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成功的穿越者,失敗的傳道士(之七)

第四十七章《貴義》

墨子說:「萬事沒有比義更珍貴的了。假如現在對別人說:『給你帽子和鞋,但是要砍斷你的手、腳,你干這件事嗎?』那人一定不幹。為什麼呢?因為帽、鞋不如手、腳珍貴。又說:『給你天下,但要殺死你,你干這件事嗎?』那人一定不幹。為什麼呢?因為天下不如自身珍貴。因爭辯一句話而互相殘殺,是因為把義看得比自身珍貴。所以說:萬事沒有比義更珍貴的了。」

  墨子從魯國到齊國,探望了老朋友。朋友對墨子說:「現在天下沒有人行義,你何必獨自苦行為義,不如就此停止。」墨子說:「現在這裡有一人,他有十個兒子,但只有一個兒子耕種,其他九個都閑著,耕種的這一個不能不更加緊張啊。為什麼呢?因為吃飯的人多而耕種的人少。現在天下沒有人行義,你應該勉勵我行義,為什麼還制止我呢?」

  墨子南遊到了楚國,去見楚惠王,惠王借口自己年老推辭了,派穆賀會見墨子。墨子勸說穆賀,穆賀非常高興,對墨子說:「你的主張確實好啊,但君王是天下的大王,恐怕會認為這是一個普通百姓的主張而不加採用吧!」墨子答道:「只要它能行之有效就行了,比如葯,是一把草根,天子吃了它,用以治癒自己的疾病,難道會認為是一把草根而不吃嗎?現在農民繳納租稅給貴族,貴族大人們釀美酒、造祭品,用來祭祀上帝、鬼神,難道會認為這是普通百姓做的而不享用嗎?所以雖然是普通百姓,從上把他比於農民,從下把他比於葯,難道還不如一把草根嗎?況且惠王也曾聽說過商湯的傳說吧?過去商湯去見伊尹,叫彭氏的兒子給自己駕車。彭氏之子半路上問商湯說:『您要到哪兒去呢?』商湯答道:『我將去見伊尹。』彭氏之子說:『伊尹,只不過是天下的一位普通百姓。如果您一定要見他,只要下令召見而問他,這在他已蒙受恩遇了!』商湯說:『這不是你所知道的。如果現在這裡有一種葯,吃了它,耳朵會更加靈敏,眼睛會更加明亮,那麼我一定會喜歡而努力吃藥。現在伊尹對於我國,就好象良醫好葯,而你卻不想讓我見伊尹,這是你不想讓我好啊!』於是叫彭氏的兒子下去,不讓他駕車了。如果惠王能象商湯這樣,以後就可以採納普通百姓的主張了。」

  墨子說:「一切言論一切行動,有利於天、鬼神、百姓的,就去做;一切言論一切行動,有害於天、鬼神、百姓的,就捨棄。一切言論一切行動,合乎三代聖王堯、舜、禹、商湯、周文王、周武王的,就去做;合乎三代暴君夏桀、商紂、周幽王、周厲王的,就捨棄。」

  墨子說:「言論足以付之行動的,就推崇它;不足以付之行動的,就不要推崇。不足以付之行動,卻要推崇它,就是空言妄語了。」

  墨子說:「一定要去掉六種邪僻,沉默之時能思索,出言能教導人,行動能從事義。使這三者交替進行,一定能成為聖人。」墨子說:「一定要去掉喜,去掉怒,去掉樂,去掉悲,去掉愛,以仁義作為一切言行的準則。手、腳、口、鼻、耳,都用來從事義,一定會成為聖人。」

  墨子對幾個弟子說:「行義而不能勝任之時,一定不可歸罪於學說、主張本身。好象木匠劈木材不能劈好,不可歸罪於墨線一樣。」

  墨子說:「世上的君子,使他作為宰殺一狗一豬的屠夫,如果幹不了就推辭;使他作一國的國相,幹不了卻照樣去作,這難道不荒謬嗎?」

  墨子說:「現在有一個盲人說:『銀是白的,黔是黑的。』即使是眼睛明亮的人也不能更改它。把白的和黑的東西放在一塊兒,讓盲人分辨,他就不能知道了。所以我說:盲人不知白黑,不是因為他不能稱說白黑的名稱,而是因為他無法擇取。現在天下的君子稱說『仁』的名,即使禹、湯也無法更改它。把符合仁和不符合仁的事物混雜在一起,讓天下的君子擇取,他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說:天下的君子,不知道『仁』,不是因為他不能稱說仁的名,而是因為他無法擇取。」

  墨子說:「現在士以身處世,不如商人使用一錢慎重。商人用一錢購買東西,不敢任意馬虎地購買,一定選擇好的。現在士使用自己的身體卻不是這樣,隨心所欲地胡作非為。過錯嚴重的陷入刑罰,過錯輕的蒙受非議羞恥。士以身處世,不如商人使用一錢慎重。」

  墨子說:「當代的君子,想實現他的道義,而幫助他修養身心卻怨恨。這就象要築成牆,而別人幫助他卻怨恨一樣,難道不荒謬嗎?」

  墨子說:「古時候的聖王,想把自己的學說傳給後代,因此寫在竹、帛上,刻在金、石上,傳留給後代子孫,要後代子孫效法它。現在聽到了先王的學說卻不去實行,這是廢棄先王所傳的學說了。」

