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擁有世界上最聰明的大腦……丨人物

時至今日，人們依然記得柯潔和「阿爾法狗」的那場人機大戰。這場喧囂一時的人機博弈以柯潔慘敗為結局留在了人類的記憶中，也讓很多人重新認識了人工智慧。

人類輸了，機器人贏了。是這樣嗎？

面對咄咄逼人的人工智慧，我們忽略了一件事：阿爾法狗是人類發明的。它的每一次升級，每一次攻城略地，背後是谷歌 AI 部門的一群「人類最聰明的人」在研發和探索，這一群人中的領頭羊就是我們今天故事的主人公——戴密斯·哈薩比斯。

▲「Alpha Go之父」：戴密斯·哈薩比斯

我們對一些在某領域取得了成就的人總是會忍不住去想：TA是不是最好的？王健林是不是福布斯排行榜的首富？范冰冰是不是華語女明星中粉絲最多的？莫言是不是中國當代文學史上最偉大的？以及，當看到戴密斯·哈薩比斯非凡的成就，也會想問一問：他是不是當今人類中最聰明的那個？

當然，這種疑問不是為了追求確切的答案。而是戴密斯·哈薩比斯成長中所展現的才華太符合人們對於天才的想像了。

4 歲，很多人可能還在玩著玩具偶爾尿床的歲數，戴密斯·哈薩比斯已經開始用智商震懾成人世界了，他看爸爸和叔叔在下國際象棋，並且看著看著就著迷了，觀摩了兩個禮拜後，哈薩比斯就首次用國際象棋擊敗了成年人。

這不就是中國人所說的「岐嶷兆於襁褓，穎悟發於齠齡」的神童嗎？展現出特稟異質的戴密斯·哈薩比斯繼續在國際象棋的天才之路上狂奔。五歲以前，他開始參加全國各地比賽，六歲便贏得了倫敦八歲以下組別的冠軍，九歲時他已經成為了英格蘭 11 歲以下國際象棋隊的隊長……

▲人工智慧戰勝人類

按照這種畫風，你是不是覺得他一步步長大，拿完所有象棋比賽的冠軍走上人生巔峰？如果只是這樣，天才的故事未免太簡單平庸了些。

事實是，在人們還在為一個神童的超群智力唏噓驚奇時，8 歲的戴密斯·哈薩比斯已經在思考更深一層的問題了：第一，大腦是如何學習完成複雜任務的？第二，電腦是否也能做同樣的事？（讓我們一起扶額……這是 8 歲的孩子該想的問題嗎？是動畫片不好玩，還是零食不好吃？）

帶著連很多大人都從未有過的想法，小戴密斯·哈薩比斯在8歲時遇到了電腦和編程。經常被爸爸帶著去倫敦最大的書店「Foyles」看書的他並未被兒童區的圖畫書吸引，卻獨獨對編程的書入了迷，起因僅僅想知道如何在遊戲中無限續命。

於是，他用從國際象棋比賽中贏的 200 英鎊買了人生中第一台計算機 ZX Spectrum，開始研究編程，「我從直覺上感到這是一個神奇的設備，你可以釋放你的創造力」。

▲編程可以激發人的創造力

國際象棋和遊戲編程的交叉學習在戴密斯·哈薩比斯的青少年時期一直持續著。他不只是玩玩，而是取得了切實的「名利雙收」的成就。13 歲時，哈薩比斯獲得了「國際象棋大師」的稱號，15 歲時，喜歡自己搗騰遊戲編程的他在一個遊戲設計比賽中獲得第二名。得到了遊戲公司「牛蛙」（Bullfrog Productions）老闆彼得·莫利紐克斯（傳奇遊戲設計師）的賞識。

「伯樂」和「千里馬」的故事就此上演，哈薩比斯順利地進入牛蛙實習。當大多數同齡的實習生還在給老闆跑腿買咖啡的年紀時，哈薩比斯已經參與設計並開發了當年風靡一時的經典遊戲：《主題公園》（Theme Park）。

這款1994 年發行的遊戲當時銷量達到數百萬份，這個數字在當時絕對算得上震撼巨作了。你可以把它理解成那個年代的「英雄聯盟」、「王者榮耀」。這一年，哈薩比斯只有17歲。（沒錯，就是你還在頭疼青春痘和同桌女孩的年紀）

