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中國當代著名畫家周彥生

隨意·寫意·創意

  --記中國當代著名畫家周彥生

  郭軍

  有的人說,無論哪一位畫家,在提筆之前,面對一張白紙,思想感情是比任何時刻都豐富,都飽滿,甚至用他一生的感受凝聚在一桿畫筆上,手到意到;而當他完結了一幅作品,將自己的印章當成一個句號戳蓋在某個角落的時候,畫家的心裡是比任何時刻都單純和乾淨,宛若一張沒有任何線條色彩的白紙。

  畫家完成一種意境的創作過程,同時也在完成一個人生回味的過程。因此,有功底、有成就的畫家,必然珍惜每一次潑墨,流連於每一次提筆,其個中的樂趣和偉大,只有畫家才能真正體味。

  當代美術界里一直流傳著一句話--"南方周彥生,北方何家英";當代美術史里獨立成篇有一章鑒賞闡述周彥生的畫法、理論;當代各個美術學校凡是考工筆畫的學生,都有過臨摹周彥生工筆畫的習作……畫家總是藏在畫的背後,周彥生總是藏在自然的背後;畫家總是走在畫筆的跟前,周彥生總是走在時光的前面。當我們欣賞周彥生的一幅幅國畫,無論是局部還是整體,都能感覺到周彥生在對話,不是說周彥生在跟我們對話,而是我們在傾聽他跟自然對話的過程中,我們的靈魂也得到了一次對話。

  在周彥生的花鳥畫里,終於令人明白,畫是可以傾聽的,靜物跟隨著世界運轉,萬物花開,一個被他定格下來的姿態,不僅僅定格了某個時空的意境,這是畫內的意境,更重要的是,它們令人遐想聯翩,用一種靜的意境來牽引人們的無限動的想像力,這是畫外之意境。所謂"言有盡而意無窮",繪畫的表現語言在周彥生的筆下創造了無窮的意味。從工筆畫到寫意畫,周彥生將言與意的交融,將線條與水墨的交融,達到了物我兩忘,有我無我的境界。

  認識周彥生,你會發現,你不僅認識一位享譽畫界的國畫大師,你還認識了一位有趣睿智的人生啟蒙者。

  "被命運拾獲的寵兒"

  作為廣州美院的一位教授,周彥生的職責是教書育人;作為中國當代著名畫家,周彥生

  的職責是繼承並且弘揚中國畫的精髓。這兩種不同身份的不同職責,佔據了周彥生一生的內容,如果拿周彥生的人生比作他畫的一幅畫來看,這二者就是他的主體部分,而留白給他個人的包括娛樂、愛情、物質生活等等,充其量只在他畫的邊緣。周彥生太痴迷了。懂得他的人都會發出這樣的感嘆,他痴迷於教書育人,他痴迷於自己的藝術世界,他痴迷於人生的領悟,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經歷過匱乏,他經歷過失落,他懂得享受豐厚的人生,他爭分奪秒地享受他的藝術生命。

  "我是被命運拾獲的寵兒"。周彥生經常這樣對朋友說。因此,不了解他的人,以為他享有今天的成就和聲譽,除了努力之外就是天才加幸運,而了解他的人,就會知道他是對人生心存著感恩,他在成就今天這一切之前,付出了別人意想不到的血汗,他在幸運與不幸的夾縫中樂觀忘我地走到了今天。

  一九四二年農曆八月十八日,周彥生出生在河南省漯河市東郊梨園周村的一個農民家裡。這裡除了盛產著名的牡丹之外,還盛產著名的"窮",尤其是他出生的那個年代,正好是中華民族災難深重的年代,精神物質雙重匱乏。雖然周彥生是這個家庭里姍姍來遲的一個男丁,但是在這樣的窮日子裡,再寶貝也無法享受優越的童年生活。大人們從只能節衣縮食給他相對好的,可是,要知道,這所謂相對好的條件,僅僅限於"以麵糊糊充饑"。根據周彥生的家人回憶,他在兩歲的時候還不會走路,骨瘦如柴。可以想見,連最基本的人生技能--走路,都是遲到的,那麼教育呢?思想呢?或許就是這種帶有宿命的成長,使周彥生大半輩子都有著一種對抗命運、追趕時光的緊迫感,就像從不浪費一粒來之不易的糧食一樣,從不浪費一刻來之不易的光陰。

