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的十次貨幣戰爭——第九次貨幣戰爭

亞洲金融風暴本章導讀:為什麼失去頭雁的雁隊很危險?原來一國經濟的繁榮也可以是「吸毒」帶來的幻覺!抵抗還是投降?這是個問題!為什麼台灣望風而降,國際資本家卻十分憤怒?中國傳統智慧怎樣在香港保衛戰中巧敗國際資本家?世界銀行代表誰的利益?索羅斯真是亞洲金融風暴的罪魁禍首嗎?1.為什麼失去頭雁的雁隊很危險?從70年代後期起,日本開始構建其全球供應鏈。首先從亞洲各國獲得原材料,再買來廉價的零部件,生產加工後將成品銷往美國、歐洲及其他地區。日本的這種全球供應鏈為歐美提供了產品,同時也帶動了東亞的經濟騰飛,先後湧現了一批高速增長的經濟體,亞洲四小龍(韓國、新加坡、台灣和香港)和亞洲四小虎(泰國、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和菲律賓)就是典型的代表。在亞洲的經濟發展鏈條上,日本就像一隻頭雁,緊隨其後的是亞洲四小龍,再次是亞洲四小虎,最後是中國大陸,這就是「飛雁模式」。90年代初,日本股市崩盤、房地產市場泡沫破裂。在被國際資本洗劫之後,日本經濟陷於衰退。為了避開國際資本在外匯市場上布下的日元貶值陷阱,日本一直維持日元匯率的相對穩定,直到1995年才趁國際資本不注意迅速貶值。在飛雁模式中,日元的貶值就像是領頭雁一個俯衝突然從國際資本的視線中消失了,頭雁之後的其它亞洲各國貨幣就暴露了出來,成為國際資本新的目標。2.東南亞國家的「毒癮」——外資依賴綜合症1995年日元突然貶值,導致亞洲各國出口下降,經濟發展減速。以泰國為例,1995年泰國的出口增長率高達23%,1996年的增長率幾乎下降為零。為了繼續維持較高的經濟增長速度,東南亞各國採取了「引進外資」以推動經濟發展的策略。但利用外資是有成本的,如果是借債,需要支付利息;如果是讓外資做股東,則股東盈利後會將利潤匯出。到1997年6月底,韓國欠14家外國銀行的債務就達到1343億美元。外資的湧入在短期內可以製造經濟繁榮的假象,因為剛開始時利息負擔還比較小,也還沒有大量利潤匯出的情況,而投資、消費都會比較旺盛,就業也比較充分,這時的經濟至少在表面上是繁榮的。資本是逐利的,當外資數量積累到一定規模時,其向外匯出的利潤與收取的利息就會成為吞噬財富的機器。並不是說「利用外資」的策略一定錯誤,而是說利用外資要有所取捨,而且必須有度。如果利用外資改進了生產技術,提高了生產效率和市場競爭力,收益大於成本,那麼這種對外資的利用就是有益的。相反,如果利用外資只是用來推高房地產的價格或者股票的價格,吹大經濟發展中的泡沫,哪怕名義上能夠產生很高的收益,但是對於整個國家而言,不僅沒有產生一分錢的真實收益,還會支付高昂的資金成本,這種外資利用就是有害的。遺憾的是,東南亞國家在90年代犯了拉美國家十年前同樣的錯誤,大量的外資被用來製造經濟泡沫,或者被消費掉,利用外資的成本最終大大超出了所獲得的收益。利息的支付和外資利潤的匯出,又會導致更大的外資需求。這樣,東南亞各國就患上了「外資依賴綜合症」,就像人吸食了毒品欲罷不能,而且劑量越來越大,身體越來越虛弱,終有一天會崩潰。就這樣,亞洲四小龍、四小虎的經濟實力逐漸被掏空,只是在表面上還依賴外資持續流入和經濟泡沫維持著虛假的繁榮。如果有一天外資不再流入,而且集中外逃,那麼危機就爆發了。國際資本在金融市場上游弋,就像鯊魚在海洋中巡遊,他們從來就不會放過任何一次獵殺的機會,更何況是已經虛弱但口袋裡還有不少美元的東南亞。這一次,國際資本為了圍捕獵物做了充分的準備,無論是作戰資金、作戰人員,還是作戰武器。3.奮起抵抗,三國壯烈犧牲打頭陣的依然是對沖基金,而且是曾經成功狙擊英鎊的金融大鱷索羅斯。早在1997年年初時,索羅斯就已經潛入了完全不設防的泰國。泰國在1989年開始推行金融體制改革和開放金融市場,1992年加快了金融自由化的步伐,放鬆了對貨幣供應量、利率、私營部門向外貸款、外國投資等方面的管理。當時在芝加哥經濟學派的新自由主義影響下,東南亞國家在90年代以來盲目與國際接軌,陸續開放了金融市場。這為國際資本的潛伏、發起攻擊以及獲利後的撤退提供了條件。在亞洲金融風暴中,奮起抵抗但損失最為慘重的是泰國、韓國和印度尼西亞這三個國家。1997年1月,各對沖基金潛入泰國,逐步建立沽空泰銖的倉位。2月14日,美國穆迪資信評級公司宣布降低泰國長期外匯評級。消息傳出,泰國外匯市場出現大幅波動。索羅斯麾下的量子基金立即聯合其他國際對沖基金,發動對泰銖的進攻。他們大規模拋售泰銖,泰銖匯率直線下跌。為了維持泰銖的匯率,泰國央行動用外匯儲備入市干預,買入了大約120億美元的泰銖,同時禁止本地銀行拆借泰銖給離岸投機者,並大幅提高泰銖的利率。三管齊下,泰銖匯率才得以暫時穩住腳跟。5月份,之前泰國引入的外資開始大規模撤退。本來這也無可厚非,因為資本從來就是趨利避害的。但對於泰國為說,這根本就是落井下石,在泰國最需要外資的時候,他們卻撤走了。很難說這些撤離的外資究竟是嗅到了外匯市場的危險氣息,還是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或者根本就是與對沖基金的密切配合。