐慌擠兌。全國政協委員、湖南大學教授戴曉鳳去年調研婁底、永州等多家民間借貸公司。她將民間借貸比作「抽水機」。民間借貸公司從老百姓手裡拿來的資金成本是2分月息,貸給企業則是4分或5分,幾乎沒有企業能承擔這麼高的資金成本。除了線下借貸之外,網路P2P借貸平台也並不「安生」。截至去年年底,全國有1600多家網貸P2P平台。但這些平台沒有準入門檻、行業規範。據網貸之家統計,去年一年,出問題的P2P平台達275家。資料:非法集資類圖集

1/11圖為浙江永康美女老闆俞優靜北京時間當日凌晨2時許,涉嫌合同詐騙的犯罪嫌疑人——浙江永康美女老闆俞優靜在烏干達共和國恩德培地區落網。有媒體稱,俞優靜在「跑路」前,已前後從四大國有銀行及浦發銀行得到了近1.5億元的貸款。

|

分享到網易財經|查看圖集|

資金多流向房地產業新京報記者在河北、河南、山東多地調查發現,無論線上或線下的借貸公司,資金大部分流向房地產企業。專家分析,目前雖然民間借貸亂象重重,但只有少部分是借貸騙局,大部分借貸仍是基於企業資金需求,尤其是房地產企業資金需求。但去年,全國二三線城市房地產市場低迷,資金回籠慢,導致這些在民間借貸市場融資的房地產企業資金鏈斷裂,也由此引發多地民間借貸「崩盤」的現象。邯鄲去年發生30餘家非法借貸房企跑路事件,涉案金額高達93億元。但在銀行貸款愈發困難的大背景下,房產商仍繼續大規模投資,一條從城市延伸到農村的全民放貸鏈條開始形成。最近,河南南陽民間借貸危機、北京網貸平台「里外貸」案例中,借貸資金一開始均流向房地產企業。在湖南婁底,十多家實體企業借貸數十億元,最終被高額的利息壓垮,出現兌付危機。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這些實體企業所借的資金,除一部分維持生產外,相當多的借貸資金投向了房地產市場。資料:非法集資類圖集監管「真空」亟待法律填補如何規範民間借貸、投融資平台?全國政協委員、湖南省副省長何報翔認為,民營投資公司如今處於無人監管的真空地帶,出現工商部門只負責註冊登記,不負責監管,而金融證券辦無職能管,銀監局無權管的尷尬局面。他建議,儘快制訂出符合民間融資特徵的法律法規,對民間融資的權利義務、准入機制、運行程序、法律責任等明確規定。三年前,溫州發生民間金融風波。今年的兩會上,溫州市人大常委會主任陳笑華表示,溫州已經制定了《溫州民間融資管理條例》,並出台了實施細則。去年通過合法渠道進行的民間借貸達到了5734筆,涉及金額68億元,對規範溫州的民間借貸行為起到了很好的作用。陳笑華建議,應當將民間集資上升到國家層面立法,進一步清晰界定合法界限、借貸渠道、備案措施等等,保障民間融資領域的平穩。形形色色的民間借貸有了一些直觀的觀察,對各地陸續發生的民間借貸崩盤和老闆跑路事件也比較留意,經常第一時間搜集整理相關資料。從2011年5月份內蒙古包頭、鄂爾多斯民間借貸崩盤開始到9月份的浙江溫州、江蘇泗洪、河南鄭州民間跑路狂潮爆發,直到當年12月份安陽等地上萬集資受害民眾聚集到火車站,三年多來,幾乎每隔三五個月,不同的地區都會發生大大小小的民間借貸崩盤事件,而其中尤其以東部江浙山東、西部的內蒙、陝西和中部的河南、山西為代表,動輒都是上百億甚至千億的資金規模。我們看到一個個泡沫破裂,一個個夢幻消逝,換來的是多少人傾家蕩產,從財富名利的頂端跌入人生的最低谷。是什麼,在人們心頭燃起一次又一次如泡沫般的激情?是什麼,在人們明知前方有陷阱卻依然趨之若鶩,乃至於樂此不疲?為了讓各位以稍微冷靜理性的態度認識民間借貸崩盤的過程,從中汲取哪怕一點點的教訓,我們將全國各地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的十幾個典型地市發生的民間借貸崩盤案例集中到一起。讓我們通過這一個個近在眼前的案例,來看看無數懷抱著「發財致富」美夢的人們,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向瘋狂的不歸之路。這裡面有眾多被高利貸逼上絕路的實業家,有被高利貸壓垮的開發商,有眾多一夜暴富的煤老闆又因為高利貸而一夜崩盤,有被民間借貸逼得四處逃亡直至深陷囹圄的鋼貿商,更有許多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辛牢一生,將不多的積蓄投入眾多擔保公司,還沒來得及拿到利息,就血本無歸,落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也許,通過筆者講述這些驚心動魄的瘋狂故事,有些網友能夠從眾體悟到一些東西,能夠從群體性的盲從和輕信中解脫出來,並獲得獨立的思考和有益的反思。這一點,是筆者願意看到的。清醒理智的生活態度,在某種意義上,才是人類生活中最難得而又最需要的。但如果我們因此而簡單地嘲笑人們當年所犯下的錯誤,而不懂得從中汲取任何經驗教訓的話,那麼,我們就可能白讀了這些故事,正如金融史上知名的《非同尋常的大眾幻想與癲狂》一書的作者查爾斯.麥基所言:「在講述前人所犯的錯誤的時候,請不要因為我們有了更高級的知識而嘲笑和輕視他們。研究前人追求真理的過程中所犯的錯誤大有可借鑒之處。像一個人回想起他的青少年時代,想起那時因為一個奇怪的想法、錯誤的選擇而做了不該做的事,他肯定會覺得不可思議。反思社會的歷史也是如此。如果一個人僅僅因為某事是荒謬的就輕蔑地拒絕聽一下,那些人一定是個"淺薄的思想家』。聰明的人才會從以前的錯誤思想和行動中吸取教訓,社會不會反省從前走過的彎路便不會進步。」確實,相對於數百年前,我們有了更為高級的知識,社會也在不斷進步,但是,人類的貪婪與恐懼,恆古不變。只不過,換了新的形式。正如《聖經.舊約.傳道書》中所說的:「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日光之下,並無新事。已過的世代,無人記念。將來的世代,後來的人也不記念。」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事,仍然在當今上演著,只不過,其中的人物和場景有所不同而已。你甚至可以這樣說:即使再經歷千萬年,只要人類依然不改其貪慾、執著和妄想,那麼,種種相似的事件仍會在世界的各個角落發生。因為,這是人的本性所在。婁底一老闆自殺引爆百億借貸擠兌潮 涉及73企業

2月11日,婁底市經濟技術開發區內,同星米業和吳哥世家兩家公司因借貸資金鏈斷裂,公司大門緊鎖。新京報記者 蕭輝 攝關注焦點2014年,婁底市數十家企業先後停付本息,導致民間借貸市場「崩盤」。春節前夕,在這個湖南中部的地級市裡,每天都傳出有借款人以跳樓、喝葯等極端方式討債。婁底市金融辦介紹,全市民間借貸資金規模400億左右,其中約有118億資金出現問題,涉及73家企業。一些實體企業因經營不善,走進借新債還舊債的漩渦,最終遭擠兌風潮倒閉關門。70歲的下崗職工肖旺富右半身偏癱,他以2分月息把5萬元養老金貸給鴻冠集團,「這是棺材本,拿不出來了。」47歲的村民胡伍紅和老公都是建築小工。夫妻倆把拆遷征地補償款70多萬元貸給鑫美格公司,月息2.5分。如今錢討不回來,他們住在窩棚里,無法重建家園。公務員楊華(化名)2005年參與民間放貸,他吸收親戚朋友的資金投入高利貸,總共1千多萬資金被捲走,留下他整日被人追債。但這一切都與清潔工文朝霞無關了。文瞞著丈夫將家中積蓄17萬元投入九龍集團和宇森汽車銷售有限公司。去年4月開始,文朝霞屢次討不回錢,也不敢給丈夫說,3個月瘦了十斤,同年10月,她選擇投河自盡。九龍集團為婁底市的龍頭企業,該公司去年4月宣布暫停付息後,引發婁底民間借貸擠兌風潮。鴻冠集團、鑫美格公司、宇森公司等73家向民間借款的企業捲入其中,整個婁底市的民間借貸陷入「崩盤」,絕大多數投資人本息討不回來。「全民」借貸左鄰右舍碰面,都在討論錢投哪家企業利息高。據統計,婁底民間借貸資金達400億元馬明回憶起2013年春節前,他去九龍集團辦理借貸業務的場景。「100多平方米的大廳,烏泱泱一片擠得到處都是人,排隊排到走廊外,人聲鼎沸,像過年時的菜市場。」營業大廳有6個櫃檯,大家都擠在放貸的櫃檯,而取錢的櫃檯人很少。當時,馬明用皮包裝了30萬現金去九龍公司存錢,上午11點鐘到,到下午4點多才輪上他辦理手續。馬明是九龍債權委員會代表,據他透露,債權委員會登記的九龍負債達24.8億,涉及近1萬個賬戶。記者調查發現,九龍集團作為婁底市一個大型房地產企業,給出1.8分的月息。但還有企業為了吸收資金,給出2分至4分不等的高息競爭。婁底一知名企業的老闆劉平(化名)說,這幾年,婁底的實體企業有一個怪現象,最繁忙的不是生產、銷售部門,而是放貸部門。「多家實體企業成為融資平台,比銀行還熱衷於借貸。」楊林(化名)是鴻冠集團一名中層管理幹部,他告訴記者,除了日常生產任務外,老闆鼓動員工到外面拉貸款,並按拉來貸款的1%提成。而在民間,2014年4月25日之前,婁底也出現幾乎全民放貸的熱鬧場景。教育單位工作人員李明說,身邊的人幾乎全都參加放貸,辦公室里、左鄰右舍碰面,都在討論放在哪家利息高,放在哪家穩妥。2013年,婁底市民間借貸規模達到高峰,據中國人民銀行婁底市中心支行公布的數據,截至2013年底,婁底市民間借貸資金規模在400億左右。擠兌風潮73家參與借貸的公司出現問題,從事實體的企業佔90%危機在2013年年底就露出苗頭。2013年12月13日,婁底市同星米業老闆肖仲望跳樓身亡。據了解內情的人士稱,肖仲望自殺與他欠下的上億民間借貸有關。同星米業在婁底只算一家小規模企業,尚不足以震動整個婁底經濟。但巧合的是,同星米業老闆肖仲望和九龍集團老闆肖正滔是同鄉還同姓。此後,婁底人開始傳言九龍老闆肖正滔資金鏈斷裂,跳樓自殺。這種傳言引發九龍集團被債權人圍堵住門擠兌。「即使是銀行也架不住這樣的瘋狂擠兌。」九龍集團總裁肖正滔2月11日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時說,2013年,九龍集團4個房地產項目同時開工,資金緊張,又遇上擠兌風潮,苦撐數月後,他宣佈於2014年4月25日暫停付息。九龍集團這一宣布無疑如一枚重磅炸彈在婁底炸開了鍋。意識到危險的民眾開始紛紛回收資金,各個借貸的企業均遭波及。婁底市金融辦向新京報透露,整個婁底市共有73家企業和個人陷入到這場借貸危機中,出問題的資金達118億。婁底市金融辦主任左志鋒介紹,出問題的企業中,從事實體的企業佔90%。「借新債還舊債,利息越借越高,當企業利潤支撐不起高額利息時,必然會出現資金鏈斷裂。但民營企業家缺少風險意識,借貸收不住手。」左志鋒說,企業吸收的民間資金30%用於投入生產,70%被高額利息吞噬。劉平算了一筆賬,實體企業利潤最高在10%左右,當民間借貸利息超過2分,盈利空間就沒有了。超過3分的,這家企業的借貸就有問題。「真心做實業的企業家不會不懂這個淺顯的道理。出問題的企業有相當一部分是借著做實業的幌子,大量吸收民間資金再轉投來錢快的領域。」劉平分析。實體企業借貸入樓市3年前,樓市利潤能支撐起高息,導致多數實體企業借貸湧入房地產市場2月9日,婁底市經濟技術開發區內,已幾乎聽不到機器的轟鳴聲,大部分企業已經停工,少數廠房內長滿雜草。這是一個國家級經濟開發區,產值1000萬規模以上的企業有80家,已明確陷入借貸危機的企業有10家。沿著開發區一條東西向馬路,吳哥世家、同星米業、文誠地產、紅太陽集團、鑫美格公司、鴻冠集團等出問題的公司依次排開,多數廠區內大門緊閉,只剩守門人。記者調查,婁底的吳哥世家實則是一個空殼公司,市場佔有率幾乎為零。婁底市經濟開發區金融辦主任李景春證實,吳哥世家老闆吳篤明涉嫌非法集資已被刑拘。據透露,吳篤明個人生活很奢侈,花費上千萬元買悍馬、賓士等豪車、還不惜重金購買書法字畫。吳哥世家代表一少部分民間借貸的現象,而多數企業則是將錢投入房地產市場。婁底是湖南有名的「煤都」,煤炭、鐵礦、銻礦等資源豐富。2011年隨著煤炭行情下跌,民間資本開始大量湧向房地產。婁底一房地產老闆牛先生說,高峰時期,房地產利潤達到50%,高利潤能支撐起高利息,導致越來越多的實體企業都開始投入房地產市場。但從2013年開始,婁底房地產市場趨於飽和,高利息難以為繼,最終出現大規模的借貸危機。幫扶和打擊政府拿出幫扶、處置、打擊三種辦法化解危機,政府人士稱風險總體可控婁底市委副秘書長兼金融辦主任左志鋒這一年一直在處理民間借貸危機,剛過40歲的他指著一小撮白髮說,「頭髮都急白了。」「對於非法集資的企業和個人,政府是堅決打擊的。」左志鋒透露,婁底市政府分三種情況處理相關企業:幫扶、處置、打擊。婁底有8家企業在政府幫扶下已經恢復生產;有25家企業進入依法處置程序,其中有10家企業被公安列為專案偵查。左志鋒認為,通過政府幫扶有前景的企業和打擊非法集資,民間融資風險總體可控。九龍集團老闆肖正滔告訴記者,在政府的大力扶持下,九龍集團目前已經從銀行貸款2個多億,用於償還部分利息和盤活項目發展。如今,公務員楊華仍需應對絡繹不絕的討債人。「聽到電話鈴響,手就發抖,有一次端碗吃飯,電話響,碗打碎在地。」有一次一位朋友到他家要債,他給不出,讓朋友打他一頓,兩個大男人抱頭痛哭。跑路、投案自首、一死了之,三種選項時常在楊華的腦海中徘徊。這位政府公務員說,他2005年投身借貸,到2014年慘淡收場,恰好是「十年一夢」,一無所有。他不知道噩夢般的日子什麼時候會結束。婁底民間集資崩盤時間表● 2013年10月婁底同星米業老闆肖仲望跳樓身亡,揭開婁底民間借貸「崩盤」的序幕。● 2014年年初婁底經濟開發區內,鑫美格公司、創高鋁業等一批企業支付困難,引起擠兌現象。● 2014年4月婁底市龍頭民營企業九龍集團遭遇擠兌潮,宣布停止付息。眾多債權人上街遊行維權。● 2014年5月開始婁底紅太陽公司,牧羊人集團,駿和集團,百雄堂等七十多家民營企業身陷擠兌風暴。● 2014年12月婁底市委市政府確定一批幫扶及打擊處置企業。九龍集團,百雄堂,駿和集團等五家是政府幫扶企業。● 2015年元月婁底市人大罷免紅太陽公司老闆周紅陽人大代表資格,周紅陽夫婦被刑拘。地產商控制P2P平台非法吸儲崩盤 涉案金額超9億

業內人士稱,P2P網貸行業如今已嚴重混亂。原本是通過互聯網便利,解決銀行服務無法顧及到個人、小微企業貸款理財的中介服務平台,如今變成很多投機者違法犯罪的機會。今年1月,濟南、北京兩家關聯P2P平台相繼出事,相關責任人被抓。記者經過十多天調查,以期以里外貸、上咸bank兩家平台為例,一窺P2P行業亂象。一位網名叫「key」的北京單身母親和她14歲的兒子度過了一個「清冷」的春節。2014年初,「key」將全部積蓄70餘萬元投入「里外貸」P2P網貸平台,以賺取40%年息的收益。不想生活卻因此陷入困境。今年1月22日,「里外貸」法人代表孫友衛發布消息稱:因借款人高琴被濟南警方控制,所藉資金無法按時償還,所有到期兌付資金暫停提現。1.8萬名投資人和9億多元代收資金頓時沒了著落。「key」也是受害者之一。據北京警方證實,「里外貸」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已被立案調查,相關涉案人張傑、高琴、孫友衛等人已被抓獲。張傑、高琴夫婦經營房地產,是「里外貸」最大的借款人。數據顯示,2013年6月上線的「里外貸」平台,截至2015年1月21日,總成交量22.48億元,待收本息共計9.34億元;平均借款期限5.56個月,綜合年化收益率39.77%。投資者被40%高年息「誘惑」來自江西的投資人「dan」正是被近40%年息收益所吸引,去年年初,將他準備結婚的14萬元積蓄投入「里外貸」。這個年息意味著,投資10萬,一年可以賺取4萬利息。「dan」說,他一年獲得的利息,幾乎和他的薪水持平。北京的「key」最初並不知道網貸業務,後經朋友介紹,她把70多萬元存款提出來投資「里外貸」,一年複利計算,則共賺取40多萬元。「里外貸」和上咸bank均屬於高息平台。據「網貸之家」(網貸第三方論壇)副經理羅熙說,幾乎沒有一個正規行業能支撐年40%利息的借貸。羅熙介紹,截止到今年1月,全國共有1600多家P2P平台,平均年化收益為18%。穩定的網貸平台,年收益率偏低,在8%左右。而眾多出事的平台,高息佔大多數。高息是一些新網貸平台吸引投資者的手段。某貸網曾公開宣傳,高息是平台自己出資給投資人的獎勵,並非借款人來支付。2014年上半年,「小狸」開始關注「里外貸」平台。她發現「里外貸」未到期的債權可以轉讓,她在別人的指點下,開始倒賣債權賺錢。她低價收購未到期的債權,等到期後兌付,賺取差價。這樣一倒手後,債權收益更高。短短半年時間,小狸藉此賺20多萬元。2014年底,「里外貸」風聲鶴唳,論壇上不斷有人曝光「里外貸」內部運營的問題,群內很多人開始低價轉賣債權。「小狸」說,很多投資者都知道高息平颱風險大,但又都自認不是擊鼓傳花的最後一棒。熱衷於快進快出的她,不幸「踩雷」。羅熙認為,現在很多高息網貸平台都是在做「擊鼓傳花」的遊戲。借款人實際控制「里外貸」至今,「里外貸」網站仍能打開註冊會員,網站首頁上,「半月談探究 里外貸 ——共築中國P2P」的宣傳標語放在通欄廣告中。作為借貸中介平台,「里外貸」將借款人的信息發布到平台上,稱為「發標」,投資人看到後,在網上投資,稱之為「投標」。「里外貸」標的項目沒有標註資金用途和借款方的信息。其中多數項目標的註明為:「××地產公司借款標」,沒有備註詳細信息。據網貸之家統計,在「里外貸」9.4億元代收項目中,只有8個人在借款。截至2014年底,累計的借款人41名,最高借款人融資數據累計4.69億元。羅熙表示,較正規的P2P平台,借款人眾多也信息分散,借款標的也以數十萬到數百萬元不等。如果一個網貸平台借款人少,很可能涉嫌自融。在「里外貸」網站上,在「成功的借款」項目中,排名前100位的項目,有兩個借款人的名字出現得最為頻繁,這兩個人是高琴和張傑。據北京、濟南警方證實,張傑、高琴夫婦是「里外貸」最大的借款人,該平台的資金絕大多數流進這對夫婦所屬的山東鼎達房地產公司和濟南清大華創置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清大華創公司)。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這對夫婦並非僅僅是「里外貸」最大的借款人,而且還實際控制著「里外貸」,張傑的父母張文堂、劉守蘭長期以來是「里外貸」最大的股東,占股99%。這意味著,「里外貸」並非一般的P2P網貸平台,而是這對夫婦的融資渠道。高琴於1994年成立山東鼎達裝飾設計有限公司,任董事長。2007年,山東鼎達裝飾公司(山東鼎達房地產公司的股東發起人之一)變更董事長和經營人員,公司法定代表人由高琴變更為劉守蘭,孫友衛、張青成為監事。孫友衛正是「里外貸」的法定代表人,他還擔任過高琴其他公司的高管。2005年,25歲的山東文登人孫友衛擔任山東鼎生農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的董事、經理。該公司即是山東鼎達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投資成立的,第一任董事長為張傑、後變更為高琴。2013年,孫友衛、趙彬等三人在北京註冊成立北京眾旺易達網路科技公司(以下簡稱眾旺易達公司)。公司發起股東為張文堂、劉守蘭、孫友衛。註冊資本金1000萬元,孫友衛占股1%,另外兩人占股99%。據濟南警方人士證實,張傑的父母張文堂、劉守蘭分別在張傑、高琴所屬的十多家公司中交叉任職。「里外貸」高管也證實,張傑、高琴的24歲的女兒張瀟丹,曾在眾旺易達公司任職,人稱「小張總」。另據內部人士透露,「里外貸」日常經營活動均由張傑、高琴遙控指揮,重大活動公告、發標項目也要張、高二人審核。而「里外貸」組織投資人、借款人見面會,張傑、高琴則以借款人出面接待。「上咸bank」被查導致「里外貸」停擺「里外貸」出事後,投資人得知,「里外貸」的最大借款人張傑、高琴夫婦也是另一山東P2P網貸平台「上咸bank」的最大借款人。「里外貸」出事前一周,1月16日,上咸bank因無法兌付到期資金被濟南警方查封,高琴也被警方控制。據了解,濟南警方迅速凍結張、高二人的賬戶,從而引發「里外貸」無法提現的連鎖反應。據濟南警方證實,上咸bank所屬的山東上咸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咸投資公司)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已被立案調查。上咸bank成立於2013年12月6日,截至今年1月16日,營運一年時間,尚有1.62億元待收款。平台官方發布的借款標中,綜合年化收益28%。據上咸bank投資者維權代表「海壽法師」說,他們對上鹹的借款標進行核查,實地走訪標的上註明的借款企業,這些企業均表示從未在上咸bank借過錢。濟南警方證實,張傑、高琴夫婦也是上咸bank最大的借款人,該平台的資金流向與「里外貸」一致,均進入該夫婦的房地產公司。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上咸bank與「里外貸」存在關聯,也涉嫌為高琴夫婦的融資平台。去年4月和5月,濟南華倉投資諮詢有限公司和山東省萬軍投資有限公司分別入股上咸投資公司和眾旺易達公司。一名叫劉懷軍的男子分別是這兩家公司的監事和經理。據內部人士透露,上咸bank也是由張傑、高琴控制的。2014年開始,兩人看到「里外貸」凈流量過大,難以抵禦風險,因此成立上咸bank。上鹹的法定代表人王鵬飛據稱與高琴有親戚關係。另據北京的投資人透露,他們向北京警方諮詢案情時獲知,孫友衛與高琴同樣具有親戚關係。資金流向或向境外轉移2月8日,位於濟南歷下區的長嶺花園地塊尚未動工,仍是一片荒地。高琴為法人代表的清大華創公司獲該地塊建築用地規劃許可證,總建築面積163094.42平方米。2011年,這個地塊的土地出讓金為2.83億元。網上的公開資料顯示,長嶺花園項目有兩棟樓與山東高速、山東省林業局、濟南市糧食局、司法局等簽署團購協議。不知何故,2011年之後,上述單位的團購人紛紛退款。項目至今也沒有開工建設。但依託這一項目,高琴和張傑在「里外貸」、上咸bank募集大筆資金,另外還通過長安信託和新華信託分別借款1.5億元和7000萬元。由於到期未還款,2014年7月,濟南鐵路運輸中級法院判決凍結、劃清清大華創公司及高琴的銀行存款人民幣1.6億元整或查封、扣押其同等價值的財產。從信託公司借的2.3億元,以及從兩家P2P平台募集的10億多元,這些資金去向何處,至今仍是一個謎。兩地警方已正在辦案為由,拒絕回應此問題。但有業內人士表示,即使高琴真的利用網貸平台募集資金開發房地產,兩個平台年息40%左右,按照樓麵價1億元計算,長嶺項目全部賣出去賺取的利潤也不夠支付利息。目前,張傑、高琴名下的濟南清大華創置業公司、山東秀苑文化藝術傳媒有限公司、山東鼎生農業科技發展公司目前均被濟南警方查封。兩人名下的三處房產也被警方貼上封條。據知情的人士稱,張傑的父母及女兒都已移民新加坡。去年下半年,高琴用女兒的名義在上海自貿區註冊三家公司,註冊資金均達數千萬元。「海壽法師」懷疑張傑、高琴有向境外轉移資產的嫌疑。「一行三會」將發文規範民間借貸過去幾年,民間借貸熱潮下危機不斷,如何化解這些危機?如何規範網貸P2P平台?在剛剛結束的全國兩會上,這也是代表、委員們熱議的焦點。日前,新京報派出四路記者分赴河南、河北、山東、湖南調查民間集資亂象。對於發現的諸多問題,新京報記者與三位金融領域的有關負責人展開對話。根源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新京報:近幾年民間借貸危機蔓延,為何會出現這種現象?周學東:這種情況全國都有。民間借貸的資金鏈斷裂一方面與企業自身有關,企業本身的負債率過高,債務負擔過重;另一方面與目前非存款類放貸組織違規經營亂象有關。廖岷:民間借貸問題一直存在。中國首先是人情社會,其次還在於一些正規的金融機構對小微企業貸款支持不夠。當前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尚未根本轉變。從企業端看,大量小微企業資信狀況仍未達到商業銀行放貸標準。從銀行端看,銀行更善於以「貸大、貸長、貸房、貸政府」為主,工作方式和思路仍然傳統。陳金彪:2011年,溫州爆發區域性金融風波。溫州前兩年因民間借貸問題比較嚴重,出現這麼多案例後,民間的法律意識也在提高。原來是人情社會,現在慢慢轉向契約社會,那種無規則的,無序的,沒有法律保障的借貸行為也在減少。如今大案件數量已經明顯下降。新京報:目前民間借貸存在哪些亂象?周學東:一些非存款類放貸組織內部風險控制不到位,合規操作意識淡薄,存在公開招攬、吸收公眾存款以及違法高息吸收公眾存款後高利放貸等現象。比如,2014年3月,江蘇射陽有些擔保公司、投資諮詢公司、財富管理公司、農民資金互助社等機構涉嫌吸收公眾存款,多以高利誘惑,變相吸收公眾存款,涉嫌非法集資、金融詐騙。這類機構的違法違規行為讓老百姓對金融機構失去信心,甚至出現「銀行將要倒閉」的謠言,以訛傳訛,最終引發擠兌事件。這種情況的出現,會導致正規金融機構風險。陳金彪:出現一些民間非法集資,集資欺詐、民間非法吸儲等違法行為,我們要堅決打擊。這三年溫州嚴厲打擊高利貸,對合法的貸款給予保護,打出一套組合拳。使風險從不可控到目前可控,從有點不穩定到穩定。目前溫州的不良貸款額和不良貸款量下降,政府幫扶企業現象也在下降,擔保鏈逐步解開了。亂象監管劃分需進一步界定新京報:民間金融在監管方面有什麼問題?周學東:目前對一些影子銀行,類金融行業,邊邊角角的,或者新冒出來的領域,監管還不是很到位。這有幾個原因,一方面是我們一下子還看不太清楚這些領域未來的發展趨勢;另一方面法律法規的制定和建立需要一個過程,在監管劃分上可能還需要進一步的界定。去年國務院就中央和地方在金融監管方面的責任方面專門出台一個意見,現在逐步比較清晰。地方上,正規的金融體系歸「一行三會」(中國人民銀行、銀監會、證監會、保監會)管理之外,非正規的金融體系,基本上已明確交由地方政府來負責監管。按照誰審批誰負責監管、負責風險處置的原則來界定責任。總的來說就是「誰的孩子誰抱」。我覺得這個思路還是比較清晰的。陳金彪:地方政府應該發揮對資金互助合作社、民間借貸機構等的監管作用,因為民間借貸行為錯綜複雜,由地方監管將更有效。比如,金融監管部門雖然負責審批小額貸款公司,但對它們的後續監管力度不足,可以嘗試劃歸地方監管。目前溫州已經形成了地方金融監管體系。新京報:去年溫州出台的《溫州民間融資管理條例》,這是對民間金融出台的首部地方法規,能否有效解決民間借貸的問題?