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娜塔麗·波特曼:黑天鵝舞影

黑天鵝,在《天鵝湖》中註定是陰暗的一面,芭蕾舞者對這個角色的奉獻,也是世人無法想像的。在達倫·阿羅諾夫斯基的新片《黑天鵝》中,娜塔麗·波特曼以絕對主角的身份演活了這一出天鵝之舞。讓我們從導演阿羅諾夫斯基和波特曼,以及劇中演員的對話中,感受芭蕾舞者的悲愴和完美。NP:娜塔麗·波特曼 DA:達倫·阿羅諾夫斯基 BH:芭芭拉·赫希 MW:這計劃從十年前達倫與娜塔麗會面的那刻啟動。能給我們說說這方面的嗎?DA:看過娜塔麗在《這個殺手不太冷》的表現後,我就成了她的影迷了。呂克·貝松是我最敬重的導演之一,而剛好娜塔麗的經紀人又是我大學時期的好友。所以我要想見她的話算有點門路吧。我們在時代廣場的Howard Johnson見面,那裡現在成American Apparel了。那裡能反映出美國的發展方向。我們就在那喝了不怎麼好喝的咖啡,邊喝邊聊。那時我腦海里有個電影大概吧,而她則說我腦海里有著整部電影的內容,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因為……NP:也很接近了。DA:真的?NP:你給我的描述很接近了。DA:所以我們聊了點電影的事情,我開始逐步將電影的構思完整發展起來,不過這真的是一部難度很高的電影,因為要突破芭蕾舞的世界真的是非一般有挑戰性。若你想拍出一部電影,你往往會說,『嘿,我想拍一部和你的世界有關的電影』,之後所有大門都向你敞開,你可以清楚地看到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也能做任何事情。但芭蕾舞的世界卻不是那麼對外開放的。所以要搜集信息,再將信息重新組織起來花了漫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娜塔麗會催促說,『我老了,演不了芭蕾舞者了,你得快點兒!』我就安撫說:『娜塔麗,你看起來很棒,沒問題的!』之後大概在電影開拍前一年,或者比這再早一點兒吧,我終於完成了電影劇本。這就是《黑天鵝》的開始。

MW:娜塔麗,聽說這是你夢想中的角色,能告訴我們為什麼嗎?NP:嗯,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一直到12歲我都在學跳舞,我想我像大部分小女生那樣吧,會把舞蹈理想化,認為那是最優美的藝術,一種不需要言語的表達方式。而我也一直希望拍一部和舞蹈有關的電影。所以當達倫萌生了這個了不起的想法,這不僅是與舞蹈有關,還有一個內心如此複雜的人物,正確來講是兩個人物,這對我來講真的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機會。而且對象還是達倫!我願意為之做任何事的導演!你知道嗎?那真的是非常讓人感到興奮的事。MW:娜塔麗,戲殺青後的第一頓你吃的是什麼?NP:嗯……早、午、晚餐都是義大利面吧,一直都是差不多這樣子。

MW:達倫,你能多少說點有關《紅菱艷》的嗎?這齣電影對你和你對電影的選擇有怎樣的影響?DA:很有趣,其中一點就是《黑天鵝》是一出製作難度非常高的電影。製作成本沒多少,而我們時間上又得一趕再趕。我到最近才發現誰才是這一趕再趕的過程中最可憐的受害者—我個人是不介意不停地趕,因為趕得越急,就意味著我後面會有兩三個星期多出來讓我可以將所有東西湊起來,但我發現娜塔麗會朝他的經紀人,也就是我的好友發狂尖叫,因為她要再多吃幾個星期的胡蘿蔔和杏仁,但卻什麼法子都沒有,只能繼續在飲食上受罪。不過關於《紅菱艷》這問題。我真的沒怎麼去留意。我的意思是,我聽說過《紅菱艷》,但我之前沒看,直到幾年前西科塞斯重新編導,我才覺得我真的要去看看—當然,《紅菱艷》本身的確是一部巨作。