這些都已無從考證,但外資的集中撤退使得泰國經濟雪上加霜,泰銖岌岌可危,泰國開始對資本進行管制,不過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6月,對沖基金再度向泰銖發起攻擊,泰國央行竭力死守,3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隨時都可能彈盡糧絕。就在雙方戰鬥最激烈的時候,6月27日,德國《法蘭克福彙報》發表評論文章:「像索羅斯這樣的大投機家不排除使銖貶值20%或者更多的可能性」。文章引起投機者的大量跟風盤,拋空泰銖。作為回應,6月30日,泰國總理在電視上發表強硬聲明:「泰銖不會貶值,我們將讓那些投機分子血本無歸。」不過,泰國總理的強硬聲明缺乏實力支撐。7月2日,泰國央行彈盡糧絕,被迫宣布放棄固定匯率制,實行浮動匯率制,當天泰銖重挫20%。隨後泰國央行行長倫差馬拉甲宣布辭職。8月5日,泰國央行決定關閉42家金融機構,至此泰銖徹底崩潰。泰銖的潰敗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外匯市場上東南亞各國貨幣拋售如潮。7月11日,菲律賓對比索的大規模干預失敗,宣布放開比索與美元的比價,比索開始大幅度貶值。8月,馬來西亞放棄保衛林吉特的努力,連一向堅挺的新加坡元也受到衝擊。對沖基金橫掃東南亞,並一路揮師北指。7月15日,起亞集團宣布無力償還其10萬億韓元的債務,韓國股市大跌。8月19日,韓元對美元的比價跌破900,創下901韓元兌1美元的歷史低點,韓國央行隨即入市干預。10月,韓國股票綜合指數跌破600點大關,月底,美國穆迪公司降低韓國4家銀行的信譽等級。10月28日,韓元的收盤價跌至953韓元兌1美元。11月1日,韓國中央銀行一名官員說,韓元絕不會跌破1000韓元兌1美元這一心理承受大關,以顯示韓國央行維護韓元匯率穩定的決心。作為回應,1l月5日,《亞洲華爾街日報》發表題為《韓國的外匯儲備情況越來越令人擔憂》的文章,暗示韓國硬通貨的數量將不足以保護韓元的匯率穩定。第二天對沖基金就針對韓元發動了大規模的攻擊,大量韓元被拋售,韓國央行奮起抵抗。為了製造恐慌,引起更多的跟風盤。11月10日,美國《紐約時報》發表記者尼古拉斯克里斯托夫的文章,題為《經濟混亂引起韓國的擔心》,聲稱越來越多的國際金融界人士私下認為韓國可能成為「第二個泰國」。11月11日,韓國央行的外匯儲備就只剩下38.4億美元,而兩周後需要償還的外債就達100億美元。韓國央行很快就招架不住,到11月17日,韓元對美元的匯率跌破1000大關,達到創紀錄的1008.60∶1。11月18日,韓元跌至1012.80韓元兌1美元,韓國外匯儲備見底,中央銀行建議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求援。11月19日,韓國中央銀行宣布自次日韓元匯率每天的波動幅度由2.25%放寬到10%,韓國財政經濟院長官姜慶植辭職。11月20日,一天時間就把10%的幅度跌個精光,兌美元的匯價達到1139元的新低點。韓國向日本政府求救,但當時日本的金融機構也被捲入危機自顧不暇,日本四大證券公司之一的亞馬馳四天後破產,日本政府愛莫能助。據傳,時任韓國總統金泳三曾向中國求援,請求中國借用一些外匯儲備幫助韓國度過難關,但中國政府考慮到本國金融安全拒絕了這一要求。11月21日,韓國政府被逼無奈,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申請200億美元的緊急援助。IMF趁機獅子大開口,提出了一系列的苛刻條件,韓國政府一時難以接受,雙方僵持不下。11月22日,韓國總統金泳三發表電視講話,為國家所面對的經濟難題向人民道歉,他還呼籲人民束緊腰帶,厲行節約,以克服當前的危機。由於韓國政府未能立即答應IMF提出的一系列貸款附加條件,國際資本對韓國窮追猛打,一方面繼續在外匯市場狂拋韓元,另一方面通過各種渠道大肆唱空韓國。11月28日,美國穆迪公司調低韓國的信貸評級,將韓國外匯債券和票據的評級從原來的A1級調低到A3級,銀行外匯存款評級從A2級降低到Baa2級,短期債務評級從原來的「優惠-2級」降低到「優惠-3級」。這對於韓國簡直是致命一擊!12月3日,無路可走的韓國政府與IMF簽訂了總額為550億美元的援助協議。這實際是一個「打包貸款」,並非只有IMF一家出資,但所有的貸款均記在IMF名下。其中由IMF提供210億美元備用信貸,世界銀行提供100億美元,亞洲開發銀行提供40億美元,美國承諾貸款50億美元,日本則承諾貸出100億美元,其它國家提供50億美元。當時正值韓國大選,在任總統金泳三即將卸任,未來的總統將在兩名候選人金大中和李會昌之間產生,為了確保簽署的合同不會被韓國單方面撕毀,在IMF的堅持下,金泳三、金大中、李會昌三人均在合同上簽字保證,韓國這才拿到援助貸款。IMF的援助貸款附加了一系列的苛刻條件,包括:允許外國銀行擁有韓國銀行50%股權,允許外國銀行在韓國開業,把1998年的經濟成長率壓縮至3%(過去均為8%),保證中央銀行獨立「作業」不受政府干涉,並使各銀行作業透明化,逼迫作業不良的金融機構關門大吉等。