陳金彪:去年《溫州民間融資管理條例》由浙江省人大通過,已實施一年,對民間借貸的規範起到了重要作用,這裡面有新的辦法,比如民間登記、溫州指數等,這個對全國各地肯定會有很好的借鑒作用。但是,現在民間借貸還沒有國家的法律規定,溫州這個民間借貸條例只有一個地方性的法規,有區域的局限性。民間借貸的資金是流動性的,不受行政區劃限制,我們這個地方法規是否在其他地方也能作為法的依據,是我們擔心的問題。所以希望能上升到全國性的法律法規。目前溫州雖然在民間金融方面加強改革,但是也遇到了相應的問題,比如企業資金鏈單薄,企業發展動力不足。這些問題還有待解決。P2P互聯網金融利大於弊新京報:你如何看待目前的網貸P2P平台的亂象?周學東:總的來說,網貸P2P平台還處在魚龍混雜的初級階段,有好的也有不好的。過去一年互聯網金融受關注度很高,有兩種不同的意見。一種觀點認定互聯網金融是新生事物,應該大力支持;另一種意見是,互聯網金融可能對傳統的商業銀行和金融行業產生衝擊,甚至引發系統性的風險,對它的反對聲很強烈。但是通過一年的時間觀察,可以看出,互聯網金融利大於弊。只要不碰觸「非法吸收公眾存款」、「非法集資」兩條紅線,就應該支持互聯網金融發展,監管要堅持適時、適度、適當的原則。廖岷:互聯網金融屬於金融服務的問題,我們國家的互聯網金融發展和西方不一樣,西方國家的商業銀行在2002、2003年前後,移動金融的服務業就很發達。當時雖沒有智能手機,但通過電腦和網路,就已解決了銀行向許多人在線提供服務的問題,包括轉賬、小額貸款,小額支付等。老百姓要區分哪些是有嚴格監管的金融機構,哪些是自發的或僅在工商局簡單註冊的公司。要發現其中的風險,還要自己去判斷。陳金彪:現在P2P發展很快,但是P2P也爆出來一些問題平台。目前這是一個法律真空,對這個新生事物,沒有監管部門和監管依據。在國家正規的金融監管機構沒有監管措施的情況下,作為地方政府,我們義不容辭要出手監管,因為地方出了群體性事件,地方政府要承擔。新京報:對P2P的管理,相關部門下一步會有什麼動作?周學東:今年監管的措施和步驟會逐步推出來。廖岷:我看一些地方工商部門已開始對P2P平台進行規範。現在多數人主張註冊制,但這個和銀行金融監管體制不一樣,還沒有形成最終意見。今年央行會出台互聯網金融指導意見,「三會」也會出台規範性意見。一種意見主張「一行三會」來管,一種意見主張「一行三會」制訂規則,具體地方政府管,就像現在的小貸款公司、擔保公司一樣。現在這還都是一種思路,但具體的監管措施現在還沒有定。陳金彪:我們溫州地方金融監管提出措施。第一,地方P2P平台要在金融監管局登記備案,實行登記制。現在溫州P2P機構有40多家,可能沒有全部登記,因為沒有法律強制措施,對已經登記的我們就會進行有效的監管,進一步提高資金雙方的資信度,做一些信息的披露。第二,對P2P平台將出台溫州的地方管理條例。目前我們正在調研起草過程中,我們希望對其加強管理和規範。但是,按立法規定,政府可以出台管理條例,但只能試行兩年,兩年以後要制定法律法規,希望國家相關部門下一步出台全國統一的規定。又有P2P陷擔保危機 理財范和花果金融遭波及P2P行業最近壞消息不斷不太消停,不僅壞賬傳聞鋪天蓋地,近日再傳擔保危機。有消息稱,中鴻聯合融資擔保公司(以下稱「中鴻聯合」)被曝出經營困難,涉及理財范、花果金融1.4億元待還債務。根據某論壇網友爆料,中鴻聯合現金流存在嚴重問題,與其合作的兩家P2P平台花果金融、理財范都被連累。爆料稱,有中鴻聯合擔保的一隻回購產品發生違約。中鴻聯合擔保的公告顯示,該擔保公司確有一關於「張弓度酒」的合作項目延期。該項目是北京產權交易所下轄北京金馬甲產權網路交易有限公司發布的高端商品交易項目,由中鴻聯合進行擔保,該項目於2015年3月6日到期,因資產掛牌方張弓供銷與其關聯方河南省張弓酒業有限公司的股權糾紛,導致項目還款未能及時完成。花果金融負責人表示,據調查,張弓酒業各項經營均正常,項目還款未能及時完成是因該公司股權糾紛導致資金無法撥付,「目前我公司與金馬甲均已派出項目人員到達資產方實地,積極協調解決此問題。」另一家被波及的P2P平台理財范昨日則發布公告稱,「金馬甲張弓酒業項目」不是與理財范平台合作。從去年年底以來,不少擔保公司相繼出現問題,不少P2P平台也因此受到連累。「現在只是不明說,但其實每個平台都在做去擔保化。」一位P2P業內人士向北京晨報記者坦言,最近P2P平台因為擔保公司而出事的案例很多,只是有一些P2P平台用自有資金將窟窿堵住,也就糊弄過去了,「但問題其實一直存在。」另一位P2P風控人員向記者表示,擔保公司出現問題的確時有發生,「但這很容易理解,現在P2P發展如此迅猛,優質標的卻又不多,也導致了擔保行業參差不齊的項目上馬,如果此時平颱風控能力不行或者因為缺少項目而急於上線,就可能會將風險擴大。」江西寶融5億集資案發 民間集資清償危機或被引爆2015年1月16日下午,眾多債權人來到江西省贛州市寧都縣政府,就寧都縣寶融擔保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寶融公司」)債務清償問題,與由縣長劉勇任組長的清產核資小組成員單位負責人對話,他們希望政府能給出一個明確答覆:何時能拿回「血汗錢」。此前兩天,寶融公司實際控制人劉水生和他妻子曾小花(寶融公司董事長)、妻弟曾小山(寶融公司出納)被寧都縣公安局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名義收押,他們名下相關資產已被凍結。此前的三年間,寶融公司以1.2%到4%的高額月息誘惑,完美實現了其瘋狂集資,而這些集資又被其廣泛投入到各個領域。公安機關查明劉水生等人名下的店面、住宅、廠房等資產近70處(套),分布在上海、南昌、贛州、寧都等地,僅上海嘉定區某公寓住宅就有14套。劉水生非法集資額超過5.6億元,牽涉到的債權人多達1700人,背後關聯借貸人則有近萬人。在檢討監管機構應該擔負的責任之際,投資人在高收益誘惑下對高風險的選擇性忽略同樣值得警醒。而寧都縣政府金融工作局負責人鄧峰稱,政府不大可能為類似的債務危機「買單」。「瘋狂」集資5億元2015年1月14日晚8點後,白天聚集的數百名債權人已散盡,而來自寧都縣石上鎮年逾七旬的一對老年夫婦仍舊不肯回家。他們在寧都玉兔飯莊(賓館)的沙發上已連續待了四天。「我們收不回貸款,沒錢吃飯,也沒錢回家。」劉老漢說,他們將全部積蓄十餘萬元借給了這家賓館的老闆劉水生。債權人代表彭勇說,劉老漢夫婦這幾天靠其他人的接濟維持生存。多名債權人證實,在劉老漢夫婦之前的2014年12月25日晚上,有一名來自寧都縣會同鄉的老年男子因連續多天待在寶融公司內等待收回貸款無果後猝死。黃生等人說,如果寶融公司的債務清償問題持續沒有結果,在農曆春節來臨之時將有更多的悲劇上演。81歲的曾某秀、60多歲的李某珍等因患癌症持病歷到寶融公司下跪催收借款都沒有結果。據了解,寶融公司債務清償危機始發於2014年12月21日。這一天是寶融公司支付當年第四季度借款利息的最後一天,但債權人沒有及時收到利息款。當天即有多名債權人來到寶融公司詢問原因,得到的答覆是,公司財務困難,只得停付利息。而財務困難的原因則包括公司對外投資項目回報周期較長、各銀行收貸縮貸致中小企業現金流短缺及「金融形勢嚴峻、部分投資者出現惶恐心態(回收貸款)」等。工商資料顯示,寶融公司成立於2009年3月,註冊資本3000萬元。為劉水生、曾小花夫婦持股的夫妻公司,其經營範圍為融資性擔保等。劉水生出生於1977年6月6日,早在2000年就開始從事金融證券業務。債權人代表陳小榮說,劉水生的「瘋狂」集資行為早在2011年就開始了,以他名義借給劉水生的款項累計近600萬元,利率為月息2%。幾年來,劉水生都能正常支付利息,但在2014年12月21日,寶融公司停付利息及本金後,他面臨著巨額本金無法正常收回的風險。據介紹,劉水生以「人拉人」、派出業務代表四處遊說、在各鄉鎮設辦事處等方式大舉集資,月息1.2%至4%不等。至償債危機發生前,劉水生、曾小花等人的集資總額已超過5億元。寶融公司自行公布的數據顯示,公司債務總額約5.47億元。其中,銀行借款2205萬元、小貸公司借款500萬元、典當公司借款3000萬元、「客戶投資」及民間借款共4.9億元。四處「撒錢」公安機關目前已查明的寶融公司及劉水生等關聯人員的債務總額已超過5.6億元。其中已登記的1500餘名債權人的債權規模超過4億元,另有200名左右仍未登記的債權人的債權規模約1.3億元。除債務規模外,寶融公司還在停止還本付息後的第二天公布了其資產規模,稱公司自估資產價值約5.8億元,但劉水生後來向公安機關交待的其資產總額高達6.2億元。這些資產包括,寧都、贛州、南昌及上海等地房產、土地使用權價值2億元,寧都教育文化園等項目投資預期收益約1.8億元,民間債權約1.9億元,另有玉兔飯莊和華康藥房等實體經營收益及房租收益401萬元、銀行定期存款900萬元及信用社股金260萬元等。不過,寧都縣公安局經偵大隊負責人王斌對債權人代表稱,這些資產含有一定「水分」,因為房地產價值評估不標準,有些債權及項目投資的預期收益也有「死賬」。據了解,公安機關查扣的寶融公司及劉水生等人25本存摺、24張銀行卡中各賬戶存款餘額不過萬元。劉水生等人在寧都、贛州、南昌及上海等多地購置房產、土地,並向社會轉放貸款及進行項目投資,四處「撒錢」。公安機關已查實的情況顯示,劉水生夫婦在上海嘉定區某公寓一處即購進14套面積為45平方米至65平方米不等的房產,另在寧都縣有多達27處房產。此外,劉水生還大額投資房地產開發等項目,其部分房產資產處於被抵押狀態。記者獲知,寧都縣政府已成立由縣長劉勇任組長的寶融公司清產核資小組。清產核資小組正在追查劉水生的資產流向並聘請評估人員核算其資產總額,但仍沒有給債權人明確的寶融公司資產處置及債務清償方案,只是稱「會努力將債權人的損失降到最低」。在事發後,寶融公司給了初步的債務清償方案。此方案要求債權人兩年內不得收回本金,第一年按月息1%計息,第二年按月息1.2%計息,利息每半年支付一次。但這一方案並沒有說明何時償還本金,這令債權人難以接受。羅小寶等債權人現在擔心的是,即使他們接受了上述方案,也面臨寶融公司失信、兩年後本金仍無法收回的巨大風險。他們希望清產核資小組儘快追回及處置劉水生的資產,以及時償還他們的本金。黃生等說,政府在寶融公司債務清償危機發生時的資態是「不介入」,由當事雙方「按市場化的方式解決」。這樣做的結果是,劉水生等人也有足夠的時間處置資產,包括轉移資產及藏匿賬目資料,債權人無法追償債權的難度加大。監管「盲點」羅小寶等諸多債權人代表說,雖然他們自己也應該為自己的借貸行為承擔相應責任,寶融公司債務清償危機的爆發也有諸多客觀因素,但政府及有關負有監管責任的機構難辭其咎。比如,多位債權人告訴記者,負有直接監管責任的縣政府金融工作局,在寶融公司非法集資、大舉放貸及違規進行項目投資的情況下,仍上報並核發融資性擔保機構經營許可證給寶融公司,而寶融公司的經營許可證在2014年8月到期後仍然能正常經營。另一債權人謝瑛說,她正是在看到寶融公司的「經營許可證」後才借款給劉水生等人的,劉水生在集資時表示寶融公司在投資多個項目,可以保障借款人的收益,並有良好的「預期收益」。羅小寶告知,他與劉水生簽的是10天期限的超短期借款協議,但在約定的時間內沒能收回本金,事後經多次催討仍然無果。關於監管責任問題,記者聯繫寧都縣金融工作局負責人鄧峰想獲得解釋,但鄧峰稱目前不便接受採訪。鄧峰稱,目前全國各地出現類似的債務危機在增多,地方政府不大可能為類似的債務危機「買單」。此前,鄧峰向債權人通報,清產核資小組正在對寶融公司的明賬及「暗賬」進行核查,有進展會及時通報。目前公安機關查扣的寶融公司的明賬及「暗賬」賬本分別為149本、32本。公安機關已凍結寶融公司相關資產,並追查其資金流向。據公安機關通報,前述1700餘名債權人中,有部分為社會公職人員。公安機關還掌握了劉水生背後隱藏的部分「隱形股東」的名單,向發函向相關金融機構要求協查相關人員的個人賬戶資料。據記者了解,除了寶融公司之外,當地其他的擔保公司及各類「投資」公司均有大額集資行為。在寶融公司案發後,一些類似機構緊鎖大門「暫停營業」。黃生等人說,寧都縣地處贛州北面,交通不便,工業及第三產業並不發達,而專門為中小企業提供融資擔保服務的各擔保公司如果僅依靠法律規定範圍的業務經營,根本就無法生存。而投資人往往在一些公司編排好的高收益誘惑下喪失基本的風險意識,導致這類事件頻頻發生。寶融公司在2011年末提交的一份彙報材料表明,其當年融資性擔保貸款為3769萬元,擔保收入32萬元,凈利潤僅為1.7萬元。其他擔保公司在說到經營困境時均稱,資本金規模小、利潤空間不足、擔保對象資產質量差及與金融機構合作不順暢等原因是導致民營擔保公司經營陷入困境的主要原因,他們不得不「另謀出路」。據了解,就在寶融公司債權人集中追償債權的同一時期,當地曾獲得近兩億元民間融資的當地龍頭企業艾煒特電子及計划上市的三進集團等公司負責人丟下巨額債務集中「跑路」。當地一政府部門相關負責人稱,擔保公司走入「歧途」既是形勢所逼,也有監管層面的原因。寶融公司的債務清償危機可能不是最後一例。而對於債權人來說,何時能追回債權仍是個未知數。馬年「馬上有錢」 需遠離非法集資陷阱「馬上有錢」是馬年每個老百姓最美好的願景。不少市民發現,馬年投資機會似乎一大把:在街上就有人發傳單,要您去路邊「理財公司」投資;網站上也常看到高回報理財產品……面對五花八門的理財產品,信託理財專家提醒投資者,一定要認清正規理財與非法集資的區別,避免讓自己陷入非法集資的陷阱里。盲目高收益 可能血本無歸六十多歲的林大媽,手上有不少閑錢,最近她們小區常常有某理財公司的員工來推銷理財產品,宣稱同時P2P貸款,可以帶來每年超過20%收益,林大媽很心動,幸好她與女兒商量,女兒趕緊阻止。女兒告訴林大媽,現在很多掛著理財「馬甲」、實則從事民間借貸的平台公司,開出動輒20%乃至更高的收益率,高昂的收益也意味著巨大的投資風險,甚至一些不規範的公司還玩起了借新還舊的「龐氏騙局」,女兒還告訴林大媽一個消息,截至目前已有27家從事網貸的P2P平台出問題,涉及金額超6億元,「投資這類理財公司,很有可能血本無歸。」實際上,林大媽遭遇並非個案,近年來非法集資的手法花樣翻新,那麼非法集資的陷阱有哪些?警惕6種非法集資陷阱據專家介紹,目前主要警惕有六種非法集資的陷阱。一是假冒民營銀行名義,謊稱已獲得或正在申辦民營銀行牌照,虛構民營銀行的名義發售原始股或吸收存款。二是非融資性擔保企業以開展擔保業務為名非法集資,發售虛假的理財產品,或虛構借款方、以提供借款擔保名義非法吸收資金。三是打著境外投資、高新科技開發旗號,虛構股權上市增值前景或許諾高額預期回報,誘騙人們向指定的個人賬戶匯入資金,然後關閉網站,攜款逃匿。四是以投資養老公寓、異地聯合安養為名,以高額回報、提供養老服務為誘餌,引誘老年群眾「加盟投資」;或者通過舉辦所謂的養生講座、免費體檢、免費旅遊、發放小禮品方式,引誘老年群眾投入資金。五是以毫無價值或價格低廉的紀念幣、紀念鈔、郵票等所謂的收藏品為工具,聲稱有巨大升值空間,承諾在約定時間後高價回購,引誘群眾購買,然後攜款潛逃。六是假借P2P名義非法集資,設立所謂P2P網路借貸平台,以高利為誘餌,採取虛構借款人及資金用途、發布虛假招標信息等手段吸收公眾資金,突然關閉網站或攜款潛逃。穩健理財 優選信託理財專家建議,投資者如果想要尋找兼顧安全性與收益性的投資產品,那麼穩健型信託或許是目前市民理財的好選擇。信託公司是接受中國銀監會監管,具有金融許可證,專門從事理財服務的金融機構,信託制度本身兼具財產管理、風險隔離、權益重構、跨行業資源匹配及靈活的業務模式等制度優勢,而且近年來,信託公司持續提升資產管理能力,兼顧了信託產品的安全性與收益性。信託理財師建議,投資者選擇信託產品時,首先要優選信託公司品牌,即選擇具有較長成功經營歷史、誠信穩健的信託公司發行的產品,這樣才能保障自己投資收益。千家融資租賃企業排查非法集資風險2014-04-26近日,商務部下發「關於開展融資租賃行業風險排查的通知」(下稱「通知」),要求各省份商務廳對下轄的外商融資租賃、內資融資租賃企業在5月30日前,對各地區融資租賃企業進行集中的風險排查,並將結果進行上報。據《中國經營報》記者了解,此次風險排查的核心目的在於整頓有非法集資業務傾向的融資租賃企業。「截至目前,融資租賃行業已經運行了8年的時間。由於融資租賃行業具備"融資+融物』的特殊性,可以直接投資實體經濟,這就使得它具有控制所有權的權利,可以左右資金的投向,但不具備吸收社會資金的職能,而融資租賃公司的資金需要多渠道籌集,因此,在這個過程當中,融資租賃的企業就會存在"非法集資』的嫌疑。」中國租賃聯盟召集人、中國國際商會租賃委員會主席楊海田表示。「根據處置非法集資部際聯席會議辦公室要求,為進一步加強對融資租賃行業的監督管理,切實守住不發生系統性、區域性風險的底線,商務部決定開展融資租賃行業非法集資排查工作。」楊海田表示,此次風險排查也將用於推進「全國融資租賃企業管理信息系統」覆蓋面,如果融資租賃企業在4月底前仍未在該系統上線,將被作為重點排查對象。千家企業面臨排查通知顯示,此次排查的融資租賃企業範圍為2014年3月底前獲得試點資格的內資融資租賃試點企業,以及經過審批註冊成立的外商租賃企業,兩者均屬於商務部管理,不包括銀監會管轄下的金融租賃企業。據2014年一季度數據顯示,截至3月底,中國內資租賃企業共計123家,融資租賃合同餘額約為7600億元,比上年底的6900億元約增加700億元,增幅為10.1%;業務總量約佔全國融資租賃企業總量23500億元的32.4%,仍居全行業第二位。而截至2013年年底,外資租賃企業共計880家。「換句話說,此次商務部排查的融資租賃企業有千家之多。」上海某融資租賃企業人士表示。據排查內容顯示,此次重點排查融資租賃企業是否存在非法集資、吸收或變相吸收公眾存款,發放貸款等違法違規行為,以完善融資租賃行業監管制度,促進融資租賃行業平穩健康發展。「將重點了解融資租賃企業的股權和債券結構,註冊資金來源、對外融資渠道、業務開展情況、資產與主管業務的匹配度、關聯公司等情況。」楊海田說。更為重要的是,存在資金來源存疑、主管業務活動停滯、資產變動與主營業務嚴重不匹配等情況的融資租賃企業被列入重點排查範圍。「由於近年來融資租賃公司呈高速發展狀態,其中一些經營租賃公司涉及了大額非法集資活動。同時,對於融資租賃企業的股東、高級管理人員和員工假借企業名義或者由企業提供擔保,參與非法集資活動的行為也將受到嚴重處理。」楊海田表示。行業稱「影響不大」由於融資租賃企業不像金融租賃企業能夠背靠銀行、獲得較多低成本的優質資金,所以對於融資租賃企業來說,難免會通過各種手段尋求資金。有知情人士介紹,如果融資租賃企業有一筆2億元的融資租賃業務,但融資租賃企業本身的資金不夠。那麼,融資租賃公司就會將這筆業務通過第三方以「有限合夥」的形式發布一個2億元的理財產品,再與投資者簽訂一定比例的收益以及第三方的相關費用,進而獲得資金。「這還是屬於較為"正常』的募資形式。更有甚者,有些租賃公司直接進行公開募集。」上述知情人士告訴記者,早在2012年的邦家租賃就是如此。當時,邦家租賃對外宣稱汽車租賃公司,但實際卻是讓所謂的租賃顧問在街邊拉攏老年人,在公司組織活動讓所有會員進行投資。按繳費金額分別給予分紅,但是期限到了卻不把錢退給投資者,最後因此遭到警方乃至監管部門的排查。但是,這也是個別現象。「對於多數融資租賃企業來說,還不涉及非法集資的情況,但既然行業中出現了類似的"非法集資』事件,再加上近年來融資租賃,尤其是外資租賃發展勢頭較猛,為避免形成系統性、區域性的風險,監管部門不得不做出相應的行業風險排查。」上海某內資租賃公司相關人士表示。監管部門的整頓是否會引起整個行業的震蕩?天津某融資租賃企業人士對記者表示,此次的風險排查對於整個行業來說影響較小。「據我了解,此次排查很大程度上是對企業的摸底,只是對非法集資問題較為嚴重的企業做出一個處理,而行業內的亂象也是屬於個別現象,並不會對行業造成很大震蕩。」該人士表示。與此同時,楊海田也表示,商務部此次風險排查不會促使行業出現洗牌現象。「因為此次排查秉承隨時發現,隨時處理的原則,並不會是一次性檢查。」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上海某融資租賃人士告訴本報記者,融資租賃機構現在面臨的市場風險,主要是其業務對於客戶而言的利用價值有多大。而在遵循我國現有相關法律法規的前提下,設計出不同業務模式,使之在一定條件下較之用銀行貸款直接購買更有優勢,是關係到融資租賃機構是否有生存空間的嚴峻問題。「因此,此次排查無論對於企業,還是行業來說都是一個利好的事情,並不會造成不必要的負擔。」上述人士表示。值得注意的是,據業內知情人士透露,此次商務部下發風險排查通知,除了要整治融資租賃行業非法集資的問題以外,還因為近年來融資租賃發展的速度較快。根據最新的行業數據顯示,融資租賃在市場的滲透率已達到8%。對此,上海租賃行業協會會長高傳義表示,目前全國融資租賃業租賃資產規模已過兩萬億大關,形成更大範圍和規模的租賃資產交易市場的時機已經逐漸成熟。因此,通過風險排查來規範行業發展已經成為必然趨勢。邯鄲開發商集資借貸還不起跑路 民間集資15億從2013年開始,邯鄲市當地陸續出現的民間集資借貸企業違約、實際控制人跑路等事件,或許是當地民企集資借貸瘋狂的風險警示。不過,今年7月上旬,邯鄲當地龍頭房地產企業邯鄲金世紀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針對投資者貼出的三則公告,實際上是徹底引爆邯鄲民間集資借貸企業大規模違約的危機。7月上旬開始,邯鄲金世紀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貼出三則公告,主要是通告金世紀地產投資者稱公司將「暫時停止財務往來結算」、「進行債權債務審核清理」以及停止支付客戶商鋪拍賣押金、補償款和租金及前期利息,於7月17日啟動與中信證券派員參加的票據核實工作,所欠款項或本金核實後待7月30日完成與中信證券重組併購簽約新聞發布會後再行處理等。隨後,投資者間接連傳出金世紀地產實際控制人史虞豹捲款潛逃、資不抵債破產清核等消息,則讓金世紀地產民間集資借貸違約事件迅速發酵。「金世紀地產是邯鄲當地的標杆開發商,金世紀地產出事之前,其他集資企業都還綳著,金世紀老闆傳聞跑路沒幾天,邯鄲其他集資企業明目張胆拒付利息、也不還錢。」有熟悉邯鄲當地民間集資情況的知情者如是告訴記者,「如今,金世紀地產違約、老闆跑路成了其他集資企業違約的理由。」民間集資15億記者赴邯鄲採訪期間,來到金世紀地產位於金世紀國際商務中心26層的辦公地點,不過,記者在現場觀察到,金世紀地產已經只有零星幾位留守工作人員,金世紀地產旗下新能電力等子公司也已經空蕩。而金世紀地產總部的會議室和多間辦公室也已經被投資者佔據,其有的在商討金世紀地產集資事宜,有的則在自發登記金世紀地產各種名目和各個時期下的投資者人數、金額。「現在公司就是你看到的這樣了,沒人上班了。老闆都不在了。」金世紀地產一位留守的值班人員告訴記者,「現在每天來這裡"辦公』的就是債主投資者們商量如何要回自己的錢。」記者在邯鄲採訪當日向邯鄲市委宣傳部、市政府、市公安局、邯鄲市中級人民法院、市房管局、政府幫扶金世紀工作組等多個部門求證目前金世紀地產的具體情況以及實際控制人史虞豹及其家屬所在地時,均未得到這些部門的正面回應。其中,邯鄲市公安局經偵大隊一位工作人員則回復記者稱,案件在偵辦期間不方便回應,具體情況應讓市委宣傳部通報協調。多個交叉消息源告訴記者,金世紀地產所涉的集融資規模應該在30億元左右,其中來自民間集資借貸規模應該為15億元,來自銀行和金融機構的借款應該在14億元上下。而這些數字也得到一位投資者的確認,其告訴記者這是邯鄲市政府牽頭成立的「政府幫扶金世紀工作組」一位負責人提供的數據。記者了解到,邯鄲市政府已經牽頭成立的「政府幫扶金世紀工作組」,實際上是受今年7月底數百位業主街頭維權討債並計划進一步上訪後直接促成。目前工作組主要負責金世紀地產資產清核、推動併購等工作,以幫助解決金世紀地產集資和債務違約等問題。記者通過與近十名金世紀地產的投資者採訪了解到,金世紀地產在民間集資借貸的名義較多,其中包括商鋪抵押借款、商鋪分割認購、無抵押高息借款等多種形式。當然,金世紀地產吸引數以千計投資者湧入的「餌料」,也依然是優厚的高利息和高資金回報率。記者調查了解到,金世紀地產以商鋪抵押的民間集資多是以10年期計,合同期內,投資者不僅可以獲得投資金額10%的投資收益,合約期滿後金世紀地產回購商鋪也將會按照投資金額加成20%的價格進行回購,實際上投資者在10年內累計獲得的投資回報為投資金額的120%。金世紀地產分割商鋪供投資者認購的集資方式則一般是以5年計,合同期內,金世紀地產向投資者按年支付投資金額的20%作為所謂的「資金占用補償」,合同期滿金世紀地產許諾可靈活選擇是參與商鋪拍賣抑或退還本金。而對於無抵押純借貸的投資者,金世紀地產則以內部員工介紹的形式引入投資者,月息通常在2分以上,實際年利息率已經達到24%左右,而更有部分投資者被承諾的月息在2.5分到5分不等之間。「金世紀地產基本上囊括了邯鄲當地幾乎所有的集資借貸形式,高利息和高資金回報率,難知風險的投資者很難抵擋這樣的誘惑,所以捲入的投資者包括各行各業、各個階層。」前述熟悉邯鄲當地民間集資情況的知情者總結說,「金世紀地產開始會有一些商鋪抵押,後來物業都抵押光了,甚至不少商鋪物業存在二次抵押、二次出售和抵押後出售等情況,乾脆就直接向投資者高息借貸集資。」公司債務成謎人民網記者通過公開資料了解到,邯鄲金世紀地產於2000年成立,是邯鄲市政府1999年在「廈門九八國際貿易洽談會」的招商引資企業,公司目前累計房地產開發面積逾200萬平方米,其開發項目分布邯鄲、臨沂、蘇州、鄭州和重慶等地。據上述知情人士回憶,金世紀地產在邯鄲當地的民間集資借貸最早始於8年前,而有相當多的投資者是將資金直接轉到金世紀地產實際控制人史虞豹的個人賬戶。記者查詢邯鄲金世紀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工商信息了解到,目前高旗蘭為該公司的法人代表,史虞豹為該公司的兩名自然人股東之一。不過,在今年3月份到5月份之間,金世紀地產已經進行了股權變更和法人變更,其中之前500萬元參股該公司的一個名為「白樹林」的出資人撤資,法人代表由「史虞豹」變更為「高旗蘭」。而記者注意到,其實金世紀地產進行企業備案信息變更的時間與其開始停付投資者利息、停止退還本金的時間點相契合。「政府幫扶金世紀工作組在最近一次的情況通報中,告訴我們現在金世紀地產的法人代表是史虞豹的妻子高旗蘭,而高旗蘭是個家庭婦女,她什麼也不知道。」