那是一個讓人很難以置信的故事,我能在兩個故事中找出共通性,因為我們都將故事背景投放在芭蕾舞台上,講述芭蕾舞世界中的故事。但我並沒有受《紅菱艷》太大影響,而且我也努力不去受它太多的影響,因為那裡所呈現出來的視覺效果和20年後所追求的視覺效果是不一樣的。所以雖然我是看過了,但沒被太大影響。MW:娜塔麗,你是怎麼將自己從一個角色完全轉化到另一個角色里的?NP:嗯,兩個角色之間的轉化的確很大,但其他人給予了我很大力的支持。從導師,到教練,到編舞,當然了,還有導演—他是角色塑造和推動角色發展首要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人。從戲正式開拍的一年前,我就開始跟芭蕾舞老師Mary Helen Dowers上課了。她讓我從最基本的開始練起,但最初六個月我們每天只能練兩小時,每天主要都是些拉筋練習,為的是避免日後受傷,然後大概開拍前六個月左右,每天練習時間為六小時,添加了游泳課程,每天游一英里,再做Toning有氧運動和三小時的芭蕾舞練習。到開拍前兩個月開始編舞,每天大概八小時。這種體能上的鍛煉對我在扮演角色和表達情緒上起到很大幫助,因為我能從中深切感受到,這種苦行僧般的生活是帶給你未來的唯一出路。芭蕾舞者的生活里沒有酒精,不會和朋友外出,不能吃太多食物,身體不停地承受傷痛,你會理解芭蕾舞者那種自我鞭策的作風。黑天鵝和白天鵝之間的編舞截然不同,但我有一名非常出色的舞蹈指導Georgina Parkinson,但很不幸的是,她在我們正式開拍前兩周去世了。她是《天鵝湖》中的女主角,天鵝中的天鵝,是Odile Odet te,所以她給我的指導都是很具體的,從每一個指尖動作,到每一個動作眼睛要朝哪裡看都很具體化,那才是芭蕾舞表演,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能體現出兩個角色的截然不同。MW:芭芭拉,給我們講一下你在電影里與娜塔麗的合作關係吧。BH:我是在最後兩個半星期里才加入到劇組裡的,時間上講有點晚,那時他們已經完成芭蕾舞拍攝部分,整部電影也幾乎完成了。他們的復原能力和體能讓我驚訝。我很高興能加入劇組的演出,與娜塔麗合演這段狹隘、封閉、緊張的母女關係。但戲外我們相處得很愉快,好像早已習慣了對方的存在一樣,我還盡量試著畫出和她一樣的眉形呢。DA:而我則有點擔心,她走進來問我:「怎麼樣?」而我的回答則是:「哇!你看起來很……你怎麼了?」你畫的眉毛的確跟娜塔麗的很像,所以……BH:很好看的眉毛呀,我還給她做了小項鏈和耳環,我們很清楚每天生活在一起的那份平淡和當中的趣味。我們不會在這方面聊太多,但我們就是知道,能感受得到。BH:我們之間的關係真的很美妙。我唯一能說的是,達倫真的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導演,能給出這麼棒的建議讓我們都做好準備。她(娜塔麗)進行拍攝時我人在歐洲,不能出現在她身旁,寫信給了我們相互進行角色溝通和了解的渠道。我寫信時感覺很自然,不需要想太多,很容易就寫出手了。但這麼寫信卻給了我了解角色的機會,相當不錯。MW:娜塔麗,你是從哈佛心理學系畢業的,你怎麼看Nina的心理問題?NP:嗯,這正是我在學校里所學的知識在現實中的表現,很少有這樣的機會。那是強迫症,不停地抓撓,神經性地貪吃,明顯的,厭食症和貪吃症都是強迫性官能症的表現,練芭蕾舞很有可能會造成這種結果,因為每天要綁芭蕾舞鞋,為每場演出準備新鞋等等,那是一種儀式一樣的感覺,是一種過程。本質上幾乎相當於一種信仰,就像是猶太人要佩戴Tef flin,天主教徒帶著玫瑰經念珠一樣。而且他們的導師對他們來講擁有神明一樣的氣質,感覺是很虔誠、很儀式性、很宗教性的一項藝術,這方面和演員有點像,因為當你拍戲時,你也會對導演產生這種感覺。感覺上,你的導師就是你的一切,你得將你自己完全奉獻出去,助他們創造出他們所希望達到的藝術效果。這種帶有宗教性的強迫症就是我所作出的診斷。