儘管IMF的條件十分苛刻,但已經是「刀架在脖子上」的韓國幾乎無條件地接受了IMF的各種要求。這讓韓國各界十分不滿,韓國把與IMF簽署協議的12月3日稱為韓國的「國恥日」。從11月5日《亞洲華爾街日報》吹響總攻韓元的號角,到12月3日韓國幾乎無條件地向IMF「投降」,僅僅29天。還不到一個月,韓元就在國際資本的聯合圍剿下土崩瓦解了。而且在此之後,韓元仍然繼續大幅貶值,給韓國經濟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印尼是亞洲金融風暴的重災區,所受到衝擊比泰國和韓國還要嚴重得多。在1997年6月時,印尼盾與美元的比價為2380:1,此後就步入了貶值通道。8月23日,印尼盾貶值到歷史低點,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申請貸款援助,IMF為印尼開出了「藥方」:要求印尼開放金融市場,提高利率,削減政府支出。9月,印尼盾兌美元跌破3200:1。10月,印尼盾兌美元跌至3600:1。11月,印尼盾跌勢稍緩,月底收報1美元兌3715盾。為了使印尼時任總統蘇哈托相信IMF的「藥方」是有效的,在11月的第一周,IMF總裁米歇爾康德蘇(MichelCamdessus)還繼續給蘇哈托灌迷魂湯:他宣布IMF已經成功地將印尼從亞洲從金融危機的惡性循環中拯救出來。12月,印尼盾就跌到了5500盾兌1美元。1998年初,印尼金融形勢再度惡化。眼看印尼在服了IMF為其開下的藥方後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重,2月11日,印尼政府宣布將實行印尼盾與美元保持固定匯率的聯繫匯率制,以穩定印尼盾。筆者在第三章介紹過聯繫匯率制,這是一種貨幣局制度。如果實行與美元保持固定匯率的聯繫匯率制,那麼印尼盾就成了「變形的美元」,儘管這會讓印尼失去貨幣主權,但其匯率制度本身抗攻擊能力較強。這一點在本章稍後的「香港:最後的堡壘」里展開解釋。印尼政府的計劃將會大大降低對印尼盾的攻擊受力點,立即遭到IMF及美國、西歐的一致反對。為了逼迫印尼政府就範,IMF甚至威脅將撤回對印尼的援助。2月16日,印尼盾同美元比價跌破10000∶1。隨後,國際資本加大了對印尼盾的圍剿,印尼盾迅速貶值。在多方壓力下,4月8日,蘇哈托被迫接受IMF的經濟改革方案,印尼政府實行聯繫匯率制的計劃流產。IMF為印尼制定的經濟改革方案,要求印尼削減公務員的工資並對公務員進行裁員,提高油價和電價改善財政赤字,但是這些政策造成了印尼的政局動蕩。5月21日上午9點,在雅加達獨立宮,執政32年的印尼鐵腕人物蘇哈托用緩慢而顫抖的聲音宣布辭去總統職務。到1998年7月,印尼盾對美元的比價跌到14150:1,和一年前相比,貶值幅度高達80%。由於貶值了80%,以外匯計價的債務就變成了原來的五倍,在這種衝擊下,即使原來資產負債狀況很好的企業也會陷入破產境地,外資趁機進入以極其低廉的價格大量收購印尼的企業。4.望風而降,新台苟全性命國際資本在亞洲金融市場掀起的滔天巨浪,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新加坡和台灣,而且新加坡有75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台灣的外匯儲備更是高達900億美元,國際資本怎肯放過這兩隻「肥羊」?對沖基金又故伎重施,預先布置了新加坡元和新台幣的外匯遠期和外匯期權空頭陷阱,然後大規模拋售新加坡元。由於被預設了貨幣貶值的陷阱,一般來說為了避免落入陷阱,再考慮到經濟穩定,央行都會動用外匯儲備來維持匯率穩定。泰國、韓國都是這樣的思路,只是這兩個國家沒有能夠抵擋住國際資本的進攻。90年代的日本也是這樣的思路,基於日本雄厚的經濟實力和巨量的外匯儲備,日本最終維持了匯率穩定。對於日本來說,守住了日元匯率,損失的是外匯儲備,但國際資本埋伏的衍生品空頭倉位就全打水漂了,國際資本並不是100%的勝利。泰國、韓國和印尼則要悲慘得多:前面像日本一樣固守匯率,但最終又沒有守住。國際資本不僅通過外匯市場的高賣低買掠奪財富,而且被攻擊貨幣貶值後在衍生品空頭市場上大快朵頤。國際資本的如意算盤就是像對付泰國那樣撕碎新加坡和台灣,但是這一次他們面對的卻是「華人智慧」。華人的傳統文化就告訴我們面對強敵時以柔克剛、以不變應萬變。貨幣非常像水。水是世間最柔軟的,但也無堅不摧,貨幣也是這樣。大禹治水的故事,在幾千年前就告訴我們治水宜疏不宜堵,越堵反而越泛濫。對新加坡元的攻擊非常不順利,因為新加坡根本就沒有抵抗!這完全超出國際資本的預料。新加坡總理吳作棟說,他「樂於讓市場決定」新加坡的匯率,對混亂不屑一顧,認為不過是「打個嗝兒」。台灣也非常有意思。面對氣勢洶洶的對沖基金,台灣只是象徵性地做了一下抵抗,就順勢「投降」了。11月21日這天,台灣央行就在實質上放棄了抵抗,任由新台幣兌美元跌破30:1。此後,台灣對於新台幣貶值的抵抗基本上停留在口頭形式上,不斷由台灣央行總裁許遠東和經建會主委江丙坤反覆強烈「新台幣已經超貶了」,但很少拿真金白銀出來「餵給」對沖基金。