一位參與到當天工作組情況通報的投資者代表告訴記者。記者在多位投資者提供的這份關於金世紀地產投資者代表與工作組在8月底進行的情況通報中獲悉,工作組稱已經對金世紀的清產核資進入到最後階段,且已經「對史虞豹及家屬、金世紀地產的資產全部凍結完畢」,其中過渡費用已經從高旗蘭的個人賬戶扣押劃轉423萬元用於支付銀行利息和金世紀地產物業維護運轉的日常開支,並提及「支付利息是為了防止停息後銀行扣押房產」。這份情況通報同時透露,邯鄲當地政府已經找到3個收購方對金世紀地產收購進行洽談,要求有足夠的資金來保證償還業主債務、過渡費以及讓金世紀地產的一個舊城改造項目馬上復工。不過,這份情況通報所涉內容的真實性還未得到工作組及邯鄲市政府相關部門的確認。另外,據多個交叉消息源介紹,邯鄲金世紀地產還涉及到的銀行金融借款規模為14億元。記者查閱到,目前市面上已售和在售的針對邯鄲金世紀地產發起了兩款信託產品。其中,在今年6月份剛成立的一隻名為「華澳-金世紀信託貸款集合資金信託計劃」信託產品信息顯示,截至2013年11月份,邯鄲金世紀地產資產總額為31.3億元,負債總計7.4億元,資產負債率僅為24%,其中對外抵押金額為2.3億元,質押金額為1.7億元,未結清貸款為4.25億元,並特別標註邯鄲金世紀地產「不存在不良信貸信息及欠息信息,信用狀況良好」。另外,這份盡職調查同時提及,金世紀地產實際控制人史虞豹名下四家企業總資產合計為58.24億元,總負債合計為24.77億元,資產負債率為42.53%。而這款名為「華澳-金世紀信託貸款集合資金信託計劃」的信託產品資金總規模為2.8億元,存續期為2年,募集資金主要用於金世紀地產臨沂公司開發的金世紀新城項目,該項目總投資總計22.2億元,其中項目自有資金投入9.36億元,新華信託融資1.4億元和農信社貸款0.9億元。「現在其實最重要的就是政府儘快摸清金世紀地產的資產和負債狀況,凍結金世紀地產的資產進行核實清算。否則這些投資者的損失將難以彌補,也沒有辦法解決金世紀地產的集資借貸和債務問題。」這位知情者如是對記者分析,邯鄲目前面臨的更為嚴峻的事實是,仍然存在數十家像金世紀地產這樣民間集資借貸企業大規模違約、跑路現象,如何妥善處理邯鄲企業民間集資借貸問題將成為考驗當地政府的難題。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覺得自己有責任——近三年民間借貸崩盤啟示錄一、 被高利貸逼上絕路的實業家們  1、自焚的惠龍集團老闆  2011年4月13日,內蒙古民營企業百強、包頭市民營企業20強--包頭惠龍集團董事長金利斌以慘烈的自焚方式,親手戳破了一個明星企業的美麗肥皂泡,惠龍集團巨額高利貸維繫的1596人13.5億元民間借貸也隨之化為泡影。金利斌之死引發的包頭民間借貸風暴,席捲了這個依託包鋼的傳統重工業城市的各個階層。  高利貸下的投資衝動  4月14日一大早,退休的包頭鐵路客運站車長於躍華正在吃早餐,朋友電話告訴他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金利斌死了!惠龍集團已經資不抵債!據說金利斌前一天下午在惠龍集團下屬的土右旗福禾豆業工業園區,在奧迪車裡點了兩桶汽油自焚,被發現時車和人都只剩一副碳化的骨架。想到自己把一家人的血汗錢200萬元都投在了惠龍,退休後還開個養雞場維生,於躍華一口氣沒上來,心臟病病發,兩天後在醫院去世。  做餐館生意的孫家惠(化名)至今都對金利斌之死難以置信。她和於躍華一樣在第二天得知噩耗,抱著一線希望趕到市中心的惠龍超市門口。這個位於包頭中心位置的大樓無人不知,裡面會聚了惠龍旗下的洗浴、會所、超市,歐式裝修更襯得它高檔和氣派。一看平時生意興隆的超市大門緊鎖,上千人圍在門口,孫家惠傻眼了。她說,幾次和惠龍簽合同都只有3個人在場:她,金利斌,會計。除了身邊一兩個朋友,她從來沒想過這個隱秘交易背後是如此龐大的網路。  她在現場認出好多人:惠龍浴場里的搓澡工把辛苦一輩子攢的十幾萬元放進去,超市裡賣菜賣饅頭的投了幾萬元,一個開計程車的司機投了30萬元,還有出乎意料的眾多教師、公務員,竟然還有一位她剛去看過病的全市聞名的大醫生,幾乎覆蓋包頭的各個階層。這一印象和後來的警方階段性統計數字暗合:惠龍公司向社會1098人集資12.397億元,向498名單位職工集資1.109億元,向金融機構貸款1.1億元,留下一個難以收拾的殘局。  孫家惠說她投下第一筆錢是在3年前,那也是惠龍擴大融資之時,這也是她等待已久的一個投資機會。她聽金利斌的一個「發小」介紹,惠龍2004年就已經開始融資,以內部員工居多,10萬元以下的每月給2%的利息,10萬元以上的是3%,這意味著每年可得到本金24%或36%的利息。而到2008年,3分利已是最低線,36%的年息遠遠高出銀行,按月取息看上去也十分穩妥。此前,她嘗試過投資股票、基金,都賠了,想開一家超市,因為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無力照料而作罷。只有這家餐館地段好,經營得不錯,她每月可以坐取8000塊錢租金,幾十年下來頗有一些積蓄。她在朋友引薦下見到金利斌,第一印象很好,覺得他為人義氣,豪爽,可信賴。更重要的是,借款合同上白紙黑字寫得明白:提前兩星期提出即可取款,否則以惠龍的固定資產抵押。她試著投入第一筆50萬元,第二筆24萬元,再加上嫂子的15萬元,兩年下來利息從未拖欠,凈收入50多萬元。  手裡的錢多了,53歲的她尋思再作打算。現有的餐廳店面交給大兒子,再給上初中的二兒子留下一家店,但去年10月看好的一家店面要價290萬元,一次付清不講價。即便2010年惠龍已經有資金緊張的風聲傳出,高額利息下,她仍將全部希望託付。這一次,除了原來的120多萬本金,她又以自己的住房和餐廳抵押,從銀行貸款120萬元,總共湊了240萬元投入,半年後提出全部本金和利息去買那家店也就夠了。沒想到金利斌一死,血本無歸,還面臨住房和餐廳被銀行沒收的威脅。  金利斌建立這一民間融資網路之初,依靠熟人圈子中的個人信用。  張興旺和金利斌是20多年的老朋友,曾親眼看著金利斌當年和老婆、妹妹在106市場擺一個小煙酒攤,他給金送貨,就覺得這個人特別守信譽,說哪天給你結賬就哪天,絕不拖欠。如今金利斌一步步越做越大,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大企業家,張興旺還仍然守著五一市場旁的一個煙酒店面。即便兩人地位懸殊,金利斌每次見到他仍很熱情,把他當親人的感覺。兩年前的一天,張興旺接到金利斌電話,說要上一個大項目需要錢,讓他把錢放進來,3分利。煙酒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張興旺每年只能賺個幾萬塊錢,六七年還沒買上一套新房子。他和老婆一商量,索性把100多平方米的舊房子賣了40多萬元投在惠龍,暫時和老婆、兒子、外孫蝸居在店面後的庫房裡。庫房、卧室、廚房集於一身,想著半年一年就把錢取出來,買個好地段的新房子。  張興旺知道,其實典當行普遍也有2分利,哪怕都是3分,他也會選惠龍,不選典當行。一是出於對金利斌的信任,一個不熟悉的典當行要是關門跑了怎麼辦?二是惠龍身上籠罩著層層光環,不由人不信,僅從它代理了整個包頭的伊利液態奶來說,200萬人口一天得喝多少奶?這筆投資簡直是萬無一失。去年聽說惠龍資金壓力大,張興旺也去找過他,交情和信用仍然發揮了效用。金利斌說:「我們是20年的朋友,誰都可以來找我,你不可以來。」  對於員工來說,高額利息之外的誘惑在於,資金在幻想中的上市後可轉為原始股。他們也親身體驗了金老闆的大方:「員工個人出了車禍,家人生病,金利斌都會第一時間去看望,塞給1萬塊現金,一會又取1萬塊送來。過年過節員工加班,一人給300塊錢加班費,還發惠龍超市的購物卡。而且,惠龍還是少有的給上"五險一金』的民營企業,一般都是"三險一金』。」所以,在員工10萬元以上以股權認購形式集資的倡導下,80%的人都認購了,除了剛來的和要走的。  因為認識了惠龍內部一個員工,李海霞才加入了惠龍的融資網路,「一般人想進來,都摸不到廟門」。曾在銀行工作的李海霞在家人朋友眼中特別精明,20年前大額存款超過1000塊給110塊利息時,她就想方設法攢足1000塊錢放進去。後來還告誡周圍朋友,「分散風險,不要把錢放在一個籃子里」。她這次投資一開始也很謹慎,2008年第一筆只投了15萬元,後來信任她投資眼光的全家人都把資金交給她,陸陸續續簽了5個合同單,媽媽的、弟弟的、姑姑的,總共100多萬元。  如今開服裝店的她性格豪爽,去金利斌那一開始還挺拘束,後來金利斌一見她就熱絡地招呼。「我們也算哥們了吧!」去年底開始每周一、三、五成了惠龍的債權人接待日,每次都能看見金利斌,口中說著「都是血汗錢,虧誰也虧不了老百姓。」一次金利斌拿給她看銀行的承兌匯票,「3000萬元一到賬,我馬上還錢。」後來索性把利率進一步提高,半年不提款3分5利,一年不提款4分利。在這樣的刺激下,「精明」的李海霞索性在今年3月又投了50萬元進去。她不由得感嘆:「我整天算計著怎麼從0到100,沒想到從100到0這麼快。」融資圈逐步擴大後,惠龍集團開始加大自身宣傳,包括每周在包頭第一文化宮贊助活動。商人黃利民(化名)也是這一時期通過在「一宮」當主任的妹妹認識了金利斌。黃利民做紙業起家,之前賺的錢都買了房子,當地3套,威海3套,北海2套,似乎也沒什麼更好的投資渠道。直到聽金利斌說起短期資金困難,黃利民也陸續投了幾百萬元進去。去年兒子想用這筆錢結婚,他感覺到金利斌開始搪塞了,老婆豁出去鬧了一通,才要回120萬元。和其他債權人一樣,他也並不恨金利斌,他說:「他直到死前一天還在還錢,最後拿到一筆5000萬元的銀行低息貸款,轉手就還給了一個大債權人。他一定是走投無路了。」  黃利民原來估計,惠龍會從民間融資三四個億,沒想到竟然高達13億多元。他將事發第二天聚集的200個債權人組織起來,個人投資從10萬元,到最多五六百萬元不等,總共1億多元資金沉沒。「好多公務員,都把公積金取出來交給他。後來一次碰到派出所所長,鼓動人們把錢從銀行取出來放到惠龍,絲毫不加掩飾。」黃利民說,發展到最後,惠龍集團就像一個「高利貸銀行」,最後這一「銀行」資金斷裂破產,一系列次生災害仍在民間蔓延。  3分利是什麼概念?清醒下來的債權人分析,良性運轉的企業利潤率應該大於借貸利率。3分利,意味著要承擔的年息高達36%,而企業一般的利潤率大約在10%左右,何況惠龍在融資之初利潤還達不到10%,借貸利率遠遠超過企業利潤率。後期還出現4分利、5分利,那更是只有毒品、軍火行業才有可能達到。高利貸一般只能背負五六個月,而惠龍長期背負,必然陷入「今天借,明天還」的惡性循環,雪球越滾越大,直到最後再也支撐不住,把自己壓垮。金利斌和債權人都明白高利率伴生的高風險,只是被誘惑沖昏了頭腦,陷入孤注一擲的瘋狂賭博,也就離死不遠。明星效應下的信用與擴張  如今的惠龍總部已經人去樓空。人們再進入這座曾經輝煌的大樓。四樓空空蕩蕩的走廊牆面上只剩「一支軍隊,一個家庭,一所學校」的標語,據說當年四面曾掛滿了各級領導在惠龍的視察照,與金利斌的合影,總共有上百張,光環一層又一層,不由得人不相信。  金利斌死了,惠龍集團的後續事宜由執行總裁孫紹黎、金利斌二妹金利敏負責。孫紹黎對本刊記者說,處在市中心繁華地段的香格里拉商務會所、商務足道、3家洗浴中心、3家連鎖超市等已經停業,防止債權人瘋搶,只有惠龍控股65%的曲迷乳業,因地處偏遠,還在運營。惠龍出事一個月,旗下最優質的資產,如物流園中一些大品牌藍帶啤酒、伊利牛奶等已經更換代理商,位置一流的香格里拉會所也面臨收回經營權的威脅。讓惠龍捲入高利貸風暴的福禾豆業,也由伊利出來單幹的幾個人提出收購意向。  孫紹黎13歲就認識了金利斌,後來認了他媽做乾媽,又來到惠龍作為金利斌的左膀右臂。他告訴本刊記者,金立斌有天生的商業頭腦,難得的是,又有商業信譽。大學期間他就賣過報紙,賣過西瓜。他曾借錢從臨河以9分錢1斤的價格販回2.5萬斤西瓜,當時包頭市場上的西瓜價格是3角1斤。面對顧客,他一連切開4個生瓜蛋,直到他切開第五個時,才看到了紅瓤。買西瓜的顧客被金立斌的真誠所感動,建議他到包鋼附近去賣。那個暑假,金立斌靠賣西瓜凈賺5000元。這之後,他開過拳擊館、販過瓜子、倒過羊絨。直到從106市場一個10平方米的小屋做煙酒批發起家,開始獲得一些品牌食品的代理權,惠龍的雛形搭建起來。見證他在106市場歷史的張興旺說,他拿在這裡賺的錢買了一個庫房,後來改成洗浴中心,這是包頭最早的洗浴中心之一,證明了他投資的超前,也由此將惠龍的產業拓展。後來的惠龍宣傳片人人耳熟能詳:「惠龍集團涵蓋食品物流、國際會館、洗浴俱樂部、連鎖超市、礦業、奶業、投資公司等14個分公司,擁有25億元資產。」  對比自己和金利斌的人生道路,張興旺很佩服金講信譽,幹活拚命,當年他因為這股勁被稱為「小日本」。他後來在惠龍辦公室內擺了一頭狼的標本,顯示他的霸氣。  在通過物流、洗浴、會所等奠定惠龍根基之後,金利斌計劃大規模擴張,提出「三年上市,十年總資產100億元」的口號,以2007年上馬的福禾豆業為引擎。孫紹黎說,這一項目是從北京的「禾禾豆業」手中買下的,當時作為「高科技三農項目」引進,中國農業大學還放了研究基地在這裡。如今再看,卻是接下了一個別人甩下的包袱。「晚上放一些豆子進入,早上榨汁機里就能出來一杯豆奶,家家戶戶都能做。而且,大豆產地在東北,內蒙古並沒有成本優勢。」黃利民說,當時身邊朋友都感覺到惠龍擴張太快,也勸過他,但金利斌根本聽不進去。  或許是太多的光環讓金利斌的野心膨脹。黃利民說,那兩年走到馬路上到處都是「惠龍」二字,不說市中心的惠龍經營實體,報紙上、電視上也鋪天蓋地:內蒙古自治區百強企業、包頭民企20強、光彩事業重點項目、2010年上海世博會聯合國館豆食品類金獎……惠龍還發行了一份內刊,給惠龍職工看,還發到包鋼去,吸引了這個當地龍頭企業的一批人成為惠龍債權人。惠龍每周末贊助的「一宮」活動,也為它常年在這個人流量最大的場地內外宣傳提供了便利。  這一前景未知的福禾項目,據說需要的前期投入達5億元。資金從哪兒來?惠龍把能抵押的全部抵押出去了,才從銀行獲得一筆6000萬元的貸款,今年3月,金利斌終於又以「十大鹿城財經人物」的名號獲得了一筆浦發銀行5000萬元的貸款,但此時他已積重難返,將4000萬元轉手還貸。要想擴大融資,只有靠高利貸維繫民間融資。在2008年惠龍集團融資的消息開始沸沸揚揚時,明星企業的光環為它贏得了天然的信用。只是後來面對這個無法及時大規模產出的項目,高利貸雪球越滾越大,變成一個無法遏止的惡性循環。  黃利民說,2010年惠龍專門成立了資金部負責融資,金利斌還讓副總裁王秀華負責引進大額款項,又送到清華總裁班去擴大關係網,據說在她手上有1.8億元,個人提成可觀。很多債權人的信心還在於,惠龍曾私下提及政府方面要提供2.8億元的資金支持,但這筆資金遲遲不見。  一些大債權人去參觀過金利斌雄心勃勃的福禾豆業園區,無不讚歎「園林企業」,新項目展現出的氣魄讓他們義無反顧地加大投入。而據一位惠龍集團知情人士對本刊記者分析,金利斌的失敗恰恰出在他講究排場,一味追求「大而全」上。「比如福禾,完全可以先擴大生產規模,再蓋大樓、建園林。食品產業利潤並不高,靠的是規模效應,市場上的福禾豆製品供不應求,但惠龍已無力加大生產投入,在全國各地過早鋪開的銷售網路因在外地代加工,也加大了成本。最後福禾工業園區內的建築欠款,就達1.3億元。」  包頭經偵支隊惠龍專案組目前已介入調查近一個月。專案組人員對本刊記者分析認為,在這一明星企業的層層光環下,其內部危機早已盡顯。「哪有說董事長死了,企業就全盤停轉了的?金利斌崇拜李嘉誠,可是李嘉誠個人控股只佔11%,而惠龍股權的90%由他一人掌控,剩下的由他妹妹佔5%,高參佔5%。在惠龍的組織結構中,金利斌任董事長,二妹金利敏任總經理,他媽的乾兒子孫紹黎任執行總裁,妻子陳蕊任集團採購總監,基本上具備了一個家族企業的所有特徵,一人獨大,而他個人的知識結構、管理模式都支撐不了那麼大規模。越是這種企業,越需要光環,他也寄望通過上市來脫罪,上馬福禾項目一定程度上也是為了打造上市所需的複合產業鏈。」該專案組人員認為,「即使沒有福禾項目,金利斌和惠龍也可能會倒下。福禾只是摧毀它的最後一根稻草。民間借貸之困  官方認為惠龍公司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包頭經偵支隊李隊長說,惠龍公司觸犯《刑法》第176條的規定,以高額回報為誘餌非法向社會不特定多數人吸收存款。  不過惠龍公司將吸收的款項大部分用於公司運營及返息,本案屬於單位犯罪。而與浙江吳英「集資詐騙」性質不同,惠龍公司在主觀意圖上無佔有故意,責任人一般會定罪在10年以下有期徒刑,具體還要看下一步對單位集資、社會融資、企業債務經營三種資金進一步區分後判定。  因為民間借貸行為與非法吸收公眾存款之間的界限模糊,在企業的資金鏈斷裂之前,政府通常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聽之任之,民間借貸一直在現實中承擔著為企業融資、民間投資雙重需求提供出口的功能。在物價不斷攀升、儲蓄存款利率大幅回落、城鄉居民對股票、基金等的投資不斷縮水的情況下,民間借貸因利率高、回報大成為吸引閑散資金的渠道,同時也打開了小企業和個體工商戶的融資途徑。孫家惠在解釋自己的投資心理時也說,銀行利率一般不超過8厘,民間借貸不低於2分。在目前的通脹水平下,放進銀行簡直相當於「負利率」。  蒙西曆來是民間借貸活躍之地。尤其是近幾年在曾屬於包頭東盛區的鄂爾多斯「揚眉吐氣」(羊絨、煤炭、稀土、天然氣)的經濟狂飆帶動下,包頭的民間遊資也在尋找各種出口。為了滿足企業和民資的雙向需求,包頭這幾年不斷鼓勵小額貸款公司、典當行、擔保行的設立。與銀行的嚴格審查相比,這些機構因為速度快、手續簡便滿足了一些小型民營企業的融資需求。但是,就拿小額貸款公司來說,目前包頭只有66家,全部註冊資本金只有60億,與銀行的資金量不在一個量級上。另外,對這些小額貸款公司放貸主要靠自有資金,只貸不存,在滿足上述企業需求方面還顯薄弱。而以熟人放貸為基礎的民間借貸則實際承擔著民營經濟運行中最主要的拾遺補缺作用。  實際運作中,大部分的小額貸款公司、典當行、擔保公司都存在吸儲功能。比如在惠龍案件中,據說包頭有80%的典當行或投資公司涉及。  在黃利民統計的200人名單中,他看到了某債權人名下28份不同金額總計約500萬元的債權合同,來源於當地某農村信用社的一位職員,她以每月1分2的利息吸納了近千萬元的存款,再以3分利貸給金利斌。事實上,在黃利民所掌握的單筆金額達上千萬元大債券人中,很多背後都是投資公司、典當行、擔保公司背景,比如一家典當行向惠龍借貸6000萬元,又擔保了一筆7000萬元的資金。一位典當行經營者說,自有資金根本滿足不了貸款需求,他在急需時會以1.5分到2分利吸收民間資本,再以3分利貸給企業,在這一賺取利差的利潤模式下,典當行業利潤高達40%。惠龍事發,也在典當行業內引發震蕩,恐慌的人們紛紛去提取資金,有的小典當行不堪重負而倒閉。以上這個案例是2011年民間借貸大崩盤之年的第一個引起全國轟動性的案例,隨後就發生了鄂爾多斯和溫州的民間借貸大崩盤。當時轟動全國的溫州「眼鏡大王」信泰集團董事長鬍福林跑路和立人教育集團董事長董順生被抓,原因都是企業巨額高利貸本息無法兌付,造成資金鏈斷裂,資金規模也分別達到20億元和60億元,與惠龍集團董事長自殺相似,立人教育集團董事長曾自殺兩次,而個別參與立人集資的客戶直到2013年6月份因清償無望而跳河自殺。  「我整天算計著怎麼從0到100,沒想到從100到0這麼快。」這一句從惠龍集團精明的投資者口中說出的話應該代表了大多數參與集資的群眾和最後被逼上絕路的實業家們的心聲,當人們將本金投入集資企業後,看著每月2-3%的收益率,真的認為從0到100很容易,可直到一天,集資企業用九個蓋子再也蓋不住十個瓶子的時候,人們就發現,從100到0很快。  黑格爾曾經提醒我們:「歷史給我們的教訓,就是我們根本沒有從歷史中領受到教訓」。類似以上的悲劇甚至到今天仍遠未結束,類似這樣的悲劇在各行各業、全國各地都不斷的上演著,筆者也會在後續的帖子里陸續給大家扒出來...2、眼鏡大王跑路,溫州1天9個老闆失蹤 溫州千億規模民間借貸崩盤  2011年9月 22日下午,大批保安把守在溫州信泰集團新廠房門口,所有的東西「只許進不許出」。21日晚,信泰集團董事長鬍福林跑路的消息傳開,債權人和供貨商一下子湧來。不少人開著麵包車、小貨車,準備哄搶東西。  據溫州市政府有關負責人透露,僅22日一天,溫州就有9個老闆跑路。分析人士指出,隨著信泰集團引發的民間借貸鏈斷裂事件繼續惡化,可能又會倒下一大批。  攤子太大,資金鏈斷裂  20日晚11時左右,信泰集團執行總裁胡明芬不安地給溫州市甌海經濟開發區管委會打去電話,說老闆可能跑了。此時,胡福林的電話已打不通。直到21日早上,胡福林突然主動給胡明芬打電話,說由於投資規模過大、面過廣,造成企業資金鏈斷裂。當天,溫州市甌海區政府緊急介入事件的處理。甌海經濟開發區管委會成立了財物調查組、維穩組、接待組,主要負責接待供應商和債權人,登記債務,結算員工工資。  信泰集團成立於1993年,員工3000多人。公司是甌海經濟技術開發區眼鏡行業的龍頭老大,目標是中國民營企業100強。旗下的「海豚」品牌是中國眼鏡業唯一的馳名商標。胡福林涉足的,除了眼鏡業,還有太陽能光伏、房地產等行業。  據統計,信泰集團去年光眼鏡的產值就有2.72億元,今年1月份到8月份產值1.25億元。  欠款20億,或萬人受累  正如胡福林自己所說,公司如此巨大的攤子,為今天的變故埋下隱患。  胡福林到底有多少欠款?網友「文東商務」爆料說,他從信泰集團高管處得知,胡福林真實欠款高達20多億。其中,民間高利貸12億,光月息就高達2000多萬,銀行貸款8億,月息500多萬。據知情人士透露,胡福林資債差額達9個億,已嚴重資不抵債。22日下午,派駐到信泰集團的政府工作人員已登記的數據,胡福林涉及民間借貸1.3億元。銀行貸款多少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沒來登記也不知道。  「可以肯定的是,這是小頭。真正的高利貸是不敢來登記的,因為一旦被人知道他有多少錢在這裡收不回來了,就會引起他的債主前來擠兌,最終造成他自己的公司倒閉。」該知情人士表示。  溫州一眼鏡業人士透露,眼鏡配件廠一般不大,二三十號工人,基本上只為一兩家企業供貨,利潤很低,一般付款周期為3個月左右。如果信泰集團不能支付貨款,起碼有上百家企業、幾千工人受到牽連。再加上信泰集團本身員工3000餘人以及民間信貸背後的關係人。「如果所有疊加,超萬人會因此受到牽累。」  1100億的民間借貸規模  今年以來,溫州頻繁曝出民間借貸資金鏈斷裂老闆跑路的消息,其中還有不少擔保公司老闆跑路的傳聞。進入9月後,在溫州的網站和微博,都在流傳著一份《近期溫州老闆跑路清單》,其中涉案金額都達到了幾千萬、幾億,甚至十多個億的規模。  高利貸危機事件在溫州頻頻爆發,是否預示著整個溫州高利貸行業的危機將不期而至?溫州某擔保公司的老闆表示,在溫州龍灣區永強那邊,有許多擔保公司老闆都跑路了,網上也傳得沸沸揚揚的。  擔保公司的錢不是自己的,基本都是從民間借款來的,一般是普通家庭把錢交給中間人,中間人再把錢交給公司,是層層上交的金字塔形式。一個擔保公司老闆跑路後,成百上千個普通家庭的借款就血本無歸。  人民銀行溫州中心支行最新公布的《溫州民間借貸市場報告》顯示,溫州民間借貸極其活躍,有89%的家庭個人和59.67%的企業參與民間借貸,目前溫州民間借貸規模高達1100億元。  溫州人進入「炒錢」時代  如此天量的民間借貸資本從何而來?溫州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會長周德文歸納說,相當一部分機構和個人一直在從事民間借貸活動,資本越滾越大。此外,這些年來溫州對外投資實現了增值,金融危機以來,山西煤改、迪拜危機、樓市限購、股票暴跌,這些錢都迴流到了溫州,受高額利益驅使,便進入了民間借貸。  周德文說,溫州目前民間借貸的利率水平已超過歷史最高值,一般月息是2到6分,有的高達1角,甚至1角5,年利率達180%。在溫州做實業,大多數中小企業的毛利潤不會超過10%,一般在3%-5%,借高利貸很容易把企業逼上絕路。胡福林的跑路掀開了溫州2011年跑路狂潮的序幕,而與此同時,鄂爾多斯高利貸雪崩,房地產崩盤,至今仍然無法恢復。而溫州北邊的江蘇泗洪、山東鄒平,當地因民間高利貸崩盤,數十人被追殺,眾多高利貸「爪子」逃難到緬甸。中部的鄭州、安陽則上演了全民集資,傳銷式高利貸的崩盤悲劇。溫州立人集團60億民間借貸崩盤 董事長數度自殺董順生被抓了。2012年2月3日,這個消息在泰順的上空像一個定時炸彈炸開了,就像蝴蝶效應一樣,迅速傳播,波及的不僅僅是泰順,還有福建等省。在泰順,董順生所創立的育才學校,是這座縣級城市的地標建築。董順生、這個溫州立人教育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更像是泰順一個本土製造的英雄人物。就在他被抓前幾天,有關部門曾說,當時有很多債權人情緒激動,怕董順生出現意外,當地政府有關部門特別派了保安「保護」他。但也有知情者說,政府部門這麼做的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董順生有外國護照,家人都在國外。2月7日,泰順縣政府稱,泰順縣成立了溫州立人教育集團有限公司事件處置工作領導小組,下設處置辦、綜合協調組等專門負責事件總體處置工作。昨天,泰順縣委宣傳部副部長洪周榮說,泰順縣政府已聘請溫州市中源會計師事務所對立人集團進行資產評估。對於近日媒體報道稱立人集團涉及22億元債務,洪周榮稱,立人集團的債務涉及人數、金額目前均在統計中,具體公布時間尚不知曉。溫州市中源會計師事務所負責人透露,立人集團本部債務核查接近尾聲,但目前還不便公布,此外立人集團整個資產評估,泰順以外的情況需要人員配合,立人集團董事會的人員被抓後,外面的人可能會指揮不靈,財務人員必須與中源接洽好,工作才能進行。「立人」提出3種重組方案事實上,在去年10月下旬,關於「立人」欠債的事情早已在泰順坊間傳開了,當時甚至還發生了債權人去育才學校堵大門的激烈行為。立人集團成立於2003年,註冊資本金3.2億元,法人代表董順生。其前身為董順生1998年所創辦的泰順縣育才高級中學。該公司旗下已有初高中、幼兒園、公司等共計36家,分布在內蒙古、江蘇等全國各地,自2005年起,該公司經營範圍擴大到房地產開發、礦業投資等領域。