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族捐出的藏品和資金，成就了博物館，影響了藝術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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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畫作被稱為「洛克菲勒麥當娜」，是波提切利的作品，曾是小約翰的收藏。2013年在紐約佳士得以1040萬美元成交

洛克菲勒之名家喻戶曉，這個家族的藝術收藏也充滿傳奇色彩，從古至今，從東方到西方，數量之大，品質之高，與大型博物館相比也毫不遜色。他們捐出的藏品和資金成就了博物館，甚至影響了藝術的歷史。

▲創辦標準石油公司的老約翰（左）和他的兒子與繼承人小約翰

雖然老約翰是這個美國名門豪族的開端，也是他給後代留下做慈善的傳統。但洛克菲勒家最先開始收藏藝術的，卻是他的兒子小約翰和兒媳婦艾比。

▲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裡，一對公元前883-852年的人首翼獅雕像（lamassu）就是小約翰1932年捐贈的，每個參觀這座博物館的人，都無法忽視這氣勢撼人的古老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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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約翰與艾比，東方與西方

▲洛克菲勒家三代同堂的照片，艾比給小約翰生了6個孩子

小約翰在1894年遇到艾比，兩人在1901年成婚。艾比是羅德島州參議員的千金，不僅知書識禮，在藝術方面也有很高的鑒賞能力。

▲年輕時的艾比喜歡中國瓷器、日本版畫、歐洲瓷器和古董傢具

她年輕的時候，還陪伴父親一起去尋找藝術品和古董，探訪美國和歐洲各國的畫廊和古董商。

▲艾比捐給羅德島藝術與設計學院的一頂19世紀初中國婚禮頭飾

小約翰呢，早在大學時就選了不少文科和社科課程，對古代藝術也很感興趣。夫婦二人的中國古董十分有名，不過他們的收藏之路也不見得一帆風順。

▲這種瓷器在歐美藏家當中被稱為「洛克菲勒瓷」，十分有名，就是因為小約翰他們也收藏過同款

1913年，美國金融業巨頭J. P. 摩根病逝後，家人要把他1500件中國瓷器藏品出售。小約翰和艾比十分激動，但當時他們手頭上卻沒有足夠的資金購買。

▲原為摩根收藏的清康熙五彩瑞獸紋大長頸瓶，被小約翰買下，後來捐給大都會，在2016年9月的佳士得拍賣上，這件瓷瓶以34.1萬美元成交

小約翰雖是名副其實的富爾頓，但畢竟是老約翰的兒子。老約翰可能是最摳門的首富之一，對兒子十分嚴格（據說小約翰上學時還要自己縫補衣服），他也沒有收藏藝術的興趣。兒子向父親借錢買瓷器時，自然被拒絕了。

於是小約翰給父親寫了封信：

我從不在馬匹、遊艇、汽車或其他愚蠢的豪奢事物上浪費金錢。這些瓷器，是我唯一的業餘愛好——只有在它們身上，我才願意花錢。

——來自小約翰致父親的信

最終，小約翰如願以償拿到100萬美元去買瓷器，並將它們安置在洛克菲勒莊園兩層高的音樂室里。不過也與很多洛克菲勒家族藏品一樣，幾乎全部瓷器後來都捐給了博物館。這也是對老約翰另一信條的堅守：財富要回饋社會。

▲小約翰與艾比在紐約市中的家也擺滿瓷器

小約翰雖然不亂花錢，但在藝術收藏上並沒有就此滿足。他似乎對異域紋樣很是著迷，接下來他又買了不少明清瓷器，將其中一些花瓶改成了檯燈。他的瓷器中最奇特有趣的是一套1795年代的英國伍斯特瓷器，上面繪有孟加拉虎圖案。

▲小約翰收藏的清康熙景德鎮窯五彩耕圖棒槌瓶，1960年捐給了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妻子艾比在1915年她的老父親過世後，每月得到一筆「津貼」。有了這些屬於自己的資金，她開始收藏一些日本版畫。到了1920年代，她對佛教的興趣日漸濃厚，渴望了解佛像背後的歷史和文化，自己買書研究，還在家裡造了佛堂和東方風格花園。