  墨子南遊到衛國去,車中裝載的書很多。弦唐子見了很奇怪,問道:「老師您曾教導公尚過說:『書不過用來衡量是非曲直罷了。』現在您裝載這麼多書,有什麼用處呢?」墨子說:「過去周公旦早晨讀一百篇書,晚上見七十士。所以周公旦輔助天子,他的美善傳到了今天。我上沒有承擔國君授予的職事,下沒有耕種的艱難,我如何敢拋棄這些書!我聽說過:天下萬事萬物殊途同歸,流傳的時候確實會出現差錯。但是由於人們聽到的不能一致,書就多起來了。現在象公尚過那樣的人,心對於事理已達到了洞察精微。對於殊途同歸的天下事物,已知道切要合理之處,因此就不用書教育了。你為什麼要奇怪呢?」

  墨子對公良桓子說:「衛國是一個小國,處在齊國晉國之間,就象窮家處在富家之間一樣。窮家如果學富家的穿衣、吃飯、多花費,那麼窮家一定很快就破敗了。現在看看您的家族,以文彩裝飾的車子有數百輛,吃菽、粟的馬有數百匹,穿文繡的婦人有數百人。如果把裝飾車輛、養馬的費用和做繡花衣裳的錢財用來養士,一定可以養一千人還有餘。如果遇到危難,就命令幾百人在前面,幾百人在後面,這與幾百個婦人站在前後,那一個安全呢?我以為不如養士安全。」

  墨子使人到衛國做官,去做官的人到衛國後卻回來了。墨子問他:「為什麼回來呢?」那人回答說:「衛國與我說話不合。說:『給你千盆的俸祿』,卻實際給了我五百盆,所以我離開了衛國。」墨子又問:「給你的俸祿超過千盆,你還離開嗎?」那人答道:「不離開。」墨子說:「既然這樣,那麼你不是因為衛國說話與你不合,而是因為俸祿少。」

  墨子說:「世俗的君子,看待行義之人還不如一個背粟的人。現在這裡有一個人背著粟,在路邊休息,想站起來卻起不來。君子見了,不管他是少、長、貴、賤,一定幫助他站起來。為什麼呢?說:這是義。現在行義的君子,承受先王的學說來告訴世俗的君子,世俗的君子,即使不喜歡不實行行義之士的言論也罷,卻又加以非議、詆毀。這就是世俗的君子看待行義之士,還不如一個背粟的人了。」

  墨子說:「商人到四方去,買賣的價錢相差一倍或數倍,即使有通過關卡那種艱難,碰見盜賊那種危險,也一定去做買賣。現在士坐著道說義,沒有關卡的艱難,沒有盜賊的危險,即使這樣還不實行。那麼士人計算利益,不如商人明察了。」

  墨子往北到齊國去,遇到一個占卦先生。占卦先生說:「歷史上的今天,黃帝在北方殺死了黑龍,你的臉色黑,不能向北去。」墨子不聽,竟繼續向北走。到淄水邊,沒有渡河返了回來。占卦先生說:「我對你說過不能向北走。」墨子說:「淄水之南的人不能渡淄水北去,淄水之北的人也不能渡淄水南行,他們的臉色有黑的有白的,為什麼都不能渡呢?況且黃帝甲乙日在東方殺死了青龍,丙丁日在南方殺死了赤龍,庚辛日在西方殺死了白龍,壬癸日在北方殺死了黑龍,假如實行你的辦法,這是禁止天下所有的人來往了。這也是困蔽人心,使天下如同虛無人跡一樣。所以你的言論不能用。」

  墨子說:「我的言論足夠用了!捨棄我的學說、主張而另外思慮,這就象放棄收穫而去拾別人遺留的谷穗一樣。用別人的言論否定我的言論,這就象用雞蛋去碰石頭一樣。用盡天下的雞蛋,石頭還是這個樣子,並不能毀壞它。」

這篇說,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這話雖然是孟子總結的,但墨子已經做到了。要的就是這個勁。一頭牛都拉不回來。太執著了。要是沒有一股傳道的狂熱,如何才能做到?

第四十八章《公孟》

公孟子對墨子說:「君子自己抱著兩手而等待,問到他就說,不問他就不說。好象鍾一樣:敲擊它就響,不敲就不響。」墨子說:「這話有三種情形,你現在只知其中之二罷了,並且又不知這二者所說的是什麼。如果王公大人在國家荒淫暴虐,君子前去勸諫,就會說他不恭順;依靠近臣獻上自己的意見,則又叫做私下議論,這是君子所疑惑的事情。如果王公大人執政,國家因而將發生災難,好象弩機將要發射一樣急迫,君子一定要勸諫,這是王公大人的利益。如此緊急,如鍾一樣,雖不敲也會發出聲音來。如果王公大人從事邪行,做不義的事,得到十分巧妙的兵書,一定會用於行軍打仗,想攻打無罪的國家並據有它。國君得到這樣的兵書,必定使用無疑。王公大人用戰事擴充領土,聚集貨物、錢財,但是出師卻一定受辱,對被攻打的國家不利,對攻打別人的自己的國家也不利,兩個都不利。象這樣,如鍾雖不敲,一定會發出聲音來。況且你說:『君子自己抱著兩手而等待,問到他就說,不問他就不說。好象鍾一樣:敲擊它就響,不敲就不響。』現在沒有人敲擊你,你卻說話了,這是你說的『不敲而鳴』吧?這是你說的『非君子的行為』吧?」