MW:戲中的Nina有沒有什麼俄羅斯背景呢?NP:你是在問她是不是俄羅斯人?我倒沒怎麼想過她會是俄羅斯人,但……DA:我想這故事的幕後劇情背景是,她有一個愛人,一個外國舞者,但他離開了她。不過我沒有具體設定他是法國人還是俄羅斯人還是其他國家的。那只是個劇情背景,我們沒在這方面太過深究。NP:而且我記得他們說他們將她起名叫Nina,因為這聽起來像個小女孩,名字聽起來就是一個小女孩。MW:娜塔麗,作為一名女演員,你是怎麼從角色里重新抽身出來的?每天給你生活動力的又是什麼?NP:嗯……從角色中抽離出來—只要一拍完一個場景,我就能重新做回我自己。一拍完,我就想重新做回自己,我不是那種喜歡沉迷在角色里的人。當然,在拍攝過程中角色的性格會覆蓋我個人的性格。但之後我就會回復到我的正常狀態下。你問題的第二部分是我生活的動力?MW:是的。NP:我想我和達倫在拍攝過程中會有種像是心靈感應般的感覺,是因為我喜歡他那種紀律嚴明又很專註的性格。我會隨時保持警覺。我不是個完美主義者,但我絕對是喜歡有紀律的。我不是個完美主義者,但我會聽話。我認為盡自己最大努力工作,以及和善對待和我共事的每一個人都是很重要的,那就像是我每天的目標,每天都必須專註去做的。MW:因為你這次的演出,不少人都將你和奧斯卡大獎扯上了,能談談你的看法嗎?還有,你喜歡芭蕾舞鞋嗎?NP:噢!還是穿高跟鞋吧!不好意思……拍電影,像我們那樣將整副靈魂投入到戲劇中,你當然希望觀眾對電影有好的評價,觀眾會因電影而感動、興奮,電影讓他們感到受激發、帶給他們娛樂,對演員來講是非常大的褒獎。所以對我來講,那是莫大的榮幸。至於高跟鞋嘛……我喜歡穿平底鞋,但不需要再穿芭蕾舞鞋會讓我感到開心。芭蕾舞鞋真的是折磨人的道具。芭蕾舞者穿習慣了倒沒什麼,但對我來講真的是不一樣的感受。不過芭蕾舞鞋給我一種很中世紀的感覺。MW:有沒有什麼關於Nina原型的參照,有沒有受到之前Mike Nichols編排的《海鷗》裡面Nina這一角色的影響?那種契夫式的影響?NP:我的確會將兩個角色聯繫起來,雖然《海鷗》的結局和《黑天鵝》的結局很不一樣。可能是因為名字的關係,但《黑天鵝》里的Nina想要清楚知道自己是誰,而不是由一個男人來告訴她,她是誰。而在《海鷗》里,是他告訴她,她是一隻海鷗,之後她再要理清楚自己是誰。類似的在《黑天鵝》當中也出現過不少,Nina經常被告知自己是誰,但《黑天鵝》中的Nina更想要的是自己找出自己是誰,而不是讓其他人所說「誰」投射到自己身上。MW:《黑天鵝》收到環保媒體協會的綠色徽章吧。DA:我一向都支持綠色環保。《真愛源泉》就是一出環保電影。但說到《黑天鵝》我就不太清楚為什麼了……MW:是你在拍攝過程中的行為讓這電影也成了環保電影了。DA:那我想是娜塔麗幫我們做到了這點……NP:不不不,是因為達倫是一個真心誠意的環保分子,無時無刻不在說環保,要確保片場周圍沒有一個一次性水瓶,那真的是很了不起的,隨時隨處,他都不讓出現一次性水瓶。我們每天都要喝大量的水,因為我們不停地在跳,不停耗費大量能量,但他會給每一個人裝水的東西,還在片場提供飲水設備。DA:開拍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就是印有我們標誌的水壺,員工和劇組人員人手一個。所以片場里才沒有一次性水瓶……拍電影是很浪費的事情,而且很難不浪費。但你得努力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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