▲艾比收藏的19世紀日本版畫，現藏於羅德島藝術與設計學院

▲在洛克菲勒家族位於緬因州的莊園里，艾比建了東方風格的花園

雖然他們對東方藝術有很大熱情，不過要論藏品的數量，還是比不上他們的歐洲古董和藝術收藏。

▲紐約市區的家中有東方瓷器，也有大量歐洲古董傢具

▲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一套法國博韋（Beauvais）椅子，是18世紀丹麥駐凡爾賽宮大使定製的，曾是小約翰的收藏

1916年，就在小約翰買下摩根的瓷器後不久，他又花了十多萬美元買了一批中世紀石雕。

▲小約翰收藏的《阿拉貢的比亞特麗斯》大理石胸像（1471-1474年），現藏於弗里克收藏館

又過了幾年，小約翰和艾比開始從英國古董商Duveen那裡購藏古典繪畫作品。

▲佩魯吉諾/《聖母子》/1500年代

1920年代從Duveen那裡購買的畫作，除了文章開頭的波提切利油畫，還有拉斐爾的老師佩魯吉諾畫的《聖母子》，這幅作品如今收藏在底特律美術館。接下來，夫婦倆又買下西班牙藝術家戈雅的一幅肖像和法國畫家夏爾丹的一幅繪畫，兩幅一共花了32.5萬美元。

▲因為艾比和她的姐妹很喜歡法國藝術家大衛的《Antoine Laurent Lavoisier and His Wife》，小約翰在1925年從Wilderstein那裡買下了這幅作品

雖然在1920年代夫婦倆買了很多重量級的油畫，但小約翰說：

買這些畫作主要都是因為夫人感興趣。我對繪畫沒有太多了解。

這位丈夫似乎特別偏愛古董織毯。他收藏了十張重量級的法國古董掛毯——《盧卡斯之月》（The Months of Lucas）系列。

▲小約翰買下的《盧卡斯之月》中描繪11月的一幅掛毯，上面的圖畫源於16世紀的設計，織造於18世紀，1940年代捐贈給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這些18世紀掛毯原先是法國復辟時期國王路易·菲利普的收藏，後來被英國薩默斯伯爵買走，曾掛在伯爵的城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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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紐約，有一座修道院

▲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修道院分館

上次小編為大家介紹他們的小兒子大衛·洛克菲勒的時候，就提過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修道院分館（Met Cloister），這裡曾得到小約翰的大力支持。他在1920年代買下的獨角獸掛毯現在也收藏在這裡。

▲修道院分館充滿濃濃的中世紀味道

這個修道院分館，最初是法國雕塑家羅丹的弟子喬治?格雷·伯納德建起的。這個美國人在法國的時候收集了一批中世紀的文物，一戰後在紐約市北部做了個喬治·各類·伯納德修道院，按自己喜歡的方式來展示文物，1924年他在金錢上遇到了問題，就將這裡都掛牌出售。

▲1938年的修道院分館

當時小約翰出錢幫助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買下伯納德的修道院和所有藏品，還出錢將旁邊的60多畝地買下，捐出自己40多件中世紀藏品。

▲如今的修道院分館

與伯納德跟著感覺走的方式不同，小約翰覺得，既然要做中世紀修道院，就得原汁原味，按照歷史文脈來營造環境和展示空間。他為大都會買下周邊的地，就是為了讓周圍林地能和肅穆古樸的建築完美融合。

▲獨角獸織毯/1495-1500年代。大都會館藏的7張獨角獸掛毯里，其中6張是小約翰捐贈的

小約翰捐出的獨角獸掛毯一直是修道院分館的鎮館之寶。想像一下這樣的畫面：在自己家裡掛上這些稀有的中世紀掛毯，被神話里的獨角獸包圍，抱著孩子跟他們講中世紀的故事。小約翰一家曾這樣與獨角獸掛毯相伴。

▲這件中世紀木雕像原來也是小約翰的收藏，在1937年捐給修道院分館

他和艾比的中世紀藏品很多都能在修道院分館看到。比如艾比通過古董商找到的義大利宗教繪畫。當時，夫婦倆花95萬美元買了四幅作品，小約翰雖然覺得這些作品價格驚人，不過為了讓艾比開心，還是狠下心來埋了單。