到去年年底事發時,立人集團被披露出來的欠債規模約22億元。據泰順縣政府公布的數據,該縣2010年的GDP僅為39.77億元。但這個數字一直沒有得到官方的肯定。去年11月5日和14日,立人集團連發兩道公告。在1號公告里,「立人」正式提出債轉股、房產認購、債務分期還款3種重組方案,由債權人自行選擇。但這個「重組」方案,被認為是董順生拍腦袋想出來的,重組方案只是將立人集團的危機延後,接受媒體採訪時,連立人集團的管理層也認為是爭取時間。11月14日,立人所發的2號公告稱,要公布資產情況。但立人公布的資產情況並沒得到大眾的信服——時至案發,這個資產清算已交由一家會計師事務所辦理,至今這個資產情況仍未得到公布。這幾年 立人集團支付利息就達30多億元實際上,泰順當地政府早已明察秋毫。在去年11月29日,當地縣政府下發了《泰順縣處置非法集資突發事件應急預案》。上述公布的三套方案,在債權人中,還是得到廣泛的推行。從目前所知情況看,有至少5000人涉及這場借貸風波,但在董順生被抓前,民間約有4000多人已經簽署了協議。剩下的1000多人中有觀望者和不接受重組協議的,但觀望者佔80%,剩餘的想走法律途徑。知情人士透露,債權人中有公務員和立人集團內部員工和社會人員。這個知情者還說,「立人」根據幹部的級別,允諾的利息也是不同的,級別越高利息也越高,有的高達月利息5分和6分,這個概念就是說,一兩年,100萬元就基本可以收回本金。而一般底層的社會人員包括學校職工在內,都是月利息2分左右。立人下屬的學校,大約有90%的在校職工都放了錢在裡面。立人集團內部員工,像學校老師也被相繼找去談話,談話的內容是希望他們簽署重組協議。目前代理部分債權人的律師、北京京哲律師事務所的張仁說,來向他們諮詢的有幾個學校老師,但後來他們都說不起訴了,「說是受到了學校方的壓力」。除泰順外,涉及到的有福建福鼎、福安、壽寧,還有溫州蒼南等地。而這幾年,立人集團支付利息就達30多億元。泰順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民間資本呢?看下地圖就知道,泰順是浙江版圖上最偏遠的山區,與福建北部接壤,屬溫州欠發達地區。這麼一個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民間資本呢?據知情者介紹,這次涉及的民間資本分成幾塊。一大塊就是泰順在外面辦企業的老闆的,泰順人在全國各地都有做生意,煤礦、飯店、娛樂行業,他們手中的資金不可小看。一個煤老闆手中一張立人開具的「短期借款」的單子就有1000多萬元。另一大塊就是民間資金,政府公務員和社會民間資金。在立人最開始向社會「圈錢」時,曾要求最低限額是30萬元,後來到了50萬元,但到去年事發時,已經沒有限額了,「只要有錢就可以」。第三大塊其實還是「羊毛」——所謂羊毛出在羊身上。大約90%的立人員工都被「借」錢過,或者到事發時,還深套著。事實上,立人搞「內部消化」開出的條件的確很好,所以在向老師集資時,這些知識分子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據目前掌握的情況看,學校老師集資的資金約5億多元。坊間對董順生被抓也是看法各異有的說,董順生被抓了好,他們也不指望還錢了;但更多的人還是希望董順生沒事,他們希望董順生能有辦法來解決當前的難題,他們也可以拿到錢。「首先,立人投資分兩部分,一種是投資,就是原來投淮安、內蒙古的那些人,經常有青菜雞鴨分的那些人,一般都是育才的內部員工或領導。這一部分人是不算在此次股改的資金里的,是勢必要與育才共存亡的。一種是純借款,就是平時三分四分五分利息的那些人,立人拿上海和內蒙古這兩個最好的項目出來讓大家股改還是有一定誠意的。這兩個項目市值26個億,關鍵是這26億到底是給多少人分?還有的人說,董順生這個人還是有擔當的。他沒有拍拍屁股跑路。甚至直到被抓前,董順生還在日夜召開董事會和股東會,還跟政府領導彙報情況。事發前,他在董事會上承認,自己自殺了兩次,都沒死成。有的領導私下說,董順生還是好的,沒有跳樓,如果跳樓政府就麻煩了。「他有國外護照,想走也不是難事,就沖著他敢留在泰順共存亡這一點,我們就不得不佩服他。」而年過六旬的董順生患有尿毒症,他曾在董事會上說,自己的家產1個多億元也不要了,都拿出來還債吧。2011年10月,立人教育集團對外宣布不再承兌之前所借民間借款。2012年2月3日,泰順縣警方對溫州立人教育集團有限公司(下稱「立人集團」)董事長董順生和該集團另外5名董事採取了刑事強制措施。2012年2月7日,泰順縣政府稱,泰順縣成立了立人教育集團有限公司事件處置工作領導小組,下設處置辦、綜合協調組等專門負責事件總體處置工作。立人集團一直到2012年底才清償了部分債務,而清償部分只有2億多元,與多達60億的債務總額相比,杯水車薪,到了2013年6月份,官方正式立案時,已有債權人不堪難以清償的壓力而選擇自殺。4、溫州立人集團民間借貸崩盤 債權人不堪壓力自殺債權清償久拖不決,溫州立人集團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日前以一債權人不堪壓力自殺身亡,再次引起關注。立人集團案發以來,公布的59.587億元債權僅在2012年年末清償過一次,清償比例為10%,清償總額僅2億多元。將所有的債權憑證和遺囑緊綁於身體,又在頸部懸緊繩索,夏其華從大橋上縱身一躍,在6月1日這天清晨,他選擇結束自己57歲的生命,以及一年多來希望破滅、討債、復燃希望、復又破滅的無望生活,留下三個子女以及體弱多病的妻子。這是2011年第四季度全國震驚的溫州立人集團60億元非法集資案以來,第一起債權人自殺案。一年多來,勤勞、樸實的夏其華沒有停止過對自己102萬元血汗錢的追討。5月13日,夏其華最後一次點燃信心,這天溫州中院受理了溫州市人民檢察院對立人集團高管非法吸收公眾存款一案。陳剛(化名)是夏其華的債友(因共同的債權及討債經歷而結成的朋友),同時還是立人集團債權人代表之一,作為同病相憐的老鄉, 陳剛與夏其華以及其他債權人考慮,將這些債權人材料集合在一起送到法院去,說不定它會受理他們的民事訴求。很多債權憑證雖然只有一個債權人姓名,但很多親戚朋友都是「湊份子」湊成一張債權憑證的,所以大家認為這次簽名可以搞個「萬人狀」,但夏其華找債權人簽名的努力受到了挫敗。據鄰居介紹,6月2日一早,夏其華家屬與羅陽鎮有關領導協商善後事宜。立人集團200多位債權人的代理律師張仁表示,他已趕回溫州,以觀事態發展。張仁說,他接下來將代理他的當事人向溫州中級人民法院遞交刑事附帶民事訴狀。在民事賠償方面,債權人與溫州中院交鋒拉鋸已有一年多。張仁稱,立人集團案發至今,泰順縣官方公布的59.587億元債權清單從未公開,賬務不公開,則財產分配難以公平。且立人集團始終沒有進入破產程序,立人集團的有關資產並沒有獨立的第三方管理人來管理,資產處置和債務清償分配難以令人信服。據了解,立人集團案發以來,只有2012年年末清償過一次,清償比例為10%,清償總額為2億多元。其後資產處置並不順利,總計轉讓資產4億多元,其中育才系列學校以3.5億元轉讓。而立人集團在江蘇的8家企業數次降價後以7.2億元價格整體轉讓,卻始終無人問津。在5月13日溫州市檢察院公訴書的材料中,立人集團的案值更改為吸收存款金額51.94億元,已支付利息、分紅等35.13億元。立人集團民間借貸崩盤迴顧:董事長曾自殺兩次溫州立人教育集團,從1998年8月創辦泰順縣育才高級中學為起點,於2003年9月經工商部門批准成立,註冊資金為人民幣3.2億元,是一個經營範圍涵蓋教育類投資與建設、房地產開發、礦業投資的綜合性產業集團。集團旗下擁有學校、公司等企業共計36家,項目遍布浙江、江蘇、上海、北京、大連等10多個省市和地區。立人集團董事局董事雷小草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據集團內部統計,共負債22億元左右,大部分為民間借款,只有極小部分的銀行貸款。雷小草告訴記者:「1998年以前,泰順縣的高中升學率一直不高,學校開辦第一年招生還不錯。可是由於學生不太適應學校的封閉式管理,加上百姓對民辦學校學歷的懷疑,學校第二學年只招收了160人,出現了虧空情況。也就是那時候,開始了民間借貸。」「到了2005年,光靠學生的學費和民間的少量借貸已經無法維持學校的正常運作了,董事長董順生開始尋找出路,決定向外投資,填補學校的虧損。立人集團先後涉足房產、煤炭等行業,也確實獲得了盈利。但這些盈利主要支付了學校的負債和多年來的借貸利息,每年利滾利,真的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啊。」雷小草感嘆道。最高的時候達到6分息在走訪中,泰順當地的許多百姓都表示有借錢給立人集團。泰順人包先生告訴記者:「泰順很多當地人都出去打工、做生意了,"立人』的利息很高,最高的時候達到6分息,而且身邊很多人都借錢給立人,我也就把錢借給"立人』了。」立人集團在泰順幾乎無人不知,泰順縣政府洪姓工作人員在交談中也肯定了育才學校的成績:「以前泰順每年考上溫州中學的就寥寥幾人,近幾年每年都有十多人考上了溫一中。」董順生在泰順當地的口碑非常不錯,為人低調,一直熱心教育事業,2006年曾被浙江省人民政府教育基金會授予「綠葉獎」榮譽稱號。在採訪中,雷小草多次感謝大家的支持:「債權人都非常理性,沒有過激行為,能很好與集團進行交流。當然集團團隊,沒有一個人逃避責任,直接面對債權人,表態稱個人從"立人集團』獲得的資產可以全部拿出來抵債,這份心意也讓大家非常感動。」壓力過大,董事長曾兩度自殺對於此次危機的出現,雷小草做了這樣的解釋:其一,從緊的宏觀調控政策,使得集團名下的許多房地產項目出現賣不動的狀況,資金無法回籠。其二,集團在內蒙古鄂爾多斯等地投資的煤礦產業,由於提倡「節能減排」,2012年新出的「限產」政策嚴格控制了煤炭的產量,今年煤炭產量僅100萬噸,無法取得預期的客觀回報。第三點,雷小草認為:「受溫州金融風暴的影響,資金借貸更加困難,使得集團的資金鏈斷了。」此前網路盛傳立人集團董事長董順生曾兩度自殺,對此,記者從雷小草那兒得到了確認。「董事長一直都承受著很大的壓力,2008年金融危機的時候,他曾萌生過自殺的想法,今年6月份,他已經預想到了集團將面臨的危機,中間數次都想要自殺,可是都堅持下來了。十多年來,董事長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好,但從11月1日開始,他就在辦公室親自接待前來諮詢、協調的債權人,和他們進行溝通、調解。」記者從立人集團了解到,至2月8日,已有800多名債權人簽署了償還協議,至少有200多人有意向簽署協議。可以看到,立人的部分高利貸已經達到月息6分,年息72%的高成本,試想當下的國內經濟,估計販毒也達不到如此高息。而最直接反應民間高利貸的貸款倒貸資金成本,更是從2011年的天息千分之二,一路上漲到12年的千分之二點五,13年的千分之三,到三點五,直到2014年底,已經達到日息千分之五,按此利息,月息即達15%,年息即是180%,肅然大部分企業都是十天半月的用,但不排除部分企業家因為資金緊張挪用銀行倒貸資金,或是被銀行壓貸抽貸,導致短期過橋長期化,那麼這些喝了高息毒酒的老闆除了跑路破產怕是自能跳樓自殺了。5、新鄉首善李全順名利謎局「李全順是大善人,在他困難的時候我們應該支持李全順!」挺他的振振有詞;——「李全順就是個大騙子,拿了我們錢去揮霍,他怎麼能這樣做人!」倒他的義憤填膺;2013年10月,一則關於「河南全順銅業董事長李全順高額利息集資涉嫌非法集資」的消息流傳於網路,在新鄉民間激起千層浪。街頭巷尾、茶館酒家常常聽到各種關於李全順的傳言及爭論。而聚焦於事件的核心人物李全順及他的企業全順線材,當地商界人士從企業經營的角度看,更是表示對李全順此人不可理解,他怎麼能這樣做企業?!「首善」李全順是河南新鄉市土生土長的企業家,他的企業全順線材位於新鄉市衛濱區西高村,主要生產無氧銅桿、紫銅排、銅扁線等銅製品,靠著多年的摸爬滾打,做成了當地一個年營業額逾億元人民幣的龍頭企業。但是,他個人的名氣,要比他的企業大很多。而和他的企業一樣,他名聲的起點,是從西高村開始的。1984年,李全順不到30歲,很多農村青年還在削尖腦袋利用一切關係進工廠吃國家飯時,李全順卻做起了老闆夢,想自己辦一個工廠。身無分文的他在自己的老家水南村沒有獲得支持和理解,他變賣了家裡的糧食,籌集了180元錢,來到了當時距離新鄉市區較近的西高村,這裡的村幹部思想較為開放,鼓勵創辦鄉鎮企業。但是人生地不熟,如何獲得西高村的信任?貧苦生活的磨礪讓李全順嫻熟地掌握了人情世故和生存邏輯,具有高於常人的情商。他從180元「創業基金」里拿出一大部分,擺了一桌宴席,請西高村的村幹部和村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吃了一頓,順利簽下了租地辦廠的合同。接下來,他將請客剩下的錢買成了香煙,又去登門找西高村村民拉投資。有了辦廠的合同,李全順從一個窮小子變成了有頭有臉的鄉鎮企業當家人,再出去辦事,面子就大多了。10元、20元、200元,就這樣,李全順拿到了第一批啟動資金。李全順買了一批舊材料,在破舊的房屋裡辦起了全順線材廠。西高村村幹部和鄉親們的支持,讓李全順很是感動,有一次,他動情地說,西高村的村民就是他的再生父母,老爹老娘,以後一定讓西高村的老爹老娘過上好日子。但是,做生意並不是只會做人就行了。特別是金屬製品行業,技術要更新,設備要更新,人才要更新,這是一個投入極高的行業。而李全順的創業經歷,也讓他意識到,借勢做事的重要性。他借著村幹部的勢拿下了租地合同,成為了廠長,而又借著廠長的名聲獲得了西高村村民的信任,拿到了企業的啟動資金。1991年,為了進一步擴大生產規模,李全順向西高村村民和一些親戚朋友再次藉資,並開出了高額利息,這項業務最終成為其企業的固定業務。借財生財,使他的企業永遠資金豐沛。23年來,從來沒有聽說全順企業有過資金問題。企業做得順,李全順也兌現了他對西高村老爹老娘們的承諾。2000年,新鄉大旱,西高村吃水困難。李全順賣掉自己「坐騎」——一輛30多萬元的奧迪車,為村裡修建了一座高33.8米的供水塔,解決了西高村吃水難的問題。水塔修成之後,李全順在上面刻了一行大字:時刻不忘父老鄉親。至今,這個水塔依然屹立在全順線材廠的對面,成為西高村標誌性建築。除此之外,他還拿出10萬元錢為村民購買了拖拉機,拿出60萬元為村裡修建了近900米的水泥路,他每個月還會給西高村60歲以上的老人發放60元錢的養老費。僅2011年,他花在村裡的錢就有100多萬元。並且,李全順的善舉還延伸到周邊十里鋪等村落。大善人李全順的名聲迅速傳播出去。而新鄉,又歷來是一個喜歡樹立典型的地方,諸如鄉鎮黨委書記的榜樣吳金印,農民致富的領頭人史來賀,都是新鄉人的驕傲。李全順的善事兒越做越多,名氣越來越大,自然也成為人們交口稱讚的「典型」,1998年至今,從河南省十大愛心援助功臣到中國公益慈善大使,他獲得的榮譽超過30個。被忘記的企業慈善家李全順,這是新鄉人曾經對李全順最深刻的印象。似乎到最後,人們才知道李全順原來是個企業家。太多的慈善名頭淹沒了他企業家的名聲,也淹沒了他的企業。在人們的簇擁之下,他似乎也忘記了自己是個企業家,陶醉於盛讚之中。他用企業的錢,大手筆做公益,做社會活動。近三年來,李全順相繼贊助了新鄉市全順銅業杯健步走邀請賽、新鄉市衛濱區全順銅業杯街頭籃球比賽、全順銅業杯大型青年人才交流會、全順銅業杯2012年度新鄉經濟人物評選、河南省「全順銅業杯」青少年傳統武術錦標賽、年度新鄉最具社會責任感企業家評選、全順銅業杯"星耀全城』小童星選拔活動、河南政法書畫大賽等十幾場省市級大型活動他。還以自己為原型,組織拍攝了電影《愛民村官》,據該電影資料顯示,僅此一項就耗資500萬元。與李全順合作過的一位廣告公司經理告訴記者,在他的辦公室專門有一間房子放著大量現金,找他談合作很省事,只要談得開心,他馬上就從那間房子里拿出一摞現金把事情定了。因為李全順的豪爽,吸引了很多的廣告公司、會展公司、報紙、雜誌、電視台登門拜訪。而李全順似乎也習慣了這種被簇擁的感覺,他喜歡把所有的頭銜名譽都掛出來,有人形容,進入李全順的辦公室,就像進入了一個廟堂,正中間的牆壁上掛著「造福於民」的鑲金大匾,四壁上是與領導和名人的合影及錦旗,每一張桌面上,都擺滿了獎盃。而這個廟裡供著的大神正是李全順自己。比忘記自己是企業家更嚴重的是,李全順忘記了身後的債主。西高村一位老大爺告訴記者,就在李全順做社會活動最瘋狂的三年里,西高村的村民已經開始擔憂,李全順這樣大把花錢,自己的錢是不是也早被他拿去做活動了?但是,看到更多人在李全順的工廠存錢,他們又放心了,即便自己的錢被花了,還有更多的債主替李全順還我們的債。也就是李全順大手筆花錢的這幾年,李全順的存貸業務也更加紅火,並且越來越規模化、正規化。在西高村全順線材廠的院子里,有一間辦公室專門用來辦理存款業務,裡面的工作人員統一的白色襯衣,紅色領帶,看起來比銀行還要專業專註。幾台點鈔機分秒不停地點數著鈔票。而存取手續,卻比銀行簡單許多。為了吸引存款,李全順給出的利息極具誘惑性。在全順線材存錢,利息以月計,半年以內的利息是6厘,半年以上一年以下的利息是7厘,一年以上的利息是一分四,而最高的時候則高達一分六。而去年7月份,央行發布的最新活期存款利率為0.35%,也就是說,按照全順銅業給出的最低利息計算,也比銀行高出一倍,如果按照最高一分四的利息計算,幾乎是銀行存款利率的四倍。除了高息之外,李全順還推出其他的福利。存10萬元可以免費到北京旅遊五天;存現金一萬元及以上若一年不取者,給出借人60元好處費;出借人一萬元一股入全順企業的股份。巨大的利息誘惑及便利的存取手續吸引了周邊的群眾,口耳相傳,李全順的業務發展到了周邊地市。好名聲擔保,高利息吸引,李全順名利雙收。但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善與惡,美名與災難有時候就隔了那麼一層薄薄的紙,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輕易搗碎。一則消息2013年10月25日,一則關於「河南全順銅業董事長李全順高額利息集資涉嫌非法集資」的消息出現在人民論壇網。若不是李全順名聲有那麼大,消息也不會傳那麼快。消息從網路上很快傳到西高村,傳到新鄉大街小巷,傳到新鄉和新鄉之外李全順每一個債主那裡。老李來自商丘,為了討債,他已經在新鄉住了一個多月。2010年,通過新鄉一個朋友介紹,他將自己10萬元的家底存到了李全順的企業,僅僅不到一年時間,就獲得五千多元的利息,嘗到甜頭以後,他又介紹自己的父親將8萬元養老錢存到了全順線材廠。2013年10月,老李網上看到李全順出事的消息,就匆匆趕到新鄉,希望把自己和父親的18萬元取出來,但跑了幾次,一分錢也沒有拿到。年初的時候,父親不知道從哪裡也聽到了風聲,就著急上火,一病不起,老李更急了,為了快些拿到錢,他乾脆住了下來,每天去西高村的全順線材廠堵門。今年3月,如老李這樣的債主越聚越多,最後在全順線材的大門外,排成了長隊,堵塞了街道。更加火上澆油的是,2011年李全順籌備的位於衛濱區工業園321畝的新廠區也已經在建設當中,這個項目計劃投資33個億,建成以後年產可達到10萬噸。他希望依靠這個項目,完成全順線材的飛躍式發展,超過新鄉銅製品行業的龍頭—金龍銅業。除了做公益做活動以外,李全順「小銀行」的錢幾乎全部砸到了這個項目上。面對債主的擠兌現象,李全順慌了,只好硬著頭皮一天一天應付。2013年7到8月間,李全順以發放順序號為由,共發放三萬多號,排號在前的先取,而且僅能取一少部分,取到1000多號時,又宣布序號作廢。2014年3月25日,全順線材又口頭宣布,連本帶息都不準取。於是,不滿情緒開始蔓延,人們開始走上街頭喊話,同時,傳言開始出現,「李全順集資額超過十億,已經無力償還」。人們開始對李全順這位慈善家重新審視,李全順好像並不傻。有人開始懷疑,李全順辦公室那些錦旗、獎盃全是花錢買來的。而他那些關於社會責任的宣傳也只是為了造勢,讓更多的人信任他,把錢騙到他的腰包里。李全順的信譽開始倒塌,不滿的人群開始打著「不誠信李全順」的橫幅,涌到了李全順的線材廠門前。三十年的善人,突然之間變成了「不誠信李全順」,很多人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特別是那些實實在在接受過他幫助的人。拯救首先不能接受李全順遭殃的是看著李全順和全順線材長大的西高村老爹老娘們。在街上討債的隊伍里,竟然沒有一個西高村人。而西高村三分之一的人在李全順那裡有存款,最高的超過一百萬元。一位年逾七十的老大娘在李全順那裡存了六萬元,是自己的養老錢,如今血本無歸,但提起這筆錢,她並沒有顯出太多的怨恨,「該怎麼說怎麼說,他確實為咱村做了不少好事。」凡是遇到來西高村全順線材廠討債的人,西高村村民總是解釋說,李全順不是壞人,只是他現在建設新廠需要錢,所以才暫時還不上你們錢。還有全順線材廠的員工,他們遇到討論李全順的人,心情異常複雜。一位王姓員工告訴記者,自己在全順線材工作多年,李全順對員工沒得說。他從來不拖欠員工工資,承諾每月10號準時發工資,拖欠一天按1%利息補發,公司職工平均月工資達2500元以上,並按國家規定為職工交納養老、失業、醫療、工傷、生育等保險,平時他衣著樸素,與員工同吃同住,很少擺架子。有一次在一個夜市吃飯,他聽到周邊的一個酒桌拿李全順這件事調侃,就衝動得想去掀了他們的桌子。當地媒體,對李全順這位「典型」的蒙難也格外同情,他們甚至掀起了「李全順保衛戰」。新鄉當地一家媒體以《存款安全有保障最美村官李全順不虧待百姓》為題,提出了與人民論壇針鋒相對的觀點:李全順發展高利息存款是與群眾分享企業發展成果,共同富裕。更有當地媒體針對人民論壇網的文章提出質疑,以《媒體敲詐不成造謠說李全順非法集資》,指出發出消息的是一家小報,因為敲詐李全順不成,才造謠說李全順非法集資。事發之後,河南當地媒體出現了《李全順董事長的真心話 我的中國夢》等多篇為李全順正名的報道,將李全順以往的「好人好事」重新羅列了一遍。一位新鄉同行告訴記者,他是一個複雜的人,我們要客觀對待他。支持他的還有一些網友,甚至專門建立了支持李全順的貼吧,就連李全順的債主也開始在網路上發表「理性」的看法,發帖說道:只是聽說儲戶都去擠兌,別說李全順,就是銀行被擠兌也吃不消,越這樣儲戶的錢越有風險,都清醒點好嗎?很多人希望,李全順能夠渡過難關,但是怎麼拯救李全順,最關鍵解決的問題是,他欠那麼多錢怎麼還?各種民間的「解決」辦法開始出現。有人說,把企業變賣了,還債主的錢,但是,據一位知情人士透露,進駐西高村的工作組,不到一個月時間,登記了高達十二億元的集資金額,而李全順廠里的那些機器,怎麼看都不值十二億元。有人說,只要李全順沒有把錢揮霍掉,我們就有希望,讓全順企業重新走上軌道,恢復生產,慢慢還錢,但是,看到電視上還在播放的全順形象廣告,人們懷疑,他們的錢早就在報紙電視上燒掉了。還有人甚至幻想,李全順或許還有別的業務,比如房地產,或者其他投資。最後,人們越想越糊塗,李全順用很聰明的手段借來了這些錢,怎麼什麼都沒幹成?記者帶著這個問題,拜訪了多個熟悉李全順的人。他的一位楊姓朋友告訴記者,李全順想開一家村鎮銀行,甚至已經著手申報了。他的另一位朋友說,他真的想把新廠建起來,想超過新鄉最大的銅線企業金龍銅業,他還設想在新廠區大門入口處建一個幾十米長的LED屏,先在氣勢上取勝,他是想做點事業的。現在,李全順的電話已經無法接通,不管是街上反對他的債主,還是那些關心他的老爹老娘,其實都很擔心,他與他的企業,以及他的光環,會不會如電話那頭嘟嘟嘟的忙音一樣,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從這個新鄉全順銅業的案例中,我們已經可以看到這些參與民間借貸的群體是多麼貪婪和愚蠢,根本不考慮企業經營的一般常識,都想著得到誘人的高息,甚至在泡沫破裂後開始表現出他們的斯德哥爾摩症了,主動為高利貸老闆站台。這樣的事情在新鄉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在隨後的騰飛擔保崩盤,和鄭州部分民間擔保公司崩盤後,都有不少類似的保護老闆的舉動,在一些P2P崩盤的案例中,甚至有已經蒙受巨額損失的集資戶再湊錢保護老闆,幻想讓他們東山再起的。不是騙子太聰明了,而是傻子太笨了,與邪惡妥協,最終必然被邪惡吞噬,類似的悲劇我們將繼續一一揭開。6、煎熬溫州:是誰抽掉了實業的血?中國最具活力的商業名城, 在四萬億信貸狂飆,民間借貸大崩盤兩年後,企業狀況沒有絲毫好轉反而在泥潭中越陷越深?溫州是當前實體經濟困境的一個切片。這不是你讀過的那些老故事,當地人說:「我們處在新中國成立以來最難的時刻。」危機來了嗎?對於不少在高利貸崩盤、樓市腰斬、擔保鏈危機中煎熬了兩三年的溫州人來說,危機已經不再是出版物上的名詞,而是生活中每天必須面對的現實。「現在溫州企業家的生命是以小時算。」溫州樂清精益電氣董事長陳冬青說。兩年以來,由於擔保貸款鏈上的其它企業接連出問題,精益電氣作為互保的關聯企業不得不承擔連帶責任,公司資金持續緊張,陳已心力交瘁。在溫州樂清,據說已有15個互保形式的擔保貸款鏈浮出水面,每個鏈條上都綁著十幾乃至幾十家企業。整座城市都被債務的愁雲籠罩著。自2011年9月,「眼鏡大王」胡福林跑路,溫州民間借貸危機大白天下後,兩年間跑路潮已平息,但危機在持續發酵。債務鏈條已從民間高利貸蔓延到了銀行。2012年12月,溫州庄吉集團自曝涉及幾十家企業、高達300多億的銀行擔保債務鏈條,這時人們才意識到擔保鏈已經把溫州拖向了另一個危機。至今,沒有人能說清到底有多少企業捲入了互保鏈危機。而受到波及的也大多是資質相對良好的企業。這個流火的夏天,在有些人的感受中比最冷的冬天還冷。夜幕降臨,溫州主城區能看到很多燈光疏落、入住率不足的小區,溫州人巨大的財富就沉澱在這些沒有生機的建築物上。過去兩年,房價普遍下跌了30%,部分腰斬,而下降的趨勢至今沒有扭轉。製造業元氣大傷。只要到溫州樂清黃華港看看那些成片廢棄的船廠,到永強看到那些停工或者半停工狀態的皮革廠、製鞋廠、鋼管廠,你就明白,欣欣向榮只是這裡的往事。商業凋零。最繁華的主幹道溫州車站大道,曾經搶手的商鋪現在供過於求,租金下降了1/3;在永強最繁華的羅東大街上,每10家店鋪大約有3家關門或者轉讓,附近的幾條小街上,關門的酒行、餐館也隨處可見。由於工廠開工不足,連溫州最大的公司正泰集團也裁員20%,大批外來人員返鄉。夏日曾經熙熙人流、大排檔滿街的景象已不再。2013年7月,1400對夫婦在溫州民政局登記離婚,史上最高;溫州法院的經濟案件堆積如山,僅僅7月份就有2000多套登記拍賣的銀行抵押房產。