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經濟學家的為人與治學 ——深切悼念宋濤老師

一位經濟學家的為人與治學——深切悼念宋濤老師衛興華《 人民日報 》（ 2011年02月17日 16 版）宋濤，1914年12月生，我國著名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1938年參加新四軍，1939年到延安，先後在陝北公學和華北聯合大學學習。曾任華北聯大經濟系主任，新中國成立後曾任華北大學天津分校主任、中國人民大學黨委常委和經濟系主任。改革開放以後，歷任國務院學位委員會第一、二屆經濟學科評議組召集人、北京市經濟學總會會長、中國經濟學團體聯合會執行主席兼黨委書記、中國《資本論》研究會會長、馬克思列寧主義經濟學說史學會會長、全國高校社會主義經濟理論與實踐研討會領導小組召集人。他是我國第一批經濟學博士生導師，中國人民大學一級教授，新中國政治經濟學學科的帶頭人和開拓者，對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科的建設和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2月9日上午突然接到電話：宋濤老師於凌晨3點逝世了。頓感愕然和悲傷，不禁潸然淚下。我與宋濤老師相交已60餘年，他是我的領導和師長，也是朋友。1948年11月，我從北平回到解放區，進入校址在河北正定的華北大學一部19班學習。宋濤老師任第一區隊的隊長，領導和管理包括19班在內的多個班級。宋老師給我們作報告，循循善誘，既嚴謹又和善，讓人不由得產生敬仰之情。1950年中國人民大學命名組建後，宋老師任經濟系主任，我也轉入經濟系學習。同年7月，宋老師改任直屬校部的政治經濟學教研室主任，我也被選調到政治經濟學教研室做研究生，近距離地接受他的教誨。同班研究生除一部分青年學生和幹部，還有從其他大學來的經濟學教師，如復旦大學的蔣學模、北京大學的張友仁等，共20多人。當時給我們講授政治經濟學和經濟學說史課程的是蘇聯專家，宋老師既要處理和協調好與蘇聯專家的關係，又要領導和指導教研室師生，並主要給本科學生講課。他對研究生管理和要求很嚴格，經常給我們講話，從政治思想上和專業學習上提出要求，比如要求我們讀《資本論》並做筆記，還要檢查。那時，宋老師經常對學生和教師講：「要做經濟學的梅蘭芳」。他希望出經濟學的頂尖人才。1952年，我研究生畢業後留校任教，一直在宋老師的領導下工作。1956年宋老師任新建的經濟系主任，除原有的政治經濟學教研室外，同時新建了世界經濟教研室、經濟學說史教研室和國民經濟史教研室，並招收相關專業的學生。當時西方經濟學被稱為資產階級的經濟學而受到排斥，而宋老師則將1957年回國的高鴻業老師聘請到中國人民大學經濟系任教，讓他給我們一批教師講授西方經濟學，他自己也認真聽講。他認為從事經濟學教學與研究的學者不能不懂西方經濟學。同時他又建議高老師讀好《資本論》，學好馬克思主義經濟學。上世紀60年代初，宋老師特別邀請孫冶方同志兼任中國人民大學政治經濟學教研室的名譽主任，給學生開設專題講座。宋老師後來提到此事時說：「上世紀60年代，中科院經濟研究所的孫冶方同志受到了衝擊，我認為他的許多觀點都是對的，我就請他來講課，每一次講課我都安排幾位同學認真做筆記。」「文革」結束，孫冶方同志獲得平反，向宋老師詢問當年講課的記錄稿能否找到。經過查找，他將厚厚的一冊記錄稿送給孫老。此講稿收入中國展望出版社1983年出版的《孫冶方：社會主義流通理論》一書，標題是《〈社會主義經濟論〉講稿（1962年上半年在中國人民大學）》。宋濤老師心系黨、國家和人民，憂國憂民之情經常溢於言表。他不贊同給國家和人民帶來損害的「左」的一套。在1957—1958年反右派運動中，他儘力保護一些教師不被劃為「右派」。1958年春，宋老師下放到河北安國縣任副書記。他看到「大躍進」的實際情況，看到「左」的一套造成的巨大損失，就給周總理和河北省委書記寫信，說明大鍊鋼鐵和「浮誇風」的種種弊端。上世紀80年代後期，宋老師從戈爾巴喬夫的《改革與新思維》一書中的思想和他當時推行的一套方針政策看出蘇聯將要發生一場逆轉巨變。1990年6月，在山東濟南召開的一次經濟學研討會上，有些學者主張用戈爾巴喬夫的「新思維」來指導我國政治經濟學教材的改革。宋老師在大會發言時提出不同意見，明確表示反對。宋濤老師一生淡泊名利，勤儉自持。上世紀50年代，上級有意調他出任某大學校長，他謝辭了；讓他出任教育部司長，他也敬謝了。他只願繼續在學校從事教學與研究工作。在對待「利」字上，宋老師的美德同樣突出。這裡舉幾個例子。大約在1954年，學校發「超額工資」，按照教學和行政工作量計算，宋老師可獲得700多元，相當於他月薪的多倍，但他一文不取，全交了黨費。再一件事是，上世紀60年代前期，他兼任《光明日報》經濟學版的主編，多年發給他的編輯費他一文不動，由系裡保存，準備用於經濟系的建設。還有一件事是，改革開放以來他勤於寫作，發表了大量著述，但稿費收入卻概不動用。1994年，他將全部稿費用於設立「宋濤獎學獎教基金」，用於獎勵經濟學院的教師和學生，他自己的生活卻十分簡樸。與宋濤老師相處的多年來，一同參加過無數次大小會議，他從不遲到早退，總是提前幾分鐘到會，並認真聽取別人發言。1985年，教育部高教司組織「全國高校社會主義經濟理論與實踐研討會」，由8所重點大學的經濟學著名教授組成領導小組，包括宋濤、胡代光、蔣學模、滕維藻、谷書堂、譚崇台、關夢覺、劉詩白、吳宣恭（後加入陶大鏞）等。宋老師出任召集人，我任秘書長。從1986年起，直到2006年，召開了19次審稿會和研討會。宋老師從未缺席一次，而且每次參加研討會都提交論文。研討會期間，無論大會還是小組會他都始終參加，不遲到不早退。這個研討會在宋老師的領導下，對團結和凝聚全國高校經濟學老中青教師，共同研討經濟理論與實踐熱點問題，對發展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理論，對推動青年經濟學人才的成長，都起到了積極作用。宋老師1983年卸任中國人民大學經濟系主任職務後，仍參加各種學術和社會活動，並努力抽出更多的時間進行理論研究和寫作。他研究的領域很廣，包括馬克思主義經濟理論、社會主義經濟理論、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與實踐、經濟體制改革與發展、當代資本主義經濟和帝國主義問題、國家壟斷資本主義問題等。他主編的《政治經濟學教程》（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一書，從1984年起已出版8版，印數上百萬冊。宋老師做學問重視調查研究，重視理論聯繫實際。他自己這樣做，也要求師生們這樣做。他從教70多年，桃李滿天下，為新中國的經濟學建設和教育事業做出了重要貢獻。他的高尚品德和無私奉獻精神，他的學術品格與學術成就，獲得了廣大學子和社會人士的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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