▲這幅14世紀的《耶穌受難像》就是小約翰和艾比的義大利早期繪畫藏品之一，如今收藏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修道院分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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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爾賽宮遇到的第一位大慈善家

▲1936年，小約翰與小兒子大衛前往法國凡爾賽宮參加一場紀念活動

同樣是在1924年，小約翰在遊歷歐洲時，看到戰爭中被破壞或被荒廢的文化遺址，深感惋惜，於是決定幫助法國政府修復楓丹白露宮、凡爾賽宮、蘭斯主教堂等地，給出幾百萬美元的善款。

▲遭到轟炸的蘭斯主教堂，頂部被嚴重破壞

▲今天的蘭斯主教堂

一戰時期的凡爾賽雖然沒有遭到轟炸，但是長期沒有人維護，成了半個荒園。戰後百廢待興，比起修復宮殿，法國政府還有很多要忙的。這時候洛克菲勒成為大筆資助凡爾賽宮的首個慈善家。

▲戰後的凡爾賽宮

▲如今的凡爾賽宮

凡爾賽宮的花園與建築得以復原。從小約翰開始，這座法國王宮開始得到更多的資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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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約翰與艾比的分歧

在收藏這件事上，小約翰和艾比的品味其實也不完全一致。年輕的艾比在歐洲旅行時就對對現代藝術很感興趣，不過一直沒有感染到小約翰，他覺得現代藝術「不夠逼真」、丑，而且叫人不安，也不喜歡艾比把現代藝術放在家裡他經常待著的地方。

▲艾比曾擁有這幅印象派女畫家瑪利亞·卡薩特的色粉畫，捐給了現代藝術博物館

艾比自己的錢不足以購買莫奈、德加這些印象派大師的油畫。不過，就算丈夫不喜歡，也買不起大作，仍然阻擋不了她的興趣發展。

▲艾比收藏了這幅法國藝術家亨利·德·圖盧茲-勞特雷克1899年的版畫，後來也進入了現代藝術博物館

從價格低的素描版畫開始，艾比也慢慢形成了一批重要的收藏。而且在1929年，艾比和兩個閨蜜一起創辦了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不過，因為資金有限，博物館最初的館址是赫克舍大廈里租來的六個房間，還搬遷過幾次。

▲1923年明信片里的赫克舍大廈

▲1929年現代藝術博物館的展覽

小約翰雖然一直不喜歡現代藝術，但也沒有阻撓妻子的追求。艾比在1930年聘請建築師將他們的54西街10號住宅里的兒童活動室改造成現代藝術的展示空間。到了1938年，小約翰乾脆把這整座豪宅捐給了艾比和閨蜜們創辦的博物館。

▲紐約市54西街10號，在1913年到1937年里都是小約翰一家的住所

這座博物館在紐約和世界上都有很重要的地位。現代藝術博物館是紐約第一家聚焦現代藝術的機構，也一直秉承先鋒理念。

▲如今的現代藝術博物館

第一任館長阿爾弗萊德·巴爾的思想就十分前衛，尤其熱愛跨領域的項目，艾比也大力支持館長，積极參与到各項事務中。

▲1939年，小約翰與艾比的二兒子納爾遜在現代藝術博物館觀看畫作。納爾遜在1974年成為美國副總統

夫婦倆在藝術方面的興趣與投入，讓洛克菲勒家族的收藏和慈善事業成為美談。他們對六個孩子也有很深刻的影響。

▲小兒子大衛在現代藝術博物館的一組馬蒂斯雕塑前

大兒子約翰三世創建了亞洲協會，支持美國與亞洲各國的藝術交流；二子納爾遜是美國前副總統，同時也是現代藝術的重要收藏家，也曾支持凡爾賽宮後續的修復工程；今年以101歲高齡過世的小兒子大衛曾是現代藝術博物館的理事會主席，為紐約藝術界貢獻了不少力量……

▲1911年的小約翰和艾比

小約翰和艾比的婚姻生活與藝術相隨，他們龐大的收藏如今大都成為美國博物館中的重要作品。他們在藝術中長大的六個子女，也承繼洛克菲勒家族的慈善事業，為美國、歐洲、亞洲的文化藝術作出貢獻。

如果說最浪漫的事，是一起慢慢變老，那麼，能沉浸在藝術中，相互包容，與子偕老，一定是幾生修來的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