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伽經》導讀二(談錫永)
《楞伽經》導讀(二)
談錫永
本經的結構
佛經結構,一般分為「序分」、「正宗分」、「流通分」。本經結構亦如是。但本經的序分及流通分卻有點特別。
現在將前述三分,分別述說如下。
一、序分
甲 本經緣起與法義
本經序分,若依北魏譯及唐譯本,則有《請佛品》(或《羅婆那王勸請品》)。宋譯則缺此一品。
在本品中,其實已說如來藏法義。
本品說釋迦在龍宮說法七日,既畢,從大海出,有無量億梵釋天人及天龍八部相迎。釋迦見海中摩羅耶山楞伽大城,便說,昔過去諸佛皆曾在此城說「自所得聖智」(Pravrttivijnana)的修證,我亦當在此城為羅婆那王開示此法。羅婆那王聞佛所言,便請佛入城,說「離言自證法」。佛於是即與大慧菩薩(Mahamati)問答,演說本經。
這即是說,本經所說為佛自證的境界,這種自證離一切言說,為佛自心識的經驗,故稱為「自所得聖智一。這種聖智,便即是「如來藏智二如來藏空智)。
楞伽王羅婆那聞宣說本經已,尋即開悟——
於一切法得如實兄,不隨他悟。能以自智善巧觀察:水離一切臆度邪解。常樂迷離心、意、意識,斷三(界)相績(身)見,離外道執著,內自覺悟入如來藏,趣於佛地。
這即是說,羅婆那因遠離心、意、意識,而得斷除「自我」的執著二二界相續身見)。此中的心,指第八阿賴耶識:意,指第七末那識:意識,即第六意識。斷除我執即能入如來藏,此即能證入清凈心,亦即能體驗心識不受污染時的境界。
這段經文,對如來藏實具開宗明義的作用,實不應刪略。
隨後羅婆那又問佛——甚麼是「法」、甚麼是「非法」,如何得舍此法與非法?
法即是世間執為真實、為永恆的概念,此即是「常見÷,非法即是世間執為非實的概念,此即是「斷見」。智者離此二種虛妄分別,下取相而生分別,即是舍此二法。
這一段,是對如來藏義的補充。因為前文但說斷我執即可入如來藏,此段即說還須斷法執。斷除我執即是斷煩惱障:斷除法執即是斷所知障。二障斷除,始名為如來藏智。
是故斷煩惱障僅能說是入如來藏,必唯斷所知障才能證如來藏。這是層次的問題。中觀應成派說,須斷盡煩惱障才能開始斷所知障,與本經同一意趣。
羅婆那請佛雖為序分,但不同餘經泛泛說一經的因緣,實已盡攝一經的法義。
乙 大慧菩薩問佛
宋譯《楞伽》,一發端即是大慧菩薩問佛,可能因為佛說本經儘是答大慧之間,是故便略去羅婆那一品。
問佛一節,又可分為四義——
(l)堪問佛的資格
宋譯說大菩薩具四種功德,是故堪能問佛——北魏譯則只說三種,唐譯則未說。這四種功德是:一切諸佛手灌其頂;自心現境界,善解其義:種種眾生,種種心色,無量度門,隨類普現:於五法、自性、識、二種無我,究竟通達。有此四功德,然後堪問佛而成本經。
說灌頂是密乘意趣,向來講《楞伽》的人都不特別提及。
說善解自心現境界義,實與如來藏有關,因為如來藏以及阿賴耶,其實都是「自心現境界」。此即為本經所說。
說種種眾生、心色等,則能站在種種立場來設疑問佛,由是證成一切眾生皆有如來藏。
說究竟通達五法、自性、識、二無我,是因為五法等亦為本經所討論的內容。
凡在序分中出現的上首菩薩,其功德必與該經內容有關,是故此大慧菩薩的四種功德,即是本經內容的提要。
(2)大慧先贊佛德
大慧於問佛前,依唐譯,先以八偈頌讚佛。八頌涵蓋三種意旨,前四頌,贊佛的智悲心。第五頌,贊佛離垢。末三頌,贊佛身。——北魏譯僅得六頌,末三頌合為一頌:劉宋譯得六頌半,第五頌實有一頌半,末三頌亦合為一頌。然頌的數目雖不同,意趣則實無二。
