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風與世風

李景陽

「家風家教」，是現今的熱門話題。家教之重要，或因孩子最聽父母的話，或因父母給予孩子的，是打基礎的「早期訓練」。

偌大國度，萬千家庭，各有家風，各有家教。忙忙碌碌穿梭於街市的人們當中，為人父母者一定不少，怎能保證他們都是高素質呢？假設他們當中有人有不拘小節的「業績」，譬如旅遊時在古迹上亂刻亂畫，或將垃圾亂丟讓環衛工人懸空攀繩去撿拾，這些人會搞出怎樣的「家風」呢？目下網路詐騙已蔚成「產業」，「從業者」若過江之鯽，這些人教育後代，其家教會不會以騙術為「教本」？公交車及航班上動輒打人、任性胡鬧者，他們也未必不生育子女，其「家風家教」會怎樣？

在家風家教的話語體系下，每位家長都是「師資」。順理成章的結論是，倡行「家風家教」，首先應解決「師資」問題。但這「師資」（家長）又生活於大社會裡，他們的品級、檔次如何，實在又受社會這個「大染缸」影響，於是，社會文化與道德的大氛圍就成了問題的關鍵。

家風跟世風的關聯就好比地上的水系，大河連著小河，小河連著溝渠。「一家之長」整天泡在大社會裡，朋友來自四面，信息取自八方，豈能不耳濡目染？就算某士望子成龍，也曉得家教很要緊，甚而也背熟了家訓格言，若其已染了一身江湖氣，世界觀與人生觀便是扭曲的，那麼，他的「身教」有意無意間便給小子「塑形」並證明「有其父必有其子」了！家長若已陷社會染缸而不能自拔成了「痞子」，「詩書傳家，勤儉持家，尊老愛幼，明事知禮」等從他的嘴裡說出，可有半點感染力？

家長打造家風，而社會打造家長，家風與世風哪個厲害？

我說「家風打不過世風」。你若細察，這蔓延於社會的低俗習氣，其實正以眾家長為中介傳導到孩子那裡。我就聽過這樣的對話：某家長問孩子「你怎麼不開心」，那不足一米的孩子竟會調侃說「我還沒娶媳婦」。再看如今說讓某人死，單說「打死」已不夠味，得變著花樣說「弄死你」、「踢死你」、「踹死你」、「射死你」、「削死你」、「搥死你」；另有網路軟體，取名作「暴力呼死你」！「世風」如此，「家風」豈能倖免？

還有另外一面，那就是家教出來的好東西也可能被世風抵消掉。譬如，家長教導孩子「要誠實做人」，可孩子在外面聽到的卻是「不說假話辦不成大事」，又恰好，他說了一回實話還真的吃了一回虧，那家教還不「泡湯」？再假設，某家長告誡女孩子「要清白做人」，可是到了演藝圈，大家都說守身如玉就演不了主角，那家教豈不失靈？即使把近代大家的家訓拿到今日來，怕也要「撞牆」。梁啟超告誡子女「求學問不是求文憑」，可如今，一心求學問沒準要坐一輩子「冷板凳」，有了那張文憑（哪怕是假的）倒能混碗飯吃。錢基博教導兒子錢鍾書說「做一仁人君子，比做一名士尤切要」，可今日里，時興的就是自我張揚、博人眼球，執意做個仁人君子，前途幾何？如此世風勁吹，家風微弱，家風能不吃敗仗？

要緊的是，先得把大社會這片土壤搞得足夠肥沃且無蟲害，然後才能滋長出優良的家風來。全社會清風浩蕩，正氣盎然，才有家風家教的好光景！而改善社會大環境，除宏觀地「移風易俗」、「重塑民魂」、「改造國民精神」，別無他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