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對話《新周刊》:做導演讓我改變了性格

張藝謀:做導演讓我改變了性格(圖片來源:新浪娛樂) 點擊此處查看全部娛樂圖片

  「我從來不太在意某一種評價。」

  《新周刊》:之前因為《英雄》和《十面埋伏》,有人評價你不會講故事,你對此怎麼回應?這一次的故事會怎樣?

  張藝謀:我從來不太在意某一種評價。一個電影出來以後,評價太多了,你在意什麼呢

?有時候表揚你,也是說法太多了,你興奮哪一點呢?拍電影是自己心裡清楚的事情,自己有幾兩重,先天有什麼問題,劇本有什麼問題,能做到什麼程度,優點和缺點比例,我都很清楚。我知道藝術無法做到完美,甚至無法做到讓自己完全滿意,所以大家的誇獎和批評都很正常,沒有才奇怪。所以你不能根據某一種說法去修正、檢討自己,人家一說你不好立刻作檢討,或是一說好立刻就範進中舉,得意忘形,都說明你不夠自信。所以我不太在意某種說法。

  《新周刊》:編劇鄒靜之以古裝電視劇系列聞名,你怎麼想到請他來為《千》編劇?你怎麼看待他的風格?以及和《千》劇的結合?

  張藝謀:五六年以前,我就跟高倉健約定雙方合作,需要一個合適的劇本。但你知道關於一個日本人在中國的故事,如果要提高到一定的層次,不要局限在某種旅遊心態,不要局限在用本土文化對外國人教育,不要局限在這些普通層次上,而要形成一種互動的故事,挺難的。當時我找了好幾個編劇,我跟他們說,你們自由發揮,就是當代故事——高倉健在中國。劇本寫了很多,但都不滿意。一直到鄒靜之這裡,讓我們看到了曙光,看到了操作的可能性,於是我拉上他去了日本。高倉健很喜歡這個劇本,他的本子讓大家看到了曙光,這一點我感謝鄒靜之。他寫出這麼一個有感覺的本子。

  《新周刊》:有媒體評論這部電影是一次回歸,是再度對人類樸實的情感進行抒寫,你怎麼看待這種評價?

  張藝謀:這還是媒體說法,媒體有什麼說法都正常。要不就不是媒體。但回歸這個詞我不想評價,我還是我,對我來說,只是電影形態不同,要用不同的方法和心態來對待。如果要說是回歸,那什麼是不回歸,什麼是迷失呢?那我以前做什麼,現在做什麼?好像都不是。

  「我電影中的愛恨情仇都比較樸素、比較貧下中農、比較大眾。」

  《新周刊》:陳凱歌在那篇《秦國人》里把你描述得沉默寡言,而你自己在一次訪談中,也說自己是「收縮性地做人」,但現在媒體都評價你越來越會說話了,而且話也比以前多了。你自己發現這種變化了嗎?

  張藝謀:我早就發現了。這個發現是我當了導演之後。陳凱歌寫《秦國人》的時候,我是在做攝影。可以這麼說吧。我37歲當導演,37歲之前我都是沉默寡言的人。37歲之後我漸漸改變,到47歲,10年之後,我徹底變成一個話多的人了。沒辦法,是導演工作限制的,不知道是好是壞,但因為工作需要介紹自己的想法讓別人理解,只能如此。希望老了以後別羅嗦,話癆,就讓人討厭了。

  在創作中,我每一天每一分鐘都要清楚地讓我的團隊知道我想幹什麼,否則就會造成電影製作中的無效勞動,造成人力精力上的浪費,有時候你每一分鐘都要立刻作決定。尤其是《英雄》、《十面埋伏》這種耗費那麼多錢和人力的大製作,更要很清楚每個部門要做什麼,不能依靠在現場的即興發揮。這是沒有辦法的。

  《新周刊》:一部電影,有時候會折射出創作者本人的心靈。如果說,從前的《紅高粱》到《秋菊打官司》、《我的父親母親》里,都能觸摸到你身上那股勁兒,《千里走單騎》呢?