從7月份遭受攻擊到11月底,四個月的時間裡,擁有900億美元外匯儲備的台灣央行,一共只損失了70億美元。新加坡和台灣的選擇是一種損失相對較小的選擇,儘管無力拯救股市和房地產的下跌,也無法阻止國際資本在衍生品市場的空頭倉位獲利,但最起碼他們保住了外匯儲備。對沖基金為了發起攻擊,事先買入了巨額的新加坡元和新台幣。由於新加坡和台灣「望風而降」,匯率貶值速度很快,這些預先潛入的資本中很大一部分來不及撤退,也隨著匯率的貶值而一起貶值,損失也很巨大。這種不戰而降的策略,使得操縱國際資本的美國資本家大為惱怒。美國國際經濟研究所所長、卡特政府時曾任財政部助理部長的柏格斯坦強烈指責中國台灣是導致亞洲「第二波」金融危機的罪魁禍首。他認為台灣有9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有能力打擊投機商,但卻在採取「最小幅度防範性努力」之後就放棄了。他指責新台幣的貶值引發了全球性股市惡性循環,引起了華爾街的拋售恐慌。美國做出如此激烈的反應,內中的痛苦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新加坡和台灣迅速貶值本幣,正是在咬牙承受衍生品割肉之時,摧毀即時換匯交易而流出套利的外資。在有大批的國際資本通過衍生品獲利之時,一定有大批的國際資本在即時外匯交易中蒙受損失。新加坡和台灣的「投降」策略,在亞洲金融風暴中保存了實力,避免了像泰國那樣被國際資本席捲一空的悲劇。事後,新加坡內閣資政李光耀說:在亞洲金融危機中,雖然新元與美元的兌換率下跌了10%,但是和其他國家比較起來,新加坡成了一艘沒有遇難的船隻,或者像一棵沒被吹倒的樹,只是失去幾根樹枝、幾片葉子而已。

5.為什麼對沖基金在香港會慘敗?以對沖基金為代表的國際資本,在金融市場上屢屢得手,似乎已經強大到不可戰勝。他們對香港也發動了攻擊,氣焰囂張地把香港這顆東方明珠稱為「超級提款機」。前面提到過,香港實行的是和美元掛鉤的聯繫匯率制,這種貨幣局制度本身的抗攻擊能力較強。在貨幣局制度下,香港沒有中央銀行,只設有金融管理局履行相關職責。金管局本身也不發行港幣,但對港幣的發行進行監管。香港一共有三家發鈔銀行,分別是滙豐、渣打和中銀香港。根據規定,發鈔行發行港幣之前必須向金管局繳納美元,每繳納1美元就可以發行7.8港元;相反,銀行也可以持港幣按相同比例向金管局兌換美元。也就是說,市場上的每1元港幣在香港金管局的外匯儲備中都有足額的美元與之對應。可以粗糙地理解為每7.8港元就是1美元,100%的外匯儲備就決定了香港的聯繫匯率制本身具有較強的抗攻擊能力。當然了,聯繫匯率制也並非完全沒有漏洞。就算香港金管局的外匯儲備與港幣的基礎貨幣是100%對應,如果對沖基金大量拋售港幣兌換美元,那麼發鈔行將不得不向金管局兌換美元。對於港府而言,這實際上是回籠了市場上的港幣,造成通貨緊縮。最極端的假設是,如果所有的港幣都被拋售,那麼香港的外匯儲備將被耗盡,而市場上的所有港幣將被回籠,港幣從香港消失,這當然是不可想像的。實際上,只要金管局回籠的港幣足夠多,就會造成嚴重的通貨緊縮,從而引發利率飈升、企業破產和銀行擠兌,一樣是災難性的後果。如果金管局寧可企業破產、銀行倒閉也堅持維持匯率,那麼結果是兩敗俱傷。而港府不可能為了挫敗對沖基金做出這種同歸於盡的選擇,那麼在搏殺到最激烈的時候就只能放任港幣貶值以求自保,這樣就達到了對沖基金的目的。需要說明的是,國際資本對香港發動的金融攻擊並不僅僅是為了洗劫香港,他們更大的目標是為了對付中國大陸。改革開放後的中國,經濟增長迅速,中國國力的日益增強威脅到歐美等發達國家的既得利益。因此,歐美等發達國家屢屢想要遏制中國的崛起,「中國威脅論」、「中國崩潰論」等論調就是這種大背景下在國際上被大肆鼓吹的。1994年朱鎔基出任總理後,對中國進行了匯率改革,大力推動中國的外貿出口,使中國經濟發展提速。在亞洲金融風暴中,亞洲各國貨幣紛紛大幅貶值,人民幣匯率儘管未變動,但就相對於其他國家升值了,這對中國的外貿造成了比較嚴重的衝擊。當時由於中國的金融管制還比較嚴格,再加上人民幣也不可自由兌換,因此國際資本對中國大陸可以說是無處下口。面對周邊國家貨幣紛紛貶值的局面,對於中國大陸而言,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主動貶值人民幣,保護自己的外貿出口。但問題是,人民幣貶值會對香港造成嚴重打擊。1997年7月1日,香港才剛剛回歸中國,中國政府向全世界承諾香港的繁榮穩定不會變。第二天泰銖就崩潰了,亞洲金融危機爆發,港幣隨後也被攻擊。在這種情況下,為了維護香港對中央政府的信心,中央政府絕不可能一面臨危機就拋棄香港。因此,在亞洲金融危機中,攻擊香港就是試圖綁架中國大陸。只要咬住了香港,就咬住了人民幣。而人民幣堅持不貶值,就必然打擊中國大陸的出口,把中國大陸拉下水。正是看準了這一點,國際資本才緊緊咬住港幣不放。1997年10月至1998年6月,趁印尼盾和日元暴跌時,對沖基金大肆沽售港元,對港幣發動了三次進攻,但在香港特區政府的抵抗下,三次進攻均未摧毀港元。