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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故事:弱國無外交

蠻夷的自信

(楚武王)三十五年,楚伐隨。隨曰:「我無罪。」楚曰:「我蠻夷也!今諸侯皆為叛相侵,或相殺。我有敝甲,欲以觀中國之政,請王室尊吾號。」——《史記·楚世家》

說的是楚武王熊通兵伐隨國,隨國表示自己很無辜。楚武王熊通露骨地說:「我是蠻夷,不講仁義。你們中原諸侯以下犯上、相互攻殺,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也有兵,想來武裝觀摩一下,讓周天子尊奉我的王號。」

這種無恥的強盜嘴臉並不是第一次。早在第六代君主熊渠的時候,楚國就趁著周王室衰微,突破子爵封國的限制,開始攻城略地,逐漸控制了江漢平原一帶。實力的膨脹使楚國自我感覺良好,熊渠說:「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謚。」他立大兒子為句亶王,二兒子為鄂王,小兒子為越章王,完全不把周禮放在眼裡。

要做全世界的爸爸,這份霸氣側漏大家是不是似曾相識呢?不過楚國的國力還不足以叫板天子,當強勢的周厲王即位以後,熊渠害怕遭到報復,悄悄地取消了王號。

周厲王死後,西周一度中興,但好景不長,周幽王廢長立幼,引發內憂外患,犬戎攻破鎬京。周平王東遷,禮崩樂壞,中原諸侯陷入持續的混亂之中。楚武王的嘲諷也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據記載:「武王十七年,晉之曲沃庄伯弒主國晉孝侯;十九年,鄭伯弟段作亂;二十一年,鄭侵天子之田;二十三年,衛弒其君桓公;二十九年,魯弒其君隱公;三十一年,宋太宰華督弒其君殤公。」

正是中原板蕩,無暇南顧,使楚國又一次強大起來。隨國是天子支脈,卻是個彈丸小國,楚武王的霸道自然底氣十足。隨侯可憐兮兮地上表周天子,准楚國所請,天子當然不答應。可是不答應又能如何,熊通乾脆甩開手腳,自立為王,隨國被迫簽訂城下之盟。

隨國還被周天子數落一頓,里外不是人,楚武王準備再伐隨國,卻在中途病死,兵罷。

風牛馬不相及

五十年後,楚成王十六年、齊桓公三十年。齊國借故攻打蔡國,蔡國一觸即潰,齊軍意猶未盡,遂進逼楚國邊境。雙方針鋒相對,貢獻了一段精彩的外交辭令。

楚子使與師言日:「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候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我先君履:『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隸。』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復,寡人是問。」對曰:「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給?昭王不復,君其問諸水濱。」——《左傳·僖公四年》

楚國使臣上場就爆了一句粗口:「你在北海,我在南海,就像發情的牛馬永遠不會搞到一起去。為什麼無故犯我疆土?」對於「風牛馬不相及」的解釋有不同的說法,但粗口外交確實是展示強硬的一種手段,這也無需否認。

管仲絞盡腦汁引經據典:「我們姜太公本來就是欽定的世界警察,東到大海、西到黃河、南到穆陵、北到無棣,都是該管範圍。你們楚國不進貢包茅,天子無法濾酒,所以我們才來徵收;當年周昭王南征,王師全軍覆沒,所以我們才來問罪。」

這兩條理由,一個是小題大做,一個是舊事重提,沒有多大說服力,就是存心找事。楚使避重就輕,回答道:「沒有進貢包茅,這是我們的罪過,豈敢不遵?至於三百多年前,昭王溺水而亡,麻煩你們去問問漢江吧!」這話不卑不亢、無懈可擊,還趁機揶揄了一把。

管仲無言以對,只好虛張聲勢,擺開進軍的架勢。楚成王派大夫屈完前往交涉,齊桓公親自檢閱諸侯聯軍,試圖武力震懾。他說:「以此攻城略地,誰人能夠阻擋?」屈完答道:「齊侯如果以德服人,誰敢不服;齊侯如果以力服人,那我楚國以方城為城,漢水為池,也不是好惹的!」

齊國沒有討到絲毫便宜,最終與楚國和平會盟,撤軍而去。

而前面說的隨國,故事還遠沒有結束,這兩則故事是有聯繫的。楚成王熊惲與隨國之間也有一段恩怨情仇:熊惲還是公子時,在位的庄敖試圖謀害他,他逃到隨國,在隨侯的支持下襲殺庄敖,登上王位。但隨國註定是楚國擴張路上的犧牲品,楚成王三十二年,隨國與漢水以東的小諸侯聯合反楚,被楚國大軍擊敗。此後隨國「世服於楚,不通中國」,成為楚國的附庸之國。

由於楚國念及 「知遇之恩」,隨國一直苟延殘喘到春秋末年,而漢水流域的其他小國,早已被楚國吞併殆盡。進入戰國時代,群雄紛爭進入白熱化階段,連遮羞布都不要了,開戰還需要什麼理由?隨國就在這弱肉強食的時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連具體年份都無人知曉。

弱國無外交,自古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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