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體對心靈的救贖-----讀《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關於小說《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是勞倫斯爭議最大的小說,也是他最後一部小說。原著在英國被禁30年,出版該書的企鵝出版社被控出版淫穢作品,直至1960年才被宣告無罪,小說亦同時解禁。作品描寫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後英國貴族克利福德的妻子康妮與守林人梅勒斯之間充滿生命激情的愛情故事。康妮嫁給了英國貴族克利福德·查泰萊為妻,但新婚不久,克利福德便在戰爭中負傷,腰部以下永久癱瘓。性功能的喪失導致了克利福德感情的枯竭和性格的刁鑽自私,這使康妮倍感煎熬與窒息。康妮對莊園新來的守林人梅勒斯一見傾心,經常悄悄地來到守林人的小屋與其幽會,盡情享受原始的、充滿激情的、徹底的性生活。不久,康妮懷孕了,為了避人耳目,康妮來到威尼斯度假。就在此時,守林人尚未離婚的妻子突然回來,公開了守林人與康妮的私情。這迫使梅勒斯不得不向克利福德辭職,並按他先前和康妮的約定,在倫敦相會。肉體的結合再次喚起了他們的百般溫情,堅定了他們拋棄舊生活、開始新生活的決心。關於作者勞倫斯畢生致力於男女性愛題材小說的創作,在他看來,人類的性愛具有至高無上的價值。這個世界上,恐怕再沒有哪一個作家能像勞倫斯那樣,以宗教般的熱忱讚美人間性愛、以細膩微妙的筆觸描繪兩性關係中那種欲仙欲死的至高境界。勞倫斯的小說一向以大膽而詳盡的性描寫著稱,在揭示男女情愛的同時,將性愛描寫上升到哲學和美學的高度,伴隨著熾烈的性愛體驗的,則是對歷史、政治、宗教、經濟等社會問題的嚴肅思考。在1928—1929年兩年間,歐美文壇上最令人震驚、最引起爭執的書,大概莫過於勞倫斯(D.H.Lawrence)的這本《查太萊夫人的情人》了。跟著,1930年勞倫斯逝世。蓋冠論定,世界文壇又為這本書熱鬧了一番。在現世紀的小說家中,決沒有一個象勞倫斯一樣,受過世人這樣殘酷地辱罵的;而同時,在英國現代作家中,要找到一個象勞倫斯一樣的,受著精英的青年知識階級所極端崇拜的人,卻是罕見的。勞倫斯的這本書,對虛偽的衛道者們進行深刻的鞭撻,他把腐敗的近代文明的猙獰面孔,太不容情地暴露了。但是,勞倫斯卻在這些衛道者們的癲狂反攻之下,在這種近代文明的兇險的排擠之下,成為無辜的犧牲者,他的天才的壽命,給排山倒海的嘲諷和誹謗所結束了。正如勞倫斯夫人說的,《查太萊夫人的情人》的作者,象一隻小鳥似的,被埋葬在地中海的燦爛的陽光之下的一個寂寞的墳墓里了。精彩書評勞倫斯作為一個礦工的兒子,他深刻體會到工業對人性的侵蝕。工人成了機器,沒有生活樂趣,家庭不能成為他們寄託心靈的港灣,他們的心靈被大工業吞噬了。「人們的血性已經死了。……所有的現代人都在用盡全力地把人類古老的人性消滅掉,把亞當夏娃剁成肉醬。」守林人梅勒斯放棄了到手的中產階級的地位,退居山林,遠離人群,享受孤獨,他是勞倫斯構築的理想人物。查泰萊夫人康妮仍然保持著人類的天真與敏銳。康妮溫柔善良,富有藝術氣質,敏感但沒有貴族階層的傲慢,厭惡工業社會,嚮往自然的生活。梅勒斯則溫情脈脈、清澈潔凈、勇敢無畏、生機勃勃。