  張藝謀:這是所謂文如其人吧,牽強地說,它是一種執著的精神。這跟我有關係,大家都約定俗成地認為我是「一根筋」。《千里》里高倉健也是一根筋,其他某幾個人也有這種一根筋的影子,這也許是我個人的偏好吧,喜歡這種執著的、認定一個目標的特性。我始終認為這種性格能產生一種戲劇性。如果你讓我塑造多變的、靈活的,一個隨風飄的那種人,我很沒有這種感受,可能塑造不好。還有就是《千里》呈現了某種樸素感,這不是指畫面,也不是指手段,而是指電影中的某種情懷。這個樸素感跟我個人也有關,你看我的電影很少有特別複雜、矯情、扭著纏繞在一起的情感故事,我很不擅長這個。不管電影拍得好和壞,我電影中的愛恨情仇都比較樸素、比較貧下中農、比較大眾。

  「主流電影的強大,才是中國電影的真正強大。」

  《新周刊》:你和鞏俐當年合作過一部港產電影《古今大戰秦俑情》,這好像是你首次與香港合作,首次接觸商業運作,我記得你在一個採訪中說當時對商業電影很看不起,演完了配音都沒去。現在回頭看,從什麼時候,你對商業電影不排斥了?

  張藝謀:我印象中,10年以前,商業、票房、娛樂這些詞,我們都很少提起。10年後,今天每一個導演都大談票房、商業,大談上座率,已然不是庸俗、低級的表現。10年以前我們都不屑於談,只談藝術或政治。時代漸漸發生了改變,我們自己也慢慢改變了觀念。

  而且,今天我有更清醒的認識,我認為中國電影的未來,首先是在於主流電影的強大。有人說商業電影叫得不準確,每一個電影都要賣錢,包括藝術電影、探索電影。所以我說主流電影,就是大部分老百姓喜歡看的電影,我指大部分老百姓,不是少數精英。有時候導演有這樣一個體會,當你拍出一個很棒的電影時,你幾乎可以把大小電影節的獎通吃一遍,這對導演的個人成就來說,一部電影就可以讓他滿載而歸,就能成腕兒。但這是電影的唯一出路嗎?這是電影產業的強大嗎?不是,我覺得這是導演個人的成就,不能說明中國電影產業的成就。只有主流電影的強大,才能牢牢吸引觀眾進電影院,才能抵禦好萊塢電影對市場的瓜分和侵蝕。才能保護自己的電影產業、電影投資、銷售的良性循環。韓國是最好的例子。我去日本參加東京電影節,看到一個三層的大商店,裡面全部是韓國明星的紀念物品,所有的扇子、手絹、書啊、影碟啊、鑰匙鏈,大到汽車都有,全是關於韓國電影明星附屬的產品,是給日本發燒友準備的。這樣一個專用品商店讓我震驚,而且裡面還是熙熙攘攘,還不是門可羅雀,這讓人很驚訝,這會帶來多大的產業利潤啊。這就形成了產業鏈。

  中國電影真正的強大,我以為是主流電影的強大,但我們不要把主流電影只看作商業,而不看作藝術,它沒有那麼嚴格的區分,所以不必去討論多少藝術、多少商業,誰贊成這個,誰贊成那個。主流電影,就是大多數老百姓看的電影。我認為今天的中國電影最缺的就是這個。你可以把《英雄》看成是在做這樣的嘗試,得獎電影我也拍了很多,我也沒有野心要把獎都得完。拍《英雄》、《十面埋伏》,題材是我們的喜好,但多多少少也是在做新的嘗試,去拍一些主流電影。我下一步電影就是主流電影。希望有更多人觀看。

  「她們都是在大二被我發現的。」

  《新周刊》:你心目中最重要的一個女人,或是對你影響最大的一個女人是誰?

  張藝謀:這種問題挺像八卦雜誌的問題。這樣的問題很難回答。當然我也可以回答你,就是我母親。母親給我的生活的勇氣和最大的力量。

  《新周刊》:謀女郎一向是大家關注的焦點。但和鞏俐當年所引起的讚譽相比,章子怡更多面臨的是國內輿論的責難和非議,你認為為什麼她們兩人有截然不同的媒體反應?