  公孟子對墨子說:「真正行善誰人不知道呢。好比美玉隱藏不出,仍然有異常的光彩。好比美女隱住不出,人們爭相追求;但如果她自己進行自我炫耀,人們就不娶她了。現在您到處跟隨別人,用話勸說他們,怎麼這麼勞苦啊!」墨子說:「現在世間混亂,追求美女的人多,美女即使隱住不出,而人多追求她們;現在追求善的人太少了,不努力勸說人,人就不知道了。假如這裡有兩個人,都善於占卜,一個人出門給別人占卜,另一個人隱住不出,出門給人占卜的與隱住不出的,哪一個所得的贈糧多呢?」公孟子說:「出門給人占卜的贈糧多。」墨子說:「主張仁義相同,出門向人們勸說的,他的功績和益處多。為什麼不出來勸說人們呢?」

  公孟子戴著禮帽,腰間插著笏,穿著儒者的服飾,前來會見墨子,說:「君子穿戴一定的服飾,然後有一定的作為呢?還是有一定的作為,再穿戴一定的服飾?」墨子說:「有作為並不在於服飾。」公孟子問道:「您為什麼知道這樣呢?」墨子回答說:「從前齊桓公戴著高帽子,系著大帶,佩著金劍木盾,治理國家,國家的政治得到了治理;從前晉文公穿著粗布衣服,披著母羊皮的大衣,佩著帶劍,治理國家,國家的政治得到了治理;從前楚莊王戴著鮮冠,系著系冠的絲帶,穿著大紅長袍,治理他的國家,國家得到了治理;從前越王勾踐剪斷頭髮,用針在身上刺了花紋,治理他的國家,國家得到了治理。這四位國君,他們的服飾不同,但作為卻是一樣的。我因此知道有作為不在服飾。」公孟子說:「說得真好!我聽人說過:『使好事停止不行的人,是不吉利的。』讓我丟棄笏,換了禮帽,再來見您,可以嗎?」墨子說:「希望就這樣見你,如果一定要丟棄笏,換了禮帽,然後再見面,那麼是有作為果真在於服飾了。」

  公孟子說:「君子一定要說古言、穿古服,然後才稱得上具有仁德修養。」墨子說:「從前商紂王的卿士費仲,是天下有名的暴虐之人;箕子、微子,是天下有名的聖人。這是同說古言而或仁德或不仁德的例子。周公旦是天下有名的聖人;關叔是天下有名的暴虐之人,這又是同穿古服而或仁德或不仁德的例子。具有仁德修養,不在於古言古服!況且你效法周而沒有效法夏,你的古,其實並不古。」

  公孟子對墨子說:「從前聖王安排位次,道德智能最高的上聖立作天子,其次的立作卿大夫。現在孔子博通《詩》、《書》,明察禮、樂之制,備知天下萬物。如果讓孔子當上聖,豈不是可以讓孔子作天子了嗎?」墨子說:「所謂智者,一定尊重上天,侍奉鬼神,愛護百姓,節約財用,合於這些要求,才可以稱得上智者。現在你說孔子博通《詩》、《書》,明察禮、樂之制,備知天下萬物,而認為他可以作天子。這是數別人契據上的刻數,卻自以為富裕了。」

  公孟子說:「貧困、富裕、長壽、夭折,確實由天註定,不能夠增減它們。」又說:「君子一定要學習。」墨子說:「教人學習卻宣揚『有命』的觀念,就好象讓人包裹頭髮,本來為了戴帽子,現在卻拿去了他的帽子一樣。」

  公孟子對墨子說:「人存在義與不義的情況,但不存在因人的義與不義而得福得禍的情況。」墨子說:「古代的聖王都認為鬼神是神明的,能帶來禍福,主張『因人的義與不義而得福得禍』的觀點,因此政治清明,國家安寧。自從桀、紂以來,都認為鬼神不神明,不能帶來禍福,主張『人的不義得不了禍』的觀點,因此政治混亂,國家一個個滅亡了。先王的書你也有,那書上講:『言行傲慢,對你不吉祥。』這話是對不善的懲罰,又是對從善的獎賞。」

  墨子對公孟子說:「按照喪禮:國君與父母、妻子、長子死了,要穿戴三年喪服;伯父、叔父、兄弟死了,只一年;族人死了,五個月;姑、姐、舅、甥死了,也都有幾個月的服喪期。又在不辦喪事的間隙,誦《詩三百》,又配以舞蹈。如果用你的言論,那麼國君哪一天可以從事政治呢?百姓又哪一天可以從事事務呢?」公孟子答道:「國家混亂就從事政治,國家安寧就從事禮、樂;國家貧困就從事事務,國家富裕就從事禮、樂。」墨子說:「國家安寧,如果治理廢棄了,國家的安寧也就廢棄了。國家富裕,由於百姓從事事務才富裕;百姓的從事廢棄了,國家的富裕也就廢棄了。所以治國的事,必須勤勉不止,才可以治好。現在你說:『國家安寧就從事禮、樂,國家混亂就從事政治。』就如同吃飯噎住了才鑿井,人死了才求醫一樣。古時候,三代的暴虐之王夏桀、商紂、周幽王、周厲王大搞聲樂,不顧老百姓的死活,因而自身成了刑戮之人,國家也遭到了滅亡,都是由於這種主張造成的。」

  公孟子說:「沒有鬼神。」又說:「君子一定要學習祭禮。」墨子說:「主張『沒有鬼神』的觀點卻勸人學習祭禮,這就象沒有賓客卻學習接待賓客的禮節,沒有魚卻結魚網一樣。」

  公孟子對墨子說:「您認為守三年喪期是錯的,那麼您主張的守三日喪期也不對。」墨子說:「你用三年的喪期攻擊三日的喪期,就好象裸體的人說掀衣露體的人不恭敬一樣。」

  公孟子對墨子說:「某人的所知,有勝過人家的地方,那麼,可以說他是智慧聰明的人嗎?」墨子答道:「愚者的所知,有勝過他人的地方,然而難道能說愚者是智慧聰明的人嗎?」

  公孟子說:「守三年的喪期,這是仿效孩子依戀父母的情意。」墨子說:「嬰兒的智慧,唯獨希慕自己的父母而已,父母不見了,就大哭不止。這是什麼緣故呢?這是愚笨到了極點。那麼儒者的智慧,難道有勝過小孩子的地方嗎?」