期間,為了支持香港特區政府,3月19日,朱鎔基總理在人民大會堂面向眾多海內外媒體做出承諾:「只要特區政府向中央提出要求,中央將不惜一切代價維護香港的繁榮穩定,保護它的聯繫匯率制度」。這意味著人民幣不會貶值,而且必要時中央政府將不惜動用外匯儲備支持特區政府。當時香港的外匯儲備為965億美元,排名世界第三;中央政府持有的外匯儲備大約1400億美元,排名世界第二,僅次於日本。8月5日,在美國股市大跌、日元匯率重挫的配合下,對沖基金對港元發動了第四次衝擊。量子基金和老虎基金從銀行借來大量港元在市場上拋售。這一天,國際資本拋售了200多億元港幣,香港金管局如數吸納,將匯率穩定在7.75港元兌1美元的水平上,令炒家們大失所望。8月6日,對沖基金又拋售了200多億元港幣,香港金管局再次接下全部的港幣拋盤。國際資本連續的大規模拋售港幣,已經抽緊了港幣的銀根,港幣資金緊張導致利率飈升,股市大跌。面對這種情況,中華文明的傳統智慧再現威力。按照西方《貨幣銀行學》的原理,特區政府用外匯買入的港幣已經退出流通市場,應當沖銷,不能再進入銀行系統。但是當時香港特區政府並沒有拘泥於這些教條,而是將買入的港幣作為財政儲備直接兌換給特區政府,然後再由特區政府轉存於商業銀行。這樣,這些港幣在金管局的手中轉了一圈後又回到了商業銀行,重新進入了流通市場,從而使銀根寬鬆,穩定了市場利率。這一神來之筆,完全出乎國際資本的意料。8月7日,對港幣的狙擊進入第3天,對沖基金繼續拋售,金管局照例全部買進,然後兌現給特區政府,再由特區政府轉存到商業銀行。香港特區行政長官董建華當天表示:「我們絕對有能力和決心維持聯繫匯率,我們一定做得到。」對沖基金突然發現,無論他們拋售多少港幣都無法抽緊香港的銀根,因為這些港幣在金管局的手上轉一圈就會再進入商業銀行體系。他們意識到,再繼續拋售港幣就是在做無用功,港幣貶值已經沒有希望,而且他們還要為借來的港幣支付利息。於是對沖基金迅速決定轉移戰場,把主攻方向從匯市轉移到股市。在金融危機爆發前,香港股票市場和房地產市場就已經有了不小的泡沫。1997年8月時達到歷史高點16820.30點,當時香港已經是「全民炒股」。隨後,在愈演愈烈的金融危機衝擊下,港幣不斷下跌。1998年8月6日,恒生指數以全天最低點7254點報收。隨後幾天跌破7000點大關,到8月13日跌到6600點,對沖基金在股指期貨上建立的大量空頭倉位已經斬獲不少。特區政府決定反擊。8月14日,股市開盤前半小時,時任香港證監會主席梁定邦接到財政司司長曾蔭權的鄭重通知:為捍衛聯繫匯率,打擊國際炒家,港府決定對股市、期市兩市進行干預。此後港府召集香港外匯基金諮詢委員會緊急會議,就動用外匯基金干預股市取得了一致意見。為了支持特區政府,中央政府派出兩名央行副行長坐鎮香港,要求駐香港的全部中資機構全力以赴支持香港政府的護盤行動,同時還調動中資及外地資金入市,24家藍籌、紅籌上市公司從市場回購股份。當天上午,港股繼續低迷;但至午間,市場傳出「政府外匯基金將入市」的消息;下午,金管局總裁任志剛親自坐鎮指揮,港府出手干預股、期兩市,正式打響了反擊之戰。在恒生指數跌到6500點的瞬間,特區政府果然持巨額資金入市,通過中銀等三家券商,不問價格地吸納大藍籌和股指期貨,恆指全天上漲564點,升幅達8.47%,為當年的第二大漲幅,成交額高達85億港元,大大超過平時30億至50億港元水平。與此同時,金管局大幅提高銀行間隔夜拆借利率,使得對沖基金無法短期融資補充血液。當日,外界估計香港特區政府動用的資金至少超過40億港元。香港特區政府選擇8月14日進行反攻,時機選擇可謂恰到好處。因為接下來的3天是周末和抗戰勝利紀念日的休市安排。再開市時,美國股市已大幅回升,日元匯率在日本政府可能干預的情況下逐步趨穩,亞洲股市也因此開始反彈。隨後,在諸多外圍利好因素刺激下,香港股市展開強勁反彈,港元匯率也恢復穩定。當對沖基金把攻擊方向從外匯市場轉移到股票市場時,國際資本就已經失去了對港元的攻擊能力,而港府則成功地把一場港元保衛戰變成了一場股市攻防戰。在股市攻防戰中,港府贏得了更大的主動權,因為對沖基金要打壓香港股市,無論是拋空香港的股票,還是在香港期貨市場上建立股指期貨的空頭合約,都必須以港幣進行交易。對沖基金首先得把美元兌換成港幣,才能入市交易,而兌換港幣時支付的美元則成為港府的資金,增強了港府的資金實力。對沖基金後來驚訝的發現,自己調集的資金越多,對方的反擊也就越強,每次為打壓股市增援的資金,在增強自己實力的同時,也會同樣壯大對手的力量。這簡直就像是在用頭撞牆,撞擊的力量越大,反擊的力量越強,自己的頭越痛。股指期貨上的戰鬥更有意思。期貨市場和股票市場不一樣,不需要全額支付合約金額,只需要繳納一定比例的保證金就可以了。對沖基金非常善於利用期貨市場的槓桿來撬動股市,但這回股市被港府穩穩托起,所投入的資金就被套住了。但是,期貨市場有時也可以和股票市場背離,只要還沒有到交割期限,資金多的一方就完全有可能依賴資金優勢把期貨價格強拉到有利於自己的一方,從而造成對手方的爆倉,這樣不僅可以解套,還可以把對手的錢都「盈」過來。因此,在期貨市場上的較量,主要是看交易雙方的資金實力。對沖基金的資金實力很強大,這一點無可爭議,但是他們的對手方不是一般的企業,而是香港特區政府,背後還有中央政府。