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從前的時光訣別

06-07

《和從前的時光訣別》
文/葉下蟲兒
壹
終於決定和你訣別。
水退去山退去有你的時光也如潮退去……

我如一把諳啞的吉他，寂寞地掛在白色的牆上，時間毫無表情地穿過我單薄的弦，粉色的窗帘寂寥地被風撩起又落下，沒有了你的身影，風聊賴如我，我的心室比這房間還空曠。
窗開著，荼蘼的夏天毫無遮攔地釋放著它火熱的情懷，十里花海，萬頃碧波都是它不經意間的傑作。此刻，幾棵不知名的高大的樹在院外挺拔地生長著，茂密如誰不小心把膠水灑落，一片片圓圓的綠葉緊緊粘在一起，在長長的枝幹上擠做一團，和風嬉鬧著，一群群搖過來晃過去，綠意翻滾如層層的波浪。有一縷縷的香從窗口飄進我的房間，那微醺鑽進我的鼻孔，潤進我的心肺。我知道，在那樹下，在那院落的四周，都是一棵棵花樹，此時，它們正如著著五彩長袂的少女，展現著光潔如玉的容顏，讓世界萬物都失色的青春，在陽光中張揚，在空氣中釋放芳菲的美麗。
而我，卻沉浸在自己的傷病里自慚形穢，囚禁自己在一間陋室里自怨自艾。因為無法言說的理由，在人生行至一半的時候，我不得不選擇放開你的手。轉身，月色蒼茫，淚光盈盈，從此我將在沒有你的山路上，一個人走。曾經貌似堅強如壁壘的我，在一個個無人之夜，卸下自己的面具，任憑脆弱肆意如汪洋，沖毀堅強，愛的傷似鋪天蓋的浪將我淹沒……
輕視了真誠的錯過了相知的，輕信了華麗的虛偽隨意了青春的任性，如今只任歲月的手棄我在無人知的角落，成為自己的心囚。
佛曰：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放你走，決絕地讓你走。轉身，金黃的蒲公英為我一路鋪氈，我卻成全不了華麗，滿城盡帶黃金甲其實不過是破碎的陽光滿地。
原以為我可以心無波瀾地面對一切，心如止水。其實，海永遠是不平靜的。儘管遙望，無邊的海面似乎已經風平浪靜。豈知，那深深的海底何曾有一刻停止過巨瀾翻滾呢？
阻斷了你的問候，怕你溫熱的言語瞬間崩塌我用頑石砌的堅強；隔斷了你的擔憂，怕心底的河床陷落，我淚的泉眼會聚成河流；沉默了你的輕喚，怕我敷衍的句子傷了你的歡喜……
請原諒我的世界不再有一點消息。
貳

生命里總是有得就有失，有失就有得。花花世界總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我深醉於自己的快樂時或許就忘了有人在暗夜裡悲傷；我陷落於自己的苦痛時或許就忘了有人在月光下彈琴賦詩……曾經種下一棵苦楝，我就要去嗅聞它滄桑的苦澀；曾經種下一株香蘭，待它花開時，自有一種怡然的潔白圍繞我暗自芬芳。
生命的因果皆因我而起，人生里與所有人或物的初見，珍惜或者不珍惜，或許在開端就已註定了某些結局。
在這紛擾中掙扎是我的命，幸或不幸都是我此刻獨特的人生。因此，承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是我的責任和義務。我無權逃避也擺脫不了。是魚就註定了在水中搖擺，哪怕是急流或漩渦，就算衝破也必須要落在水中。是樹就要在泥土中生長，哪怕是石縫是荒漠，只要是有一星星的土壤，汲上一絲水汽就能讓生命紮根。
命運是由自己掌握，但生命的許可權終究抵不過生命之外的桎梏。沒見得哪條魚兒一意孤行，掙脫出水的束縛而能夠倖存，沒見得哪一株的樹枝折斷被棄置陽光曝晒之下還能煥發出新芽。
生命都是在有許可權的範圍內翻轉，起起落落如花開花落，日落日升。得與失之間，沒有誰權衡得好。一瞬間的嗔、怒、喜、樂，自製與不自製，修為與不修為，人生便有了不同的境遇，殊途的轉折。
我錯，我躬身承認，不為自己找任何借口；
我愧，卻無處彌補，人生是一次不能單返的旅程；
我罰，我願用這羸弱的每天都有疼痛的軀體，感知你的傷痛你的怨責。
如果能，我願隱在深山一座泥屋，竹為鄰，草為食，葉露清風雨雪，淘洗掉我心中的塵埃與所有痴望。直到我素麵素衣出現，你看我，就彷彿是身邊的一棵素竹，石崖上的一株毫不起眼的蘭。草的心便是我的心，一隻蟻爬上我的手掌，它洞悉我的心，因此可以把我的掌心做穴，安然睡去。

