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心口那麼大

每日的清晨，他總是牽著兩個孩子，來到那家店。「老闆，三碗牛肉麵。」他總是那麼和藹。面端來了，店長站在一旁，靜靜地，望著那位年輕的男子，他慈祥的臉上總是掛著幾分笑容。「爸爸，你說天空到底有多大？」小男孩扯扯男子的衣服，大大的眼睛鑲在粉粉的臉蛋上，像個洋娃娃。「笨蛋，天空當然是一望無際的啦！」小女孩答道，她長得不漂亮，卻有著甜美的聲音。年輕男子摸摸孩子的頭，輕咳了一聲：「天空，可以像井口一樣大，」他把眼鏡往上移了移，「也可以像這裡那麼大哦！」他指向男孩的心口。「這裡…」兩個孩子摸著自己的心口，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男子笑笑，埋頭吃起面來，「嗯——這面真好吃！」日復一日，他總是帶著兩個小孩子來吃面。每次吃牛肉麵，男子總是把菜給小女孩，把肉給小男孩，而自己吃著的卻是清淡無味的素麵，可嘴裡每次都念念有詞：這面真好吃，你們多吃點。小女孩總想把碗里零碎的牛肉塞給男子，可他每次都會說：「牛肉我吃多了，想吃清淡點的，你把牛肉給弟弟吧，他可喜歡吃了！」無奈之下，小女孩不得不把牛肉讓給小男孩，儘管這牛肉真的很好吃，但為了讓弟弟能飽餐一頓，自己也只能這樣做了。懂事的小男孩也知道，牛肉雖然少之又少，但他會趁男子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把牛肉塞到男子碗里。儘管小男孩表現得若無其事，男子卻發現了，他又會將牛肉偷偷地放回男孩碗中。這些，小男孩並不知道。他們每天都如此循環著……直到那一天，當店長看到男子時，他之前的黑髮竟一夜之間變得白髮蒼蒼，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店長並沒有看到兩個孩子的身影。男子只叫了一碗牛肉麵，他那憔悴的臉上露出了無盡的悲傷與絕望，他的笑容消失了，一直沉默著，只是一味地低著頭吃面，店長在一旁註視著男子，無意中，他發現男子眼眶流露出了轉瞬即逝的不舍，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但他很快擦掉了。吃完面，男子轉身離開了，當員工收拾碗筷的時候，碗里殘留的是沒有動過的牛肉和青菜。第二天的早晨依舊是那麼晴朗，只是空氣中瀰漫著一絲絲悲傷……奇怪的是店長只看見了那兩個孩子來吃面，只是當他和孩子們說話時，取而代之的只有沉默…沉默…不知沉默了多久，對面來了一對父子，女孩靜靜地凝視著，只見那個男孩也愛吃牛肉，男子也是把牛肉給他，自己吃清淡的素麵，「爸爸，天空有多大呀？」男子沉默著，想了想，指指自己的心口，和藹地答道：「傻孩子，天空或許只有那麼大，你的心卻可以裝下它。」女孩的眼睛濕潤了，眼淚再也不受控制，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滴落了下來，眼淚浸濕了她的衣襟。這是女孩從小到大第一次哭，她止不住淚，店長連忙安慰，給她紙巾。女孩終於不哭了，她拚命往嘴裡塞著面，想把委屈咽到肚子里，可是，她發現，她錯了，女孩趴在桌子上大哭起來，她哭得多麼撕心裂肺！店長第一次看到女孩那麼傷心，心中也微微盪起了漣漪。店長撫摸著孩子的頭，「孩子，怎麼了？」他輕聲地問。女孩哽咽道：「爸、爸……爸爸、他……他……死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凄慘。「孩子，想哭就哭吧……」店長憐憫地望著兩個沉浸在悲傷的孩子，小男孩也跟著大哭，他們哭了好久好久……之後的第三天，他們沒來，第四天、第五天，從此，他們都沒有來過。店長靠在門口，惆悵地望著蒼茫的天空，他撫摸著心頭，天空也灰濛濛的。為什麼，他的心也那麼痛呢？天空，淅淅瀝瀝地降著雨。天空，像心口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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