▲《西部世界》丨機器人有了自我意識

在「牛蛙」期間，哈薩比斯只用一年時間就完成了所有的高中課程。在高等數學、物理學和化學都達到 A level 後，他向劍橋大學提出了申請攻讀計算機科學。

在劍橋，哈薩比斯接觸到了人工智慧（以下簡稱「AI」）。劍橋大學本科生主要學習的內容是「狹義AI 」，也就是如何讓電腦處理執行具體任務，但哈薩比斯對開發「通用 AI 」更感興趣。他希望能研究出一套能像生物系統一樣學習靈活、自適應的演算法，成為能應對任何問題的元解決方案。只能說天才的視野和目標都與我等凡人不同。

1997 年，20 歲的哈薩比斯從劍橋畢業。一年後，他成立了自己的電子遊戲公司——Elixir Studios，並相繼開發製作了諸如「共和國：革命」和「邪惡天才」這樣膾炙人口的遊戲。這些遊戲也讓發行方—— 「Vivendi Universal」「Microsoft」等全球巨頭公司屢獲殊榮與財富。

▲所謂天才不過是「站得高，看得遠」

當然，身為老闆的哈薩比斯同樣賺得盆滿缽滿。成為精英創業模範的哈薩比斯本可以一直賺錢賺到手抽筋。但人家生意做了一半，又跑回學校念書去了。原因是覺得知識不夠用。（真是讓連 5000 字朋友圈長文都看不下去的我等汗顏吶。）

哈薩比斯於 2005 年回到了倫敦大學學院。在那裡完成了四年的認知神經科學博士學位，為了發現人工智慧有用的線索，他選擇了海馬體作為研究對象。人類日常生活中的短期記憶都儲存在腦部的這個區域，但科學界此前對其的研究卻甚少。哈薩比斯說：「我選了一個人類還不能用電腦演算法來模擬的大腦功能區來挑戰。」

▲「邪惡遊戲」

重返學界的哈薩比斯又一次用學術成果證實了自己對人腦和 AI 的痴迷。2007 年，他的一項研究被《科學》雜誌列入「十大科學突破」之列，研究中他發現 5 位健忘症患者是因為海馬體受損而難以想像未來事件，從而證明了大腦中以往被認為只與過去有關的這部分區域其實對於規劃未來也至關重要。

這一看起來和計算機相距甚遠的生物學研究，其實為他日後的 AI 之旅做了很好的知識儲備。從象棋神童到劍橋高才生，從遊戲商人再到神經學博士，天賦異稟的哈薩比斯憑藉著純粹的好奇心和求知慾，在每一個涉足的領域都做到了極致。

▲大腦中與過去有關的部分對未來也很重要

2011 年，哈薩比斯和童年好友 Mustafa Suleyman 在倫敦創立了人工智慧公司，也就是現在赫赫大名的「DeepMind」。「DeepMind」的目標是：破解智能難題，然後用其來解決一切問題。從創立初，「DeepMind」一直在開發複雜的自學習演算法，讓軟體可以在給定數據集面前自我學習，勝任特定任務。這需要大量來自神經科學和機器學習的研究和專業知識，顯然哈薩比斯是最合適的玩家。

2013 年 12 月，DeepMind 在一場業界領先的機器學習研究大會中，完成了自己漂亮的首秀，驚艷四座。DeepMind 的研究人員在大會上演示了他們最新研究的一款軟體。該軟體可以自己嘗試挑戰好幾款簡單而經典的電子遊戲，在沒有被告知任何有關遊戲玩法的情況下，這個從零開始學習的智能軟體居然能比任何人都玩得好。這超乎了所有的人的預期，人們一時難以相信機器學習的能力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超驗駭客》

人類對未知的愚昧戰勝了人性之善

互聯網是一個嗅覺很靈敏的行業，大會一個月後，「DeepMind」被巨頭盯上了，谷歌以 6 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DeepMind。這是當時谷歌在歐洲進行的最大手筆收購案。而這時 DeepMind 還沒正式公開發布過任何產品，只是一個有著 20 個技術人員的小公司。

在 2014 年的溫哥華 TED 大會上，谷歌的執行總裁佩奇不僅對哈薩比斯讚不絕口。更將其公司的技術稱為「長久以來我見過的最令人興奮的事件之一」。被收購後，哈薩比斯成了谷歌 AI 部門的老大，有巨頭加持，DeepMind 某種程度上已經成為全球人工智慧領域的旗艦。哈薩比斯開始野心勃勃的嘗試創造一個比人類大腦更強大的軟體，他找到了圍棋——這個被廣泛認為是 AI 領域的聖杯的遊戲作為自己的競技場。