贊佛的智悲心,即是說菩提心,這是大乘的基本意趣。如《維摩》即有「智度菩薩母,方便以為父」的說法。智即是能見諸法空性的般若,方便即是對眾生哀憫的大悲。密乘以菩提心為修道的基礎,有學者以為這只是印度後期大乘的說法,實在誤解。
贊佛離垢,即是贊佛能斷除二障。頌云:「一切無涅槃,無有涅槃佛」,又云:「若有若無有,是二悉俱離」,即是說佛不執著涅槃(既然連涅槃都不執著,自然更不執著於輪迴),這即是「大圓滿」與禪宗,離輪迴涅槃兩邊之意。
贊佛身,著重於「寂靜」「遠離生」(唐譯「寂靜遠離生」五字合為一句)。寂靜即是「無我」,與寂靜相對的是煩惱,有煩惱即有無明,凡夫的無明即是「自我」的執著:遠離生即是「無生」,服從於緣起法則的呈現稱為生,不落緣起便是無生。故無我無生即是佛的法身功德。
(3)大慧菩薩所問
大慧菩薩於贊佛後,即雲以「百八義」問佛。百八應為一百零八之意。然而後人稽計所問及佛之所答,無論如何都湊不上一百零八之數,由是疑竇叢生,或由是生種種玄解,實則此亦如「三十六計」、「七十二行」,但形容其多,實際數字反而不必拘泥。
大慧所問,可分四段——
第一間心識種種。因為當大慧說要以百八義問佛時,佛答「我當為汝說,自覺之境界」(唐譯作「自證之境界」),是故大慧率先便問及心識。
第二問見地種種。這包括外道的生滅見、斷常見等,以及凡夫的種種見地。這些都是煩惱污染。
第三問設施種種。世間有種種設施,如佛所說偈、星辰日月、種種哲理,以至日常所見的風雲、林樹、象馬等,皆是設施。故此是問世間一切現象與造作。
第四問佛法僧三寶。佛法僧其實亦是設施。但若與前問設施比較,可以說為清凈設施。
這四問亦有層次。先間心識,然後問見地,因為種種見皆由心識生:再問世間假設,因為宇宙萬法無非由心識變現而成。此問已有「萬法唯識」的理趣。最後間佛法僧,此即為清凈心識之道。由是知大慧菩薩所問種種,歸納而言,可以說是但問心識。楞伽宗用本經印心,實得本經旨趣。
(4)釋迦說百八句
釋迦聞大慧問,卻不二作答,反而以問為答,又提出一大堆問題。為甚麼這樣,前人有許多不同的解說。然而若平實理解,這其實只等於說:「要問起來,其實還有許多問題可問,例如甚麼甚麼。」
這種情形,我們在閑話家常中常見。釋迦說法,雖寶相莊嚴,其實亦有如閑話家常,因此實不必牽涉到玄義上去。若不以平常心讀《楞伽),便愈讀愈複雜,終無是處。
於反問為答之後,釋尊即為大慧開示「如先佛所說,一百八種句」(劉宋譯作「此上百八句,如諸佛所說」,「此上二一字易生誤解)。
句,即是概念。說百八句,即是說種種概念,若執實為一百零八之數,便未免太鑿。
釋迦於經中所舉,盡為相對的概念,如說——
不生句生句:常句無常句:相句無相句;住異句非住異句……
這些相對的概念,皆是心識的變幻,眾生執著於由這些相對概念形成的見地(觀念,原則),為過去諸佛舉出,一一予以遺除,如是始能證實相,是即空如來藏智。釋迦舉百八句,其意在此。
近人呂激先生說百八句的次第,「與九分相應」。九分是將一切佛說分別為九類,即因緣分、界分、得分、世間分、慧分、業分、定分、雜分、戒分。這是《阿毗達磨》的說法。釋迦在經中說百八句,是否一定要依九分的次第,是另一回事,後人讀經卻不妨如此理解。因為這樣便覺得有系統一點。
二、正宗分
於釋迦說百八句義後,轉入正宗分。
正宗分的主旨是說如來藏,然而卻先說五法、三性、八識、二無我,蓋此種種,即是如來藏藏識。於說如來藏後,則說應如何修持始能證人如來藏:接著便說證入如來藏後的心識狀態。
此中五法,即相、名、妄想、智、如如。
三性即妄想自性、緣起自性、成自性。相當於唯識之遍計所執自性、依他起自性、圓成實自性。
