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呼嚕
打呼嚕著實是件惱事,我在群里一提,立刻引來一堆吐槽。
同事榮的老公是個打呼嚕發燒友,她這麼稱呼他。一著就呼嚕,驚天動地的,若不是隔音好,一定引來鄰居討伐。新婚那段日子簡直就是煎熬,睡不好啊,轉天兩個黑眼圈。也想過辦法,她先睡,他等著。可越是想著睡,越睡不著。後來奇招百出,一個戴耳機、被子蒙頭,一個戴口罩、嘴捂臭鞋。再後來,榮練就一身充耳不聞神功,她老公呼聲震天,她睡得安然。
也有始終適應不了的。好友阿麗典型的神經衰弱,嫁給她老公後,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為了她,老公經常主動在單位值班,一度被評為先進工作者。終究不是個長法,阿麗的安眠藥劑量越來越大。只好離了,這離婚理由夠單純的。
以上兩位總結,有時候試婚也不是沒有好處。
打呼嚕也是件趣事,單說呼嚕聲,就有個性色彩。
家中男士,舅舅打呼動靜最大,舅媽形容,轟隆轟隆的,似雷聲滾滾,不停歇。小弟呼聲平緩,像長舒嘆氣,吐出來便清爽。
姥爺生前打呼,吹泡泡般,噗噗響。姥姥說,這人一吹,怕是要吹土呢,不是好兆頭。不久,姥爺病逝,我心裡一直想著姥姥那句話。
父親也打呼,很響。以前,我和母親甚煩。後來,我聽到父親呼聲酣暢淋漓,竟覺欣慰,唯恐變做噗噗響了。
坐過火車,時間一長,賞遍各式睡姿,各式夢裡景色。咬牙、夢話、流涎,更多聞呼聲。有抑揚頓挫的,有似花腔高音的,有時不時變奏的。最難忍受那種捉摸不透的呼聲,先是震天響,接著一聲細嗓拉長,落音處聲音低弱,若有若無,忽然又沒了聲響。停頓片刻,便又是一個四拍。這停歇的時間卻無規律,清醒者往往提了心、豎了耳,靜候下一個節奏,真是虐人。
打呼嚕者中,我見過最極致的,是一男同事,他逢坐必呼。只要得了空閑,沒人說話,沒事情做,再有個依靠,他便立馬進入夢鄉,呼聲頓起。下午上班,他續寫午睡。若有開會,領導在上面講,他在下面呼。某次旅遊,我們一眾女同志挑蠶絲被,他坐在店鋪門口的石階上就打起了呼。胖乎乎的身子蜷著,呼嚕聲此起彼伏,腦袋東倒西歪的,許多遊人好奇圍觀,掩嘴偷笑,他居然成了一景。
聽過最動人的,莫過於舅姥爺和舅姥姥打呼嚕。二人回鄉探親,在我家小住。因照顧他們,他們睡床,我睡沙發。那一夜,我基本沒睡。兩位老人入睡極快,我問候聲一落,呼聲便相繼響起。女人打呼的,很少,舅姥姥算一個。初聽,只覺心下一愣,完了,一個打呼已是折磨,何況還是倆,睡意即醒了一半。再聽,睡意一下子沒了。
舅姥爺的呼聲頗為男子氣概,聲大音粗,短平快,兼有間歇停頓。舅姥姥絕對女性化,尖聲高嗓,像哨音。兩人彷彿排練過的合奏,你方呼罷我登場,一短一長,一低一高,一粗一細,不趕拍,不跑調,猶如天然和聲。
我靜靜聽著,在寂寥的夜裡,他們的呼嚕分明就是一場愛情協奏曲,訴說著相濡以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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