特區政府一方面在股市上繼續推高股票指數,另一方面修改法令提高股指期貨的保證金比例,給對沖基金的資金造成壓力。而且,這次是政府操盤,又有中央政府做信用背書,特區政府的股指期貨買單完全不需要繳納保證金。對沖基金無論拋出多少股指期貨的空單,特區政府這邊只需要在電腦上敲一串數字全部接下來就可以了。因此,港府一邊在期貨市場不需要花錢,只需要在電腦上敲數字緊緊「吸住」對沖基金,不讓其逃脫,另一邊只要在股市上一門心思把股指打上去就可以把對沖基金的股指期貨空單全部拉暴。對沖基金有苦難言。8月28日是股指期貨結算日,對沖基金有大量股指期貨空單在這一天到期結算。如果在這一天如果股指能夠穩住或者繼續上漲,對沖基金就將損失數億美元甚至十多億美元;反之,如果股指下跌,港府就要輸掉幾百億港幣。特區政府決定在這一天圍剿對沖基金。8月27日,全球金融消息極壞,美國道瓊斯股指下挫217點,歐洲、拉美股市下跌3%~8%,香港股市面臨嚴峻考驗。在曾蔭權的指揮下,港府一天注入約200億港元,將恒生指數穩托上升88點,為最後決戰打下基礎。同日,索羅斯宣稱:港府必敗。索羅斯這種以某個公司或部分人的名義公開與一個政府下戰書,揚言要擊敗某個政府的事件聞所未聞、史無前例。為了打擊對沖基金,港府要求香港企業要優先借股票給政府,香港幾大財團都不敢借股票給對沖基金,這就使得對沖基金沒有足夠的股票來打壓股市。8月28日,對沖基金猶做困獸之鬥,當天雙方在股票市場上的激烈戰鬥遠比前一天更加驚心動魄,全天成交額達到創紀錄的790億港元,比香港股票市場成交量的原歷史最高記錄(467億港元)高出70%。最後,恒生指數以7829點報收,比前日跌93點,但比金管局入市前的8月13日上揚了1169點。港府全力頂住了對沖基金空前的拋售壓力,當天股指期貨成交數目達四萬四千張。9月初,出現大量遠期美元沽盤,國際資本開始在外匯市場平倉離場。香港特區政府取得了港元保衛戰的最終勝利。據香港特區財政司司長曾蔭權估計,若國際資本由6600點沽空期指合約2萬張,則國際資本將損失1.54億美元。即使國際資本選擇把8月份期指合約轉倉為9月份合約,也要付出高昂代價。國際資本在香港的潰敗令他們震怒不已,他們紛紛以各種道貌岸然的身份對香港特區政府入市干預橫加指責。默頓米頓,美國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他指責香港特區政府入市干預股市期市是一大錯誤,完全違反了人們引以為傲的自由經濟原則。他懷著憤恨,直接指責香港政府高官中應該有人下台。事實給出了這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為何不顧學者矜持,竟然破口大罵的原因:默頓米頓所在的對沖基金——美國長期資本公司(Long-TermCapitalManagement,簡稱LTCM),1998年8月凈資產下跌了44%,到9月時又在投機俄羅斯債券中翻船,其年初時在基金中的16億美元資產只值3000萬美元了。9月23日,由美聯儲出面組織安排,以美林、摩根為首的15家國際性金融機構注資37.25億美元購買了LTCM的90%股權,才避免了倒閉的厄運。就在對沖基金從香港潰敗的同時,8月31日,標準普爾降低香港外匯主權評級,將香港的長期外匯及短期外匯評級分別由A+和A1+降至A和A1。同時將港元長期評級由AA-降至A+,將港元短期評級由A1+降至A1,長期評級展望則轉為負面。標準普爾還表示,如果港元的聯繫匯率動搖,或者香港政府的行動進一步削減對港元的財政支持的話,它有可能在短期內再次調低評級。《新聞周刊》指責香港特區政府同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蒂爾唱一個調子,把自己的錯誤推給外人。《亞洲華爾街日報》則指責香港政府是拿名譽做賭注。報道稱,這或許會使一些投機者知難而退,但國際投資家將會懷疑香港堅持自由市場原則的決心,這將對香港經濟造成長遠的傷害。他們認為刻意托高股價阻礙了股市自由運作的能力。但事實證明,香港政府的入市干預是正確的。成功地捍衛了香港的聯繫匯率制度,沉重地打擊了以索羅斯旗下量子基金為代表的對沖基金等國際投機資本,並且為穩定亞洲金融危機做出了貢獻。那一段時間,曾蔭權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個武士殺死鱷魚的雕像,他直稱這鱷魚就是「索羅斯」。為了支持香港特區政府捍衛聯繫聯繫匯率制,中央政府做出了人民幣不貶值的莊嚴承諾。我們不應該忘記,在港幣保衛戰取得勝利的同時,中國大陸外貿遭受重創。為了刺激增長,中國努力刺激國內消費市場,教育改革、醫療改革、養老改革和住房改革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出台的政策,這在當時固然起到了積極、正面的作用,但在今天也引起社會廣泛爭議,尤其是今天的高房價社會反響最大,值得深思。