八識即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末那識(經中稱為「意」)、阿賴那識(經中稱為「藏識」,亦稱為「、心」)。
二無我即斷除煩惱障後的「人無我」,及斷除所知障後的「法無我」。
茲依正宗分次第,略明經義如下。
甲 說如來藏
(l)先說五法
大慧於佛說百八句義後問佛,先問生滅,即是問五法中之相。由是引起全經正文。
佛於是說八識其實可以分為兩類,即現識(Khyativjinana)及分別事識(Vastuprativikal pavijnana)。由此二識生起三相。即轉相(Pravrtilaksana);業相(Karmalaksana)及真相(Jatilaksaan)。
關於識與相的問題,應當細說。
將八識分類,阿賴耶識即是現識。因一切法的相狀,都由此識變現生起(唯識家說由阿賴耶識生根、身、器界),故可名現識,現即是變現之意。其餘七種識,可稱為分別事識,因為它們的功能即以分別、了別為主(末那識所分別者為自我)。
由藏識顯現的,名為真相:分別事識則顯兩種相。末那識為分別的主宰,因為余眼等六識皆依末那識所執的自我作為分別的依據,是故末那識所顯即為業相,餘六識所顯即為轉相。
所謂相生滅,只是業相與轉相的生滅。真相則無相生滅,因為阿賴耶識只是剎那生滅,而且生滅同時,是故相續無間斷,由是離常斷二邊,故只可說為流注生滅。
是故若說「相減」,便是覆蓋於真識上的種種虛妄滅,當虛妄滅時,便說為相減。這裡提到的真識,即是如來藏,亦即未受污染的心識。(唐譯作「阿賴耶識虛妄分別種種習氣滅,即一切根識滅,是名相減」,這譯文更易理解)。
所以雖然「相減」,可是真相卻不滅,所滅者只是妄相(業相)。
外道由於虛妄分別,由相便生種種名。於是計種種流注生滅的因。例如——
勝妙(Pradhana),此指婆羅門所說生成萬法為造物主的大梵。
士夫(Purusa),即是「神我」。
自在(Isvara),即是說為造物主的大自在天。
時(Kala),有外道計時為生滅因。
微塵(anu),其實即指今物理學上之所謂微粒。亦有外道計為生減因。
諸佛離虛妄分別,為權宜方便則說凡夫有七種性自性(Svabhava)。此亦為「名」。即是——
集性自性(Samudaya),一切法由因緣和合而生,和合便即是「集一義。此即誤謂事物有本質。
性自性(Bhava),此亦可譯為「有」。此即指事物的功能(用)而言,即誤謂功能為本質。
相性自性(Laksana),指事物的相狀、現象(相)而言。即誤謂現象為本質。
大種自性(Mahabhata),謂事物的性相皆藉四大種(地水火風)作顯現。如雲,藉水大種而顯現其濕性。
因性自性(Heta),若從因果立論,則有事物生成之因。
緣性自性(Pratyaya)。因雖備,亦須諸緣具足而後生成事物,故說此自性。
成性自性(Nispatti)。事物以因緣具足而成立,故說此自性。
如是七種自性(性自性),隨順性相用安立,或隨順因果建立。但諸佛則實有七種第一義(Paramartha)。它們即是諸佛所說的真實境界。雖然亦是名相,不過卻是由地前菩薩以至成佛的心境歷程,是故權宜安立名相為境界(Gocara)——
心境界。即地前菩薩的境界,所證能與真心相應。跟它相對的是凡夫的集自性(即集性自性,以下從略)。集自性所體會的只是有虛妄分別的轉相與業相,與之相應的便是分別事識。
慧境界。慧(Jnana)的功能是斷惑,即離一切虛妄相,這是登地菩薩的心識境界。跟它相對的是凡夫的性自性。凡夫執有,即不能斷惑。
智境界。智(Prajna)即般若,功能為證諸法空性,證諸法實相。這是第六地菩薩的心識。跟它相對的是凡夫的相自性,執諸相差別即不能證諸法實相。