康妮愛梅勒斯溫暖潔凈的善良,梅勒斯則在康妮的身上感受到了生命的溫存、脆弱和嬌嫩。他們在一起,就是作者對未來的希望。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沒有隔閡,能讓心靈聽從肉體的召喚,不是單純享樂那麼簡單,而是真正的靈肉合一。「也許只有那種能和人真正融合在一起的人,才會有與這光怪陸離的世界不同的孤獨模樣吧。」勞倫斯敏感到世界將要來一個毀滅。查泰萊家的格拉比宅邸就是一座死氣沉沉的充滿毀滅氣息的象徵物。它徒有其表,老朽不堪。「他們顯得多麼疲憊憔悴,憔悴是因為缺乏溫情——既沒有溫情可給予,也得不到溫情——而疲憊。」工業不僅摧殘人的肉體,也不放過人的心靈。枯涸的心靈也不再需要生氣勃勃的性,而把性變成了淫邪,除了墮落還是墮落。性卻是勞倫斯拯救心靈的良藥。「健全的意志是根植於睾丸的。」從性而直面真實的自己。純潔的心靈才帶來真正美好的性和自我的發現。人類的身體已經殘缺,心靈卻被過分的理性變得扭曲,這就是查泰萊。他以陳規陋習生活而不再像是一個人。不僅因為他身體的殘缺,也是因為他的心靈同樣的缺陷。他代表著忽視大眾而高高在上的貴族階層。康妮和查泰萊男爵的婚姻,是貴族階級的婚姻,門當戶對,也不是沒有感情基礎。只是,婚姻越久,也就越曝露出兩人個性本質的格格不入。兩人在一起越久,心靈在岔路上就越遠。這種貴族階級的婚姻,大多都是形式大於內容,是一種門面,一種標籤,一如他們所居住的城堡,華麗龐大卻冰冷空洞。而梅勒斯的婚姻,是平民階級的婚姻,往往源於性的衝動,最完美的追求就是能夠過日子。這種平民階級的婚姻,往往就是一種交易,性和生活的交易。女人們自認為奉獻了性,男人則要提供安穩的家庭生活。上帝創造了人和萬物,他們依照本性自然地生長與繁衍,而不是被陳規陋習的枷鎖所桎梏,那裡是一方凈土,是人類的伊甸園。在守林人的林子里,那裡充滿大自然的生機,充滿愛意。我們已經跟自然離得很遠,那是一個散發著大自然的芬芳,和人性的原始單純尚存的天地,一切都遙遠的像是一個不真實的夢。勞倫斯通過對人性本能的揭示,在呼喚著簡單的原始的生命力。從而鄭重其事的從人的心靈到肉體展示出真愛的美好聖潔。真愛是大地的山川溝壑,四季的草木枯榮,天氣的風雪晴雨。是一切自然於自然,存在於存在的東西。就像浪花之于海潮,信仰之於宗教,呼吸之於生命,一切本質中的本質,根底上的根底。她無須刻意思索、尋找、辨認,不用權衡、決心,它就在那裡,無聲無息,可它跟你的心一起跳動,一起噴涌,一起散發著獨特的氣質,那就是你的愛,你的專屬,你的獨一無二。它永遠嬌嫩,永遠柔軟,永遠鮮亮,永遠活潑,永不頹廢,它就是青春,它就是生命,它就是打敗時間這個魔鬼的唯一真神。在時間的洪流和空間的寥廓中,找到真愛的瞬間,空間定型時間定格,生命由此而清晰存在。工業社會、現代社會、文明社會,需要合作、協同、步調一致,可是卻擁擠、機械、喪失自我。人的屬性變得懦弱、順從。道德的行為規則卻使人們的心靈走向不道德。人在被馴服的同時,人的野性、原始創造力日漸衰弱。工業社會代替了農業社會,一種意義消滅了另一種意義。而在這輪迴的過程中,他們在金錢社會和政治方面過於用心,而他們的自然本能和直覺卻死了。」這種犧牲自然、犧牲個性的傳承,根本沒有血脈相連,而是切割式的、機械的,完全讓人類喪失人間溫情。作者自序人們要反對只管反對,我卻要表白這部小說是一本純正的、健全的、我們今日需要的書。有些字眼,起初是令人震驚的,過了一會便毫不可驚了。