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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之琳:風景長留天地間

風景長留天地間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卞之琳《斷章》,原載詩集《魚目集》,文化生活出版社1935年版)      人生風景,層出不窮。孤鴻聲里,暝色高樓,斷腸人在天涯是風景;小橋,流水,人家,「東風暗換年華」是風景;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海涅的《新春曲》乃至拜倫的《唐璜》,都是自然、社會、人生的一軸軸滾動的風景。   莊周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景因文而名。卞之琳於1935年寫下的這一首《斷章》,有如斷臂的維納斯,營造了一幀於瞬間變為永恆、令人遐思無限的「風景」。   卞之琳是我國新文化運動的傑出人物之一。他與徐志摩、林徽因等同屬於三十年代現代派詩人。他們的作品素具理趣,朦朧的風格,都喜歡在詩作中使用不定的代詞,即「我」可以和「你」「他」互換,以置換、轉化、互動,構建一種相對審美精神,從而產生不同凡響的藝術效果,如林徽因的《別丟掉》,卞之琳的這首《斷章》,都是顯例。   《斷章》絕句一般的四行詩,不同的讀者可以從中體驗、感悟到不同的審美意蘊。「你站在橋上看風景」,你與「風景」的關係是互為對立的兩端,但人物、景物在相對、互換中,都悄悄發生了變化,因為「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你又成了「風景」。你原先看到的「風景」,在注目於你的人中,又不是「風景」了;「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此際,沒承想在樓上賞景的「你」,又下意識地來到窗前,欣賞明月的萬里清輝,不經意間卻又成了一道令別人心旌搖震,夢繞魂牽的「風景」——在別人的夢境中,「你」是他的一輪皓月,前兩句的意蘊從連環往複中得到了進一步的豐富,升華,形成了一種無限繁富的多元開放系統。對此,台灣詩人余光中還專門寫了一首《連環》的詩:「你站在橋頭看落日,/落日卻回顧,/回顧著遠樓,/有人在樓頭正念你。//你站在橋頭看明月,/明月卻俯望,/俯望著遠樓,/有人在窗口正夢你。」   藝術總是把特殊變為普遍,把詩人的直覺變成欣賞者的立場、視覺和感覺,使讀者與作者在詩作的「風景」中遇合,進而與意境遇合。俗話說:觀景不如聽景,聽景不如想景。依照「以心會心」說(姜夔《白石詩話》)及現代接受美學的觀點,詩作又該是詩人與讀者共同創造的。有些接受美學家甚至認為,讀者的作用比詩人更重要。即所謂「作者未必然,讀者未必不然」(郭沫若語)。《斷章》所講述的「風景」,是詩人意識到的,同時也可能講述了詩人沒有意識到的,讀者就是這時候聯想到自己的心「景」(意境)「站出來發言」(余華語),並根據自己的境遇和理解重新闡釋並對作品進行「二度創造」。   然而,「作品的永恆意義是,而且只能是作者的原意」(J·E·D赫什語)。卞之琳曾說:「借景抒情,借物抒情,借人抒情,借事抒情。……我總喜歡錶達我國舊說的『意境』或者西方所說的『戲劇性處境』。」寫《斷章》的同一年裡,卞之琳在另一首詩中寫道:「人在你夢裡,你在人夢裡。」據詩人在他的《雕蟲紀曆》中隱約記述,1935年前後正是卞之琳與蘇州張充和的戀情失之交臂的階段,短暫的戀情在卞之琳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痛苦和懷戀。《斷章》體味了詩人這一種無望的相思情緒。同時又從只能欣賞、思慕卻不能擁有的愛情「風景」中,看到了世間萬物變化的哲理,從「距離」中構建了這一幀美麗而又難以接近的人生「風景」。故《斷章》的全部重點和意義在於「風景」——「你站在橋上看風景」,其實不是看風景,而是在看樓上的人,而樓上的人也只是佯裝看風景,實際她是看橋上的「你」,倆人都以「風景」為媒介,表達心近咫尺,人遠天涯的那種相互守望、愛慕或無奈、失落之情。可以斷言,《斷章》和詩人此後寫下的《圓寶盒》《魚化石》《距離的組織》等作品一樣,都是帶有濃厚哲理意味的愛情詩。   前不久報載,有一位青年朋友,苦思戀人而不得見之際,竟也能苦中「作」詩,她從卞之琳的《斷章》取義寫下了她的「斷章」:「你坐在樓上談風景,/煞風景的人在路上想你。/風景裝飾了你的青春,/你點綴了別人的夢。」甚至在互聯網上,流行歌曲中,也還會有人突然來一句:「我從『風景』中走來,/瞬間的精彩期待永恆的真愛……」看來,卞之琳從五十多年前「寄來的『風景』」並未「暮色蒼茫」,(時代發展,讀者對詩人依然心有靈犀。)《斷章》當時名滿天下,流傳至今,仍在「裝飾」著千千萬萬看「風景」或進入「風景」的人們的夢,成為一道永遠的人生「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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