  墨子問一個儒者說:「為什麼從事音樂?」儒者回答說:「以音樂作為娛樂。」墨子說:「你沒有回答我。現在我問:『為什麼建造房屋?』回答說:『冬天避寒,夏天避暑,建造房屋也用來分別男女。』那麼,是你告訴了我造房屋的原因。現在我問:『為什麼從事音樂?』回答說:『以音樂作為娛樂。』如同問:『為什麼建造房屋?』回答說:『建造房屋是建造房屋』一樣。」

  墨子對程子說:「儒家的學說足以喪亡天下的有四種。儒家認為天不明察,認為鬼神不神明。天、鬼神不高興,這足以喪亡天下了。又加上厚葬久喪:做幾層的套棺,制很多的衣服、被子,送葬就象搬家一樣,哭泣三年,人扶才能起來,拄了拐杖才能行走,耳朵不聽外事,眼睛不見外物,這足以喪亡天下了。又加以弦歌、擊鼓、舞蹈,以聲樂之事作為常習,這足以喪亡天下了。同時又認為有命,說貧困、富裕、長壽、夭折、治亂安危有一個定數,不可增減變化。統治天下的人實行他們的學說,一定就不從事政治了;被統治的人實行他們的學說,一定就不從事事務了,這足以喪亡天下。」程子說:「太過分了!先生詆毀儒家。」墨子說:「假如儒家本來沒有這四種學說,而我卻說有,這就是詆毀了。現在儒家本來就有這四種學說,而我說了出來,這就不是詆毀了,是就我所知告訴你罷了。」程子沒有告辭退了出來。墨子說:「回來!」程子返了回來,又坐下了,他再告訴墨子說:「從前,先生您的言論有可以聽的地方。先生象這樣談論,還不是詆毀禹,連桀紂也都不詆毀了。」墨子說:「不是這樣。能用常習的言詞作回答,又切合事理,可見他的敏達。對方嚴詞相辯,我也一定嚴詞應敵,對方緩言相讓,我也一定緩言以對。如果平時應酬的言詞,一定要求切合事理,那就象舉著車轅去敲擊蛾子一樣了。」

  墨子與程子辯論,稱讚孔子。程子問:「您一向攻擊儒家的學說,為什麼又稱讚孔子呢?」墨子答道:「孔子也有合理而不可改變的地方。現在鳥有熱旱之患就向高處飛,魚有熱旱之患則向水下游,遇到這種情況,即使禹、湯為它們謀劃,也一定不能改變。鳥、魚可說是夠無知的了,禹、湯有時還要因循習俗。難道我還不能有稱讚孔子的地方嗎?」

  有一人來到墨子門下,身體健壯,思慮敏捷,墨子想讓他跟隨自己學習。於是說:「暫且學習吧,我將要讓你出仕做官。」用好話勉勵他而學習了。過了一年,那人向墨子求出仕。墨子說:「我不想讓你出仕。你應該聽過魯國的故事吧?魯國有兄弟五人,父親死了,長子嗜酒不葬。四個弟弟對他說:『你和我們一起安葬父親,我們將給你買酒。』用好言勸他葬了父親。葬後,長子向四個弟弟要酒。弟弟們說:『我們不給你酒了。你葬你的父親,我們葬我們的父親,怎麼能說只是我們的父親呢?你不葬別人將笑話你,所以勸你葬。』現在你行義,我也行義,怎麼能說只是我的義呢?你不學別人將要笑話你,所以勸你學習。」

  有一個人來到墨子門下,墨子說:「何不學習呢?」那人回答說:「我家族中沒有學習的人。」墨子說:「不是這樣。喜愛美的人,難道會說我家族中沒有人喜愛美,所以不喜愛嗎?打算富貴的人,難道會說我家族中沒有人這麼打算,所以不打算嗎?喜歡美的人、打算富貴的人,不用看他人行事,仍然努力去做。義,是天下最貴重的寶器,為什麼看他人呢?一定努力去從事。」

  有一個在墨子門下求學的人,對墨子說:「先生認為鬼神明智,能給人帶來禍福,給從善的人富裕,給施暴的人禍患。現在我侍奉先生已經很久了,但福卻不到來。或許先生的話有不精確的地方?鬼神也許不明智?要不,我為什麼得不到福呢?」墨子說:「即使你得不到福,我的話為什麼不精確呢?而鬼神又為什麼不明智呢?你可聽說過隱藏犯人是有罪的嗎?」這人回答說:「沒聽說過。」墨子說:「現在有一個人,他的賢能勝過你的十倍,你能十倍地稱譽他,而只是一次稱譽自己嗎?」這人回答說:「不能。」墨子又問:「現在有人的賢能勝過你百倍,你能終身稱譽他的長處,而一次也不稱譽自己嗎?」這人回答說:「不能。」墨子說:「隱藏一個都有罪,現你所隱藏的這麼多,將有重罪,還求什麼福?」