塵封的過往我保持緘默，其中的諸多美好我亦會守口如瓶。只是請你，原諒我的對與錯，在這人生的十字路口，原諒我所有該與不該的選擇。
歲月流轉，如果你再見我，倘若沒看到我臉上的憂愁，也不見我內心的悲傷，你別有一絲訝異，也千萬別有一絲憐憫，這洞開的大千世界，賦予了萬物生命的神聖，也同時給予了生命最寶貴的尊嚴。就讓我葆有這最後的尊嚴，收藏起內心所有的愧意和疼痛，坦然地站在你面前吧。
而你，只需一個淺淺的笑意，讓我感知你來自心底的一陣涼風，便會讓我卸去一切愧意的負擔。塵封的舊時光都不能開啟，只求你千萬別問我的人生去意，我便不會有淚打濕一片風兒的羽衣……
叄
生命是一本書，之所以引人入勝，是因為它總會有驚喜讓人不能自禁，也因為它總是有悲凄的境遇讓人唏噓。幸福的結局往往有無奈的感傷承接，悲痛欲絕的懸崖之路口，往往有一根結實的藤在你深深的絕望里，給你點燃希望之火。
佛說：你什麼時候放下，什麼時候就沒有煩惱。放，豈能和抬手、落腳一樣輕鬆？滾滾紅塵真正放下的能有幾人？萬水千山踏遍的台灣女作家三毛，最後還是抵不過千迴百轉的心之孤獨，一頸絲襪讓自由的靈魂無牽無掛；集萬千寵愛的歌壇巨星張國榮，從高空如一隻凰墜落的那一刻，讓世人為其扼腕痛惜，又不得是什麼心結可以讓一個人義無反顧地放下生死。
過往的人生如刻刀，深深的印痕里雕琢著無盡情感的立體。或許有無奈，有恐懼，有傷感，有絕望，有怨有怪，有嗔有怒，有喜有樂……放進心底的相冊里，有彩色，有黑白。或許有的已模糊，有的卻格外清晰。這一切的一切，雕塑成了我的過往。放下的同時，有多少的放不下，擱在心裡，讓人心碎，讓人疼痛，讓人淚意滂沱，讓人無限想念……
逝者如斯夫。除了喟嘆，我只求時間的手，它帶走一切的同時再以溫柔來撫平我的傷口。
作家林清玄在無限禪意里徹悟人生。他曾說：不爭，是一種慈悲；不辯，是一種智慧；不聞，是一種清凈；不問，是一種善良。
明月清風，尋一棵桂花樹，借月光之筆，蘸上一縷清風做墨，寫下一首訣別詩。從此與前一段的人生恩斷義絕，不再輾轉反側，不再纏綿悱惻，不再獨酌思念之苦，不再有意閃躲……

或許你懂或許不懂，已無甚意義。
我已走遠……
如風裡的一片羽毛，如雨里的一聲鳥語，如溪里的一粒細沙……
漸漸淡出你的視野，你的牽掛；而你，也將漸漸淡出我的視野，我的心房。就像拔出心底的一根刺，就像剔除貝里的一粒砂，一定會有疼痛顫動我的每個神經，一次次揪痛我並不堅強的心。
那麼多每天相望的眼神，心意的溝通，擁圍左右的一片稚純，皆會如遠方的山巒淡去，杳如一縷嵐，又如此刻紛飛在風中的楊花……
肆
感謝你在我的人生驛站停留，笑容如花，鮮妍了我的窗前院落、足下小徑，淡淡清香浸潤了我這一段也終將逝去的年華。鉛華褪去時，我相信這一段時光一定會在我的回憶里容光煥發。
佛說：一沙一世界，一塵一劫，彷彿我們每一次重逢和離別，如同三生石上刺破手指滴落的血。千里暗香拂過，銘刻著你我的生死契。
這令人深味的人生，這深藏不露的人生，它暗暗安排好了一切，讓我在未曾預料之間，在這綠意撲朔的夏，開始感悟這起伏跌宕的人生。
人生如戲，卸去最後一點妝，走出這演了十年的獨角戲，回望那方曾經悲喜的舞台，依然淚光閃閃，有痛壓迫心房，戲裡戲外我已分不清哪裡是真哪裡是假。

無論時光怎樣變遷，我的心始終有一角柔軟為你深藏。
我會始終心懷感恩，感謝命運給了我這一大段深刻而又值得珍藏的美好。
我會始終心懷感恩，去走完下一段人生。
因為命運的寬容和善良，給我關上一扇門，必定會為我開啟一扇小窗。我依然會看到月朗星稀的天空；我依然會尋到人生的下一出口，我知道那裡一定有一條開滿鮮花的小徑，在為我寂寞著……
我依然可以心靜如水，在日暮里嗅聞空氣里飄散來的那陣陣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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