  關於幼年教育,周彥生幾乎是一片空白。如果說要有的話,那就是故土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所賜予的。那個時候,開門就是野草山坡,黃土溝壑。由於大人們都忙於生計,每天子夜母親就起床磨面,五更父親就擔擔上路做賣面的生意,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含辛茹苦地支撐著,根本顧不上理會周彥生。所以,對於小小的他而言,自然界就是他的一本教科書,山坡就是他的練習本,天籟就是他的音樂課,這一切來自大自然的啟蒙,或許就是周彥生此後能在自然中獲取靈感和獨特觸覺的一種源泉。

  貧窮,有的時候會成為一種機遇。年少的貧窮,至少為周彥生提供了親近自然、了解自然奧秘,掌握自然節律的一次又一次機會,從而成就了這位花鳥畫大師。

  此外,周彥生在少年時代便懂得了對生活永遠保持一顆感恩的心。幼小的他就經受過了生與死的考驗。那是他剛滿六歲那年,由於營養不良,他的個頭很瘦小,只有肚子卻大得很不正常,每天都像小鴨子一樣跟著大人來回走動,大人叫他的時候,他總是抿嘴笑笑,就像一個乖巧的小不點。當然大人也沒在意他那不正常的"大肚子"。初秋,小彥生的"大肚子"被確診為黑熱病,危及生命,急壞了四十掛零的周家夫婦。為了拯救兒子,父母徒步數百里求醫問葯,甚至找過神父、投過巫婆、拜過和尚,請過道士,吃煉丹、喝聖水,這些能做的都做了,還是無濟於事。

  如果輕言放棄,那麼說不定中國從此就會失去了一位優秀的國畫大師了。周彥生之所以一直強調自己是"被命運拾獲的寵兒",不僅在於他往後在繪畫事業的努力得以認可,更在於老天爺並沒有讓他過早就離開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父愛母愛以及共產黨的愛,拯救了周彥生。當時,八路軍在漯河設有一家難民醫院,這一線生機,使父母喜出外望,背著孩子前往八里外的漯河找八路軍看病。軍醫仔細檢查之後,給周彥生打了針拿了葯,還送了二罐牛奶。周彥生絕處逢生,碰上了大救星。就這樣,父母帶著周彥生一連走了五次,直到那家醫院遷走了……然而就這五次,這種當時認為不治之症的病被解放軍的軍醫給治好了。周彥生得以順利地度過了少年一"劫"。

  貧窮與瘦弱,鍛煉了周彥生吃苦的耐力。也許我們不能說,每一個有成就的人都必須經歷過這樣的歷練,可是,往往經受過這些歷練的人,由於更懂得珍惜生命,從而更懂得珍惜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每一次實現夢想的機會。周彥生的半生,就是在每一種珍惜中珍惜,在每一個夢想中夢想。所以,他比別人總是要多一點。

  二 跟著繪畫的野心長大

  周彥生從小就喜歡畫畫,尤其是畫大自然,畫花畫昆蟲。大概因為從小就與這些為伍,它們的生物習性和形態在周彥生的眼裡每一刻都呈現著不同的特點,這是人們肉眼所看不出來的。父親眼見周彥生這麼喜歡畫畫,從來不阻止,還竭盡全力讓兒子練習各種書法。直到上小學,周彥生的姐姐讓他跟教圖畫的牛老師習畫。蝴蝶、荷花、麥苗等等周圍的一切,都進入了周彥生稚嫩的筆尖里。牛老師對於小周彥生的畫畫天分從小就認定了,他記得有一次,周彥生在牆壁上畫了一個大大的桃子,比他的人還高,用色鮮艷均勻,而且形狀十分生動。牛老師站在這個大桃子的前邊,心裡充滿了希望。或許對於孩子來說,這些無意識的圖畫恰好照見了他的內心,他渴望繪畫的野心。