  墨子有病,跌鼻進來問他說:「先生認為鬼神是明智的,能造成禍福,從事善事的就獎賞他,從事不善事的就懲罰他。現在先生作為聖人,為什麼還得病呢?或許先生的言論有不精確的地方?鬼神也不是明智的?」墨子答道:「即使我有病,而鬼神為什麼不明智呢?人得病的原因很多,有從寒暑中得來的,有從勞苦中得來的,好象房屋有一百個門,只關上一個門,盜賊何門不可以進來呢?」

  有幾個弟子告訴墨子,要從學,又習射。墨子說:「不能。智慧的人一定衡量自己的力所能達到的地方,然後再進行實踐。國士一邊作戰一邊去扶人,尚且顧不到。現在你們並非國士,怎麼能夠既學好學業又學好射技呢?」

  有幾個弟子告訴墨子說:「告子說:『墨子口言仁義而行為很壞,』請拋棄他。」墨子說:「不能。稱譽我的言論而誹謗我的行為,總要比沒有毀譽好。假如現在這裡有一個人說:『墨翟很不仁義,尊重上天、侍奉鬼神、愛護百姓,行為卻很惡。』這勝過什麼都沒有。現在告子講話非常強詞奪理,但不詆毀我講仁義,告子的詆毀仍然勝過什麼都沒有。」

  有幾個弟子對墨子說:「告子能勝任行仁義的事。」墨子說:「這不一定正確。告子行仁義,如同踮起腳尖使身子增長,卧下使面積增大一樣,不可長久。」

  告子對墨子說:「我可以治理國家管理政務。」墨子說:「政務,口能稱道,自身一定要實行它。現在你口能稱道而自身卻不能實行,這是你自身的矛盾。你不能治理你的自身,哪裡能治國家的政務?你姑且先防備你自身的矛盾吧!」

這篇就是借用對話辯論的形式,一邊對儒家的禮樂、厚葬、不敬鬼神、信奉天命學說大力抨擊,說它是滅國之源。一邊提倡自己的那套理論。同時也說孔子並非一無是處,以免惹毛儒家而挨揍。另外,公孟子換衣服那段很有意思,墨子說,你「著相」了。著相?墨子還懂《金剛經》?很有可能。

第四十九章《魯問》

魯國國君對墨子說:「我害怕齊國攻打我國,可以解救嗎?」墨子說:「可以。從前三代的聖王禹、湯、文、武,只不過是百里見方土地的首領,喜歡忠誠,實行仁義,終於取得了天下;三代的暴王桀、紂、幽、厲,把怨者當作仇人,實行暴政,最終失去了天下。我希望君主您對上尊重上天、敬事鬼神,對下愛護、有利於百姓,準備豐厚的皮毛、錢幣,辭令要謙恭,趕快禮交遍四鄰的諸侯,驅使一國的人民,抵禦齊國的侵略,這樣,禍患就可以解救。不這樣,看來就毫無其他辦法了。」

  齊國將要攻打魯國,墨子對項子牛說:「攻伐魯國,是齊國的大錯。從前吳王夫差向東攻打越國,越王勾踐困居在會稽;向西攻打楚國,楚國人在隨地保衛楚昭王;向北攻打齊國,俘虜齊將押回吳國。後來諸侯來報仇,百姓苦於疲憊,不肯為吳王效力,因此國家滅亡了,吳王自身也成為刑戮之人。從前智伯攻伐范氏與中行氏的封地,兼有三晉卿的土地。諸侯來報仇,百姓苦於疲憊而不肯效力,國家滅亡了,他自己也成為刑戮之人,也由於這個緣故。所以大國攻打小國,是互相殘害,災禍必定反及於本國。」

  墨子對齊太公說:「現在這裡有一把刀,試著用它來砍人頭,一下子就砍斷了,可以說是鋒利吧?」太公說:「鋒利。」墨子又說:「試著用它砍好多個人的頭,一下子就砍斷了,可以說是鋒利吧?」太公說:「鋒利。」墨子說:「刀確實鋒利,誰將遭受那種不幸呢?」太公說:「刀承受它的鋒利,試驗的人遭受他的不幸。」墨子說:「兼并別國領土,覆滅它的軍隊,殘殺它的百姓,誰將會遭受不幸呢?」太公頭低下又抬起,思索了一會兒,答道:「我將遭受不幸。」

  魯陽文君將要攻打鄭國,墨子聽到了就阻止他,對魯陽文君說:「現在讓魯四境之內的大都攻打小都,大家族攻打小家族,殺害人民,掠取牛、馬、狗、豬、布、帛、米、粟、貨、財,那怎麼辦?」魯陽文君說:「魯四境之內都是我的臣民。現在大都攻打小都,大家族攻打小家族,掠奪他們的貨、財,那麼我將重重懲罰攻打的人。」墨子說:「上天兼有天下,也就象您具有魯四境之內一樣。現在您舉兵將要攻打鄭國,上天的誅伐難道就不會到來嗎?」魯陽文君說:「先生為什麼阻止我進攻鄭國呢?我進攻鄭國,是順應了上天的意志。鄭國人數代殘殺他們的君主,上天降給他們懲罰,使三年不順利。我將要幫助上天加以誅伐。」墨子說:「鄭國人數代殘殺他們的君主,上天已經給了懲罰,使它三年不順利,上天的誅伐已經夠了!現在您又舉兵將要攻打鄭國,說:『我進攻鄭國,是順應上天的意志。』好比這裡有一個人,他的兒子凶暴、強橫,不成器,所以他父親鞭打他。鄰居家的父親,也舉起木棒擊打他,說:『我打他,是順應了他父親的意志。』這難道還不荒謬嗎!」是!