這是不是因為我們的心地給習慣所腐化了呢?絕不是。那些字眼不過驚刺我們的睛眼,但從不驚刺我們的心地。沒有心地的人只管震驚去吧,他們是不算數的。有心地的人自知他們是不震驚,而且事實上他們從沒有震驚過,他們只覺得有一種解脫的感覺。重要的地方就在這兒。我們今日的人類,已經進化超於我們的文化所附帶的種種野蠻禁忌以外了。這種事實的認識是很重要的。所謂「猥褻的」字眼的挑引權能,對於中古時代人人愚昧的、混涵的、暴烈的天性,一定是很危險的,即使對於今日的天性卑下、遲鈍而進化不全的人,也許還是太強的。但是,真正的教化,卻使我們對於一個字眼只有內心的、想像的反映,而不是肉體的、暴列的、無理智的反映——那是要破壞社會風化的。從前,人心太愚或太野了,故一意想到他的肉體和肉體的官能的時候,便不免為主宰他的肉體的反應所苦。現在卻不然了。教化和文明教我們把字眼與事實,思想與行為或與肉體反應脫離開來。我們現在知道,行為不一定是跟思想定的。事實上,思想和行動,字眼和事實,是意識的兩種分離的形式。是我們所過的兩種分離的生活。我們確實是需要把這兩種東西聯合起來。但是,當我們思想的時候,我們便不能行動;當我們行動的時候,我們便不能思想。最大的需要,是我們依照思想行動和依照行動而思想。但是,當我們在思想中的時候,我們便不能真正行動;當我們在行動的時候,我們便不能真正思想,思想與行動這兩種情境是互相排擠的。可是這兩種情境是得要和諧地相生相承的。這本書的真正意義便在這兒。我要世間的男子女於能夠充分地、完備地、純正地、無暇地去思想性的事情。縱令我們不能如心所欲地作性的行動,但至少讓我們有完備無暇的性的思想。我毫無意思要所有的女子都去追求她們的守獵人做情人。我毫無意思要她們去追逐任何人。我們今日有許多男人和女人,都覺得過著與性愛隔絕的純潔的生活,而同時更充分地去明白和了解性愛是最幸福的。在我們現在的時代,與其行動,不如了解。我們的過去,行動太多了——尤其是性愛的行動,厭煩地做來做去都是那一套,沒有相當的思想,沒有相當的了解。現在、我們所在努力的是性愛的了解。在今日,性愛的充分的覺悟的了解,是比行動更重要的。在蒙昧了千百年以後的精神,現在要求認識,充分地認識了。肉體實在是太被人忽視了。現在的人在實行性愛的時候,他們大半的時間只覺得那是照例的行為。他們所以做,是因為他們以為那是他們的任務。而實際上,卻只有精神在興奮,肉體是要等人去挑拔才行的。原來是因為我們的祖先們,一向在實行性愛的時候就沒有過思想和了解,到了現在,這行為便漸漸變為機械的、麻木的、令人淚喪的了,只有一種新鮮的內心的了解,才能使原來的鮮艷恢復。在性愛中,精神是落後的,真實在所有肉體的行為中,精神都是落後的。我們的性愛思想,葡伏地爬行在一種黑暗中,一種秘密的驚恐中,這驚恐是我們的粗野的、未開化的祖先們所遺傳下來的。只有在這一點上,性愛的肉體的這一點上,我們的精神是沒有進化的。我們現在得要迎頭趕上去,使肉體的感覺的意識,和這感覺本身和諧起來,使行為意識和行為本身和諧起來。這便要對於性愛有適當的尊敬,對於肉體的奇異的經驗有相當的敬畏;這便要能夠自由運用所謂猥褻的字眼,因為這些字眼是精神對於肉體所有意識的自然的一部分。猥褻之所以來,是因為精神蔑視和懼怕肉體,而肉體憎恨和反抗精神。精神對於肉體和肉體的權能,有一種淵源古遠的潛伏著的恐懼。在這一點上,我們得把精神解放出來,開化起來。精神對於肉體的恐怖,使無數的人癲狂。一邊,衛道家的「哼!哼!」產生著性愛的愚人;一邊我們卻有無因的聰明的摩登青年,「哼!