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傳奇》| 張愛玲的家族背景,身世(3)
1894年,清政府與日本在朝鮮交兵,7月正式宣戰,李鴻章主持戰事。同當年力主抗法一樣,張佩綸主張開戰,與主持和議的李鴻章之子李經方意見相左,遭到李經方的排斥。據說李經方買通御史上奏,迫使朝廷下旨「發遣釋回後又在李鴻章署中以干預公事履招物議屬實,不安本分;著李鴻章即行驅令回籍毋許逗留。」儘管翁婿二人感情深厚,迫於朝廷壓力,李鴻章只好設法讓張佩綸夫婦遷往南京,並贈許了女兒一份豐厚的陪嫁。1895年,甲午戰爭爆發,晚清王朝的最後希望北洋水師全軍覆沒,被逼簽訂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李鴻章本人盡遭世人唾罵,張佩綸也頓失靠山,官宦生涯終告結束,從此酗酒度日,抑鬱而終。1889年張佩綸在返回河北老家祭掃祖墳時,曾購地78畝以作百年之用。可是,臨到頭,卻對自己的次子張志潛留下遺言:「死即埋我於此。余以戰敗罪人辱家聲,無面目復入祖宗邱壟地。」死而不歸祖塋,一抔黃土掩風流,這個忠臣乖戾的一生,真是悲壯而蒼涼! 與張家一樣,張愛玲的母親黃素瓊(逸梵)也出生在大族之家。其祖父黃翼升(1818~1894),原籍湖南長沙,歷史上曾和李鴻章在曾國藩麾下領軍,一起馳騁疆場,平定太平天國和東捻之亂。雖不像李鴻章和張印塘那般交情深厚,倒也有同事一主之緣,但也不料想彼此的孫輩日後同結連理,後來又各分東西,恐怕更出乎兩位老臣的意料。1864年,黃翼升出任首任長江水師提督,曾國藩曾言:「水師事務繁重,唯翼升可以綜覽全局。」1868年,平捻有功,獲授三等男爵;1865年,又喜得貴子黃宗炎。好在,黃宗炎也算不辱家門,成年後位居南京軍門之位(軍門相當於今日省軍區司令員),黃家在南京府成為響噹噹的名門望族。 此外,張愛玲的父親在與其母親結束婚姻關係之後,又再娶孫用蕃(1899~1986)為妻。孫家也算是顯貴一族。孫用蕃之父孫寶琦(1867~1903)出生書香世家,做過戶部主事、直隸道員、銅元局總辦,並創設育才館,辦理開平武備學堂,培養人才。「吳佩孚、蕭安國、陶雲鶴皆列門強」。1900年八國列強攻陷北平,慈禧攜光緒帝倉惶出逃,孫寶琦隨行護駕至西安。他熟諳法語和電文,故受命軍機處密事,譯讀辦理當時北京至西安的全部有關議和及朝政的電報。因為護駕有功,受到慈禧器重,1901年議和之後,孫寶琦出使法國大臣。1903年又兼任西班牙國大臣。在巴黎期間,孫寶琦因暗助孫中山而為自己日後留下了一條退路。「可見公迴護革命,曲全青年,膽略識見之遠大,迥非守舊大臣可望其項背者也。」後來,孫寶琦在袁世凱內閣中擔任外交總長和國務總理,時間都不長久,所以詠句自嘲:「平生但率真,宦久不知巧。」他的好友知己們形容他「性慈秉介,囊無一金,不妄取於人,囊有一金,必慨施於人。」如此看來,應是一個性情中人。孫寶琦一生多妻、多子、多孫以求多福。他娶了五個太太,生了八個兒子,十六個女兒(孫用蕃排行第七)。在這方面,李鴻章、張佩綸、黃翼升三人算是望塵莫及了。更為絕妙的是,孫寶琦晚景堪憂,於是竟把女兒作為自己延伸政治事業的最好砝碼,他盡量把千金們許配給權貴之家,尋求庇護,與「河間總統」馮國璋、郵傳部尚書盛宣懷、戶部尚書王文韶、北洋總統袁世凱都結下了兒女親家,手段之高明,令人佩服。 張、李、黃、孫四大家族之間牽扯不斷的聯繫,如絲絲縷縷,枝枝蔓蔓。因為姻親,其他三個家族的聲望、榮耀、資產、財富全都彙集於此,理所當然;最為受益者,當數張氏一族了。晚清有人寫了這樣一副對聯:「宰相合肥天下瘦,司農常熟小民荒」。原來,李鴻章籍貫安徽合肥,這副對聯一語雙關,暗諷李鴻章之富(「肥」)足可敵國。據容閎在《西學東漸記》中估計,李一個人的資產大約摺合白銀四千萬兩,相當於當時滿清王朝財政收入的二分之一,充分說明李家的財力之厚實。僅在合肥一個地方,李家六兄弟就擁有地產六十萬畝,每年光收租可達五萬石。「其在外縣更無論矣」。據《中國近代農業史資料》第一輯記載:「家中田園、典當、錢莊值數萬元不算,就蕪湖而論,為長江一大市鎮,與漢口、九江、鎮江相埒,其街長十里,市鋪十之七八皆五房創造,貿易則十居四五。合六房富,幾可敵國。」相比之下,張佩綸以「清流」自居,難怪一生清貧如洗。等到將李菊耦娶進家門,終於夫以妻榮,靠老婆的豐厚嫁妝才擺脫了以白粥度日的窘迫生活。李菊耦的這份妝奩究竟有多少,不得而知。總之,除了給張佩綸這代的張家人提供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竟然還有餘力繼續滿足張愛玲的父親張廷重、弟弟張子靜之流享受紙醉金迷、醉生夢死遺少般的生活,以此足可以看出李鴻章之富有,愛女心之切。
(責任編輯:雷志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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