溫州民間的信任度,也跌到了歷史性的低谷。如果說把溫州正在發生的一切稱之為經濟危機,缺乏學術意義上的嚴謹性,那麼至少它給我們敲了一個警鐘。2008年、2009年的東莞,也敲過這樣的警鐘。1/3的賣場關門,工廠訂單銳減,人口從高峰的1400萬銳減到1000萬以下。由於國外市場萎縮、勞動力成本上升等原因,從2008年起大量企業遷出東莞,這一趨勢還在繼續。一個是中國民營經濟的發源地,一個是世界工廠,溫州和東莞都代表了經典的中國發展模式。它們是中國最市場化的區域,也是最敏感的部位。它們相繼遇到問題,並非偶然。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來臨時,靠廉價勞動力、破壞環境和低端製造支撐的中國高速發展模式觸到了天花板,轉型升級已經開始。如今,溫州、東莞所遭遇的困境,集中呈現了中國製造業轉型中所遭遇的慘烈陣痛,其與金融改革、房地產泡沫、債務危機交織在一起,更讓溫州這個城市以及眾多企業主的命運充滿悲情。那些盛極一時的眼鏡、打火機、造鞋品牌在一個個倒下,或陷入無法自拔,這些都是建國以來前所未遇的。在溫州,傳統製造企業的老闆們向來訪者痛陳經營慘狀、指責銀行冷血、抱怨政府無力,但他們自己也知道,衰落甚至被淘汰的命運或許已經無法挽回。無論政府、企業主自己還是扭曲的金融生態,都只是其中的一個錯誤。改革開放30年後,東莞、溫州所代表的「低端鎖定」模式註定將退出主流舞台,而他們就是這場「浩劫」中涅槃重生的煎熬者。從這個意義上講,溫州只是中國的一個縮影,它所需要面對的問題,也是整個中國要面臨的問題。高利貸、房地產泡沫和實業不振,在中國其它地方正在發生,神木、鄂爾多斯的高利貸已經崩盤,三四線城市沒人住的「鬼城」頻現。「有時候想,溫州如果這次真的敗了,那就說明我們改革開放出了問題。」溫州打火機協會會長黃髮靜說。溫州的問題,從溫州本身只能找到一部分答案,更應該從中國的改革進程和大環境去尋找。恐懼「什麼時候是個底我們不知道,這個才是最心慌的」「天崩地裂,血流成河。」回憶起這兩年的經歷,曾經創辦了中國第一家私人錢莊的方培林心有餘悸。「溫州這些玩錢的人,10個裡面能有1個跑出來就不錯了。」在溫州有一種說法,「老高(放高利貸的)80%破產」。在溫州高利貸重災區龍灣永強,一些富裕的村莊把全村的錢都交給二三個人去放高利貸,現在這些財富化為烏有,幾乎回到了20年前。2010年5月,溫州的民間借貸利率高達6分(年利率72%)時,方培林已高度戒備,「6分利是崩盤的前兆。」3年前溫州發生的事情,現在正在其它地方上演。2013年,他在貴陽、成都等地做講座時,發現這些地方民間借貸的利率也到了6分。「我跟他們一再強調防範風險,也許就是一天,也許就是一個小時,(對高利貸者)就是天堂和地獄的差別。」與高利貸相關的擔保行業,幾乎全軍覆沒。2013年7月,溫州最大的擔保公司——中投擔保破產的消息在圈內流傳,公司董事長郭炳超是在任的擔保協會會長。在此之前,溫州擔保行業協會10個副會長中已有6個被捕,他們都涉嫌高利貸與非法集資。原本有幾百家企業的擔保協會,至2012年只剩下40家會員企業。「今年可能還要死掉六七家,現在有業務的公司很少。」協會的一位秘書長說。在溫州還有另外一個說法,「炒房團」也幾乎全軍覆沒。房價如果沒有漲,對炒房團而言就是虧,因為很多人是借錢在炒房,而利息是每月都要付的。「越是曾經炒房賺得多的人,就越敢放大槓桿,死得就越快。」一位溫州的開發商說。債務不堪重負之後,拋售房產、快速回籠資金是首選。但一旦集中拋售出現,價格又會下跌。2011年秋季,溫州房價開始暴跌。最具標誌性的綠城廣場,從9.5萬元/平方米跌回到了開盤價4.5萬元。機場大道上的富人區香緹半島、中梁府等項目從每平方米六七萬元跌到了3萬元左右。除了這些明星樓盤外,普通的樓盤價格也下跌了30%左右。2012年到2013年上半年,在剛需的支撐下,溫州的樓市似乎是穩住了。「很多人認為是觸底了,但是現在感覺又要往下走。」上述開發商說,所有的人都想儘快回籠資金,以量換價在所難免。與此同時,房子的供應還在增加。據一位接近溫州市法院的人士透露,2013年7月,溫州法院進入司法處置程序的房產已經有1.8萬套,按每套平均100平米算就是180萬平米,這已經是溫州2到3年的新房供應量。這些註定要低價處置的房產,對溫州的房價會產生可怕的影響。「什麼時候是個底不知道,這個是最心慌的。」而房價一旦下跌,就意味著銀行抵押貸款的額度會下降。每次房價下跌對那些資金鏈緊張的企業來說都是一場劫難。然而,心裡最沒有底的還是像精益電氣董事長陳冬青這樣被擔保貸款鏈條困住的人。「有時候想,溫州如果這次真的敗了,那就說明我們改革開放出了問題。」溫州打火機協會會長黃髮靜說。溫州的問題,從溫州本身只能找到一部分答案,更應該從中國的改革進程和大環境去尋找。恐懼「什麼時候是個底我們不知道,這個才是最心慌的」「天崩地裂,血流成河。」回憶起這兩年的經歷,曾經創辦了中國第一家私人錢莊的方培林心有餘悸。「溫州這些玩錢的人,10個裡面能有1個跑出來就不錯了。」在溫州有一種說法,「老高(放高利貸的)80%破產」。在溫州高利貸重災區龍灣永強,一些富裕的村莊把全村的錢都交給二三個人去放高利貸,現在這些財富化為烏有,幾乎回到了20年前。2010年5月,溫州的民間借貸利率高達6分(年利率72%)時,方培林已高度戒備,「6分利是崩盤的前兆。」3年前溫州發生的事情,現在正在其它地方上演。2013年,他在貴陽、成都等地做講座時,發現這些地方民間借貸的利率也到了6分。「我跟他們一再強調防範風險,也許就是一天,也許就是一個小時,(對高利貸者)就是天堂和地獄的差別。」與高利貸相關的擔保行業,幾乎全軍覆沒。2013年7月,溫州最大的擔保公司——中投擔保破產的消息在圈內流傳,公司董事長郭炳超是在任的擔保協會會長。在此之前,溫州擔保行業協會10個副會長中已有6個被捕,他們都涉嫌高利貸與非法集資。原本有幾百家企業的擔保協會,至2012年只剩下40家會員企業。「今年可能還要死掉六七家,現在有業務的公司很少。」協會的一位秘書長說。在溫州還有另外一個說法,「炒房團」也幾乎全軍覆沒。房價如果沒有漲,對炒房團而言就是虧,因為很多人是借錢在炒房,而利息是每月都要付的。「越是曾經炒房賺得多的人,就越敢放大槓桿,死得就越快。」一位溫州的開發商說。債務不堪重負之後,拋售房產、快速回籠資金是首選。但一旦集中拋售出現,價格又會下跌。2011年秋季,溫州房價開始暴跌。最具標誌性的綠城廣場,從9.5萬元/平方米跌回到了開盤價4.5萬元。機場大道上的富人區香緹半島、中梁府等項目從每平方米六七萬元跌到了3萬元左右。除了這些明星樓盤外,普通的樓盤價格也下跌了30%左右。2012年到2013年上半年,在剛需的支撐下,溫州的樓市似乎是穩住了。「很多人認為是觸底了,但是現在感覺又要往下走。」上述開發商說,所有的人都想儘快回籠資金,以量換價在所難免。與此同時,房子的供應還在增加。據一位接近溫州市法院的人士透露,2013年7月,溫州法院進入司法處置程序的房產已經有1.8萬套,按每套平均100平米算就是180萬平米,這已經是溫州2到3年的新房供應量。這些註定要低價處置的房產,對溫州的房價會產生可怕的影響。「什麼時候是個底不知道,這個是最心慌的。」而房價一旦下跌,就意味著銀行抵押貸款的額度會下降。每次房價下跌對那些資金鏈緊張的企業來說都是一場劫難。然而,心裡最沒有底的還是像精益電氣董事長陳冬青這樣被擔保貸款鏈條困住的人。精益集團曾是溫州的十大電氣企業之一,中國民營企業500強。2011年以來,精益的3家互保企業相繼跑路或倒閉,它先是為互保企業代償了3200萬貸款,然後又被兩家銀行以各種理由推脫了原本承諾的1990萬元貸款。精益電氣還面臨一種更可怕的情況——「比如說我們現在貸款是1.7億,明年就是2億,後年就2.5億。這裡面一個是利息,還有就是互保的那些企業,如果慢慢都出問題,那就越來越大了。」每一家擔保企業的背後都有層層的擔保圈。他甚至呼籲政府要儘快拿出一個有力度的方案,把互保鏈上的資可抵債的企業和資不抵債的企業分開,讓資可抵債的這些企業先走出來。「如果現在能分開,我背1.7億的債就是1.7億,債務是確定的,那就還有希望。」自從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互保式擔保貸款在江浙一帶大行其道,企業在放大槓桿的同時,也將好企業和壞企業捆在了一起。複雜的互保鏈呈環狀結構,第一圈5個企業,第二圈10個,一圈一圈下來會有幾十家企業綁在一起,而其中的任何一個企業出問題,最終會讓所有的企業受到牽連。據說樂清的15個互保鏈浮不是獨立的而是連在一起的。在多位受訪者看來,溫州市政府在處理擔保鏈的問題上沒有思路,行動不堅決。8月5日,在政府相關部門牽頭開的協調會上,陳冬青和某銀行行長發生了激烈爭執,但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結果。兩年中,這樣的協調會已經開了無數次。「這麼多精力浪費這上面,太不理智了。」陳冬青說,很多企業家在一起聊天都覺得沒有什麼希望。擔保鏈重災區樂清,就像一鍋溫度越來越高的水,裡面擠滿了青蛙。也有不少人趁著混亂轉移資產,把抽空的企業和累累負債轉嫁給互保企業。回想起為互保企業代償的3200萬,陳冬青有悔意,「所謂的誠信就是犯傻,所謂的有擔當就是要屈死。」如果沒有代償,銀行也許不會對精益抽貸。但銀行也有抽貸的理由,替互保企業代償之後,精益電氣的資產狀況進一步惡化了。一些銀行甚至勸精益的互保企業退出對它的擔保,這樣精益如果就此倒下,銀行的風險可控制在最小範圍。「這是我感到最痛苦的地方,為什麼講誠信的人要更慘?」為了給企業騰挪資金,公司向股東一共借了1600多萬,包括陳冬青自己的700多萬。除此之外,精益還借了民間資金,這兩年的利息高達上千萬。他很不甘心的是,精益沒有搞房地產投機也落得這樣的下場。陳冬青一心想把企業從互保泥潭中拔出來,但也有不少人希望企業趕緊破產。破產在溫州曾是個很忌諱的詞,儘管2012年以來它是很多人的希望所在。樂清一位阮姓企業家的公司負債2億,為別人擔保了3億。「欠1000萬肯定是要還的,3000萬要看看左右互保的企業,要是上億肯定就不還了。」這種說法在樂清很流行。他希望儘快破產,因為5億怎麼也還不起,破產之後還能重新開始。但他也有顧慮,在溫州已破產的公司案例中,有不少人被判刑,因為企業的債務中常常有十分複雜的民間借貸關係,債權人超過25人通常會按非法集資處理。今年3、4月份曾經有100多家企業去搶破產的名額,當時正好有幾個人被判了刑,於是許多人又開始找關係退出破產程序。「不破產吧,債務這麼大;破產吧,監獄滋味不好受;做企業吧,社會責任大,但是挑起來又太重。」很多人就在破產的門檻上跳上去又下來。在發稿之前,這位阮姓企業家的手機已處於呼叫轉移狀態。政府官員的心裡也沒有底。溫州市經信委的一位處長在接受本刊採訪時表示,他們並不太了解企業的真實情況,拿到手的調查問卷也不太敢信,「因為企業也不相信我們」。對於溫州的經濟形勢,他也很惶惑。「開始(民間)預測2012年中溫州觸底,接著說年底,再接著說2013年中,但現在還沒見好轉。」聽說一個本省溫州商會的副會長所在的企業資金鏈斷裂,牽涉大量的民間借貸和信託融資,該公司在鄭州有數個地產項目,前幾個月路過他們的寫字樓旁邊,見停工的跡象,後來聽同事說停了幾個月了。最近臨近年關,撐不下去的企業越來越多了,上周我以前工作過的地產企業有2000萬的貸款逾期,而近一個月內到期的貸款有1個億之多,剩下的幾筆基本確定逾期,這個老闆也是被高額的民間借貸壓得實在受不了了。一個小地產公司有五六個億的銀行貸款和幾個億的民間借款,每個月利息支出就要一千多萬,每天一睜眼就是幾十萬的利息,貸款到期倒貸時更是要面對日息千分之四到五的高息,企業的住宅項目都在下面各縣市,今年銷售十分低迷,用盡一切辦法,後來不惜虧本團購,才有了一些銷量,但無奈僧多粥少,好不容易弄一點現金,面對諸多利息支出和其他開支,企業資金經常綳得像快斷的弦。導火線「其實我的企業2009年就該被淘汰,是國家的4萬億又讓它多活了幾年。銀行貸來的錢,我沒把它用在實業上,而是投到了江蘇小城市的房地產項目」隨著一大批中堅企業在擔保鏈上出險,風險正在以更快的速度向更健康的企業傳導。很多人認為2013年下半年溫州的情況會更糟。到底是什麼導致了這場溫州危機?2008年金融危機,對於中國的企業來說,是一道分水嶺。政府4萬億相關刺激政策出台之後,表面上看溫州的危機過去了,實際上卻是飲鴆止渴。2009年,溫州地區的商業銀行貸款營銷成了風景線。過去都是企業找銀行貸款,這次,是銀行找上門、求著企業貸款。當時奉行的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在現實中變成了極為寬鬆的貨幣政策,不需要貸款的企業或者根本沒有貸款資格的企業,都可以獲得貸款。銀行為了擴大放貸規模,企業之間互相擔保貸款方式開始盛行。過剩的資金像鴉片一樣被企業吸食著。樂清的阮姓企業家對本刊說,2009年之前,他公司的利潤已經還不上銀行1億貸款的利息。但是政府扶持實業的政策下來後,他不但又貸款1億元,還把兩年的利息都貸了出來。「其實我的企業2009年就該被淘汰,是4萬億又讓它多活了幾年。」他貸來的錢並沒有用在企業上,而是投到了江蘇小城市的房地產項目。實業不賺錢但可以成為做投機生意的融資平台,「2009年整個樂清的實業就是一個大的融資平台。」在三四線房地產大量過剩的情況下,江蘇小縣城的房子根本賣不動。現在回想起來,阮認為2009年,企業破產是個更好的選擇。銀行的輸血,只是拖延了溫州危機爆發的時間。大量的錢進入房地產等投機性比較高的領域甚至是高利貸領域。「可以說4萬億,產生的泛濫的錢,是溫州危機的誘因。」黃髮靜說。溫州金融辦的數據顯示,2011年溫州GDP和貸款餘額的比為1:1.9,遠遠大於正常的1:1.3。2011年,溫州銀行的不良率只有0.37%,全國最低;2012年6月就到了2.69%,全國最高;2013年3月更是攀升到4.01%。提起銀行,記者採訪的溫州人大部分都是滿腔怒火,「騙」字是他們形容銀行的常用詞語。溫州銀行和企業之間,存在一種畸形、糾結的關係,而且由來已久。「銀行的利息是7厘,我們拿到手的成本沒有低於一分。」上述阮姓企業家說。他的這個說法,記者在其它企業也得到印證。2011年之前,每逢3、6、9、12月月底,銀行的季度考核指標下來,企業要幫助銀行拉存款。不幫忙拉存款,下次批貸款就會出問題。「我們其實都是去買高利貸給銀行,」他說,每逢這時就有大量的山西煤老闆到溫州,借錢給溫州人。「一般1000萬3天的利息就是4.5萬,2000萬、3000萬呢?」他說,企業小還不存在這個問題,企業越大、貸款越多,要拉的存款越多,貸款的成本就越累越高。此外,企業要在銀行貸款2000萬,常常需要1000萬的存款放在銀行,美其名曰存款抵押,實際上也是變相幫銀行拉存款。而銀行與高利貸勾結,在溫州也是公開的秘密。「很多企業借高利貸,是銀行推薦的。」永強一位行業協會的秘書長說,銀行知道誰需要錢。貸款到期、新貸款下來之前,企業需要短期周轉資金,「有的時候只需要用3天,但是銀行那邊給你拖5天、10天。」2011年民間借貸崩盤之前,銀行的猛烈抽貸加劇了危機的爆發。「他們都是騙你先還錢,本來承諾要再貸的,還了就不貸了。」另一方面,優秀企業的發展並不會過度依賴銀行。據統計,溫州企業的利潤率普遍在5%到10%,這根本不夠付銀行1分(年息12%)的利息。但越是經營不好,越需要錢,對銀行的依賴就越深。2010年下半年開始,央行連續27次上調準備金率。房地產調控層層加碼,限購政策出台。銀行開始收緊貸款,溫州的債務問題出現苗頭,零星有人跑路。2011年初,溫州市委市政府出台的23號文件,成為企業債務危機爆發的導火線。這個文件中有一個條款,通俗地講就是取消了工業用地的市場化,不能自由買賣。這直接導致企業廠房價值縮水,在銀行的抵押貸款額度也減少。所有企業的資產都縮水了,危機瞬間爆發。不幸的事情不止是23號文件,當時政府規定,所有續貸的企業必須到政府蓋一個章,證明企業沒有違章才能續貸。「很多企業多少有點違章的,而且就算沒有違章,你這個章蓋來蓋去也要時間。」黃髮靜說,銀行本來承諾一個星期放款,很多企業8分、1毛的利息也敢借,結果一個星期沒有下來,半個月也沒有下來,拖上兩三個月就麻木了。「這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每個人都想成為食利者是誰讓民間借貸變成崩盤的高利貸?房地產。是誰抽走了實業的血?房地產改革開放以來,溫州積累了豐厚的民間資本,但沒人說得清它到底有多大。也沒有人說得清民間資本的損失到底有多少。那麼溫州的這些財富到底去了哪裡呢?「一部分變成了庫存,一部分變成了房產,還有一部分被揮霍掉了。」上述溫州市經信委官員說。其中房產的比重最大。2009年,溫州房價開始飛漲。整個溫州都沉浸在一種亢奮情緒中。溫州人對房地產有一種特殊的敏感和偏愛。1990年代末,他們就開始在北京上海買房子,2001年之後溫州太太炒房團聞名全國。上百人的企業1年賺的錢,還不如太太炒一套房子賺錢多。據溫州商會統計,全國的每一個縣,都有溫州的開發商,溫州本地就有500多家房地產開發商。從項目分布上看,溫州的開發商主要集中在三四線城市,這正是房地產過剩最嚴重的地方。在銀行貸款極度寬鬆的情況下,實業企業大規模涉足房地產開發,一場更大規模的投機開始了。房地產高槓桿率的特點,又使得短期過橋資金非常重要,民間借貸的需求飆升。「溫州高利貸肆虐,與大家進入房地產的熱情成正比。」溫州三角洲房地產策劃公司總經理陳好說,民間高利貸2006年已大規模展開了,一開始是3分,到了2008年慢慢變成了4分、5分,2010年8分、1毛的價格都出現了。開發商之所以敢借高利貸,是因為所有的人都認為房地產是暴利。2009年,溫州置信房地產開發公司的一個項目,在6個月的時間裡就實現了100%的回報,這對利潤不到10%的傳統行業造成了很大的衝擊。2009年底,這家公司聯合250個中小企業主,以37億的價格拍得了黃金地段置信廣場項目。250多個股東大多來自眼鏡、服裝、人造革等行業。而這250多個股東的背後還有上千人的集資。這個龐大的中小企業主聯合體除置信廣場外還同時拿了八九個項目,買地的費用高達80億。這80億大都是從實體經濟轉移來的錢。2010年,許多人都相信置信廣場的價格要超過10萬/平米。但是在2012年開盤時,置信廣場的均價只有4萬多,勉強高過樓面地價。除了這些中小企業主,溫州的大公司奧康、報喜鳥、人民電器等也都涉足地產。幾乎每一個房地產項目背後都可以看到實體企業。那時候,買到房子就賺了,錢借出去就賺了。「1000萬借出去,一個月3分息就有30萬,一年就有360萬,你還做什麼事情。」黃髮靜說,好像從來沒人想過這麼高的利息到底要從哪裡能賺回來。整個溫州進入了一種催眠狀態,連老太太都知道把錢交給放高利貸的去賺錢,奢侈的生活方式也開始盛行。最鋪張和高調的人群之一就是放高利貸者,豪宅、豪車是他們的標配,去澳門賭博成為新時尚。本來他們以為花費的只是賺的利息,高利貸崩盤、本金拿不回時,他們才發現只是在揮霍自己的本金。這場狂歡在2011年下半年戛然而止。當時,老高跑路、銀行抽貸、債務不堪重負,大量拋售房產造成了溫州房價的劇烈而持續的下降。2012年,溫州的豪車開始大甩賣,吸引了全國的人趕來購買。這場狂歡因為房價的下降而被打回原形。那幾年,溫州每年的新房供應量只有50多萬平米,但是50%以上的房子是投資或投機型的大戶型。至今,溫州還有90萬平米的大戶型沒有賣出去。「如果房價開始上漲,很多人能解套。但顯然這是不現實的。」溫州的一位開發商說,新一屆政府「城鎮化」的政策出台之後,他曾經心存幻想。「其實我們心裡也很明白,如果再刺激房地產,(房價上漲的越快)我們死的就越快。」美國基於長期經濟數據的研究,曾得出一個結論,房地產對長期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很小,而在危機時期房地產的破壞性非常大。這一點在溫州表現得淋漓盡致。房地產投機之後,溫州損失的,不止是錢還有機會。「企業應該投入技術改造的資金也沒有了。」黃髮靜說。「現在的溫州,有許多當年日本泡沫時的影子。」溫州大學房地產研究所副所長姚汝林說。1990年代,日本的房地產泡沫破滅,也伴隨著產業空心化,債務危機等問題。但那時的日本企業,已經基本完成了國際化的布局,在產業上有很強的競爭力,而這些溫州並不具備。實業的路,為什麼越走越窄企業開工是為了強撐著給銀行看。一旦企業停止生產,銀行會起訴,並會對互保企業抽貸。這些做做樣子的企業,被稱為「殭屍企業」。溫州的很多普通人都知道,債務危機、房地產泡沫只是溫州表象,實業不振才是問題的根源據2013年上半年溫州海關的數據顯示,在統計的10個行業中,只有3個出口略有增長,其餘7個都是負增長,最嚴重的打火機下降了32.2%。在永強,記者隨機走訪的5家皮革廠,有2家小廠停工,1家小廠每個月只開工1周,2家大廠都已大幅裁員。豪來邦皮革廠2012年裁掉了200多人,現在只剩下100多人。生產過剩充斥了這裡的每個行業。據說溫州生產了全國30%的服裝,30%的鞋子,2/3的低壓電器,高峰時期生產了全球90%的打火機。在擔保鏈的重災區樂清,有不少企業開工是為了強撐著給銀行看。一旦企業停止生產,銀行會起訴,並會對互保企業抽貸。這些做做樣子的企業,被稱為「殭屍企業」。2012年7月底,浙江省人大財政經濟委員會一份調研報告顯示,溫州企業減產停產現象增多,全市3998家規模以上工業企業中,60.43%的企業減產停產。當然,開工不足也不都是負面影響,至少溫州的空氣質量得到了改善。以前溫州的天都是灰濛濛的,而8月初的幾天,溫州傍晚接連出現了美麗的晚霞。溫州實業的問題是過去十多年不斷積累的結果。一個標誌性的事件是,2003年上半年,溫州GDP增速跌落至浙江省倒數第二,下半年更是滑落至墊底。1990年代是溫州的黃金年代,做實業有豐厚的利潤。但沒有底線的價格戰,讓利潤逐漸變得像刀片一樣薄。至今價格戰仍是每天都在溫州上演的故事。溫州中小企業協會會長周德文認為,目前溫州企業的實際毛利普遍在1%-3%,大多數不賺錢。在走過了粗放式發展的黃金十年之後,溫州人沒能走出實業的天花板,而是走向了另一個方向。2001年8月,第一個溫州「炒房團」亮相上海,3天砸下5000多萬、買走100多套房子。除炒房團之外,每一種資產價格的上升,幾乎都有溫州人的影子——煤礦、棉花、貴金屬、油田等等。在資產價格的追逐中,溫州人又度過了10年,這被稱為「失落的十年」。1990年代,溫州的電氣、打火機、製鞋等行業都曾是溫州的名片,但是在失落的十年中,人們逐漸淡忘了它曾經實業上的領先,而是記住了它擅長投機。在溫州走訪打火機、皮革、不鏽鋼、電氣、服裝、泵閥6個行業,發現越是衰落的行業投機現象越是嚴重,打火機、皮革、不鏽鋼都是高利貸的重災區,而泵閥、電氣行業要好得多。溫州的泵閥是全國的行業龍頭,也是溫州利潤率最高的行業。協會秘書長王挺文介紹,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泵閥的出口不但沒有受到影響,反而大幅度增長。由於技術水平不斷提高,當地泵閥以前大都出口到拉美和非洲,近幾年則以歐美為主。泵閥技術最領先的企業嘉利特荏原,產品搶手到需要提前半年預約,2012年公司人均產值124萬,利潤很高。這家公司是與日本的泵閥龍頭企業合資而成,日本的技術加上中國低成本製造,使得公司的競爭力很強。溫州泵業1900多家企業今年沒有一家停工,也很少有人搞投機。實業遇到困境時,人們總會說產業升級或轉型。但事實,「企業不轉型是等死,轉型是找死」的現象在溫州並不鮮見。光伏和造船是溫州這一輪轉型的兩個重要領域。樂清黃華港,造船廠里成片的塔吊,遠看非常壯觀,但近看就能發現塔吊上已銹跡斑斑,船塢雜草叢生。幾年之前,這裡的每個船塢上都有上千名的工人在忙碌,熱火朝天。現在連成片的十多家船廠都倒閉了。前幾年,不少有實力的企業蜂擁至造船業,雄心勃勃地想把溫州打造成中國的造船基地。庄吉集團就是外行進入造船業中最大的企業。然而它面對的現實是,中國在2001-2010年,造船噸位實際能力和生產能力增長了2000%。2008年後,世界航運不景氣、船東棄船等因素頻發。至去年全球噸位過剩8000多萬噸,當中7000萬噸是中國的過剩能力。庄吉的巨額投資打了水漂,銀行巨額債務則讓這家知名的服裝企業走到生死關頭。溫州企業轉型升級大多數用的都是銀行貸款。「眼鏡大王」胡福林的信泰眼鏡公司,註冊資金2個億投資光伏產業,資本基本都是銀行貸款。光伏產業傾覆後這家溫州企業也遇到滅頂之災。溫州中源會計師事務所主任劉旭海從1990年代就開始給溫州的企業服務,在他的印象中,溫州企業2003到2005年還在不斷成長。「一個是2006年《勞動合同法》出台,一個是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對外貿的影響,這兩件事對溫州企業的影響非常大。」溫州的產業一直處於流失狀態。曾經聞名全國的溫州橋頭紐扣市場、廟市口服裝市場,在1980年代都已是過10億的大市場,現在它們早已被義烏小商品市場取代。在失落的十年中,大批企業離開溫州。很多人認為,是溫州的土地資源有限,制約了公司發展。黃髮靜曾經對100多家撤離溫州的企業做過調查,真正土地的原因不到40%,60%是對發展環境不滿意。「為什麼當初在資源條件沒有優勢的情況下,溫州能成為改革開放的先行者?而現在改革開放30年了,溫州卻在急劇倒退?是老百姓變了,是企業家退化了,還是政府的問題?這個問題要好好思考。」黃髮靜認為,十幾年以來實業問題在不斷累積中,但政府並沒有對這些問題進行系統性研究和引導。他所說的並不限於溫州。在勞動力成本上升、原材料價格上漲、人民幣升值的背景下,中國製造業都在面臨巨大挑戰。不管是被高利貸逼上絕路的實業家,還是被高利貸壓垮的開發商,抑或是煤老闆、鋼貿商。他們能借來的錢大多都是從一家一戶的老百姓手裡集起來了,這些錢,有的是辛勞一生的退休養老積蓄,有的是小本生意不斷攢下的利潤,當然也有從煤炭、實業等行業退出的大額資金,還有一些近年來拆遷補償賣地的巨額補償款。為了所謂的高收益,這些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形形色色的理財投資擔保公司,而結局也大同小異,大多竹籃打水一場空,更有甚者,將個人房產抵押貸款,或低息從親朋借款再高息放貸,最後落得有家難回,背井離鄉甚至家破人亡。最近幾天作者將重點更新這些深陷理財漩渦的個人客戶,也可以為更多的朋友提供一些警醒和參考。迷失的綠城---鄭州擔保狂城多米諾骨牌倒下 波及近十萬投資者擔保公司曾經承載著民間金融「開門」的希望,卻在三年突然繁榮後成為資金鏈上的 一捆「地雷」。