6.代價有多大?啟示有多深?亞洲金融風暴給亞洲多個國家和地區帶來了深重的災難。首先,亞洲金融風暴使亞洲各國經濟遭受嚴重打擊,造成經濟衰退。在1997年之前亞洲各國經濟高速增長,增長率普遍超過5%,但是1998年卻出現了負增長。各國大量企業破產、銀行倒閉、股市崩潰、房地產下跌、匯率貶值、失業率上升,人民生活受到嚴重影響。而國際資本則在金融風暴中大肆掠奪,斂走巨額資金。泰國、韓國、印尼等國家在這次金融風暴中損失尤大,可以說是多年經濟發展的努力被席捲一空,正所謂:「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國家名稱貨幣名稱兌美元匯率GNP(10億美元)1997年6月1998年7月1997年6月1998年7月泰國泰銖24.541170102韓國韓元8501290430283印尼印尼盾23801415020534菲律賓比索26.3427547馬來西亞林吉特2.54.19055其次,亞洲金融風暴還造成社會動蕩和政局不穩。在金融風暴中,高通脹、高失業率,這些都加劇了社會的不滿情結,引發社會動蕩和政權更迭。泰國總統猜瓦利因此下台,鐵腕統治印度尼西亞32年的蘇哈托政權也被推翻了,日本首相橋本龍太郎辭職,俄羅斯更是一年之內連換六屆總理。政治不穩定,破壞了亞洲經濟增長的良好環境,引發社會波動,甚至危及到各國的國家安全。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國際資本之所以能夠發起有效的攻擊,在很大程度上源於被攻擊國家或地區自身的缺陷。主要有三大缺陷:第一,過度利用外資,尤其是外債太多。利用外資發展本國經濟是一柄雙刃劍,用得好可以加速本國經濟的發展,但用的不好只會製造泡沫經濟。當利用外資所導致的利潤匯出與利息支出大大超過其收益時,離危機也就不遠了。泰國、印尼等國都有這些問題。第二,泡沫經濟。主要是股市泡沫和房地產市場泡沫,尤其以房地產泡沫對經濟的危害性更大。依靠虛擬經濟中的價格上漲推動GDP在名義上增長,並不能增長整個國家的實際財富。就像房價從1萬漲到10萬,顯然房子的使用價值並沒有增長10倍,這只是使得「紙面財富」在不同的個人或者企業之間流轉,這更多的像是一種數字遊戲。而當泡沫被刺破時,大量倒閉的企業會拖垮銀行,從而引發不可收拾的危機。泰國、馬來西亞、韓國在危機前的泡沫自不必說,即使是受傷較輕的台灣和香港,也源於股市泡沫與房地產泡沫,而新加坡之所以受傷最輕,正是得益於對房地產市場的嚴格控制。第三,盲目開放金融市場。如果把貨幣比做水,那麼一國的金融資本就彙集成一個水體,小一點的國家就像一口池塘,再大一點的就是湖泊,而國際市場的資本則是汪洋大海。在自身水體規模比較小的情況下,實施必要的措施(例如外匯管制、股市准入等)對國內金融市場的保護就顯得十分重要。像泰國那樣盲目開放金融市場,就如同自己掘掉保護小池塘的堤壩,放大海的洶湧巨浪進入池塘,那麼毫無疑問地,一個巨浪打來,池塘里的「魚」就會被席捲一空。當潮水退出,只留下滿目的創傷。7.誰是幕後推手?從表面上看,對沖基金是製造亞洲金融風暴的罪魁禍首。以量子基金、老虎基金為代表的對沖基金,在亞洲各國發起貨幣攻擊,引發各國股市崩盤和貨幣貶值,製造了亞洲金融危機。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蒂爾就一再指責美國金融大鱷索羅斯是造成林吉特貶值的黑手,稱之為「罪犯」和「精神缺陷者」。但問題是,僅僅只有這些對沖基金就足以掀起如此滔天巨浪嗎?索羅斯果真是元兇巨惡?仔細回顧、審視亞洲金融風暴的過程,就不難發現這是美國遏制亞洲各國經濟發展而發動的一場全方位的、多兵種的、立體金融戰爭。就「參戰部隊」而言,不僅有令人聞之色變的對沖基金,還包括媒體、學者、評級機構、投資銀行、商業銀行、國際金融組織、跨國公司,甚至政府機構與官員。具體來說,就是由對沖基金負責正面進攻,媒體發布不利信息、甚至散布謠言製造恐慌氣氛,學者則「研究」出一堆忽悠目標國家的理論對其進行洗腦,評級機構配合對沖基金適時下調被攻擊目標的信用評級,投資銀行負責研發「金融核彈」衍生品、並在場外市場簽訂大量衍生品合同然後將其賣到全世界(主要是歐美),商業銀行為攻擊行為提供資金融通,國際金融組織(特別是IMF和世界銀行)專門扮演救世主形象但會附上開放市場的條件,最後由跨國公司去打掃戰場——廉價收購目標國的資產。其中的商業銀行、投資銀行、對沖基金和跨國公司是商業機構,其行為原則是,只講「利」,不講「義」,因此索羅斯反覆強調他的金融投機行為與道德無關。如果真是這樣,那到是無可厚豐,但果真如此乎?學者、評級機構和國際金融組織,表面上看起來都是利益不相關者,他們扮演成第三方的、專業的、權威的、非商業利益的形象,但仔細看看也無非也都是偽裝。在第六章中筆者就對芝加哥經濟學派的背景進行了介紹,我們看到,諾貝爾經濟學獎都只是用來包裝這些經濟理論的工具,這些學者長期獲得美國大財團的資助,為其搖旗吶喊那是必然的。標準普爾和穆迪這兩家全球最著名的評級機構,總是利用其評級的影響力幫助對沖基金贏得戰爭。亞洲金融風暴中一些國家的貨幣被其降低評級然後被擊潰,這並不能證明其評級正確,而是因為被其降級而引發更大規模的拋售狂潮。當香港已經取得港元保衛戰勝利的時候,標準普爾還惡意降低香港的外匯主權評級充分說明了其立場與發動攻擊的美國資本完全一致。