「圍棋是棋類遊戲的頂峰，從智力深度來看也最為豐富」，2016 年 3 月，DeepMind 研發的機器人AlphaGo正式挑戰人類棋手。後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AlphaGo 幾乎已全勝之勢碾壓人類頂級棋手李世石。這次，不再僅僅是科技圈，所有平凡的人類都驚呆了，故事的後續更值得玩味。李世石雖然輸了，但自那以後他還沒有輸過一場比賽。輸給 AlphaGo 之後，他一直通過與 AlphaGo 演算法交手來提高自己的棋藝。

▲《機械姬》丨機器人具有人類的情感和思維

這場人機對決也把 DeepMind 一時推向了聚光燈的焦點，哈薩比斯也憑藉自己的完美演示，說服谷歌把研究人工智慧當作公司的首要目標。在他看來，AlphaGo 的勝利雖然著實令人興奮，但是人工智慧在深度學習方面依然是有瓶頸的。與李世石的對戰中，機器在第四局棋時輸掉了。

之後DeepMind 用了 3 個月去復盤，仍沒能給出完勝的答案。而打敗圍棋高手只是人工智慧時代喚醒人類意識的第一步，哈薩比斯希望將這種技術應用至現實世界最重要的問題：例如氣候建模，對複雜疾病的分析等等。在他看來，人工智慧只是工具，「就像哈勃望遠鏡一樣，可以推進人類文明的進步」。

最頂尖的人總是想和世界上其他最頂尖的人一起合作。DEEP MIND 在倫敦有400、500名員工，其中有超過 200 名頂尖博士和科學家，麻省理工的拔尖學生，在波蘭贏得無力物理奧林匹克競賽的人，法國當年最優秀的博士畢業生……

▲《矽谷》丨科技人才創業史

這些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才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們帶著不同的思維方式來到 DeepMind，一起研究他們認為最有趣的問題，接受最智慧的挑戰。這個星球上最聰明的人排著隊想來這裡工作，到目前為止，這裡的員工留存率是驚人的 100%。

哈薩比斯為 DeepMind 創造了獨特的研究文化，這是一種學術實驗室和初創公司模式的混合。博士和科學家們形成的實驗室文化更傾向於做長期研究，而初創文化則是為了儘快盈利，怎麼把這兩者結合起來，是 DeepMind 的最特別之處。讓在學術實驗室做研究的人具備在初創公司的能量和快節奏，讓有初創公司細胞的人培養遠大的目標，建立足夠的雄心，DeepMind 把這兩者融合在一起，相對於短期的突破，它更注重實現通用的人工智慧這個長期任務。

深諳管理之道的哈薩比斯如今已經 40 歲了，外表看上去平平無奇，走在大街上你可能不會再看他第二眼。而他的性格也同外表一樣，「開朗、大度又謙遜，一點都不傲慢」。

▲開朗、大度、謙遜、隨和的天才

每天晚上，哈薩比斯都會乘坐巴士準時回家，與家人共進晚餐。他的妻子是一名義大利分子生物學家，他們有兩個兒子， 7 歲和 9 歲，哈薩比斯會和他們一起看書玩遊戲，或者輔導他們的家庭作業、哄他們睡覺。然後在 11 點左右，大多數人都上床睡覺時，哈薩比斯會開始他稱之為「第二個工作日」的安排。和美國團隊的電話會一般會持續到凌晨1點，之後就進入他一直持續到凌晨 3、4 點的「純粹思考時間」，讀最新的學術論文，以及考慮公司接下來的挑戰。

「事實確實如此，我沒有太多的正常生活，每一個醒著的時刻，我都在思考問題，或許在夢中也是如此。因為這太令人興奮了，它如此重要，這就是最令我充滿熱情的事情。」哈薩比斯的成功或許難以複製，因為他深諳如何運用自己天才的智力把一生曾鑽研過的多種學科知識最有效地結合在一起。

他沒有追求安穩，不會安於現狀，堅信自己的所為能夠造福人類，讓世界變得更好。當他說自己正在為「破解智能難題，然後用其來解決一切問題」的使命而奮鬥時。你不會發笑而會被他誠懇真摯的眼神感染，並相信那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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