在一個失去了信號燈的市場上,擔保業被搖擺的政策與膨脹的慾望一起推向癲狂,又拋入深淵。在金融業艱難的開放之路上,河南擔保業為民間金融史提供了一個紋理清晰的切片,為良性金融秩序的建立留下了沉重但珍貴的探索。=========在給擔保公司送了一年多外賣之後,31歲的王剛將10萬元放進這家名叫華大的公司,月息2分1。那是2011年8月,鄭州。一個月後,利息按時到賬,凈賺2100元。他馬上追加20萬。半年後,2012年2月29日,他扯著橫幅,與上百人一起聚集在通往華大的路口,希望政府出手幫助討回自己的投資。這樣的街頭劇最近頻繁在鄭州上演,上訪大軍都是河南省各家擔保公司的「理財苦主」。此時,河南省已有一百多家擔保公司無法按期兌付本息,整個地區風聲鶴唳。在重災區鄭州,政府派駐了五十多個工作組進駐出事的擔保公司。而在金水區這個重災區中的重災區擔保、投資公司董事長及高管被要求「24小時開機,隨時接受專案組調查,每六個小時上報工作進展」。2月23-25日,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王岐山(現任中紀委書記)到鄭州、許昌進行調研,專門走訪了擔保公司等民間金融機構。新華社報道說,他強調要發展和完善草根金融,也強調「要嚴厲打擊非法集資、金融傳銷等違法金融活動,切實守住不發生系統性、區域性金融風險的底線」。過去幾年,河南省擔保公司膨脹的速度堪稱全國之最根據河南省民營經濟研究會的數據,2010年底已從2007年的100多家飆升至1640家,約佔全國的1/4。瘋狂的結果,是這場前所未有的資金之痛當地業內人士估算說,這次危機將使近千億民間資金告急,波及近十萬投資者。擔保公司曾經承載著民間金融「開門」的厚望,卻在幾年後成為金融業的一顆「地雷」。河南不過是其中最典型的地方。多米諾骨牌倒下聖沃客戶集體追債的第二天,華大出現擠兌。多米諾骨牌隨後相繼倒下新通商、三六九、寶銀、歐陸、鼎諾等一百多家擔保公司陸續暫停兌付客戶本息。很快,在華悅時間廣場這幢寫字樓里,十幾家擔保公司只剩三家營業。在2011年的國慶後,風暴突然而至。10月18日,王剛路過華大公司,意外發現大廳擠滿了要求提取本金的客戶。按照擔保公司的合同約定,理財客戶可以隨時終止合約,前提是放棄利息。但此時想從華大提前支取本金幾無可能,工作人員正在說服到期客戶續約。事實上,風暴起源於鄭州成立剛滿一年的聖沃投資擔保公司。9月19日,聖沃公司老闆稱因借款方逾期還款導致擔保公司無力兌付。十一長假過後的10月13日,近千名客戶擠滿了鄭州浦發國際金融中心聖沃公司所在樓層。據當地媒體報道,這家註冊資本僅為5000萬的擔保公司資金缺口超過15億。遍布全省的理財客戶很快得知了「聖沃危機」。由於聖沃承諾的利息之高在業界幾乎無人匹敵,坊間傳言不少擔保公司將客戶資金投入聖沃套利。此時,中國經濟在狂飆突進多年後,增速突然放緩。在緊縮的貨幣政策下,全國各地的資金鏈都開始緊繃,民間金融盛行的浙江、廣東、福建等地,都不斷爆發出資金鏈危機。鄭州也人人自危。就在聖沃客戶集體追債的第二天,華大開始出現擠兌。多米諾骨牌隨後相繼倒下新通商、三六九、寶銀、歐陸、鼎諾等一百多家擔保公司陸續暫停兌付客戶本息。很快,寫字樓華悅時間廣場里的十幾家擔保公司只剩三家營業。「風控嚴格很多,擁有撥備、存準的商業銀行都無法抵擋大規模的擠兌,更何況參差不齊、缺乏監管的擔保公司。」河南工業大學經貿學院教授張樹忠說。風暴過處,哀鴻遍野,一點可能的挽救機會都沒有留下。起初,華大公司的董事長丁彥柯、財務總監宋沛還駐守公司,曾先後拿出六套不同的還款計劃,勸說客戶。但計劃一再落空,投資者堅決要馬上還錢。11月30日,丁彥柯被寸步不離的客戶圍困在華大的辦公室。當時的目擊者稱,丁一睡著,就有憤怒的投資者朝他扔玻璃瓶,將其驚醒。三天之後的周六晚上,一群分公司的業務員將丁解救出華大辦公室,此後他再未出現。除了114名客戶於幾天後收到華大付的1000元利息外,其餘所有兌付計劃宣告失敗。華大公司提供的擔保合同情況表顯示,截至2011年12月20日,華大資金缺口約4億元。記者看到,華大公司八百多平米的辦公場地早已人去樓空,公司電腦的主機硬碟都已被拔走,只剩下大廳正中央一個玻璃柜子裡面擺滿各種機構頒發的榮譽牌匾,比如河南電視台評選的「十佳最具誠信投資擔保公司」、東方今報頒發的「2010年度最佳理財獎」。一邊是有項目沒錢,一邊是有錢無處投資,兩群同樣饑渴的人催生了民間借貸的突然繁榮。所有人都在探索,如何從混亂中建立秩序。「4萬億」,從崩潰邊緣到幸福頂峰樓市救市政策,把擔保業從崩潰的邊緣直接送上了幸福的頂峰。在2008年之前,河南擔保業風平浪靜。2001年,在商業銀行工作了11年的李文凡下海,創建河南邦成投資擔保公司。這是河南最早的擔保公司之一,他看中的是中小企業融資這片藍海。邦成最初只是幫中小企業的銀行貸款作擔保,但囿於銀行貸款額度和效率的限制,2003年逐漸推出民間融資擔保業務。這個後來在民間借貸領域赫赫有名的「邦成模式」,最大特點是「一對一」、「不摸錢」和「透明操作」一個借款人對應一個出資人,由公證部門對借貸交易進行現場公證。資金不需要通過擔保公司,擔保公司只收取擔保費,並承擔代償責任。這個「邦成模式」後來又被叫做「鄭州模式」,與以熟人借貸、地下錢莊為代表的「溫州模式」和以民間借貸中介為代表的「青島模式」並稱中國民間金融的三大模式。波瀾從2008年底意外出現,由金融危機後的政策變化掀起。這年10月底,為了緩解全球金融危機給中小企業帶來的融資困境,中央財政增撥10億元,主要採取無償資助方式,用於彌補中小企業信用擔保機構代償損失。兩個月後,工業和信息化部又專門下發通知要求各省發展擔保業以支持中小企業。這紙紅頭文件成為擔保行業的「重大利好」,各省相繼對融資擔保開閘。另一項樓市救市政策,則把擔保業從崩潰的邊緣直接送上了幸福的頂峰。伴隨著自2003年以來房地產市場連續五年的高歌猛進,大量資金經由擔保公司擔保流入房地產行業,而受金融海嘯與樓市調控所累,地產業驟冷,殃及擔保業。當年11月,鄭州地王「藍堡灣」項目就因資金鏈斷裂殃及數十家擔保公司。然而,2008年末至2009年初,政府迅速而強力的樓市救市措施將大批地產公司從生死線邊拽了回來,房價上演驚天大逆轉,差點還不上錢的地產公司「鹹魚翻身」,讓擔保業跟著飛上天堂當時在鄭州流傳甚廣的一個故事是,地產公司向擔保公司借了一千萬,一年之後連本帶息還了兩千萬。「但是他們把這種豐厚的利潤當成了常態。」一位不願具名的資深業內人士回憶,「他們認為樹能長到天上,股票能漲到2萬點。」三年的野蠻生長由此開始,大量投機者湧入這座冒險天堂。到了2010年,全省獲得省工信廳備案證的擔保公司數量已經比三年前翻了十倍,飆升至1640家。因為近期國內很多擔保公司出事,但金額能達到幾個億以上的,就是鄭州和新鄉了。其他各地,像長沙、西安、瀋陽、濟南很多地方出現的擔保公司跑路都是河南伊川過去乾的,。可能有些同學又會說大荷蘭怎麼怎麼了,其實人性都是一樣的,伊川那些所謂的開擔保公司的玩法都是最低級低級的旁氏騙局玩法,連一點實體的支撐都沒有,其實就是以所謂的高息圈錢跑路,但在很多地方竟然能得手,不得不說很多人看到利益後的糊塗和無知了。樓上的同學想開點,錢放在擔保公司出事是正常的,不出事反而不正常。我幾個同學也遇到這種情況,當時勸他們,都說沒事沒事,都是自己人。其中一個同學當時聽我苦口婆心的勸了,確實動心了,還真的把錢取出來了,但沒過一段時間,竟然又放到另一家擔保公司。雖然只有幾十萬,但他本想把積蓄放擔保公司,然後高息還房貸,現在不但房貸沒找落,積蓄也沒有了。還有一個高中同學把自己和親戚的錢放到焦作一家擔保公司的,200多萬,後來那個老闆資金鏈斷了,人被抓了,同學去上訪了很多次,目前也沒有什麼結果。具體的方法我上面說了一些,至於結果只有看運氣了,祝你好運。聯合理財,擊鼓傳花2010年下半年開始,「放貸」不再只是有錢人的賺錢方式,而是成為一場全民的擊鼓傳花遊戲無處投資的老百姓,熱切渴望著能擠上這列財富快車,卻對它的危險渾然不覺或者有意忽略。在這根資金鏈條上,擔保公司一手牽著放錢的人,一手牽著要錢的人。十一五期間,鄭州經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長,而位於金字塔底層的中小企業卻長期忍受著資金的饑渴。要錢的公司絡繹不絕,再多的錢也不愁借不出去。於是,突然湧進這門生意的上千家擔保公司,開始爭搶「放貸者」。那時候,走在鄭州街頭,公交車車身、計程車後窗和當地晚報廣告版全是擔保公司的理財廣告,四五家擔保公司的業務員長期蹲在鄭州市幾處高檔住宅小區門口搶客戶。此時,在負利率背景下,大量的錢正困在籠中渴望出口。國泰安經濟金融研究資料庫顯示,2010年河南省城鄉居民儲蓄規模達到近1.3萬億元。「民間金融長期沒有一個合理的制度安排,體制機制沒有跟上經濟發展的要求。投資無門,中小企業告貸無門,被金融壟斷壓抑了。」一位不願具名的當地監管部門人士說。擔保公司的理財廣告因此極具誘惑如果擺在你面前的是收益率和安全性都無法預期的股票和期貨,安全性滿分但收益幾乎為零的銀行儲蓄,或是安全性和收益率都能拿五顆星的「擔保理財」,你會做何選擇?在滾雪球般的慾望中,「邦成模式」終於在越來越激烈的競爭中無法避免地走了樣。擔保公司的利潤來源,從收2%-3%的擔保費,變成了收「存款」與「借款」之間的利差。隨著資金鏈越來越緊,經濟失血加劇,利差的空間越來越大。擔保公司的「攬儲」也因此愈加瘋狂。「2010年上半年沒聽說過給出資人超過2分的息,邦成給的是9厘、1分,」當地擔保業一位主管告訴記者,「下半年開始,從2分、4分一直漲到8分。」聯合理財,正是在此時成為火爆的新名詞,取代了過去「一個借款人對一個出資人」的「一對一」模式。從此以後,「放貸」不再只是有錢人的賺錢方式,而成為全民的擊鼓傳花的遊戲無處投資的老百姓,都熱切渴望著能擠上這列財富快車,卻對它的危險渾然不覺或者有意忽略。正是在此時,王剛在華大公司出具的三方擔保合同借款人一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借款金額10萬,期限三個月。合同標明的月息為1分6,「實際月息是2分1」。簽字、刷卡例行公事,王剛沒有見到借款方代表,也並未過問借款方的還款實力,只是聽業務員說借款方有現房抵押,一旦還不上錢,房產能劃給王剛。同樣的方式,64歲的國棉五廠退休職工李鐵梅瞞著老伴和女兒,帶著銀行戶頭裡全部的32萬元積蓄輾轉找到了華大公司加入全民放貸大軍,「朋友介紹這裡息高」。她緊緊地攥著合同,卻對自己借貸的項目一無所知。她的邏輯里,「公司牆上掛著政府頒發的備案證」足以確保這項投資萬無一失。他們都忽略了擔保業的危險。2011年6月11日,河南省工業和信息化廳在其網站對外正式公布了「首批融資性擔保機構經營資格初審合格企業的名單」,合格率不足20%。但那時候,讓擔保公司做理財看上去是一個穩賺不賠的買賣。在2011年9月以前的兩年時間裡,除了一家名叫誠泰的小公司發生資金鏈斷裂外,理財客戶們幾乎從未聽到過擔保公司有問題的壞消息。而誠泰出事被很多人認為是「股東吵架出了事」,這個案子很快淹沒在席捲河南的「到擔保公司去理財」的熱浪中。一位擔保公司股東告訴記者,「不少人透支提取現金,甚至將房產抵押到銀行,貸款出來放到擔保公司」。錢都去了哪已經被資金綁架的擔保公司開始走上一條無法剎車的狂飆之路。他們甚至包裝虛假項目和合同,或是以既有項目超額融資,以兌付無法還上的舊客戶本息。這時候,沒有人在意,他們的錢都被借去了哪裡。「公司的理財業務通常比較透明,對外融資借款這塊相對都很隱秘。」一位擔保公司的股東告訴記者。華大公司提供的一份借款擔保合同情況統計表顯示,表上列出的14個借款項目中只有3個為較合規範的「一對一」項目。華大客戶虞克雲將200萬元出借給安陽大華商貿城,就屬於「一對一」項目虞克雲等五人直接借款給安陽大華商貿城,月息為2分。虞克雲曾在借款前到安陽實地考察項目,簽約時擔保公司和借款人同時在場。「因為金額比較大,所以比較謹慎。」他說。華大事發後,多個理財客戶聘請律師調查其他幾個貸款項目的經營狀況,卻發現貸款項目多是缺乏還款能力的「雞肋」。客戶王新玉於2011年6月2日出借50萬元給一家名為平頂山良基置業的地產公司,期限六個月。這家小地產公司以平頂山市寶豐縣「良基王朝」二期內部認購房合同作抵押,被華大公司包裝成「經營狀況優異」的明星企業前來融資,然而律師調查結果是「良基王朝」二期至今尚未開工,一期房產建成後因面積縮水被央視曝光。「我們曾經考察周口市一個城中村改造項目,要融資建一個商業中心。」一位擔保公司主管告訴記者,「企業熱情地招待吃喝,但很不情願讓看項目。我們堅持去看,才發現項目還只是一片平地。」這些地產項目因利息收入較高而頗受擔保公司青睞,借款金額動輒上千萬。但實際上,根據2011年頒布的《河南省融資性擔保公司暫行規定》,融資性擔保公司對單個被擔保人提供的融資性擔保責任餘額不得超過凈資產的10%。也就是說,註冊資本僅為5000萬元左右的擔保公司,單筆擔保金額不能超過500萬。「借款方欺負我們沒有銀行的威懾力,而且沒有客戶的信譽共享,」一位擔保公司股東也一肚子委屈,「銀行就不一樣,有健全的信譽檔案,還是共享的。」一旦發現借款公司出現了問題,擔保公司也往往私下解決,因為如果以抵押物走法律程序,最少幾個月,這幾個月理財客戶的利息得自己負擔,「到時候,官司贏了,公司已經倒了」。這時候,已經被資金綁架的擔保公司開始走上一條無法剎車的狂飆之路。他們甚至包裝虛假項目和合同,或是以既有項目超額融資,以兌付無法還上的舊客戶本息。華大出事後,「苦主」聘請的律師查明,華大當時提供的借款方抵押公證屬於偽造。「我認識在華大的朋友。他們融資的項目總共才兩三個,項目材料已經翻爛了。」一位擔保公司高管回憶,「項目本身可能只需要四千萬,結果融了一兩個億。」窟窿越來越大,包裹著的那層紙終於被蜂擁而來的擠兌戳破了。「備案證」變「許可證」許可證的門檻比備案證要高得多,不過也依然擋不住「門路」。在中國的現行金融制度中,融資性擔保公司的監管權在地方政府。「我們國家的金融改革一直滯後於其他領域改革,一直沒有設立專門的民間金融監管和服務機構。」張樹忠說。看起來同樣都屬於「草根金融」的擔保公司、典當行、小額貸款公司,卻分屬地方政府的工信廳、商務局和金融辦監管。在河南擔保的發展史上,當地政府曾兩次進行過大規模行政干預,採用手段都是「控制市場准入」。2009年9月開始,河南省工信廳要求所有擔保公司必須持有「備案證」方可運營,備案證需經工信廳審批。然而,僅一年多的時間,河南發出了1600多張備案證。備案證的要求並不高,硬指標是註冊資金不低於5000萬。一家擔保公司主管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朋友公司通過了審批,他幾乎依樣畫葫蘆地抄了一份,結果竟然沒有通過。「給主管審批的科長塞了兩個紅包之後,就搞定了。」那時候許多人都有「門路」弄到一張備案證。公開資料顯示,後來出事的華大公司董事長丁彥柯曾於2009年因欠債不還被拘留15天,但不久之後,他仍然順利辦了華大,並且拿到備案證。多位當地擔保業人士都向南方周末記者表示,在這次大規模出事前,這種資金生意在河南一直是個一旦入場就幾乎無人監管的「遊樂場」。在此期間,河南省曾宣布要對省內擔保機構「進行全面清理整頓」,但進展卻一直不順利,後來便沒了下文。備案證制度施行不到兩年,河南省決定推出「融資性擔保機構經營許可證」來取代舊有的備案證,試圖通過提高准入門檻、減少發證數量來迫使部分違規操作的公司退出市場。許可證的門檻比備案證要高得多,不過也依然擋不住「門路」。「要達到1億元銀保業務的線不難,趕在審批前從縣裡的地方銀行辦出來的。」一位擔保公司主管向記者講述了其中的一些奧秘,他所在的公司已經拿到許可證。2011年9月,河南陸續下發第一批通過初審和公示的許可證牌照,只有200多張。但未及第二批許可證下發,河南擔保行業就已大範圍資金鏈斷裂。出事的光大偉業、煜鑫泰等擔保公司剛剛獲得許可證。從尷尬的工作組,到「快查,快辦,快判」王剛將二百多份華大客戶的報案材料交給鄭州市經偵大隊,卻石沉大海。王學榮在電話里告訴記者,「已經向上面打過多次立案報告,立不立案需要上面批准」。鄭州因此躁動不安。當初瘋狂投資的「放貸人」,開始瘋狂地追著擔保公司老闆、借款公司老闆和當地官員。投資者一度將希望寄托在了高調進駐公司的政府工作組身上。2011年10月下旬,鄭州市政府迅速成立了工作組。鄭州重災區金水區的工作組包下了位於鄭州市經七路財鑫賓館的兩層客房作為「指揮部」和辦公用地。五十多名組長分別從市委辦公廳、市人大直至市體校、市糧食局抽調,均為副縣級以上幹部。每天至少有一名工作組成員留守各家公司,接待前來質詢的理財客戶。但四個多月過去了,工作組進展緩慢。事實上,這個大小會議不斷的工作組先天不足:沒有執法權,工作組無法強制查賬,也無權凍結公司資產,只能靠公司老闆「主動配合」。面對焦慮的理財客戶質詢工作進度,駐華大工作組組長、鄭州市審計局副局長王學榮幾乎從不拒接電話,但回答一直是「我們正在查」。最初擔心走司法程序會導致債權縮水的理財客戶們,最後決定走法律途徑,到法院申請立案。可是,王剛將二百多份華大客戶的報案材料交給鄭州市經偵大隊,卻石沉大海。王學榮在電話里告訴記者,「已經向上面打過多次立案報告,立不立案需要上面批准」。「聽市裡面的意思,如果允許立案,公司太多,警力不夠。」駐華大工作組一位工作人員解釋,「立案之後過程依然漫長,誠泰、聖沃立案後也一直沒能兌付。」但風向似乎正在轉變。2月16日,在鼎諾公司、工作組與客戶代表三方會議上,駐鼎諾公司工作組組長、鄭州市統計局副調研員郭莉曾傳達「上級會議精神」,稱剛剛上任的新市委書記對危機處置很重視,「新的思路是"快查,快辦,快判』。」對已經立案的公司要加速判決,該斃的斃幾個,該抓的抓一批,該立案的要立案,以教育其他擔保公司。同時,對鬧事的、堵路的集資客戶,也要嚴厲打擊。根據郭莉披露的數據,截至2月16日,已經進駐工作組的擔保公司為51家,立案9家。而2012年5月31日,被業內認為是河南擔保業的一個「大限」,因為鄭州市金水區要求所有擔保公司在這一天前結束兌付。「一池子魚都病了,就是水的問題。」在當地一片焦慮的時候,一位擔保業元老級人士卻覺得沒事,他一直堅持不做房地產、不做過橋資金,「銀行是主血管,民間金融是毛細血管,必須綜合治理。光管住擔保公司也沒用,還會有投資公司、汽車租賃,都可以集資。」後來看到安陽民間借貸崩盤的大量案例,才知道真的是太瘋狂。一個小小的安陽,市區戶籍人口只有100萬,全市人口也才600萬。可民間借貸金額保守估計600億以上,平攤到全市人口,人均一萬,如果只算市區人口,則是人均6萬,戶均20萬以上。

洛陽2011年盛歸來就出事,涉及幾個億的資金,這次是大面積爆發了。目前了解和接觸的情況,絕大多數的民間借貸崩盤後,是不可能解決的,因為虧空的資金一大部分被借款企業變成房產、土地、機器設備等固定資產,因為企業虧損,無法變現。另一部分被放款人,也就是高利貸老闆買豪車,吃喝嫖賭揮霍。還有部分理財客戶也被眼前的高息迷惑,高消費,超前消費,這些財富都蒸發掉。至於你說的沒有解決,同一個地方還會發生類似的事情?這也是LZ發帖的目的之一,11年是全國性的大崩盤,從包頭、鄂爾多斯到山東、江蘇、溫州,山西、陝西,河南、河北。動輒都是幾十億上百億的資金規模,很多人血本無歸,。家破人亡。但到了今年,還是在不少同樣的地方發生了許多民間借貸崩盤案例,尤其以新鄉,洛陽,鄭州為代表。只能說人性是永恆不變的,還有國人大多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不到黃河不死心的。再壞的事,只要不發生在自己身上,都覺得很遠很遠。這個可以從歷史的角度來分析,如果要細分析,那樓主要在開貼了。等先把這個帖子更完,你全景式的看看也許會有更深的體會。瘋狂的古都--安陽民間借貸崩盤始末2012年1月1日,河南安陽,數千人湧向街頭,試圖衝破由警察組成的道道人牆。這場風波,源自席捲全城的非法集資。2009年之後,傳銷式民間借貸在當地興起,該市一夜之間冒出300多家高息攬儲的公司,跨地產、能源、礦產、汽車租賃等當地幾乎所有行業。利息從最初的3分一路攀升,最高時達到了1毛出頭。據官方內部公開數據,保守估算有200餘億元資金流向非法集資,更有說法稱,安陽被捲走的資金多達490億元,但本刊未能向當地政府核實。全民為之癲狂的地下金融體系,在2011年6月開始出現崩盤趨勢。先是40家公司被立案查處,融資公司老闆或跑路或被抓。安陽一夜之間,從全民借貸變成全民討債,零星堵路聚集事件從未間斷,直至爆發元旦的萬人上街遊行。以「甲骨文和易經的故鄉」著稱的安陽,地處三省交匯,下轄五縣四區,總人口542萬,其中市區人口只有100多萬。這個以重工業為主的地級市,在省內經濟排名第四,是並不算髮達的內陸城市。然而,民間融資之於安陽可謂歷史悠久,幾與改革開放同期發生,自上世紀80年代末起步至今,先後經歷了「讀書社」式初級小額融資、實體經濟民間融資、傳銷式資本空轉三個階段的演變,構成一部完整的大陸民間集資發展史。安陽之殤1月1日早上8點,73歲的退休職工老劉坐公交車來到安陽市工人文化宮,見到十字路口已經拉起了警戒線,排列整齊的警察嚴陣以待。7點,某派出所所長就已趕到此處。此前,元旦上街請願的消息已通過網路和手機簡訊在這個城市瘋傳。傳聞中的集會地點工人文化宮、火車站、人民公園、文峰立交,已被警方布控完畢。警力被抽調一空還不夠用的安陽,不得已向鄰近的鶴壁市求援。上午9點開始,人流開始向上述地點集結。工人文化宮地處十字路口,滿街是警察和黑壓壓的人潮。有人發表演說,應者四起,掌聲雷動。老劉看見兩名警察架著一個年輕女子的胳膊往外走,他上前攔住說:「要抓就抓我!」警察放了女子,但沒有為難老劉,領著他去路口的相州賓館找領導。相州賓館此時是官方的臨時指揮部,官員們苦口婆心地勸說大家趕緊離開。此時,網路論壇和微博中出現了「直播」的帖子,現場被描述為有三萬人參與。火車站成為最讓官方為難的聚集點,有人叫喊著要去卧軌、要進京、要攔停火車,肢體衝突開始出現,五六個人剛衝過警察封鎖的人牆即被控制。市內的主要居委會派出工作者,對本社區居民作思想工作。最終,集會者被勸止,於下午1時逐漸散去。當日下午,局勢基本被控制。工人文化宮所處的路口仍有數十名警察把守,路邊一排麵包車內,坐滿身著作訓服的人;火車站廣場上停了數輛警用大巴和一輛防暴車,警察在進站口查驗車票,到北京方向的旅客會被嚴密盤查;京港澳高速的安陽入口處被採取了限行措施,車輛進入收費站前會被詢問往北還是往南,向南方向的即刻放行,往北京方向的,則要說明原因。綜合現場目擊者和參與者的描述,3萬參與者的說法過於誇張,但當日應有上萬人參加,衝突雖有但不甚激烈。當天下午,安陽市委召開緊急會議,將這起事件定性為「部分參與非法集資的群眾聚集事件」。《安陽日報》事後報道稱,這次會議強調,「據有關部門調查,參加非法集資的群眾在我市群眾中佔比例較小,藉機挑動鬧事、煽動遊行示威、組織非法上訪的更是極少數,絕大多數群眾對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是理解、支持、配合的。」「參加非法集資者比例較小」的言論引起一片嘩然,有市民向本刊記者提供一份殷都區處置非法集資工作領導小組印發的小冊子,這份在2011年12月廣為散發的宣傳冊中,殷都區政府承認該區集資戶占轄區居民戶的80%左右。次日,安陽市民開始接到落款「安陽市處置非法集資工作領導小組」的手機簡訊,公布13人在當天因「挑頭堵路、衝擊鐵路」被刑拘,另有8人因「惡意煽動、串聯」被行政拘留。事件暫時平息下去,但網路上的討論仍在繼續,除了情緒的發泄,也出現了本地人對瘋狂參與集資的反思和檢討。有人反問:「現在收不回來錢就找政府,當初每月收到高額利息的時候,可沒人想到過政府吧?」安陽人對民間集資並不陌生,這個經歷了20年多民間集資史的城市,見識過花樣翻新、品種齊全的各種變相集資手法,飽嘗財富帶來的刺激和痛楚。發韌:「三讀會」1月1日晚上9點,安陽超越集團的一位中層仍在參加公司的會議,商量如何應對這波「金融非典」。超越集團作為安陽最大民企,其實就和當地的地下金融,有著割捨不斷的關聯。在當地,超越集團的老闆楊清河是個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從公開的報道中,可以大致梳理出他的發跡路線。早年的楊清河命運多舛,9歲喪父,高中輟學,之後跟姑父學習經商。販過煤,搗騰過家電,到1987年時,楊清河已積累下40萬元存款。這一年,楊剛剛20歲。就在1987年,26歲的鄭州人張少鴻創辦了「讀來讀去讀書社」(以下簡稱「三讀社」),這個中國銀行河南省分行辭職下海的青年,精通資本運作。表面上,市民交納10元押金和10元租金就可以免費借閱「三讀」分支機構的書刊;實際上,這是該組織通過高於銀行利息吸收公眾存款的集資模式——在1997年「三讀社」第一次被查處前的10年時間裡,該社的經營活動一直被宣傳為推動讀書求知的創新之舉,其民間集資行為卻沒有隻字披露,張甚至因其對「文化事業」的貢獻獲得第五屆「全國十大傑出青年」稱號。據公開報道,1988年,楊清河在報紙上看到「三讀」報道,深受啟發,於是也在安陽複製了這一模式,創辦了「讀去讀來讀書社」。同樣的,雖然對其的公開報道中聲稱楊清河是因為自己少小失學所以也想做推廣讀書求知的事業,但其實際上也同時進行「三讀社」式的集資活動。日後無論超越集團的生意做得有多大,這一業務始終不曾被超越放棄——時至今日,超越下屬的超越小額貸款公司在市內開設的小門市仍在營業中。是年10月,楊清河任社長的安陽市「讀去讀來讀書社」及其9個分社同時開業。三年後發展會員5萬餘眾。其創辦的安陽市超越文化傳播有限責任公司,成為安陽第一家私營企業。超越公司後來赴廣州、北京,創辦了廣州市超越金融服務公司、北京市超越文化有限責任公司,並在1993年進軍地產行業,1993年成立了安陽超越房地產開發公司。在26歲時,楊清河成為顯赫一時的千萬富翁。楊的成功引來效仿者。1993年,安陽人宋躍福成立華通翻譯有限責任公司,開始採取高額利率回報等形式,在市民中集資。這一年,鄭州「讀來讀去讀書社」已擁有9萬會員,以一千萬元的註冊資金成為當時河南省最大的民營企業;安陽超越則繼續南下北上,打造了一個涉及房地產、保健食品、學校、培訓、餐飲、煤炭的跨行業集團。華通翻譯則組建夢娜實業有限公司,效法超越集團發展實業。1990年代後期,在民間集資規模越來越大的同時,銀行開始察覺到異樣。最先納入銀監部門視線的是鄭州「三讀」。1997年1月份,銀監部門根據舉報,以涉嫌非法集資對該公司進行查處。後查明,截至1998年9月10日,「三讀」公司共向社會不特定對象吸收資金5.8億餘元,用於期貨、股票等高風險投資。