在2008年的金融海嘯中,標準普爾和穆迪對資產毒垃圾CDO做出AAA信用評級更是徹底暴露了其充當美國資本欺騙世界的真實面目。至於國際金融組織,以IMF和世界銀行為典型代表,表面上扮演出一副救世主的慈祥形象,但從不雪中送炭,只做「趁火打劫」和「落井下石」的事情。無論是韓國的500多億美元貸款,還是對泰國和印尼的援助,總是伴隨著一系列的苛刻條款,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抽緊銀根和開放市場。當銀根被抽緊,就會有大量企業破產倒閉,這時美國的跨國公司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進入已經開放的市場大肆鯨吞。要明白這一點,只需要看看IMF和世界銀行的背景就可以了。IMF是1944年布雷頓森林貨幣體系的產物,美國和西歐發達國家是其創始國。IMF的事務通過投票決定,其中美國投票權最多。根據2009年的新聞報道,美國、日本、德國、法國、英國仍是份額和投票權最多的五個國家,其中美國所佔份額和投票權比例仍分別高達17.674%和16.732%,發達國家投票權比例高達57.9%。根據IMF的規定,重大事項要有85%以上的投票權來決定,這意味著美國對於IMF的重大事項具有否決權,因此,IMF儘管是一家國際金融組織,但卻忠實地代表著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的利益。由於IMF總是在提供貸款援助時附帶上一系列的苛刻條款,以至於引起許多被訛詐國家的強烈不滿。《韓國先驅經濟報》報道稱,「接受IMF的援助就等同於國家危機」,並將與IMF達成協議的12月3日稱為「國恥日」。埃及在90年代初尋求IMF「幫助」後,總統穆巴拉克曾感嘆IMF是「國際痛苦基金」。1998年,時任印尼總統蘇哈托在IMF的500億美元救助方案上簽名時,時任IMF總裁康德蘇站在他後面,雙手交叉俯視的情景,至今讓印尼人感到屈辱。世界銀行也是布雷頓森林貨幣體系的產物,名義上是聯合國的一部分,但實際上也採取了和IMF類似的投票表決機制,同樣規定任何重要的決議必須由85%以上的表決權決定,而美國擁有16.4%的表決權,同樣的一票否決。類似地,控制著世界銀行的是發達國家,而不是發展中國家。我並不認為美國政府直接指使了所有的對沖基金、投資銀行和跨國公司,這是不可能的。但是,美國政府只需要適當引導就足夠了。可以說,美國政府不僅縱容了對沖基金衝擊他國金融市場,而且積極配合,甚至在必要的時候還會大力包庇。當對沖基金在外興風作浪時,美聯儲往往會「適時」地提高美元利率,加大其他貨幣的貶值壓力。而當被攻擊國家採取一些管制措施保護本國金融體系時,美國政府就會跳出來說這違背了市場經濟「自由」的原則。1997年11月,克羅埃西亞司法當局以金融舞弊罪將索羅斯基金會駐薩格勒布分會的負責人巴西奇(KarmenBasici)和總會計師馬爾通(IvankaMarton)各判處一年徒刑。華盛頓立即向克羅埃西亞施壓,美國國務院表示,這一行動是「不可接受的」,要求克方採取措施使「為了一個開放的社會基金會」儘快恢復運作。與其說亞洲金融風暴是由對沖基金造成的,到不如說這些被攻擊的國家或地區本身的經濟就出了大問題,美國早有席捲其財富以補貼國內之心,對沖基金只不過是美國眾多「金融武裝部隊」中正面衝鋒的一支。至於說泰銖被索羅斯一人打敗,更是不足為信,索羅斯只是眼看泰銖即將墜崖,衝上前去對著泰銖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腳,將其踢下懸崖並順手拿走了一些錢而已。索羅斯之天才,不僅在於他能敏銳地發現那些已經虛弱到可以捕獲的獵物、以及熟練地調集巨額資金髮動兇猛而且致命的攻擊,更加重要的是,他特別善於「揣摩上意」,體會到美國政府從來未曾明確表述的真實心意,並主動幫助美國政府去實現它。有這種能夠於無形中體察上意、並且能征善戰的猛將,你說哪個主子不會保護他?儘管這些「參戰部隊」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但顯然,他們有一個共同幕後推手。只有這樣,這些看起來無組織的各個團體才能配合得如此之完美。亞洲金融風暴中的掠食行為給我們展示了一個完整的「食物鏈」。美國毫無疑問地居於整個食物鏈的最頂端,其次是西歐各國,再次是日本,發展中國家居於最低層級是被掠食的對象。儘管美國有時也會掠食日本(見本書第7章)和歐洲(見本書第8章),而且在掠食日本時歐洲也會加入盛宴,但總的來說,發展中國家始終處於被掠食的悲慘境地。中國作為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擁有全球最大的外匯儲備,這一定讓這些掠食者虎視眈眈,這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高度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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