  墨子對魯陽文君說:「進攻鄰國,殺害它的人民,掠取它的牛、馬、粟、米、貨、財,把這些事書寫在竹、帛上,鏤刻在金、石上,銘記在鍾、鼎上,傳給後世子孫,說:『戰果沒有人比我多!』現在下賤的人,也進攻他的鄰家,殺害鄰家的人口,掠取鄰家的狗、豬、食、糧、衣服、被子,也書寫在竹、帛上,銘記在席子、食器上,傳給後世子孫,說:『戰果沒有人比我多!』難道可以嗎?」魯陽文君說:「對。我用您的言論觀察,那麼天下人所說的可以的事,就不一定正確了。」

  墨子對魯陽文君說:「世俗的君子,知道小事卻不知道大事。現在這裡有一個人,假如偷了人家的一隻狗一隻豬,就被稱作不仁;如果竊取了一個國家一個都城,就被稱作義。這就如同看一小點白說是白,看一大片白則說是黑。因此,世俗的君子只知道小事卻不知道大事的情況,如同這句話所講的。」

  魯陽文君告訴墨子說:「楚國的南面有一個吃人的國家,名叫『橋』,在這個國家裡,長子出生了,就被殺死吃掉,叫做『宜弟』。味美就獻給國君,國君喜歡了就獎賞他的父親。這難道不是惡俗嗎?」墨子說:「即使中國的風俗也象這樣,父親因攻戰而死,就獎賞他的兒子,這與吃兒子獎賞他的父親有何不同呢?如果不實行仁義,憑什麼去指責夷人吃他們的兒子呢?」

  魯國國君的愛妾死了,魯國人阿諛國君,為她寫了誄文,魯國國君看了很高興,就採用了。墨子聽到這件事,說:「誄文,說明死人的心志。現在因為高興採用了它,這就象用氂牛的頭來做衣服一樣。」

  魯陽文君對墨子說:「有人把『忠臣』的樣子告訴我:叫他低下頭就低下頭,叫他抬起來就抬起來;日常居住很平靜,呼叫他才答應,這可以叫做忠臣嗎?」墨子答道:「叫他低下頭就低下頭,叫他抬起來就抬起來,這好象影子;日常居住很平常,呼叫他才答應,這就好象回聲,你將從象影子和回聲那樣的臣子那裡得到什麼呢?我所說的忠臣卻象這樣:國君有過錯,則伺察機會加以勸諫;自己有好的見解,則上告國君,不敢告訴別人。匡正國君的偏邪,使他納入正道,崇尚同一,不在下面結黨營私。因此,美善存在於上級,怨仇存在於下面,安樂歸於國君,憂戚歸於臣下。這才是我所說的忠臣。」

  魯國國君對墨子說:「我有兩個兒子,一個愛好學習,一個喜歡將財物分給人家,誰可以作為太子?」墨子答道:「這還不能知道。二子也許是為著賞賜和名譽而這樣做的。釣魚人躬著身子,並不是對魚表示恭敬;用蟲子作為捕鼠的誘餌,並不是喜愛老鼠。我希望主君把他們的動機和效果結合起來進行觀察。」

  魯國有一人因與墨子有關係,而使墨子教學他的兒子。他兒子戰死了,父親就責備墨子。墨子說:「你要讓我教你的兒子,現在學成了,因戰而死,你卻怨恨我;這就象賣出買進糧食,糧食賣出去了卻怨恨一樣,難道不荒謬嗎!」

  魯國的南郊有一個叫吳慮的人,冬天制陶夏天耕作,拿自己與舜相比。墨子聽說了就去見他。吳慮對墨子說:「義啊義啊,責在切實之行,何必空言!」墨子說:「你所謂的義,也有以力量給人效勞,以財物分配給人的方面嗎?」吳慮回答說:「有。」墨子說:「我曾經思考過:我想自己耕作給天下人飯吃,十分努力,這才相當於一個農民的耕作,把收穫分配給天下人,每一個人得不到一升粟。假設一個人能得一升粟,這不足以餵飽天下飢餓的人,是顯而易見的。我想自己紡織給天下的人衣服穿,十分努力,這才相當於一名婦人的紡織,把布匹分配給天下人,每一個人得不到一尺布。假設一個人能得一尺布,這不足以溫暖天下寒冷的人,是顯而易見的。我想身披堅固的鎧甲,手執銳利的武器,解救諸侯的患難,十分努力,這才相當於一位戰士作戰。一位戰士的作戰,不能抵擋三軍的進攻,是顯而易見的。我認為不如誦讀與研究先王的學說,通曉與考察聖人的言辭,在上勸說王公大人,在下勸說平民百姓。王公大人採用了我的學說,國家一定能得到治理;平民百姓採用了我的學說,品行必有修養。所以我認為即使不耕作,這樣也可以給飢餓的人飯吃,不紡織也可以給寒冷的人衣服穿,功勞勝過耕作了才給人飯吃、紡織了才給人衣穿的人。所以,我認為即使不耕作、不紡織,而功勞勝過耕作與紡織。」吳慮對墨子說:「義啊義啊,貴在切實之行,何必空言!」墨子問道:「假設天下的人不知道耕作,教人耕作的人與不教人耕作卻獨自耕作的人,他們功勞誰的多?」吳慮答道:「教人耕作的人功勞多。」墨子又問:「假設進攻不義的國家,擊鼓使大家作戰的人與不擊鼓使大家作戰、卻獨自作戰的人。他們的功勞誰的多?」吳慮答道:「擊鼓使大家作戰的人功勞多。」墨子說:「天下平民百姓少有人知道仁義,用仁義教天下人的人功勞也多,為什麼不勸說呢?假若我能鼓動大家達到仁義的要求,那麼,我的仁義豈不是更加發揚光大了嗎!」