見境界。見指二見(Drstidvaya),即能見斷常、有無、生滅、一異等兩邊。必須能見兩邊,然後始能離兩邊得中道。這是第七、八地菩薩的心識。與之相對的是凡夫的大種自性。但見大種所顯相,即落於兩邊,而非見兩邊。
超二見境界。超二見(Drstidvayatikranta)巴即是能得中道的心識狀態,這是第九、十地菩薩的心識境界。跟它相對的是凡夫的因自性。凡夫的因是世俗,得中道為成佛之因則是勝義。
超子地境界。子(Kumira)指佛子。此即等覺菩薩的心識狀態。等覺菩薩已超越十地,故稱超子(十地菩薩皆為佛子)。跟它相對的是凡夫的緣自性。因緣二者,因已具備,待緣而成,凡夫所成的為一切世俗法,等覺菩薩則待緣而成佛。
如來自到境界(Tathagatsya Pratyatmagatigocarah)。此為唯佛能證的心識狀態。與之相對的是凡夫的成自性。凡夫成一切法,佛則成佛。
如是說外道見,及凡聖十四種心相。聖者的心相,實跟外道不同。
接著更說外道的妄想見。外道修行,於自心所現境界起種種分別,如是即為妄想見。
例如認為事物可以「無種」而生(說因中無果),此即為斷見:若認為「有種」而生(說一因可生諸法,如造物主),此即為常見。
又或認為可依事而住(住於一境而不壞,即如修仙)、依時而住(即言永生),或緣五陰、十八界、十二入而住(即言不死,或靈魂不滅),此種種都是妄想邪見。
有了這些邪見,則境界、生、有、涅槃等等,皆被破壞而成斷滅。
跟妄想見相對的便是智。智是知所觀的境界、自受用的事物,以及自身(根身器界),皆是藏識所顯現:由是遠離內外境界的執著,入於無相,更依十地次第而入三昧境界:如是於金剛喻定中,斷微細無明,即能證得佛身,隨入如如化(能如其所如的變化身,如釋迦之示現成佛)。
上來已總說五法竟,釋尊接著便說修行次第,如是即引入實際修學,即由對八識、三自性、二無我的認知,說至如來藏。
(2)說藏識及聖智
說八識,唯著重說藏識,因為知此識便亦知轉識(即分別事識)。
藏識譬如海浪,起伏無定,海浪的生起,以有風故,外境界即譬喻為風。當轉識執外境界時,藏識便如瀑流,生轉識浪。
釋迦以眼識為例,說眼識轉。有四種因緣令眼識轉:不覺自心現而執取(經言:自心現攝受不覺):無始以來取著於色的虛妄習氣(經言:無始虛偽過色習氣);識的本能(經言:計著識性自性):見種種色相的慾望(經言:欲見種種色相)。
以眼識轉的四因緣為例,余識轉可知。凡夫執種種轉識為實有,不知彼等實輾轉相依,有如一浪催動一浪。
修行人於入禪定時,轉識不起,便以為是藏識滅,實則僅如海無風故不生浪,所熏習氣猶在,故實非識滅,而是因為不執取外境而藏識暫時寂靜。此種微細的藏識行相,唯佛及住地菩薩能知。
是故修行人當學上聖智三相,舍跛驢心智慧相(Dhaniagardabha),如是即能登第八不動地。
跛驢是比喻不能行遠.心性又復愚鈍,這即是拿來譬喻前述的修行者,但能壓伏轉識,便以為藏識已滅,已除其上的種種煩惱污染,因此便不更上求聖智。
上聖智則有三相二二種特質),即無所有相(唐譯:無影像相。此即離妄想自性):一切諸佛自願處相(唐譯:一切諸佛願持相。指諸佛願力的加持,即知緣起自性):自覺聖智究竟相(唐譯:自證聖智所趣相,即能成辦成自性)。
故修行人能離外道及小乘所執持的心識境界,以諸佛加持生起正智,持正智依次第經十地至入佛地,此即為聖智的修學。
上來說智相竟。下來即從種種不同角度,說用智觀妄。因為必須觀察妄心,然後才能離此顛倒妄心,知如來藏(知心識不受污染時的狀態、境界)。故下來數段,雖仍說聖智,實際上已不是說聖智的本質,而是說如何用聖智來觀察藏識。對實際修持,關係重大。