2001年7月,鄭州警方正式對「三讀」公司立案偵查,其創辦者張少鴻後來獲刑10年。接著出事的便是安陽的華通翻譯。2003年9月,華通翻譯和夢娜實業幾個項目投資失敗,無力支付集資者本金和利息,血本無歸者聚眾堵截京廣鐵路,致使京廣鐵路停止運行17分鐘,造成4列火車停運。華通案發時,已經先後集資2.8億餘元,最終給被捲入的安陽居民造成5950.27萬餘元的損失。2005年12月,華通翻譯老總宋躍福以集資詐騙罪被判處死刑。作為案情相似的兩個案件,「三讀社」案涉及金額遠遠大於華通案,但華通老總被判死刑,量刑遠重於獲刑10年的「三讀社」老總,安陽本地人認為這「十分詭異」的一件事,甚至有傳聞稱這與同業競爭帶來的傾軋有關。但其實,這樣的量刑差別在當時並非罕見之事。在很長時間裡,大陸《刑法》對於非法集資犯罪的兩項罪名——「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和「集資詐騙」——沒有做明確區分。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與集資詐騙罪在行為表現上有相似之處,這導致實際量刑定罪的隨意性相當大。但是兩者量刑處罰卻差別巨大,前者最高量刑是有期徒刑10年以下,而後者最高可以判處死刑。最高法早已認識到這一問題,多年來也不斷針對定罪標準做出「補丁式」解釋,最近一次是2011年年初公布的《關於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法釋[2010]18號)。依據這一最新解釋,許多即使在2010年剛剛做出的判例都顯得量刑過重。在罪與非罪、死罪與輕罪的模糊界線之間的民間集資,雖然低調生存,但始終因為民間金融市場的巨大供需而持續活躍不已。遊走其間的企業,無疑戰戰兢兢。在安陽,華通事件也對超越集團產生了巨大影響。楊清河曾在一次演講中不無憤恨地說,「一個企業老跟我們學習,學習了就違法了,變成了社會集資了,結果公安局把它查抄了。」楊在這次演講中,提及超越集團經歷的一次擠兌風波:2003年9月6日,華通案發後,社會上開始傳言超越也將查封,正在香港辦事的楊清河緊急返回安陽。9月18日,他來到公司時,眾多投資者和集團員工已聚集了一院子,當場有人提出要把錢取走。楊在兩天做了12場報告安撫民眾,並調集大量資金應對,最終平安度過了這場風波。暗流:需求帶動的融資對「三讀社」和華通的打擊,並沒有中止民間集資。按照1991年出台的《最高人民法院關於人民法院審理借貸案件的若干意見》的規定,民間借貸不超銀行利息的4倍即為合法。安陽最早的民營企業超越集團和最大的民營企業貞元集團,都在市區多處設立借貸的聯絡處,比如銀行利息在6厘左右時,其設定的利息保持在2-2.5分,最高達到3分。一些中小企業更是對民間資金極度依賴。以精打細算著稱的安陽人,樂於把錢借給企業或熟悉的生意人獲取高利息。安陽的地下金融持續活躍。退休於安陽豫北紗廠的老陳說,包括他在內,多名安陽豫北紗廠的職工在1992年前後,便先後將數年積蓄存入當地的貞元集團、超越集團等公司。2006年前後,老陳又將當年的退休金全部存入上述兩家公司,總計金額60多萬元。貞元集團、超越集團均為資產規模位居安陽前三的民營企業。貞元集團成立於1992年,先後涉足清潔能源、地產兩大發展領域。截至2010年底,該公司總資產規模達16億元,員工達1400餘人(超越集團總資產已達70多億元)。多位受訪民眾稱,多年來,上述兩家公司通過與借貸者簽訂購房合同、購天然氣協議等方式,以月息2分至3分不等的利率,向當地民眾借款。安陽一銀行業內人士透露,安陽民間金融的興盛與安彩集團的破產有關係。號稱世界第一玻殼集團的安彩集團在2004年銷售收入突破100億元,旗下的安彩高科主營業務收入達到近30億元,但因其後來投資失誤,造成了數以百億元的銀行壞賬,最後只得破產。安陽被多家銀行評為「金融高風險區」,本就苛刻的貸款條件變得更為苛刻,中小企業很難再從銀行貸到款。民營企業主們抱怨說,銀行更願意借錢給央企和國有企業,而不願借給他們。一不願具名的企業老闆稱,即便能從銀行拿到貸款,利率也跟民間金融市場差不多,「銀行貸款利率是年息9分1厘左右,但民營企業想獲得貸款,還必須走很多灰色渠道,經過多次送禮與回扣後,最終也合到月息3分左右了。」加上銀行貸款程序繁瑣等諸多原因,私營企業紛紛把目光盯向民間,並逐漸催生出了一個新的行當——「錢串子」。所謂「錢串子」,也就是一些單幹的民間集資掮客,他們四處打聽誰家有閑錢,然後找上門去,撮合其借錢給企業,自己從中分成。「錢串子」盈利方式多種多樣,最常見的兩種:一種是返點,即扣除借款額的比例,最初通行的標準是8%到10%,即借出1萬元能得800元到1000元報酬;另一種是賺取利差,比如從別人手裡收上來的利息是兩分,放給企業的利息是3分。最初的民間借貸是在城郊及鄉村進行,「錢串子」的拉攏對象多是親戚、鄰居、同學、戰友,依靠熟人社會進行傳播。之後,市區開始出現寄賣行、典當行、投資擔保公司之類的機構,開始向市民公開融資。2007年,中國銀行安陽中心支行前行長劉凱撰寫一篇題為《民間借貸新動向值得關注——以安陽為例》的論文,為撰寫這篇論文,他先後調查了安陽本地的300戶家庭和樣本企業。結果顯示,樣本民間借貸融資總額為18621萬元,同比增長34%。劉凱的樣本家庭融資總額為786萬元,其中借出464萬元,借入322萬元;而樣本企業和經濟組織融資總額為17835萬元,其中借出2116萬元,而借入高達15719萬元。在2007年,民間借貸主要投向房地產、鋼鐵、物流三大行業,佔83%。以家庭借出、企業借入為主,其資金流向具有明顯的行業特徵,經濟發展較快的地區民間借貸較活躍,且以生產性融資為主;經濟欠發達地區民間借貸相對較少,且生活、消費性借貸佔比大。劉凱分析,信貸緊縮政策引起民間借貸的高潮迭起。但直到這時還是能確定,在2009年上半年之前,安陽的民間借貸仍是小眾。直到2009年一個名為「思麒」的汽車租賃公司出現,安陽開始邁入全民集資的時代。全民集資:「一元租車」安陽市思麒汽車租賃有限責任公司(下稱「思麒」)由安陽人謝保國創建於2000年,2009年首創「一元租車」融資模式。謝的公司有2000多輛奇瑞QQ、吉利熊貓、比亞迪以及長安奔奔之類微型車,他的融資方式是,租車人向思麒交一筆「押金」後,可開走一輛小汽車,然後每年交365元會員費,就可免費使用汽車一年。車輛保險、上牌、保養等費用均由思麒負擔。這就相當於一天一元錢租車費,即可用車。一年租車合同到期還車後,押金可退還。押金一般是車價的1.8倍到2倍不等,以一輛市價3萬的吉利熊貓為例,租車的押金是5.5萬元,但押金不是白交,每月可領3分錢的利息,也就是說每個月能領165元錢。「一元租車」實際上鄭州「三讀」融資模式的擴大版。這種模式甫一推出,就大受歡迎,安陽市民紛紛將錢存入思麒。但思麒的所獲還不只於此,思麒的車輛與「三讀社」的書籍不同,其產權還可以用來抵押給銀行獲得貸款。憑藉這種二次融資,謝保國先後投資興辦了多家公司,進軍汽車酒店管理、黃金珠寶、商貿投資等行業。一個商業帝國就此崛起。其實,早在2009年下半年,迅速興起的「一元租車」現象已引起警方注意。安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的民警撰寫一篇論文,題為《「一元租車」市場調查思考》,該文分析了「一元租車」的運營模式,提出警示:這類「一元租車」汽車消費公司在經營中易滋生諸多問題,引發不穩定因素的產生,到期退車後,租車款能否按約定全額退還,尚無法確定,一旦不能按時退還,勢必引發大量的社會矛盾,這些矛盾有可能被推向社會,影響社會穩定大局。這篇文章最後說,這種用租車消費的方式變相向社會集資的行為,法律上應該怎樣定性、是否合法等一系列問題當引起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及有關法律上的深度思考。2010年4月14日,該文被公安部評為全國2009年度二級情報。然而,「一元租車」卻在後來雨後春筍般地生長。根據安陽工商部門的統計,2007年,安陽的汽車租賃公司尚不到10家,到2010年初已達到了80家。這些公司註冊資本最低的有3萬元,最高的有2000萬元,其中僅1000萬元以上的公司就有18家。上述公司還不包括那些沒有註冊而從事租車融資的公司。一時間,安陽街頭到處都是汽車租賃公司招牌,一些洗車、車飾店也兼辦「汽車租賃」業務。這一波民間融資熱潮的背景是房地產業行情在經歷了短暫調控後,再度走高。2009年,安陽地產業進入高潮,從銀行貸款困難的房地產企業紛紛依靠民間借貸進行融資。思麒汽車租賃的押金進入了自己開辦的實體,如酒店等項目。而後來的汽車租賃押金多數被借往房地產或民營企業。伴隨著汽車租賃同時瘋長的是投資擔保類公司。進入2010年之後,投資擔保公司開始在安陽遍地開花。新成立的擔保公司多以賺取利差為營生:從民間收上資金,轉手以至少兩分的利差借給私營企業。借貸者也以地產企業居多。安陽擔保公司瘋長,因其進入門檻低。跟溫州等地擔保公司由金融辦主管不同,河南的主管部門是工信局和中小企業局,在工商註冊一般只需50萬元的註冊資金,大多數擔保公司甚至依靠代理,花幾千塊錢就能註冊。拿到金融許可牌照的只是其中極少數,一般租一間門面、扯根電話線、設兩個辦公桌就可以開展業務。直到2011年年初,當地下發緊急通知,才將擔保公司的門檻定為註冊資金2000萬元以上,並規定達不到要求的停止註冊,並對以往公司進行清理。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在2010年新開擔保公司的多是20來歲的年輕人,其中一大批為「富二代」,他們收上來錢之後做的第一件事通常就是換豪車。2010年,安陽街頭一夜之間到處都是寶馬、賓士,路虎添了200多輛。很快,一些地產公司看到這些行當的紅火,乾脆自己出面融資,派出業務員四處遊說,行情一般是每拉來一萬元獎勵600元。除了高調的專業門店和營業部,一些裝飾考究的茶館、煙酒店、麻將館開始成為集資的據點。這些據點對集資坐地抽成,被集資行當里的人稱為「坐家」。一般情況下,在店裡談成一筆生意,老闆可抽成兩個點,也就是一萬塊錢的報酬是兩百元。從市區到市郊,「錢串子」們異常活躍,通過親戚、同鄉、同事羅織出借貸關係網越來越大。在公園晨練的老人開始不斷接到關於投資理財的傳單,一個個關於發家致富的傳說開始廣為流傳。頂峰:傳銷式集資就在這個時候,安陽於1990年代興起過的傳銷行業從業者開始進入這個行當。一個叫曹曉勇的男子,1990年代末曾傳銷過名為康福德的搖擺器,在2010年8月5日註冊了名為安陽中豫隆豐成的公司。其工商執照上顯示,該公司的主要經營範圍是:房地產投資、企業投資、礦業投資、商業投資、工業投資及管理諮詢、項目信息諮詢。曹後來把業務拓展到了安陽下轄的林州市,由其外甥張錚負責拉業務。林州是安陽的經濟強縣,以包工頭和建築商而聞名。張錚先後為舅舅拉來了1000多萬元的資金,其中400多萬元屬於其父母、岳父母和哥哥等至親朋友的,其岳父家的100多萬元是拆遷補償款,「岳父和大舅哥因為拆遷當釘子戶現在還在服刑。」有報道稱,曹曉勇夫妻將傳銷技巧發揮到極致,雙方所有的親屬全部被拉進來做投資。二人居住的小區里,很多鄰居,甚至包括門口打燒餅、賣涼皮、滷肉的,都在安陽中豫隆豐投了錢。甚至,曹家60歲的保姆也投了5萬元錢。在2011年下半年安陽召開的一次銀行系統會議上,林州一個農村信用社稱,上年同期存款是10億元,本年度僅8個億元,不增反降。2011年9月,曹氏夫婦消失無蹤後,當地政府對其展開調查。媒體報道估計,中豫隆豐在成立後約12個月內吸收的資金可能超過1.25億元。安陽地下金融風生水起,外地空手套白狼的老手們,嗅著熟悉的味道蜂湧而至。一個叫黃守亭的男子,從2010年8月開始,為海南恆宇房地產公司融資。目前已經知道,海南恆宇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根本沒有經過工商註冊,但在其所謂的官方網站上,號稱註冊資金1000萬元,先後在黑龍江、海南等地參與開發了多個樓盤,全國土地儲備高達5100萬平方米,54個項目分布在24個主要城市……網站甚至公開聲稱,在2009年獲評中國房地產上市公司前十,與萬科並列榜首。黃守亭憑著一份海南恆宇工商執照複印件,四處宣傳公司項目離博鰲論壇所在地不遠,又是國際旅遊島,將來的升值潛力巨大,所以不用擔心借錢不還的問題。黃守亭,只是海南恆宇在安陽的5個下線之一。這五人多有傳銷經歷,他們一般是在安陽找家賓館,租上兩三間房子,然後作為代理商或大戶,發展下線。他們的下線是「錢串子」,再之下是「坐家」,之下才是最底層的借款者。最開始,海南恆宇在安陽的借貸月息是三分,借款期限三個月。精明的安陽民眾一開始都試探性先投一兩萬,三個月後本息全部歸還,便在第二批募集時加大了籌碼,而第二批資金的利息上升到了5分。加入的投資者越來越多,而且數額越來越大,一些失地農民和退休職工將全部家底全部拿出。到第三批籌款時,利息漲到了6分,一下子吸引了3000多人參與。一位「坐家」事後透露,他在觀察中掌握了大戶們的分成模式,以海南恆宇為例,大戶們會先將資金扣除25%,自己留下10%後,再依次返點給「錢串子」、「坐家」和投資者。這位「坐家」是個茶館老闆,他的上線是他的前同事。10年前,他就開始通過地下金融借貸,現在僅僅掙的利息都已經上百萬,超過其當年的本錢。在前同事的鼓動下,他也把20萬元投給了海南恆宇。天津、安徽、遼寧、內蒙等地,各地形形色色的融資企業紛紛進駐安陽。當地地下金融市場的利息一路瘋漲。本以實業借貸為主的地下金融,由此變成了傳銷式資本空轉。2010年年底,安陽官方做年終盤點時,發現各類融資公司竟然多達300多家,當即出台文件暫停註冊新的公司。但問題已經開始呈現。天津活力木公司在安陽集資。最初在工商局網站上查到其有50億元的註冊資金,但2011年1月9日,天津警方查封了活力木公司之後,受害者再去工商局網站上查詢,顯示該公司註冊資金仍是50億元,而實際投資一欄顯示的是「0」,安陽數百名集資者傻了眼,一名聾啞人投資者因此自殺。郊區失地農民和退休職工,成了這波集資潮的生力軍。他們手頭的賣地款或退休金成為垂涎的對象。一些公務員也參與其中,甚至不少警察也投了錢。處級幹部聚集的安泰園小區和科級幹部聚集的安惠園小區內,參與集資者比比皆是。當地警察在調查後稱:「集資是幾乎全民都參與,郊區絕對超過八成,市區五六成絕對沒問題。」2011年年初,零星的擠兌事件已在安陽出現。安陽市政府在當年1月20日下發緊急通知,這是當年的安政辦2號文件,題為《關於預防和打擊非法集資的緊急通知》,通知說:「近期,我市民間融資行為活躍,一些非法集資又重新抬頭,並向多領域和職業化方向發展。為防範於未然,市政府決定集中開展防範和打擊非法集資專項行動……」安陽市就此在市政府金融辦下面設立了「處置非法集資聯席會議辦公室」,各縣區政府主要領導成為「處非」工作的第一責任人,並明確了監管主體:擔保公司由工信局負責,典當行由商務局負責,房地產公司由住建局負責,投資公司寄賣行、汽車租賃由工商局負責。工商局暫停2000萬元以下投資公司、寄賣行、典當行及汽車租賃公司的註冊,排查企業有無還款能力、是否虛報註冊資本、有無抽逃註冊資本跡象。通知並要求從1月起,每月實行非法集資零報告制度(從初次上報到本次上報的時段內,即使沒有出現新情況,也要在報表上填上「0」上報的彙報制度),對本地區本行業的突發集資案件要在第一時間上報。然而,非法集資一如既往地火爆,並在2011年3月到達頂峰。雪崩來襲2011年1月20日,73歲的安鋼退休職工老劉,通過家門口的照相館,把20萬元存到安陽市龍安區龍泉煤礦的戶頭,按返點和利息先領回了1.9萬元。一個月後的2月18日,林州老家的侄女,又通過老劉存了18萬元……最終,以安鋼退休職工為主體的集資者,最少共計有2800戶在龍泉煤礦存了錢,龍泉煤礦融資金額的最後統計達到27億元。龍泉煤礦於2011年10月3日立案,被稱之為「103案件」。2011年3月,餛飩攤主老肖把準備給兒子買房的23萬元給了天天房產——這個只有一間門臉的小融資公司,是子軒房產的下線。同樣在3月,安陽市棉麻公司破舊的辦公樓內,一個名為「安然能源」的公司租下了三樓一層黑洞洞的辦公室,在牆上懸掛起和市長的合影,以「從水中提取氫氣」項目為噱頭,進行融資。安然公司謊稱已在安陽通過立項,準備動工修建廠房——安陽市發改委當然沒有對此項目立項,理由是「所申報材料中的核心技術未詳細說明」。公司給大戶的返點達到了20%。天津天鑫礦業和天津鵬英志生股權投資分別以「股票發行」與「融資服務」的名義,並承諾每個月返還6%的高額利息,數千安陽市民最終入彀。……眾多集資參與者表示,2011年3月是安陽集資的高峰期,借貸風潮愈演愈烈,外地和本地的企業以開發能源、研發高科技項目、成立投資基金為由,通過月息6分乃至1毛的許諾,席捲了當地數百億元資金。安陽本地一地產商稱,2011年之前,受益於國內房地產市場不斷膨脹,安陽房地產價格不斷攀升,他們以月息3分借入的貸款,只要地產項目運轉順利,仍能還貸且有不少利潤,「確切說,只要月息不超過5分,我們就有利可圖。但利息達到6分以上時,沒人能承受得了。」3個月後,瘋狂的民間借貸終於迎來崩盤。2011年6月,前文提及的思麒租車和龍泉煤礦先後因資金鏈斷裂無法支付利息,導致大量民眾上門擠兌。而後,一些外地公司因虛假註冊被官方查處,融資公司老闆紛紛跑路。包括央視《焦點訪談》在內的媒體,輪番來到安陽採訪。滿大街都是扯條幅討債的人群,市政府大門多次被堵。安陽一位民警說,6月之後,他一天沒有休息過,整天都忙著執勤預防突發性事件,同時也為自己的20萬集資款焦慮。9月20日,海南恆宇的底層集資參與者把一個叫石揚的代理商堵住,將其綁架到了鄭州。石的家屬報案後,警方將石解救了出來,但成群結隊的人流涌到派出所內,聲稱不把石拘押就不離開。僵持一夜後,警方只好將其移交到另一派出所。2011年9月,隨著崩盤來臨,大量案件冒出,安陽成立成立了以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郭法傑為組長的處置非法集資工作領導小組。安陽警方對40家涉及非法集資的公司進行立案,抓了上百人,其中包括老闆、大戶還有「錢串子」。很快,安陽發現,此時全國各地都在清查非法集資。「安陽動手晚了,涉及的很多問題賬號早就被其他地方查封」,之後安陽警方把工作重點從抓人轉移到查封賬號上。安陽一夜之間少了數百個「老闆」,太多人都在「跑路」的途中。安然公司老總的兒子李言和女友10月26日被重慶警方在希爾頓大酒店抓獲時,隨身帶著880餘萬元現金、1000克金條和一輛新買的凱迪拉克越野轎車,贓款贓物總價值近千萬元。殷都區在對5000多戶20萬人口的摸底調查中發現,在該區從事非法集資的各地公司多達28個項目,涉及17個重大案件,該區成為當前非法集資的重災區,集資戶占轄區居民戶的80%。關於安陽的集資總數額,官方的公開答覆是沒有具體數額,但有政府官員私下透露內部公開數字是200多億元。而市民代表則稱,他們從可靠渠道獲得的數字是590億元。目前記者未能從官方得到確切的總額。進入10月,眾多媒體開始對安陽地下金融崩盤風波進行密集報道。零星抗議事件繼續上演,風暴不可避免地延燒到超越和貞元這樣的大型公司。他們無法滿足「股東們」的退款要求,兩家企業也不能按時支付利息了,上門討債的人越來越多。兩家公司老總開始在《安陽日報》上頻繁露面,並參與幾次重大的投資洽談和銀行授信會議,以期穩定公眾情緒。超越集團後來出台政策,每名投資者最多能取本人集資款的10%,但最多不得超過1萬元。悲觀情緒在安陽蔓延,不斷有自殺新聞傳出:安鋼一女職工穿戴整齊後服毒身亡,一名女子在安陽第六人民醫院的樓頂終身躍下……一名「錢串子」上吊後,前來討債的老年集資者們拍碎了棺材:「你死了,我們怎麼活啊?」2012年1月3日,安陽市彰德路與文昌大道再現小規模聚集事件,數百名警務人員被布置於橫穿文昌大道而過的京廣鐵路兩旁,嚴防卧軌等過激行為。1月6日召開的一次會議上,安陽官方向集資受害者代表宣布,參與聚集者中,已有17人刑拘,11人判刑。1月13日,河南《大河報》發出一條消息,透露安陽超越集團與上海仁鼎股權投資有限公司經協商,決定以超越集團旗下光彩投資為基礎,組建河南仁鼎超越資產管理集團有限公司。報道稱,這一平台可化解「金融非典」給超越集團帶來的不良影響。2011年10月,也是在擠兌風暴愈演愈烈時,超越宣布與中國煤炭科工集團有限公司舉行戰略合作簽約儀式,簽下11.8億元大單,共同打造超越礦業農莊。事發後,安陽本地人在網上展開熱議。有人黯淡地寫到:「我很擔心崩盤之後,受傷的還是我的家鄉人。安陽是個老城,所以安陽人區域性血脈沉澱程度較高。」「所有非法集資活動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受害的往往都是整個家族外搭上若干親朋好友,導致他們事後連獲得親友救濟的機會都極其渺茫,等於自斷了後路……」1月18日,據內地媒體報道,安陽鋼鐵集團病退工人劉洪飛成為安陽市第一例一審被判死刑的非法集資人。據警方調查,2005-2011年長達6年時間裡,劉以自己投資股票能贏利為名,隱瞞自己投資連年虧損的事實,以高額利息為誘餌,非法集資達8537萬多元。除了政府和民眾,焦慮的還有民間金融從業者。一位資深業內人士表示:「非法集資嚴重地敗壞了民間金融的行業聲譽,地方政府只能是矯枉過正,一刀切。不管就亂,一管就死,這就是規律,你要是市長你也這樣。一刀下去,一了百了。」但是「管死」的結果,只能是遲早迎來下一個周期的混亂。「民間金融需求是一個客觀的存在,管死或不管,都會讓它失去健康發展的機會。最近出台了一個治理非法集資的文件,說要加強對非融資性擔保公司的打擊力度。已經管了融資性擔保公司,現在又管非融資性擔保公司了,但他要是以投資公司的面目出現呢?以汽車租賃公司的模式出現呢?出現更多變種呢,怎麼辦?」該人士認為安陽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金融安全以維穩思維多頭管理,看似是加強版的金融維穩,但每當有新的集資模式變相出現,多頭管理局面就會成為大家各管各、「新事物」卻沒有部門管理的局面。「安陽只是先冒頭了,半年多以前,我專門去另一個市調查了一下,那裡的情況現在可能僅次於安陽。其他地方的情況不見得更好。」安陽民間借貸崩盤三年祭儘管距安陽民間借貸崩盤已有三年,這個有「豫北工業重鎮」之稱的城市卻仍未恢復元氣,高高低低的爛尾樓隨處可見,灰色的樓體和空洞的窗戶成為城市中最常見的景觀。與近幾個月邯鄲民間借貸現違約潮類似,三年前安陽民間借貸也發生「雪崩」。在安陽市公布的41家涉嫌非法高息集資公司名單中,房地產企業佔到一半以上。據業內人士估算,安陽當地房企的開發資金來源超過六成依賴民間借貸市場。「安陽民間借貸崩盤後,當地房地產行業受到的打擊最為明顯,部分項目爛尾只是表象,更重要的是,當地開發商及整個行業都失去了信心,這導致安陽樓市近三年一直成交乏力,疲態盡顯。」熟悉當地樓市的一家全國大型房企負責人說。爛尾樓成冬鳥棲息地香洲名郡A區是安陽民間借貸崩盤後遺留下的知名爛尾項目。11月12日,人們在實地走訪該樓盤時看到,小區鐵皮圍擋內,過半的樓棟已經完成外立面裝修,其餘的部分未裝修外立面,有幾棟尚未封頂。由於荒廢時日已久,一些房間甚至被冬鳥當成了棲息地,從樓內不時傳出陣陣鳥鳴。「本來覺得這個項目不錯,我們買了準備自住,現在卻成了小貓小狗的棲身之所,」 前來看房的一位業主表示,「從2011年底算起,這已經是項目第三次停工了,而且從今年年初一直停工到現在。」公開信息顯示,香洲名郡A區原為貞元集團旗下項目,佔地106畝,於2008年開工建設,總計有31棟住宅樓、1204套房源,即使是現在,其也是安陽當地體量較大的樓盤。該項目業主提供的申訴書顯示,香洲名郡A區在2009年開始預售,已經賣出1081套,其中全款售出817套,佔比89.78%。按照購房合同,這一項目應該在2012年6月底交房,但受貞元集團資金鏈斷裂的影響,迄今為止仍未交房。「開發商對項目停工給出的理由是工程款不夠,但按理說,項目開發不應該缺資金,因為僅購房者就付款共約3億元。」香洲名郡A區的一位業主對記者表示。實際上,2009年尚未取得預售證的香洲名郡A區便開始以預訂形式收取訂房款近1億元;2011年10月,這一項目又舉辦七折銷售活動,並要求購房者在10月底前以現金形式全額付款。據業主統計,這次優惠活動中,該公司又獲得了約2億元的資金。「貞元集團這一項目的情況在安陽十分典型,當時安陽很多捲入民間借貸的開發商都有類似的操作,即通過項目預售獲得大量資金,再利用這些資金進行借貸融資,最終無力騰挪,陷入資金鏈斷裂、項目爛尾的困境。」安陽當地房地產業內人士劉莉(化名)對記者表示。除香洲名郡之外,當年捲入安陽民間借貸案的多家房企旗下樓盤都陷入無法「善後」的困境。位於安陽人民大道與東風路交叉口的新都·現代城目前處於停售狀態,一位銷售人員表示「項目內部出了一些問題」。當地人告訴記者,新都·現代城的問題是沒有妥善解決施工款項。此外該項目二期房源預期要到2017年才能交房,一期原約定2012年交房,但至今未能入住。同樣涉及非法集資的超越集團旗下「彰德路·威尼斯印象」商業地產項目,目前也處於停工狀態。安陽政府曾表示該項目將於2014年下半年陸續建成開業,但至今這一項目也未建成。此外,安陽下轄的縣級市林州也在幾年前的民間借貸違約風暴中傷痕纍纍,出現了林州桂花居、上元名城以及君悅龍庭等爛尾盤。後遺症持續發酵安陽房地產業介入民間借貸頗為深入。2011年底,在安陽市公布的41家涉嫌非法高息集資公司名單中,當地企業有23家,其中當地房地產企業(或有房地產業務的)12家,佔到了一半多。「2010年底到2011年初,各地樓市一片繁榮,安陽很多企業看到房地產行業有利可圖,就紛紛改行入市,但其自身並不具備房地產開發的能力和經驗。」劉莉告訴記者。公開數據顯示,2010年10月,安陽市區普通住宅銷售均價為3832元/平方米,較2009年同期上漲了1743元/平方米,漲幅高達83.4%。「在利益驅動下,這些本身並無資金實力的房地產公司為了讓手中的項目周轉起來四處騰挪資金,由於自身資質不佳,從銀行難以融資,因此民間借貸成為僅剩的融資渠道。據我們了解,安陽當地房地產的開發資金來源超過六成依賴民間借貸市場。這也為安陽民間借貸提供了迅速滋生的土壤。」劉莉進一步解釋道。安陽民間借貸崩盤後,購房人成為最大受害者。以貞元集團為例,根據龍安區政府此前對債權人的網路回復顯示,貞元集團融資總額約為6億元,涉及人數約1萬人,主要通過旗下燃氣公司和地產公司採用預售氣票、預售房款等方式融資。貞元集團非法集資案發後,該公司嘗試通過債轉股、債轉煤、債轉房、商品選購等方式對債權人進行償付。