  張藝謀:焦點只是兩個人,鞏俐和章子怡,別人還到不了這個程度。當然這兩個人也很特別,都跟我有多次的合作。雖然是我發現她們,但如果不是我啟用,她們就不成了嗎?也未必。首先她們是這塊料,第二也在於有幾部拿得出去的作品,迅速地在世界上有了影響。最重要的,是她們也都非常努力和刻苦,大家只看到成就和花環,機會和條件什麼的。但我知道,她們每走一步都是很艱辛的,沒那麼容易。這三者缺一不可。但我覺得很幸運的是,現在國際上影響最大的兩個中國女星,都是我發掘出來的(得意地笑)。她們都是在大二被我發現的,在這方面我有自豪感。

  鞏俐剛出道的時候,也有一段時間被砸得很厲害,說三道四,再加上跟我所謂的緋聞,罵得很厲害。這事我還問過張曼玉,她說她在香港剛出道的時候,也一片罵聲很多年。她說一個年輕女演員只要出來,飛速躥紅,一定是這樣的。這好像就是個規律吧。

  「那時候大家都很無私很可愛。」

  《新周刊》:你和陳凱歌導演曾經合作過,以後是否有機會以某種形式合作?

  張藝謀:第五代出道初期,都是團隊作戰,至今回憶起來很珍貴,非常讓人難忘的一段時光,那時候團隊作戰的團隊精神,是一去不復返了。不是每個人發生了什麼變化,而是電影走向真正個性化、多元化之後的必然。在那個時代還注意不到電影需要個性化,那時候其實誰都是導演,誰都是攝影,大家都談很多東西,很無私很可愛。但那是一個特殊時期,那時的中國電影完全處在一個需要呼喚新生力量的時候。

  你看現在的年輕導演,一出來就是獨立作戰,不搞抱團了。大家只是把他們統一叫做第六代、第七代,但你問問他們誰和誰商量拍電影?沒有,實際上他們一出校門就呈現了個性化的強烈色彩。這是必然的,因為作品,尤其是創作,沒有個性就沒有生命。

  今後合作也不是沒可能,但那已經不是團隊作戰,就是誰需要給誰幫忙了。

  《新周刊》:因為你和陳凱歌在中國電影界的地位,人們習慣性地把你們設想成對手關係。但你們卻是同學,又合作過,陳凱歌寫過文章來評價你,但很少聽你對於他的言論。

  張藝謀:我很擔心你拿這個評價的東西去參與到現在這個比較的潮流中去。我只說一點,他的文學才華是我們這一批同學中最好的,這是毫無疑義的。其他的就不評價了。

  「至今我也沒看過他的這部電影。」

  《新周刊》:長期以來,你和陳凱歌是中國兩位大師級的導演,你覺得你們之間是否存在某種競爭關係?對於同期上映的陳凱歌的《無極》,你怎麼看?

  張藝謀:大師級我不敢當。真的。大家把這兩部電影放在一起議論,我覺得這是好事,這種電影之外的多餘話,會引起大家的注意,會提醒大家有這麼兩部電影,這是好事,至少多一些票房對誰都有好處。這種事情多一點會更好,但不只是我們兩個導演,而是我們要是老有這種話題就更好了。(笑)如果是大眾真正關心,而不只是媒體在搞話題,如果大眾也很關心這些導演都有什麼特色,討論我更喜歡誰的電影,那就是中國電影的福音了。那我們的票房就會像韓國了。媒體熱炒這個話題,我一點也不反感。我覺得能提升大眾吸引力,這不是壞事。

  但我自己根本不往這兒想。因為我覺得拍電影,你去跟誰競爭啊,實在是太可笑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跟誰比啊?全世界有這麼多導演、這麼多電影,你把目標放在一個人、一部作品上,實在是很可笑的事情。至今我也沒看過他的這部電影。你真的設定一個目標打的話,你得要了解人家是什麼呀,到今天為止,我對《無極》的了解只限於你們媒體的介紹。

  《新周刊》:你比較看好中國第六代哪些導演?你認為未來有誰能追上你們的成就?

  張藝謀:今天很多年輕導演的作品拍得很不錯,我也會去吸取他們成功的地方,未必去模仿,誰是天才啊?其實都是在學習。

  你不能說追上,要是說追上,他們會不高興。因為這些導演都是很有志向的。你把他們放在一個追趕的位置,那是小看了他們。其實他們根本就不用去追我們。要說看好誰,我覺得陸川、賈樟柯、路學長、王小帥,我覺得他們都不錯,他們都很有創意和想法,他們確實是在認真拍片,在努力表達自己的看法。他們一定是中國電影的未來,這是毫無疑義的,他們代表未來,所以不用說追趕。陳艷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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