大慧因釋尊說聖智三相,便請他說「聖智事分別自性經,百八句分別所依」(唐譯:百八句差別所依聖智事自性法門。)這個名相須要解釋一下。
百八句是諸佛所說,但學人由於根器不同,是故對百八句的理解便亦不同,由是即生差別。也即是說,他們證聖智的程度亦有差別。由是可說自性法門,知差別相。
大慧請佛說此法門,是因為菩薩亦有妄想自性,其所以有,是因為受百八句義自相共相種種概念束縛。—白相共相,為一切法的異相與同相。如百八句中的男女,男女各有相異之相,但其同為人則一,同為無常無我則一,是即為共相。對自相共相執著而生差別,都是妄想。故大慧所請,即是凈除妄想的教導。
釋迦因大意之請,於是先說外道的妄計。
外道亦說自相共相,但落有無二種邊見。執無者,以一因攝一切法,因兔無角,便謂一切法亦如兔無角,如是陷入斷見:執一有者,見大種、求那(德性)、極微等,各各差別,以為是實法,於是便硬把牛角安在兔子身上,使之成為「實」,而說之為有,如是即陷常邊。
聖智的境界如何對待差別(如兔無角、牛有角即是差別),釋迦說得很直接,「不應作有牛角想。」如是即無主觀概念的執著,即不墮空有兩邊而生邊見。是故說「乃至微塵分別事性,悉不可得。」
無論說心外之境為有為無,其實都是計外境為實有(如計兔、牛為實有)。其實一切外境都只是心的影像(心現流Svacittadrsyadhara)因、心識的作用,設施其為有為無,如是生自共相差別(如謂兔無角,牛有角),知其僅屬心所顯現的設施,對自共相便不生執著。
由是大慧接著便問心的影像。
大慧問佛,如何凈除自心現流(影像):其凈除為漸、為頓?
佛答大慧,事須漸除,理則頓悟。
事邊如庵摩羅果(Amraphala)之熟、如陶家造作諸器、如草木之生長、如習音樂書畫,皆須漸漸成辦。
然而悟凈除影像之理,卻是頓而非漸。佛亦舉四喻:如明鏡頓現一切無相色相、如日月頓照一切色像、如藏識頓現根身器界、如法身佛頓現為報身、化身佛的光明,是皆頓而非漸。
釋迦接著為大慧說三身佛之敦——教導如何凈除自心現流。
報佛(Dharmatanisyanda Buddha劉宋譯為法依佛,唐譯為法性所流佛,密續中通常譯為法性等流身佛),說一切法自相共相,眾生皆以自心現流習氣為因,以妄想相續執著為因,如是即不能通達緣起自性,但起妄想自性。
是故報佛所說,即是緣起自性(唯識家則稱為依他起自性)。通達緣起,即能清凈心識所現一切法的虛妄想,此皆由妄想自性(遍計所執自性)所成。
化身佛則說六波羅蜜多,根身界(陰、界、入)、解脫、諸識等法,學人由是即能超越外道。
法身佛已離心自性相(這即假名不空如來藏),唯有自內證,故即以自證為敦,離一切所緣,無一切所作相、無根量相(無由五根六識所起之相),但言離能所之敦。
如是即是三身佛之教。
既說三身佛教如何觀察妄想,接著便說小乘與外道之敦,作為比較。
小乘聲聞行人所修,證兩種差別相。一是自覺聖智差別相(Pratyatmargadhigamavisesalaksana唐譯:自證聖智殊勝相:北魏譯:內身證得聖相),一是性妄想自性計著相(Bhavavikalpasvabhavabhinivesalaksana唐譯:分別執著自性相:北魏譯:分別有物執著虛妄相)。
前者所證,是諸法染凈共相,故雖知無常、苦、空、無我等真諦,能離欲寂滅。心得寂止,由習禪定等得解脫,可是由於習氣未除,是故他們的解脫便僅能離分段生死,而不能離變異生死。
後者所證,雖知一切法非由作者(如造物主)所造,但卻執著於水的濕性、火的暖相等現象,以至執著於苦、空、無常等法,是於「法無我」尚未通達。
菩薩乘的行人,對如上兩者皆應舍離。
大慧於是問佛:世尊所說的常、不思議自覺聖趣境界,及第一義境界,會不會等同外道所說的常下思議因緣呢?