  是的,從小周彥生對於繪畫就滋生出了野心。這種野心表現在他對畫畫的狂熱中。他讀書的時候,每到假期,就會跟要好的同學一起盡情感受大自然的美好。青的山,綠的水,紅的花、白的鷺,黃的鴨……顏色、味道、形狀等等,構成了周彥生假期的一道道感官的盛宴,當然,享受這些豐富,他比別的小夥伴們都多了很多的心眼,他不僅要將自然盡收眼底,還要把它們牢牢地印刻在心上,等回到家,就將這些印刻在記憶里的自然,逐一用自己的畫筆"拓印"下來。

  如今有的人分析鑒賞周彥生的花鳥畫,說他的畫"雖只擷取了園林山野中的一個個小小角落,卻讓人們在花蕊草芒和蜂游蝶舞之間,感受到了宇宙間運行的生機以及大自然神秘的生態諧和。"這不是沒有道理的。殊不知道,周彥生每每走筆作畫,胸中懷的都是滿個大自然的壯美之景,這是從小就在他內心的版圖上定格了,一提筆,就是某個角落某個時刻的放大而已。

  與其說對於大自然從宿命般的喜好,是周彥生從事花鳥國畫的一種必然之源,不若說自然界從小就培養了周彥生獨特的審美情趣。這些樸素的生態,這些有著自然之道的節奏,在周彥生的畫里顯得格外地豐富,足以構成了一個世界。周彥生就是在這個世界裡邊暢遊、沉醉、自足。

  中學期間,周彥生畫畫的熱情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學校班主任和圖畫老師的美術啟蒙教育,在這所學校里,周彥生除了畫花卉、草蟲,還開始了鉛筆素描的練習。尤其是當班主任郜老師發現他喜歡繪畫以及發覺他的表現美的藝術天分之後,就不斷介紹名家的畫作給他,鼓勵他認真學畫,潛心觀察。郜老師曾經說過:"無論身處何種簡單的環境,只要心裡有著對繪畫的鑽研精神,像齊白石那樣,即使鄉下人也可以成為大畫家。" 就是這一翻話鼓勵了周彥生,也使得他畫畫的野心不斷膨脹。

  隨著年歲的增長,讀書花銷也逐漸增多,家裡的經濟收入沒能好好改善,卻又要負擔不斷加重的學習開支。周彥生並沒有輕易放棄自己的學業,在家庭的支持下,緊巴巴地珍惜著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他除了完成功課之外,業餘還要練畫畫,所以,他比任何同學都需要時間和精力。深夜,同學們都已經進入夢鄉,周彥生卻倒滿的一盞燈油,開始畫。一直到燈油盡了,還不肯停筆,就連在睡夢夢到什麼好意境,也會蹦起來,挑燈弄墨,捉夢,生怕到天明夢消失了,就再也畫不出來了。少年是個做夢的年齡,而他經常在夢裡作畫,以至於分不清楚是夢在畫里還是畫在夢裡。

  痴迷於繪畫到了這個地步,周彥生不得不承認,那桿畫筆就是命運的一把槍,而他甘做人質,在畫筆的"威脅"下,動彈不得,欲罷不能。

  可以說,真正將畫畫當作自己的專業,還是從他16歲那年收到河南藝術學院的錄取通知時才開始。他至今還不會忘記他在臨到學校學習前,那位對於他繪畫起到指引作用的吳奉先老師,將自己珍藏了幾十年的《馬駘畫寶》贈送給周彥生,上面寫著"鳳毛麟角,願彥生同學勤奮學習,學有所成"。這幅畫跟吳老師的殷殷教誨,將周彥生送進了藝術專業的門檻。每逢遇挫折氣餒的時候,周彥生就會想到這位老師,更會浮現出那幅畫上奔騰的馬。

  周彥生如今回想起過去那些關於繪畫的野心或者說信念,都會感到一種溫暖,對於周彥生來說,無論貧窮還是飢餓,都不是冷酷的人生,懷有信念和興趣的少年時光,是一種溫暖的百感交集的成長。

  三、"牡丹王"周彥生

  在周彥生的學生當中,他最關注的就是那些既有藝術天賦,卻由於不得已的原因靠自學畫畫的人。每次看到這類學生,他都會聯想到自己的過去。可以這麼說,周彥生在36歲考上廣州美術學院之前,靠的都是自學,自己摸索。由於國家遭受三年自然災害,全國為數不少的高校下馬,河南藝術學院也在這個行列之中,剛考上的不滿二十歲的周彥生又被迫離開了他心愛的畫室、老師,回到家鄉當一名生產隊的記工員。