  墨子使公尚過前往越國出仕做官。公尚過勸說越王。越王非常高興,對公尚過說:「先生假如能讓墨子到越國教導我,我願意分出過去吳國的地方五百里封給墨子。」公尚過答應了。於是給公尚過套了五十輛車,到魯國迎取墨子。公尚過對墨子說:「我用老師的學說勸說越王,越王非常高興,對我說:『假如你能讓墨子到越國教導我,我願意分出來過去吳國的地方五百里封給墨子。』」墨子對公尚過說:「你觀察越王的心志怎麼樣?假如越王將聽我的言論,採納我的學說,那麼我將前往。或者越國不聽我的言論,不採納我的學說,如果我去了,那是我把『義』出賣了。同樣是出賣『義』,在中原國家好了,何必跑到越國呢!」

  墨子出外遊歷,魏越問他:「如果能見各地的諸侯,您將說什麼呢?」墨子說:「到了一個國家,選擇最重要的事情進行勸導:假如一個國家昏亂,就告訴他們尚賢尚同的道理;假如一個國家貧窮,就告訴他們節用節葬;假如一個國家喜好聲樂、沉迷於酒,就告訴他們非樂非命的好處;假如一個國家荒淫、怪僻、不講究禮節,就告訴他們尊天事鬼;假如一個國家以欺侮、掠奪、侵略、凌辱別國為事,就告訴他們兼愛、非攻的益處。所以說『選擇最重要的事情進行勸導。』」

  墨子讓曹公子到宋國做國,三年後返了回來,見了墨子說:「開始我在您門下學習的時候,穿著粗布短衣,吃著野菜一類粗劣的食物,早晨吃了,晚上可能就沒有了,不能夠祭祀鬼神。現在因為你的教育培養,家比當初富多了。家富有了,就謹慎祭祀鬼神。象這樣反而家裡人多死亡,六畜不繁盛眾多,自身困於病患之中。我還不知道老師的學說是不是可以用。」墨子說:「不對。鬼神希望人的東西很多:希望人處高官厚祿時可以讓賢,財物多了可以分給窮人。鬼神難道僅僅是想取食祭品嗎?現在你處在高官厚祿的位置上卻不讓賢,這是第一種不吉祥;財物多不分給窮人,這是第二種不吉祥。現在你侍奉鬼神,只有祭祀罷了,卻說:病從那裡來?這就象百門只閉了一門一樣,卻問:盜賊從哪裡進來?象這樣向對你有責怪的鬼神求福,難道可以嗎?」

  魯國的司祭人用一頭小豬祭祀,向鬼神求百福。墨子聽到了說:「這不行。現在施給人的少,希望人的多,那麼,別人就只怕你有東西賜給他們了。現在用一頭小豬祭祀,向鬼神求百福,鬼神就只怕你用牛羊祭祀了。從前聖王侍奉鬼神,祭祀罷了。現在用小豬祭祀向鬼神求百福,與其祭品豐富,還不如貧乏的好。」

  彭輕生子說:「過去的事情可以知道,未來的事情不可以知道。」墨子說:「假設你的父母親在百里之外的地方,即將遇到災難,以一日的期限,到達那裡他們就活下來了,不到就死了。現在有堅固的車子和駿馬在這裡,同時這裡又有駑馬和四方形輪子的車,使你選擇,你將選擇哪一種呢?」彭輕生子回答說:「乘坐駿馬拉的堅固的車子,可以很快到達。」墨子說:「怎能斷言未來的事不可知呢?」

  孟山讚揚王子閭說:「從前白公在楚國作亂,抓住了王子閭,用斧鉞鉤著他的腰,用直兵器對著他的心窩,對他說:『做楚王就讓你活,不做楚王就讓你死。』王子閭回答道:『怎麼這樣侮辱我呢!殺害我的親人,卻用給予楚國來作弄我。用不義得到天下,我都不做;又何況一個楚國呢?』他終究不做楚王。王子閭難道還不仁嗎?」墨子說:「王子閭守節不屈,難是夠難的了,但還沒有達到仁。如果他認為楚王昏聵無道,那麼為什麼不接受王位治理國家呢?如果他認為白公不義,為什麼不接受王位,誅殺了白公再把王位交還惠王呢?所以說:難是夠難的了,但還沒有達到仁。」

  墨子讓弟子勝綽去項子牛那裡做官。項子牛三次入侵魯國的領土,勝綽三次都跟從了。墨子聽到了這件事,派高孫子請項子牛辭退勝綽,高孫子轉告墨子的話說:「我派勝綽,將以他阻止驕氣,糾正邪僻。現在勝綽得了厚祿,卻欺騙您,您三次入侵魯國,勝綽三次跟從,這是在戰馬的當胸鼓鞭。我聽說:『口稱仁義卻不實行,這是明知故犯。』勝綽不是不知道,他把俸祿看得比仁義還重罷了。」