哼!。哼不著他們。「笑罵由之」。一邊大有人懼怕著肉體,而否認肉體的存在;一邊,進步的青年們卻走向另一個極端,把肉體當一種玩具看等待,這玩具雖有點兒討厭,但是在它沒有把你放棄以前,你卻可以得到點樂趣。這些青年哪裡管什麼性愛不性愛,他們只當作一種酒喝,而且拿來做嘲笑老年人的話柄。這些青年是進步的,高傲的,一本象《查太萊夫人的情人》的書,他們是滿不放在眼裡的。他們覺得這書太簡單、太平凡了。他們覺得些壞字眼是家常便飯,那種愛情的姿態是老式的。這什麼大驚小怪?把愛情當一杯酒喝算了。他們說:「這書只是表示一個十四歲的男孩的心情罷了。」但是,也許一個對性愛還有點自然的敬畏與適當的懼伯的十四歲的男孩的心情,比之拿愛情當酒喝的青年們的心情還要健全呢,這些青年,只知目空一切,他們的精神無所事事,只知玩著生活的玩具,尤其是性愛的玩具,而在這種遊戲中,便失掉了他們的精神!因此,在這般衛道的老頑固們中間,在這般摩登青年中間,他們說:「我們什麼都可以干,如果我們能思想某事便可干某事。」所以,在這般心地骯髒,追逐骯髒東西的下流野蠻的人們中間,這本書是沒有什麼活動餘地的,但是我要對所有這般人說:「困守著你們的腐敗吧——如果你們喜歡這種腐敗;固守著你們的衛道主義的腐敗吧,固守你們時髦的放蕩曲腐敗吧,固守著你們的骯髒心地的腐敗吧,至於我,我是忠於我的書和我的態度的:如果精神與肉體不能諧和,如果他們沒有自然的平衡和自然的相互的尊敬,生命是難堪的。」名家推薦邵洵美——《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的情節,是一個貴族婦人愛了一個GAME-KEEPER,句句是力的描寫與表現,使讀者的心,從頭到底被他擒捉住。理查德霍嘉特(Richard Hoggart)——「如果這樣的書,我們都要當成淫穢物來讀,那就說明我們才叫骯髒,我們玷辱的不是勞倫斯,而是我們自己。」郁達夫 ——「他(勞倫斯)始終還是一個積極厭世的虛無主義者,這色彩原在他的無論哪一部小說里,都可以看得出來。但是在《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里,表現得尤其深刻。」林語堂——勞倫斯此書是罵英人,罵工業社會,罵機器文明,罵黃金主義,罵理智的,他要人歸返於自然的、藝術的、情感的生活。勞倫斯此書是看見歐戰以後人類頹唐失了生氣,所以發憤而作的。EM.福斯特(批評家、小說家)——「就我所知,在當今作家中,勞倫斯是唯一具有先知先覺的識見的。」福克斯(Palph Fox)——「唯獨勞倫斯的作品激蕩著悠揚歌聲,洋溢著詩歌的氣息。」趙靜蓉副教授關於勞倫斯和《查泰萊夫人的情人》講座視頻http://user.qzone.qq.com/1164942075/share/1333284000《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電影http://user.qzone.qq.com/1164942075/blog/1310947949閱讀時間(第二次):2012年3月閱讀版本:香港藝苑出版社(1988年)翻 譯:饒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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