  儘管如此,對畫畫的熱愛已經像村口的那棵石榴樹一樣牢固地紮根並且總是向他招手。周彥生隨身帶著速寫本,只要一有空閑就掏出來,他相信只要有他周彥生,只要還有這宇宙萬物,他就能畫出來。憑著這樣在逆境中畫畫的毅力,周彥生後來隻身闖洛陽,在經歷過當服務員、清潔工、燒爐工等等職業後,終於以自己突出的藝術專長被洛陽市青少年工聘為美工。這對於周彥生來說,無疑就是他繪畫事業的一個很關鍵的轉折點,他在這裡將自己的繪畫熱情揮灑到淋漓盡至。

  洛陽市青少年俱樂部原是聞名海外的周公廟舊址,那裡的古典建築,聳立的老樹、精緻的亭台樓閣等等,都成為周彥生免費的"模特",他在這裡工筆畫得到了很好的練習,更為重要的是,廟裡眾多的六朝碑刻不乏名家真跡,使周彥生在這些大家的藝術感染下,長久揣摩,便領悟到了很多藝術的道理,雖然這些道理都是零散而不成系統的,但是周彥生以自己敏感的藝術領悟力,將它們一點一點運用到了自己的繪畫當中,也自成了一些與別不同的風格。

  周彥生與畫的緣分,不能說是天定,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可以解讀為宿命的某個投射。周彥生從事的國畫事業中,古今多少著名花鳥畫家都必然會畫到牡丹。由於畫的人多,相對而言能畫得脫穎而出,那絕對是一道挑戰古今的難題。周彥生的優勢在於,成長在素有牡丹之鄉的河南洛陽,從懂得分清楚顏色、花瓣開始,牡丹就伴隨著周彥生的每個季節,所以,他最懂得牡丹的語言。國花與國畫的雙重隱喻,在周彥生的繪畫生涯里糾纏不休,互相牽引。

  到了洛陽工作後,周彥生開始對牡丹進行鑽研。所謂"國色天香",說的不是女人,而是花中女王牡丹。周彥生鍾情於這種國色天香之中,就像觀察一個小孩的成長一樣,他關注牡丹每一個從含苞待放到吐露芳華一直到怒放到凋零這樣的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在這些細節里,幾乎每一個時刻,都使周彥生產生了驚喜,而他迅速地捕捉到了牡丹的每一種表情,每一種姿態。十幾年之間,周彥生騎著一架破單車,走遍了洛陽的所有公園,看遍了每一多牡丹的每一個生長細節。那個時候,"細節決定成敗"這句話還沒有流傳,可是,在周彥生的繪畫理論里,早就已經是一句"座右銘"了。

  有人這樣形容周彥生的牡丹:"周彥生的牡丹既長在古代又長在現代,他筆下的一朵牡丹就集合了牡丹芳華的一生。"周彥生正是因為對牡丹各種音容笑貌,信手拈來,朝夕之間,風晴雨露,從枝幹到葉子到花瓣到花蕊,甚至肉眼看不到的樹根,周彥生都瞭然於胸。在他的生命里,牡丹就是他的一個"紅顏知己",相互懂得,相互認定。除了觀察牡丹,為牡丹寫無數的生之外,周彥生還大量地借鑒名家的技巧和方法,從中創造自己獨特的風格。

  談到周彥生的牡丹畫法,如今人們都覺得那是不可複製的,每一朵花都烙上了"周氏畫法"的印記。周彥生在學習參造大量名家的畫法後,尤其是學習于非闇怎樣畫工筆牡丹的表現方法,白描牡丹的勾勒,探試牡丹不同品種不同顏色的著染和諧調。縱觀周彥生的繪畫藝術,八大的離奇抽象,任伯年的超脫自如,于非闇的精到絕倫,潘潔滋的晉唐風韻他都兼而有之。廣采博取,拓寬了周彥生藝術的路子。