此問是針對聖智所證的二德為常及不思議(Nityacintya),於是便提出來跟外道的常及不思議比較。
佛解釋說,外道的常、不思議,是作者(如造物主)為因,如說造物主為常、為不思議,是故便說為常、不思議因緣。
佛聖智所證的常、不思議,以自覺聖智之第一義境界為相,有遠離有無兩邊,遠離能所之自覺聖智為因,是故不同外道的建立。
再說,外道是因為自己無常,所以才說一個常,來作為高一層次的建立,而佛則是自證境界。由是佛的建立常、不思議即不同外道。
佛再拿小乘來作比較。
小乘諸聲聞實執生死、涅槃二法,於是畏生死而樂涅槃。所以他們的修習,只是未來諸根境休息(根身滅不相續),而非以自覺聖智來轉易藏識,由是得大涅槃。
佛則不然。佛說一切法不生,並不是有法生起,然後將之還滅。說一切法下生,是從離有無二邊的自性來立論,並不如聲聞妄計二境界(從無而有,又從有而無)而說一切法不生。能實證一切法不生的境界,便即是涅槃。
因為說到佛跟小乘、凡夫、外道的差別,於是釋迦便說五種姓,用此以說明眾生的根器不同,是故所證的智量亦有下同。如是即將藏識與智量的關係作一總結。
五種性是:聲聞乘種性、緣覺乘種性、如來乘種性、不定種性(Aniyataikataragotra)、無種性(Agotra)。
聲聞於聞佛說陰、界、入(五蘊、十八界、十二入)自共相時,能生欣悅,但對佛說緣起,卻不感興趣,由是僅能斷煩惱而不能斷煩惱習氣。
緣覺於聞佛說緣起,能生感動。
如來乘種姓者,即能領受如來所證法的教導。如來自證法有四種:自性法、離自性法、自覺聖智、外剎殊勝法。任能領會一種修學,都堪能成佛道。
自性法,即是證三自性:妄想自性、緣起自性、成自性。
離自性法,即是證三無性:相無自性、生無自性、勝義無自性。
自覺聖智,即是佛內自證的境界。
外剎殊勝法,即證知諸佛剎土殊勝廣大。此法為密乘意趣,如修法界觀想等,即基於此。由是可知本經與密乘的關係。
不定種性,但隨緣而入三乘。聞聲聞法即入聲聞,聞佛一乘法即入佛乘。
無種性(本譯作各別種性)有二。一種是外道,修我、人、壽命、長養、士夫(作者)即認為是涅槃。(此如修梵我、修出陽神、修長生、修攝生、修仙修梵修造物主等),如是根器下能解脫,是名一闡提(Icchantika)。一種是菩薩為悲憫眾生,終不肯成佛,如觀音與地藏,是亦因其趣向而說為一闡提。
然而釋迦卻說,即使是舍善根的一闡提,以如來神力故,亦有生起善根之時,是即眾生皆可說為有佛性(有成佛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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