  從前楚國人與越國人在長江上進行船戰,楚國人順流而進,逆流而退;見有利就進攻,見不利想要退卻,這就難了。越國人逆流而進,順流而退;見有利就進攻,見不利想要退卻,就能很快退卻。越國人憑著這種水勢,屢次打敗楚國人。公輸盤從魯國南遊到了楚國,於是開始製造船戰用的武器,他造了鉤、鑲的設備,敵船後退就用鉤鉤住它,敵船進攻就用鑲推拒它。計算鉤與鑲的長度,製造了合適的兵器。楚國人的兵器適用,越國人的兵器不適用。楚國人憑著這種優勢,又屢次打敗了越國人。公輸盤誇讚他製造的鉤、鑲的靈巧,告訴墨子說:「我船戰有自己製造的鉤、鑲,不知道您的義是不是也有鉤、鑲?」墨子回答說:「我義的鉤、鑲,勝過你船戰的鉤、鑲。我以『義』為鉤、鑲,以愛鉤,以恭敬推拒。不用愛鉤就不會親,不用恭敬推拒就容易輕慢,輕慢不親近就會很快離散。所以,互相愛,互相恭敬,如此互相利。現在你用鉤來阻止別人,別人也會用鉤來阻止你;你用鑲來推拒人,人也會用鑲來推拒你。互相鉤,互相推拒,如此互相殘害。所以,我義的鉤、鑲,勝過你船戰的鉤、鑲。」

  公輸盤削竹、木做成鵲,做成了就讓它飛起來,三天不從天上落下來。公輸盤自己認為很精巧。墨子對公輸盤說:「你做的鵲,不如匠人做的車軸上的銷子,一會兒削成一塊三寸的木頭,可以擔當五十石重的東西。所以,平常所做的事,有利於人,可稱作精巧;不利於人,就叫作拙劣了。」

  公輸盤對墨子說:「我沒有見到你的時候,我想得到宋國。自從我見了你之後,給我宋國,假如是不義的,我不會接受。」墨子說:「我沒有見你的時候,你想得到宋國。自從我見了你之後,給你宋國,假如是不義的,你不會接受,這是我把宋國送給你了。你努力維護義,我又將送給你天下。」

這篇還是以對話的形式,申明仁義、兼愛的主張。尤其是跟魯班那段,用仁義、兼愛為鉤,可以鉤天下的比喻的確很精彩。但批評魯班做的能飛三天三夜不掉的竹鵲,說人家華而不實。這就有點嫉妒人了。因為墨子自己花三年做的木鳥只能飛一天就掉下來了。這很能說明墨子的性格。

第五十章《公輸》

公輸盤為楚國造了雲梯那種器械,造成後,將用它攻打宋國。墨子聽說了,就從齊國起身,行走了十天十夜才到楚國國都郢,會見公輸盤。

  公輸盤說:「您將對我有什麼吩咐呢?」墨子說:「北方有一個欺侮我的人,願藉助你殺了他。」公輸盤不高興。墨子說:「我願意獻給你十鎰黃金。」公輸盤說:「我奉行義,決不殺人。」

  墨子站起來,再一次對公輸盤行了拜禮,說:「請向你說說這義。我在北方聽說你造雲梯,將用它攻打宋國。宋國有什麼罪呢?楚國有多餘的土地,人口卻不足。現在犧牲不足的人口,掠奪有餘的土地,不能認為是智慧。宋國沒有罪卻攻打它,不能說是仁。知道這些,不去爭辯,不能稱作忠。爭辯卻沒有結果,不能算是強。你奉行義,不去殺那一個人,卻去殺害眾多的百姓,不可說是明智之輩。」公輸盤服了他的話。

  墨子又問他:「那麼,為什麼不取消進攻宋國這件事呢?」公輸盤說:「不能。我已經對楚王說了。」墨子說:「為什麼不向楚王引見我呢?」公輸盤說:「行。」

  墨子見了楚王,說:「現在這裡有一個人,捨棄他的華麗的絲織品,鄰居有一件粗布的短衣,卻打算去偷;捨棄他的美食佳肴,鄰居只有糟糠,卻打算去偷。這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楚王回答說:「這人一定患了偷竊病。」

  墨子說:「楚國的地方,方圓五千里;宋國的地方,方圓五百里,這就象彩車與破車相比。楚國有雲夢大澤,犀、兕、麋鹿充滿其中,長江、漢水中的魚、鱉、黿、鼉富甲天下;宋國卻連野雞、兔子、狐狸、都沒有,這就象美食佳肴與糟糠相比。楚國有巨松、梓樹、楠、樟等名貴木材;宋國連棵大樹都沒有,這就象華麗的絲織品與粗布短衣相比。從這三方面的事情看,我認為楚國進攻宋國,與有偷竊病的人同一種類型。我認為大王您如果這樣做,一定會傷害了道義,卻不能據有宋國。」

  楚王說:「好啊!即使這麼說,公輸盤已經給我造了雲梯,一定要攻取宋國。」

  於是又叫來公輸盤見面。墨子解下腰帶,圍作一座城的樣子,用小木片作為守備的器械。公輸盤九次陳設攻城用的機巧多變的器械,墨子九次抵拒了他的進攻。公輸盤攻戰用的器械用盡了,墨子的守御戰術還有餘。公輸盤受挫了,卻說:「我知道用什麼辦法對付你了,但我不說。」楚王問原因。墨子回答說:「公輸盤的意思,不過是殺了我。殺了我,宋國沒有人能防守了,就可以進攻。但是,我的弟子禽滑厘等二百人,已經手持我守御用的器械,在宋國的都城上等待楚國侵略軍呢。即使殺了我,守御的人卻是殺不盡的。」楚王說:「好啊!我不攻打宋國了。」

  墨子從楚國歸來,經過宋國,天下著雨,他到閭門去避雨,守閭門的人卻不接納他。所以說:「運用神機的人,眾人不知道他的功勞;而於明處爭辯不休的人,眾人卻知道他。」

這篇非常有名,幾乎中國人都知道。徒步千里,十局十勝,功成身退,道隱無名。有點道家的味道。可見墨子還了解道家思想,並付諸行動。

第五十一章連名字都散失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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