  中國傳統花鳥歷來遵循著這樣一種精神:以寫生為基礎,借物抒情,托物言志。雖然畫的是實物,實際上卻表達了自己豐富的內心世界,靜物世界能準確地反映畫家的思想感情,對於一位畫家而言,首先要有物我兩忘的境界。正如古代杜甫絕句"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意境一樣,花與鳥都跟人的感情一起,是藝術家賦予自然感情,當然也是自然界給予藝術家運用感情的每一次機會。周彥生閑時喜歡看王冕的梅花,他的《墨梅圖》的題詩"吾家洗硯池頭樹,個個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表明了他在元朝實行民族歧視政策的年代裡,不甘心受民族壓迫、不願與統治者合作的政治態度和他自己的抱負。比起王冕,周彥生已經覺得自己很幸運了,生於當代,可以舒展自己的理想抱負,能夠借鑒傳統留下來的精華,吸納中外各種豐富的表現手段。以至於他能總結整理出自己的一整套從寫生、構圖、勾線到敷色的方法。周彥生認為,牡丹花之所以稱為國花,在於她的雍容華貴,好似《西霜記》里的崔鶯鶯,而不是小紅娘;有些畫家不敢畫,怕落俗,乃在於只注重牡丹的五彩繽紛,而乎略牡丹的文雅、端莊。

  周彥生理解中的牡丹,乃是不落俗套的牡丹,因此,他筆下的牡丹也是不落俗套的。所謂意志高遠,正是這個心高氣盛的周彥生,敢於挑戰古今名家大師畫牡丹的傳統主題,傾注了自己個人的性格和精氣神。

  "我的牡丹既不嶺南也不北方,是我自己的。我成長在牡丹的故鄉洛陽,對她情有獨鍾。我從1970年就開始畫牡丹,一是喜歡王雪濤的,二是喜歡於非的工筆,有關他們的年畫買了一大堆。但王雪濤喜歡用干畫法,我覺得花潤,所以選用了濕畫法。畫畫就是畫感覺,我喜歡牡丹的高貴、典雅,此外,我還借鑒了日本的色彩:紅、黑、白的感覺。中國畫的傳統"法規"是隨類賦彩,而我是隨意賦彩。"

  "隨意賦彩",這大概是周彥生畢生的繪畫精髓。有的人說,周彥生實在狂妄,竟然挑戰"法規",作畫每每根據自己的創作需要、意境和調子來設計花的顏色,濃淡冷暖。有的時候甚至大膽用色,傾注自己的情思和感情。周彥生從來不理會這些,他自顧自地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畫牡丹,直畫得叫人喜出望外,直畫得叫人拍案驚奇,直畫得讓人感到了滿園春色。

  人們稱周彥生為"牡丹王"。

  周彥生的牡丹不但高懸在北京人民大會堂;一九七九年創作的《滿園春色》入選全國第五屆美展並被河南畫報刊為封面;八二年創作的《天香秀色》為碩土研究生畢業創作,被選入《中國當代研究生國畫選》。其他被印作年畫、屏條、雜誌封面、插圖,編入各種畫集的牡丹畫作更是數不勝數;流傳歐美、日本、港台、東南亞各大博物館、收藏家珍藏的作品多得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記得在廣州有一次拍賣會上,居然有行家拿出模仿他的牡丹畫拍20多萬,爭相競拍的收藏家很多竟然也不細究真偽。在收藏家的眼中,只要一朵蓋上了周彥生名字的牡丹,就是珍品,就值得收藏。如果說句對藝術不尊敬的話來,那就是,周彥生的牡丹做成了一個著名品牌。無論周彥生是否認可這種坊間說法,事實卻是這樣的。

  "牡丹王"周彥生畫出了牡丹的靈魂,畫出了牡丹的風華絕代。

  四、向大師走去

  在洛陽的十多年繪畫生涯,周彥生在沉默中等待著某種機遇。雖然在洛陽,他的名氣已經很大,"牡丹王"稱譽並沒有令他滿足。從某種角度來說,周彥生還是感到"飢餓"。是的,藝術上的"飢餓"。如果說繪畫是周彥生的精神糧食,那麼,這便是他一生中都離不開的"主食"。