「通過債轉房,香洲名郡A區未售房源中約有50套被用來沖抵債務,抵債後這個項目的房源就所剩無幾。沒有後續房源就意味著後續沒有任何收益,怎麼會有公司願意接盤復工?」在香洲名郡A區一位業主看來,這一項目能順利交房的希望已經很渺茫。2013年底,貞元集團與河南九潤投資公司簽署合作協議,將旗下地產公司貞元置業和新都世紀旗下共7塊未開發的土地打包進行合作開發,並將上述兩公司的公司法人變更為投資方河南九潤。多位業主告訴記者,這一過程中河南九潤並未接收香洲名郡A區項目,導致目前香洲名郡A區成了無開發公司、無資金、無施工監理的三無項目。經過此次移交,香洲名郡A區的原開發商貞元置業「金蟬脫殼」,原公司已經人去樓空,不再對項目負責,而其母公司貞元集團也不予負責,目前該項目由龍安區政府託管。迄今為止,香洲名郡A區仍在困境中掙扎,業主自主籌集的1700多萬元項目復工資金在2013年用完,龍安區籌借的800多萬元也使用完畢,此前龍安區計劃先申請項目公積金貸款作為後期復工資金的來源,但因為公產證未辦理而遲遲不能下發。樓市萎靡不振除了等待復工的爛尾樓之外,三年前的安陽民間借貸崩盤還留下了巨大的連環債務「黑洞」。「安陽當年的民間借貸是"人拉人,高額回報』的傳銷式連環放貸,項目公司下面有多個吃利息差的中間人,即低息找親戚熟人借錢,又高息放貸給項目公司和貸款公司,因此很多債務錯綜複雜,根本說不清楚。」安陽當地一位知情人士告訴記者。據媒體報道,當時安陽民間融資是全民參與,包括商販、公務員、退休職工等各類人群,少者數萬元,多者不下百萬。這位知情人士告訴記者,2011年安陽民間借貸崩盤後,安陽經濟幾乎癱瘓。彼時官方統計出的數字是470億元,但當地人認為很多公務員不敢參與統計,民間估計實際數額應達600億元。(編者註:安陽全市人口600萬,市區人口100萬,按此平均,人均6萬,戶均20萬)「房地產行業受的影響最大,多個房企倒閉導致項目停工,不但已經購房的購房者無法收房,而且當年安陽部分樓盤降價四成也乏人問津。」劉莉告訴記者。安陽市住建局調研員劉恆磊表示,「前幾年因非法集資、資金鏈斷裂而遺留的爛尾盤目前還有很多未復工的,目前政府正在積極籌措資金、招商引資,爭取早日解決問題。」「現在的安陽人不敢隨便進入樓市,」一位當地人對記者表示,受這種心理影響,安陽樓市近幾年陷入萎靡不振的狀態。搜房網數據顯示,今年1月至10月,安陽市商品房均價為4223元/平方米,相比2010年同期的均價,漲幅甚小。值得關注的是,自今年8月份起,河北邯鄲樓市也爆發了類似的民間借貸違約潮。金世紀地產等數十家房企因資金鏈斷裂致項目爛尾,無法向債權人償付融資款項。業內人士擔憂,如處理不當,邯鄲或將步安陽後塵。焦作民間擔保亂象:借款企業「黑吃黑」今年已有74歲的李廂廂,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催促兒子到位於焦作市公安局斜對面的河南德爾泰投資有限公司(下稱「德爾泰公司」)打探款項到賬情況。2013年7月,李廂廂被德爾泰公司對外宣傳的「月息2分,風險幾近於零」所吸引,將賣房所得的108萬元全部存入德爾泰公司高管黃娜娜的私人賬戶,並期待著用後者每月支付的2萬多元利息養老。然而,8月14日,德爾泰公司及其關聯公司焦作信和投資擔保有限公司、河南樂通投資有限公司卻突然關門倒閉,李廂廂不僅無法獲得利息,甚至收回108萬元的本金也機會渺茫。在德爾泰公司,和李廂廂面臨同樣遭遇的,還有其他3000多名投資者。他們中的多數人,都被德爾泰公司所宣稱的高利息低風險吸引,在將資金打入黃娜娜私人賬戶後上當受騙。9月10日,媒體在焦作對此事調查發現,上述被騙投資者甚至包括德爾泰公司的副總經理、客戶經理等工作人員。自德爾泰公司成立時便開始在公司上班的客戶經理胡蘭英說,自己被騙了30多萬元,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女則分別被騙了40多萬元、60多萬元。同樣在德爾泰公司上班的副總經理安學文也在此次事件中,被騙了十幾萬元。來自焦作市警方的調查信息顯示,德爾泰公司共面向投資者吸儲3億多元,對外放款總額為2.36億元,剩餘近8000萬元去向不明。焦作市打擊和處置非法集資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下稱「焦作市打非辦」)的一位工作人員向本報記者證實,2011年以來,德爾泰公司已經是該市第八家因牽涉非法集資而倒閉的公司。自此,由2011年開始的河南擔保公司倒閉潮,也從最早的鄭州、洛陽、安陽等地蔓延至焦作。無奈的投資者在德爾泰公司倒閉事件中,其中不少投資者甚至是剛剛在該公司倒閉前的幾個月,才與公司簽訂投資合同。理財渠道的缺乏,擔保公司的過度甚至虛假宣傳,成為這些投資者逐漸受騙的重要原因。「現在好多人都說,我們把錢放到擔保公司,就是為了貪圖那點小利,可除了擔保公司,我們還能把錢放到哪兒呢?」被德爾泰公司騙去10萬元的投資者孟珊珊說。孟珊珊表示,之前,她也嘗試過購買股票、基金等,結果虧得一塌糊塗。最後,在親戚朋友的介紹下,她逐漸相信了德爾泰公司。已在德爾泰公司上班3年的胡蘭英,眼看著自己的客戶每月都能拿到數千元甚至數萬元的利息,胡蘭英最終將準備用於購房的30萬元,存入德爾泰公司,並隨後遊說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女也將錢存入公司。在僅僅拿了2個月的利息後,胡蘭英便被告知,因為德爾泰公司放貸出去的錢無法收回,公司不得不倒閉了。「我去很多擔保公司轉了一圈,發現它們經營的模式實際上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我相信,德爾泰絕不是最後一家倒閉的,如果下一個德爾泰再出現,是不是意味著,還會有更多的投資者蒙受損失?」同樣在德爾泰公司受騙的李新反問道。最後的瘋狂投資戶王麗榮親眼見證了德爾泰公司最後的瘋狂。王麗榮對記者表示,就在德爾泰公司倒閉的前一天,公司突然將攬儲利息由此前的1.5分提高至2.5分,不明真相的投資者看到利息提高,以為每月便能拿到更多利益,便紛紛與德爾泰公司簽訂合同,將更多積蓄存入黃娜娜賬戶。王麗榮便不幸「中招」。8月14日上午,王麗榮在與德爾泰公司簽訂了一份借款合同後,隨即便將4萬元存款打入黃娜娜賬戶,不料,當天下午,德爾泰公司便宣布倒閉,王麗榮的資金最終不知去向。副總經理安學文表示,儘管他已經在德爾泰公司工作了2年,但也搞不清楚公司攬儲的資金流向。「賬目、合同非常混亂,明明簽的合同是放款1000萬元,結果借款企業可能只收到300萬元,明明合同已經到期了,人家企業也已經還過款了,結果(德爾泰)公司又跟投資者簽個新合同。」安學文說。雖然合同本身確實是正規合同,但德爾泰公司卻不按正規的程序走。為什麼要這樣做?安學文說,部分原因是,有一些借款企業根本不會跟德爾泰公司簽訂三方合同,德爾泰公司為了留住這個客戶,只能按照不正規的操作,給這個公司放款,但這樣一來,上游投資者的款項就沒法對賬了。為了糊弄投資者,德爾泰公司會在跟另一些企業簽訂合同時造假。明明企業的借款額是300萬元,德爾泰公司卻非得要求人家簽一個1000萬元的合同,而實際放款卻是300萬元,企業為了拿到資金,只好忍氣吞聲,但到了後期的還款時,企業就會找各種理由,拖延還款。「除了王永峰、黃娜娜和常立保,整個公司都不知道錢是怎麼進出的。」安學文說,其中王永峰為德爾泰公司的法人代表,黃娜娜則是王永峰之妻,常立保則為公司另一幕後控制人。在由焦作市警方對外公布的德爾泰公司借款人名單中,一家名為河南省東徠信勞務有限公司的企業,共向德爾泰公司借入250萬元,但事發後,投資者卻發現,自己手中的合同金額卻高達1000萬元。上述資料同時顯示,總部位於河南省平頂山市的平頂山銀行,也向這家從事非法集資的公司借貸3000萬元,其中利息高達391萬元。來自焦作市宣傳部門的消息證實,目前,常立保、王永峰以及黃娜娜等人已被刑拘。媒體採訪發現,不少投資擔保公司,從一開始為投資者編織的就是一張充滿誘惑的「騙局大網」。以河南歐陸投資擔保有限公司為例,警方調查發現,該公司的上游借款企業鄭州增奇新鋼鐵有限責任公司、河南永恆節能設備有限公司、衛輝鍾利晶硅有限公司不僅與歐陸公司存在「兄弟」關係,甚至連這些借款企業本身都是「空殼」公司。還有一些投資擔保公司,甚至乾脆直接通過虛構項目、盜刻公司印章等方式,向社會公眾吸收資金。於2010年年底被鄭州中級法院判處無期徒刑的李智勇,是河南中達投資擔保有限公司的負責人,在成立不到2年的時間內,李智勇為了實現快速集資,乾脆假借寶隆能源公司等單位借款名義,以高息為誘餌,向公眾非法集資5.2億元。擔保公司不歸路德爾泰公司等擔保公司倒閉背後,則是河南一些缺乏嚴格監管的擔保公司,在迅速野蠻成長的同時,也在暴利面前逐漸偏離了既定的「鄭州模式」,走向一條非法攬儲、放貸不歸路的現實。與以熟人借貸、地下錢莊為代表的「溫州模式」和以民間借貸中介為代表的「青島模式」並稱中國民間金融三大模式之一的「鄭州模式」,最大特點是「一對一」、「不摸錢」和「透明操作」。即一個借款人對應一個出資人,由公證部門對借貸交易進行現場公證。資金不需要通過擔保公司,擔保公司只收取擔保費,並承擔代償責任。在此模式中,擔保公司的利潤來源僅相當於整個交易總額2%左右的擔保費。然而,不滿足於此的擔保公司迅速摸索出另一種模式,上游面向公眾高息吸儲,然後,再以更高的利息將資金放貸給借款者。德爾泰公司便是這樣一家不甘心扮演中介角色的公司,隨著其逐漸成為資金的掌控方,並以此牟取暴利,在經營過程中違規、違法現象也逐漸增多,悲劇最終發生。既是受害投資戶,又是焦作市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張學武說,按照借款方、投資者與德爾泰公司簽訂的合同書,作為丙方的德爾泰公司,本應是整個交易過程的中介方,不該直接參与資金的攬儲、放款,但為了牟取更大利益的德爾泰公司,卻為了佔用更多資金,違法擔綱起整個資金交易的操盤手。在一份由投資者提供的三方合同書上,本報記者注意到,作為丙方的德爾泰公司,所擁有的權利、義務為:「對乙方(借款方)提交的資料、文件的合法性、真實性進行調查」,而作為借款方的乙方,本應該是按照合同約定,按時足額向投資方(甲方)歸還投資本金和支付收益。但包括張學武、趙玉紅等在內的多位投資者卻向本報記者表示,實際上,他們所投資的本該用於乙方經營的資金,並沒有直接進入乙方賬戶,而是被按照德爾泰公司法人代表王永峰的要求,打入黃娜娜的私人賬戶。上述合同顯示,德爾泰公司為投資者支付的利息為1.5分到2分不等,但對外的放款利息卻高達4分至6分,這意味著,一個借款1000萬的企業,每月僅利息一項,就需要向德爾泰公司最低支付40萬元,一年下來,就是480萬元。沉重的負擔,導致借款企業最終寧願選擇違約,也不願還款。上述由官方公布的借貸企業名單顯示,思可達公司向德爾泰公司借款的本金為1500萬元,但應付利息、違約金卻高達2900多萬元;好友輪胎公司的借款本金為1000萬元,但應付利息、違約金則高達2060萬元。自身違規的德爾泰公司,最終嘗到了親手釀下的苦酒。張學武表示,很多借款的企業,正是看到了德爾泰公司涉嫌非法集資的事實,最終不約而同地選擇寧願違約也不還款。「他們(企業)就等著政府查處你(德爾泰公司)這個非法集資的,因為一旦你的這個非法集資被定性,那就是違法攬儲,違法放貸,企業借的利息就不用再算了,最多也就是把本金還給你。」張學武說。結果,德爾泰公司一方面無法按時收回借款,另一方面又得按時支付給投資者利息,只好不斷吸引新的投資者,隨著資金缺口越來越大,最後只有關門、倒閉。多頭監管亂象而鮮為投資者所知道的是,雖然遍布市區街頭的投資公司都在從事著同樣的非法攬儲業務,但僅僅因為名字的不同,便被劃歸到不同的政府部門管理。甚至連焦作市打非辦的工作人員也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抱怨」說,本來,非法集資應該是金融範疇,應該是專門的金融部門去監管,但現實情況是,同樣是在從事非法集資,僅僅因為公司的名字叫法不同,就被劃歸到了不同的部門。上述工作人員說,以擔保公司為例,這些公司因為是由河南省工信廳審批的,便被劃歸到工信部門管理;一些打著投資旗號的公司,有的被劃歸由銀監部門負責,有的則由當地商務部門管理;還有一些打著諮詢旗號的公司,則被劃歸到工商部門。根據國家多個部委聯合出台的《融資性擔保公司管理暫行辦法》:「融資性擔保公司由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實施屬地管理。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確定的監管部門具體負責本轄區融資性擔保公司的准入、退出、日常監管和風險處置。」河南省投資擔保公司的審批機關為河南省工信廳,但該廳工作人員卻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雖然該廳的融資擔保處確實是擔保公司的對口處室,但主要的職責卻是負責省內融資擔保公司的許可證發放,日常監督主要是看公司報表,有一部分業務屬於當地工商部門監管,對於省外的融資擔保公司則是由省金融辦負責管理。河南銀監局則明確告知,銀監局不負責監管民間借貸。媒體同樣發現,焦作市政府辦公室於今年8月27日下發的一份名為《關於調整焦作市打擊和處置非法集資工作領導小組的通知》的文件中,同樣按照公司的名稱與經營範圍,將全市分為六個非法集資問題處置小組。其中,擔保公司、小額貸款公司非法集資問題被劃歸由焦作市工信局負責;創業投資企業、股權投資企業及管理企業的非法集資問題被交由焦作市發改委負責。而房地產企業、汽車租賃公司則被下發到焦作市住建局、交通局和市房產管理中心;農業、林業領域的非法集資問題由焦作市農業局、林業局負責。對於銀行、保險、證券業非法集資問題,則由焦作市金融辦、銀監局和人行焦作市中心支行協同解決;典當行、拍賣行、外商投資型投資企業和企業管理公司、企業財務管理公司、企業信息公司、貴金屬諮詢公司、文化傳媒公司以及其他行業主管部門且在工商部門註冊登記的投資公司、投資諮詢公司、投資管理公司則被劃歸到焦作市工商局和焦作市商務局。焦作80後女老闆非法集資12.3億被調查多個光環下的80後非法集資女老闆距離河南省焦作市政府30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棟兩層的辦公樓。過去,這裡人氣很旺,前來理財諮詢和辦理業務的人絡繹不絕。如今,這裡已人去樓空,僅有三張供辦案登記的桌椅。這裡曾是中宏昌盛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中宏昌盛)的辦公地點。法治周末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8月15日,該公司老闆廉金枝被焦作市警方從辦公室以涉嫌非法集資帶走,隨後該公司旗下多個擔保和資產管理等公司相繼被查封。在一些投資者看來,廉金枝是當地大名鼎鼎的人物,頭頂「孟州市人大代表」「投資焦作十大風雲人物」「中國高層決策委員會副會長」「焦作市十佳農業合作社女理事長」「焦作市農村信用合作促進會會長」等光環。在她被帶走前,公司的運作一切正常,一直以來每個月的利息都能按時打到賬戶上,本金也隨時都能取出來。這與那些因資金鏈斷裂而導致投資者血本無歸的非法集資案不同。不少人對廉金枝的涉案原因充滿猜測。直到2014年9月26日,官方表示,廉金枝因涉嫌非法集資罪被批捕。「高息攬儲、高息放貸是此案的特點。」一位辦案民警透露,目前有151人在辦理此案,初步估計涉案金額達12.3億元左右,涉及的省份除河南外,還有山西、山東、安徽、陝西、北京等。「投資焦作十大風雲人物」廉金枝老家在孟州市廉橋村,孟州市是焦作市下轄的縣級市。公開資料顯示,她出生於1980年,畢業後在中原內燃機配件廠做一名技術員,2003年進入鄭州中信銀行工作,2007年在焦作市創建了第一家眾信商務有限公司,開始從事攬儲對接企業項目的業務,後相繼成立了各種字型大小的資產管理公司。直至案發前,廉金枝已建立起龐大的集團公司網路,以中宏昌盛為代表,其官網顯示,業務涵蓋資產管理、融資服務等,甚至涉及旅遊地產、文化產業投資等十幾個領域。該集團號稱在中國境內擁有17家控股公司,名氣最大的4家子公司是:億登峰(北京)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下稱億登峰)、焦作信雅達資產管理公司(下稱信雅達)、千森宇(北京)國際投資擔保有限公司(下稱千森宇)和焦作市忠昊農業經濟合作聯社(下稱忠昊農業)。從工商資料來看,廉金枝大部分公司註冊時,經營範圍為提供各種「諮詢服務」。一位辦案民警透露,中宏昌盛旗下的公司業務模式大同小異,公開宣稱,專註於為客戶提供量身定製的金融服務,也就是向客戶拉存款,向企業放貸。但忠昊農業擁有林業、奶廠、果蔬種植基地等實體項目。在2012年9月由焦作市發改委、市工信局、市統計局、市廣電局聯合舉辦的「投資焦作十大風雲人物」評選活動中,共有30名候選人公開競選,廉金枝最終以高票當選。「當地的報紙、電視、廣播、網路連續展播候選人的事迹,接受社會公眾投票和監督。這也讓廉金枝的知名度在老百姓中大為提高。」當地一名媒體人士說,按照當時的說法,此次活動旨在激勵對焦作市經濟社會發展做出突出貢獻的投資者,進一步營造良好的投資環境,吸引更多企業投資焦作,加快中原經濟區經濟轉型示範市建設。梳理髮現,當地媒體是這樣介紹廉金枝的職務的:「現任中宏昌盛投資控股集團公司執行總經理、河南忠昊農業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大自然生態農業集團公司執行總經理、北京中宏昌盛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總經理。」而對其評價則是:「她年紀輕輕卻眼光獨到。在中信銀行工作期間,提出了自己的理論,讓數家發展中的中小企業渡過了困難時期,後來又把投資目光放在了農產品深加工項目上,種植蔬菜以"有機、綠色、生態、無公害』為亮點,並不斷提高產品的知名度,創出品牌,建立以農業合作社為連鎖渠道的銷售網路,通過農產品深加工使農產品更加精細化、品牌化,走高端農產品路線。」官民眼中的「誠信」老闆「報紙、電視、網路上經常有廉金枝的報道,感覺她還是很誠信的。」在投資者張文(化名)的眼裡,廉金枝人脈關係多,說話辦事乾脆利落,投資有保障。媒體從一名辦案民警處獲悉,在投資者中,既有平民百姓,還有官員和法律界人士。「手裡的閑錢放在銀行里利息太低,一年也攢不下幾個錢。這家公司信譽好,政府也支持,錢放在裡面當然放心了。」張文說,中宏昌盛在宣傳資料中稱,集團先後被評為中國投資委員會理事單位、中國河南商會成員理事單位、大型企業及個人財富管理機構、最具實力風控機構成員單位、專業資本管理機構、中國高層決策協會理事單位,廉金枝本人也有「孟州市人大代表」等榮譽。不僅如此,孟州市政府下屬的國有公司也與廉金枝進行合作。孟州市政府《關於成立焦作鑫橋投資管理有限公司的請示》顯示,焦作鑫橋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註冊資金1億元,其中財政出資20%,社會募集80%。工商資料則顯示,國資背景的孟州市投資開發有限公司出資2000萬元。《募股委託書》則顯示,焦作鑫橋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委託信雅達通過委託理財方式或借款方式,向特定理財客戶募集8000萬元資金。信雅達將此業務授權給了中宏昌盛代理,並承諾理財預期年化收益率在15%以上。而信雅達和中宏昌盛均為廉金枝開辦的公司。「如果政府不信任廉金枝,是不會與其合作的,也不會給其那麼多榮譽。」焦作市政府一名官員說。張文說,廉金枝的公司不欠錢,到期可以取,不到期也可以取,不夠一月不算利息,不到期利息算1分。投資者每個月都能正常收到利息,否則早就鬧開了。案發後,突如其來的變故,使投資廉金枝公司的人陷入恐慌。9月18日,各地投資者曾自發聚集到焦作市政府門前拉橫幅請願,試圖追回自己的資產。洛陽市吉利區有不少村民把拆遷款也投了進去。一位投資者說,該區東楊、西楊二村正趕上拆遷,約200戶村民將4000萬元左右的拆遷款存放到信雅達吉利分公司,每月拿利息。洛陽市打擊和處置非法集資工作辦公室9月30日通報稱,信雅達吉利分公司兩名負責人已經被批捕,新查扣贓款69萬元,查封個人住房一套,凍結賬戶資金213萬元。投資者的錢流到了哪裡?這也是警方偵查的重點。法治周末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雖然此案涉及地點多,但由焦作市公安局辦理,相關地方的公安機關予以協辦。目前,警方通報的凍結資金僅有1.17億元。光環背後隱藏的「秘密」「廉金枝的資金鏈一直維持得較好,外部幾乎看不出風險。」一位辦案人員說,廉金枝的資金鏈維持方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是高息放貸給中小企業,解決資金周轉難的問題,一種則是靠投資者的信賴心理,不斷吸收資金。「他們對放貸非常重視,沒把握回收的絕對不會放貸。」曾經向中宏昌盛借款的一位企業主透露,向銀行貸款手續繁瑣,廉金枝正是看到中小企業在發展中確實需要錢,而且用錢時間緊,周轉快,經不起拖延,她手下的業務部專門找有抵押能力的中小企業。中宏昌盛多名員工表示,公司要求對投資者務必保持「誠信」形象,否則就會失去投資者。一位李姓員工說,公司高層非常重視外部形象宣傳,內部也辦有報紙《中宏金報》。「正常運轉的一個公司,為何突然出事了?」事實上,這家公司也隱藏著不少「秘密」。工商資料顯示,中宏昌盛的股本金並非對外宣稱的9億港幣,而是1萬港幣。公司登記的地址為香港尖沙咀金馬倫廣場16樓F室,也並非官網顯示的11樓,而且公司僅有一位在冊登記的董事——董振方,其身份證信息顯示,為河南省商丘市民權縣人,出生日期為1988年5月1日,性別為男性。2013年11月28日的《中宏金報》上顯示,中宏昌盛集團在2013年共簽約市值約30億元的合作項目,涉及礦產、商業地產、汽車附屬品加工、新能源、礦產開採、生態養殖、高端服務業等多個領域。該報紙還列舉了當時簽約的8個項目,但在網上查不到這些項目的具體情況。上述李姓員工說,公司收到投資者的現金後,不少都打到了相關負責人的個人賬戶上,對外解釋說,是為了便於支付利息。忠昊農業以及分布在焦作20餘家名為「農枝花」的超市,在當地也頗有知名度。當地媒體報道稱,忠昊農業擁有一流的品牌產品,現代化的生產基地,穩定高效的產品供應鏈,強大的營銷網路和優秀的服務團隊。該公司創出了「忠昊」「太極拳」「懷川」「榮譽」等一批中國知名品牌,並與多家國際知名企業建立了良好合作關係,公司生產的「懷川牌」系列產品榮獲了「綠色食品A級產品」和「中國鄭州國際農博會金獎」,「懷川牌」四大懷葯系列產品獲評中國著名品牌,擁有專利、商標和知識產權等12項。中宏昌盛一位員工則稱,忠昊農業建的大棚蔬菜及果園基地,主要是用來參觀用的,幾乎沒有產出,公司本身也沒有經銷團隊。忠昊農業在武陟縣寧郭鎮建有生態有機農業大棚。當地一名人士稱,其實忠昊農業也做攬儲業務,這些項目的存在能夠積極吸引客戶往裡面投資。新鄉最大擔保公司倒閉背後:兩萬多家庭夢碎騰飛集團雖然已是晚上6點鐘,但位於新鄉市區的騰飛投資擔保有限公司(下稱「騰飛公司」)健康路營業部內,依然逗留著不少理財客戶,李文亮(化名)便是其中一員。2013年11月,由騰飛公司擔保,李文亮以月息1.5%,將10萬元借給了新鄉市新良糧油加工有限公司。根據李文亮與這家糧油企業簽訂的還款計劃書,李文亮每個月可以獲得1500元的利息收入。此前,工作於新鄉市一家國有企業的李文亮,對這家糧油企業一無所知,甚至在決定借款前,僅僅是在騰飛公司一名客戶經理的引導下,匆匆瀏覽過這家糧油企業的宣傳資料。一位知情人士說,騰飛公司為新鄉市最大的一家擔保公司。初步統計,新鄉市有5萬多個家庭都曾先後將資金通過騰飛公司,放貸給當地的幾十家企業。公開資料顯示,騰飛公司成立於2007年,營業網點遍布新鄉市區及下轄縣市。該公司總經理尹伯生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稱,騰飛公司曾為河南環宇集團、華星水務有限公司等數百家企業提供融資貸款服務。2014年11月,隨著騰飛公司的倒閉,包括李文亮在內的數萬名理財客戶發現,由騰飛公司擔保,他們借給一些企業的本金,隨著這些企業經營出現困難,正在面臨血本無歸的現實。如同驚弓之鳥般,這些理財客戶們一面湧向騰飛公司位於新鄉各地的營業部,將所有值錢的設備搬運一空,一面又走向街頭,希望通過向政府部門施壓、呼救,能夠儘快拿回自己的血汗錢。但即便如李文亮這般的理財客戶,也私下向媒體嘀咕:「你說,這錢我們真能要回來嗎?」媒體在新鄉採訪發現,在這些理財客戶渺茫的希望背後,呈現出的則是正在陷入亂象的新鄉民間金融業,仍然無法遏制。僥倖心理一個戲劇性的細節是,直到今年11月20日,騰飛公司獲嘉縣分公司出現資金大面積無法兌現之前,當地甚至有不少理財客戶暗自慶幸說:「獲嘉(縣)這麼多擔保公司都出了事,金果擔保公司倒閉,遠洋擔保公司不給本金,看來小公司真的不行,還是騰飛擔保公司給力,到現在沒一點事情。」這名理財客戶口中的金果擔保公司與遠洋擔保公司,均為總部位於鄭州的擔保公司。2014年11月,由於上述兩家公司位於獲嘉縣的分公司先後倒閉,不少感覺恐慌的當地理財客戶,開始湧向騰飛公司獲嘉縣分公司,要求拿回本金。最初的幾天,這些客戶的要求曾得到滿足,但隨著更多理財客戶湧向騰飛公司,該公司總經理尹伯生髮現,公司的現金流開始枯竭了。此前,騰飛公司通過設於新鄉全市的19家營業部募集理財資金,並將這些資金放貸給企業。當地一位政府人士所,騰飛公司的這些資金,由於利息較高,大多用於當地企業的銀行倒貸,但隨著經濟形勢下滑,當地一些中小企業陷入資金困境,這些中小企業再將這些高息從騰飛公司借入的資金還上銀行貸款後,銀行的信貸卻突然從緊,造成企業貸款突然被中斷,企業的資金鏈終於斷裂,最終,騰飛公司因無力歸還客戶理財資金陷入擠兌風波。
推薦閱讀:

國寶網發布:《2016中國民間文物保護北京報告》
民間面相何知歌,何知章劉恆註解(二)
民間流傳生男生女秘笈大全~
【民間偏方】大蒜治好牛皮癬
民間流傳如何驅鬼方法 午夜千萬不要惹鬼上身

TAG:中國 | 崩盤 | 民間 | 民間借貸 | 借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