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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精選:墳前那隻碗

閱讀時間編輯部日期 : 2016-08-24來源 : 閱讀時間

月半的時候,又到了他的墳前。他是我父親,這是他的墳。幾年年,一個鶯飛草長的春天日子,只望還多活幾天的父親,卻突然去逝。

他的墳,跟別人的墳沒有兩樣,一個土堆上面長滿惡狠狠的茅草。不同的是,墳前放著一隻翠花瓷碗,藍藍的小花兒彷彿正與春天一起成長茁壯,因為陽光的照射,熱乎乎的,如同剛剛盛滿一碗熱飯的碗;在皎皎的月光下,泛著白白的光閃閃的亮,這便是他生前死後依祿。

記憶中,這樣的碗有十隻。聽說是母親從她媽屋裡連同她的嫁妝一起嫁過來的,是她出嫁時她媽陪嫁給她的飯碗。在紅紅綠綠的嫁妝中她最珍愛這十隻碗。她用這十隻碗,餵養了五個兒女且個個攻書完配兒孫成群生活有滋有味。

他們的兒女們一個個長大,碗被細娃們一個個打破,碗,一個個減少。現在,只有兩隻了,一隻放在父親的墳前,一隻放在母親的碗櫃里。母親稀奇地珍藏著,可能是為她自己準備的吧!到了陰間也得有碗飯吃。

這隻碗,窯工精細而玲瓏,五六十多年過去,還是那麼光鮮亮澤。父親常說:人一生就是一口飯一個碗,一定要珍惜碗里的一切,一定要珍惜碗,碗一旦墜地,就四分五裂,再也收不回來,破鏡可以重圓,碗破難以再用。人生如碗,每個人的生命里都有一隻碗,碗里應當盛著善良、信任、寬容、真誠和接納。人生如碗,即使你活到一百歲,也有落地的時候,也有瓷片碎裂的那一天,即便破碎了,也要破成一地幸福。看得出,他對碗有哲學般的感悟和生死般的認識。

我喜歡看他用這碗喝酒。父親是農民,父親喜歡喝酒,父親喝酒時很豪爽。家有客人,他們就著鹹菜,圍成一桌,舉碗一碰,「當」的一聲,喊一聲「掀」!大家就是一個碗底朝天,豪邁而激昂。然後他們帶著酒氣打著哈哈扛著鋤頭上坡種田下河栽秧。無論太陽多毒,無論起凌多冷,他都揮汗如雨。放工的時候,將籮筐往背上一扛,手指一勾額頭的汗再一甩,便甩掉了一整天的勞累與煩腦,甩出一個個豐收年景和一群牯牛一樣強壯的兒女們,再眺望遠處炊煙升騰夾著暮色的小屋,彷彿又聞到了濃濃的酒香。

我喜歡母親用這隻碗給我們盛飯。母親每天忙碌在晨霧裡,給牛和牲口忙完就給我們弄飯,隨著裊裊炊煙升起,一碗碗帶著油香的炒飯喚醒了她男人臉上的得意和我們臉上的歡快。碗裡面裝著美味,還裝著滿滿的幸福。溫馨的生活就從母親手中的碗里一天天一年年開始瀰漫,然後到整個人生整個屋場和整個村子... ...

我是揮著這隻碗長大的。家門口有條小河,河邊常有翻水,翻水清涼而甘甜。舀一碗,一口氣喝光也是父親喝酒豪爽的樣子,清醇爽口,然後與坡上坎下隔壁鄰舍的孩子瘋一陣耍一陣。用這隻碗,舀一碗水,朝天上一揚,便是一道彩虹,往地下一撒,便是一路山花。

我端起墳前這隻碗,舀來一碗清水,對著陽光下碧藍的天空,又看到裡面是整個天宇動人的景象,又看到了父親清脆、爽朗的笑。(文/閱讀時間作者·覃萬明)

註:本文系閱讀時間原創文章,轉載請註明出處和作者,違者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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