  一九七九年,年滿三十六歲,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的周彥生,在強手如林,百里挑一的爭奪中考取了廣州美術學院國畫系花鳥畫科研究生。這個消息傳遍了洛陽市及河南省的美術界,大家在祝賀他的同時也敬佩他的毅力,畢竟,對於一個成家立業的男人來講,放棄工作繼續返回學校讀書,這是件多麼奢侈的事情啊。那個時候的周彥生,上有高齡的父母,下有三個背著小書包的幼子,愛人和他的工資加起來才七十元。可是,家人對他的選擇卻充滿了理解,這是周彥生從小就埋藏在內心的夢想啊,誰也不能阻止他,也不容阻止。

  上個世紀80年代,處於改革開放前沿的廣州,已經先行於內地城市一大步,燈紅酒綠,繁華喧囂,每一種都市語言都充滿了誘惑,每一種都市色彩都充滿了慾望。然而,周彥生對這些充耳不聞,一進入廣州美術學院,就埋頭學習,他只會用藝術充饑,用藝術解乏。

  如果將周彥生的藝術道路分成幾個標誌性的驛站,那麼廣州一站,無疑是周彥生最輝煌的一站,也是最為充實的一站。在廣州,周彥生的美術天分可以說被這片熱土激活了。由於南北生活環境的差異,周彥生佔盡了優勢,無論生活感受還是藝術感覺,都比別人多一些,南北的交雜、融會,使得周彥生的畫有了更大的優勢。這些年來,周彥生"移植"到嶺南的"牡丹",在周彥生精心的呵護扶植下,並沒有表現出"水土不服",相反,還隨之帶上了南方的風韻,更加別出心裁了。

  在廣州,周彥生不僅使自己的藝術理論得到了系統的完善,並且在自己的創作道路上拓寬了領域。他從畫牡丹這些靜態的植物轉向了畫動態的鳥類。這是他到廣州美術學院後,導師布置的學習任務。為此,周彥生花費幾個月的時間到動物園寫生,研究多種鳥類的特徵,觀察山禽水鳥的飛鳴食宿。為了畫好各種鳥類,周彥生拿出了在洛陽畫牡丹、研究牡丹的經驗,用同樣的方法去琢磨鳥類的日常生態以及捕捉一些生動精彩的表情。

  相對而言,動物比植物更富有表現力,但是在畫中,動物卻比植物更難準確表現,鳥類的姿態、眼神,甚至翎毛等細節一點不同就全盤不同。周彥生在廣州幾年間,基本上與花鳥為伴,畫就的光是鳥的速寫和默寫就數以千計,除了向大自然學習,周彥生還常去圖書館、自然博物館向鳥類學者、行家請教,遇到鳥類專著,圖片,資料,他總是不惜高價,儘其所有,傾囊而購。為了詳盡捉摸鳥類的生活習性,他還在自己的畫案邊、窗台上養了幾隻鳥,平時傾聽鳥語,觀賞鳥態。很多時候,夜闌人靜,人們都已經在夢鄉里了,為了看看深夜裡鳥的睡態,他還悄悄潛近鳥籠憑藉微弱燈光仔細觀察。當然,有的時候也會突擊鳥籠,察其驚態。

  在周彥生筆下的鳥,亦動亦靜。尤其是對於鳥的翎毛的細節靈動之筆,為他的花鳥畫增添了特殊的魅力,也是他"周氏筆法"的得意之處。站在周彥生畫的鳥前,無論是何種形態,都能讓人體味到一種情趣,一種意趣,從一隻鳥中,人們往往會獲得一種自然界的自由和可愛的嚮往。這就是周彥生創造的花鳥世界。

  廣州美術學院教授,著名美術評論家遲軻在評論周彥生的畫:"工筆重彩的花鳥畫曾在宋代達到世界畫藝的峰頂,而近幾十年來,除追蹤趙佶的於非閻成為一代宗師,以及他的數位門人各有成就之外,內地的畫壇上,這門藝術似有冷落的趨勢。可喜的是近十幾年間,有一批初露頭角的中青年畫家,潛心苦學勇於探索,在精研傳統的基礎上,開闢工筆花鳥的新途。周彥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佼佼者周彥生卻並沒有滿足在工筆上的成就,並沒有拘泥於工筆花鳥畫的畫法,還開始了他的寫意花鳥畫。

  如果說工筆畫是寫實,以模仿、象形為基礎的,那麼寫意畫就是以傳情達意為主,在造型上就不再拘泥於物象的形似,甚至追求"不似之似"與"似與不似之間",以便更好地抒情、言志,同時體現畫家自己的藝術個性。周彥生在工筆的基礎上開拓寫意,是跟他對人生的理解逐漸成熟,自己的個性逐漸張揚密不可分。他的畫里,充滿了個性的語言,無論色調還是線條,無論布局還是細節,都是周彥生的語言。

  日漸成熟的周彥生,無論是畫法還是人生理念都進入了一種沉穩期,這種沉穩反應在他的畫中,就是榮譽和獎勵。

  1982年6月,周彥生順利通過畢業考試並獲碩士學位,並以優異的成績留在廣州美術學院任教。二十多年來,周彥生除了傾盡自己所知所能教會自己的學生以外,自己的創作不斷地成熟和豐富。

  連續入人選第六、七屆全國美展、全國首屆花鳥畫展、首屆全國中國畫大展,並獲銅獎、佳作獎和優秀獎,結集出版《周彥生工筆花鳥畫選》、《周彥生工筆花鳥小輯》和《周彥生花鳥畫集》先後赴台灣、馬來西亞和吉隆坡舉辦個人畫展,和關山月、黎雄才、陳金章、陳章績赴新加坡舉辦《嶺南國畫作品聯展》,他的藝術不但踏進中國美術館莊嚴的殿堂,跨入全國美展的獲獎行列,且流傳海外,印成畫集,為廣大人民群眾所喜愛。

  最近,周彥生又被評為"廣東十大畫家"。周彥生是一個低調的人,在公開場合,話不多,可是逢遇到作畫的場面,就什麼也聽不到看不見了,只顧作畫,所以,在一些記者採訪他的時候,只是見他低頭作畫,大概,繪畫就是他說話的方式,他用畫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

  廣州是個講求市場經濟的地方,有的藝術家會覺得這裡不太適合藝術的生長。可是周彥生卻不這麼認為,他覺得廣州的鮮活給繪畫帶來了生機,帶來了靈感,所以"嶺南畫派"從來獨樹一幟,不可複製。當然,廣州的務實有的時候對於藝術是一種傷害,尤其是有的畫家為了自己作品的市場心浮氣躁,投機取巧。周彥生最善於把持自己,收藏界的人早就知道,畫家周彥生一心一意搞教學,不太在乎藝術市場的買賣,曾經有收藏家願出20萬元買他四尺整張作品,他都不為所動。"市場的過熱會令畫家產生浮躁,尤其是工筆畫。"周彥生在中國美術館40周年展覽中看到,只有少數人還老老實實在傳統工筆上下功夫。當然,周彥生不是一個老套的藝術家,他一貫贊成古為今用,洋為中用,他的創作特色是盡量使構圖純粹簡單,講究用色,當中也有吸收日本和西洋的東西,使視覺有一種震撼感。

  "我認為任何一種藝術都有標準,中國畫就要姓"中",中國人民才答應。至於藝術市場,我不反對藝術品買賣流通,又不是剝削別人。有人欣賞是好事,但可悲的是為了賣畫而畫畫,甚至有人要你畫你不喜歡的東西,賺了多少錢也不是藝術。這就是畫家與工匠、精品與行貨的區別。如果藝術勞動沒有得到尊重,只是為了錢,畫一張賣一張,以後就再也畫不出來了。我保留著一大批作品,不是一兩幅,這是積累。"

  這就是周彥生的藝術標準,貫穿了他的整個一生。所以,無論是在學生還是方家當中,周彥生都很讓人欽佩,不僅是他畫品,更是他的藝品。有記者在採訪廣州美院德高望重的書畫家陳金章教授時,問道:"有誰將來會發展成為當代大師級人物?"他當即就說出--周彥生。

  大師的稱號,不僅意味著藝術造詣的登峰造極,更意味著人格的高山仰止。周彥生正在向大師走去。

  著名美學家王國維曾經說過:"天下有最神聖,最尊貴而無與於當世之用,哲學與美術是已。天下之人囂然謂之曰無用,無損於哲學美術之價值也。"

  周彥生就是在這神聖的藝術殿堂中,實現了自己神聖的人生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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