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俗通義 漢·應劭
風俗通義
東漢·應劭 ●卷一 ○皇霸 蓋天地剖分,萬笠萌毓,非有典藝之文,堅基可據,推當今以覽太古,自昭 昭而本冥冥,乃欲審其事而建其論,董其是非而綜其詳矣,言也實為難哉!故易 記三皇,書敘唐、虞,惟天為大,唯堯則之,巍巍其有成功,煥乎其有文章。自 是以來,栽籍昭皙。然而立談者人異,綴文者家舛,斯乃楊朱哭於歧路,墨翟悲 於練素者也。是以上述三皇,下記六國,備其終始,曰皇霸。 ○三皇 春秋運斗樞說:「伏羲、女媧、神農是三皇也。皇者,天,天不言,四時行 焉,百物生焉。三皇垂拱無為,設言而民不違,道德玄泊,有似皇天,故稱曰皇。 皇者,中也,光也,弘也。含弘履中,開陰布綱,上含皇極,其施光明,指天畫 地,神化潛通,煌煌盛美,不可勝量。」 禮號謚記說:「伏羲、祝融、神農。」 含文嘉紀:「伏戲、燧人、神農。伏者,別也、變也。戲者,獻也,法也。 伏羲始別八卦,以變化天下,天下法則,咸伏貢獻,故曰伏羲也。燧人始鑽木取 火,炮生為熟,令人無復腹疾,有異於禽獸,遂天之意,故曰遂人也。神農,神 者,信也。農者,濃也。始作耒耜,教民耕種,美其衣食,德濃厚若神,故為神 農也。」 尚書大傳說:「遂人為遂皇,伏羲為戲皇,神農為農皇也。遂人以火紀,火, 太陽也。陽尊,故托遂皇於天。伏羲以人事紀,故托戲皇於人。蓋天非人不因, 人非天不成也。神農悉地力,種穀疏,故托農皇於地。天地人道備,而三五之運 興矣。」 謹按易稱:「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始作 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結繩為網罟,以田以漁。伏羲氏沒,神農 氏作,斫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耜之利,以教天下。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通 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唯獨敘二皇,不及遂人。遂人功重於 祝融、女媧,文明大見。大傳之義斯近之矣。 ○五帝 《易傳》、《禮記》、《春秋》、《國語》、《太史公記》:黃帝、顓頊、 帝嚳、帝堯、帝舜是五帝也。 謹按《易》、《尚書大傳》:「天立五帝以為相,四時施生,法度明察,舂 夏慶賞,秋冬刑罰,帝者任德設刑以則象之。言其能行天道,舉錯審諦。黃帝始 制冠冕,垂衣裳,上楝下宇,以避風雨,禮文法度,興事創業。黃者,光也,厚 也。中和之色,德施四季,與地同功,故先黃以別之也。顓者,專也。頊者,信 也,愨也。言其承文易之以質,使天下蒙化,皆貴貞愨也。嚳者,考也,成也。 言其考明法度,醇美嚳然,若酒之芬香也。堯者,高也,饒也。言其隆興煥炳, 最高明也。舜者,推也,循也。言其推行道德,循堯緒也。」 ○三王 《禮號謚記》說:「夏禹、殷湯、周武王是三王也。」《尚書》說:「文王 作罰,刑茲無赦。」《詩》說:「有命自天,命此文王。文王受命,有此武功。 儀刑文王,萬國作孚。」《春秋》說:「王者孰謂?謂文王也。」 謹按《易》稱:「湯、武革命。」《尚書》:「武王戎車三百兩,虎賁八百 人,擒紂於牧之野。惟十有三祀,王訪於箕子。」《詩》云:「亮彼武王,襲伐 大商。勝殷遏劉,耆定武功。」由是言之,武王審矣。《論語》:「文王率殷之 叛國以服事殷。」時尚臣屬,何緣便得列三王哉!經美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王 業始兆於此耳。俗儒新生不能采綜多共辨論,至於訟鬩。大王、王季皆見追號, 豈可復謂已王乎?禹者,輔也,輔續舜後,庶績洪茂,自堯以上王者也。子孫據 國而起,功德浸盛,故造美論。舜、禹本以白衣砥行顯名,升為天子。雖復更制, 不如名著,故因名焉。經曰:「有鰥在下,曰虞舜。僉曰伯禹,禹平水土」是也。 湯者,攘也,昌也。言其攘除不軌,改亳為商,成就王道,天下熾盛,文武皆以 其所長。夫擅國之謂王,能制割之謂王,制殺生之威之謂王。王者,往也,為天 下所歸往也。 ○五伯 《春秋》說:齊桓、晉文、秦繆、宋襄、楚庄是五伯也。 謹按《春秋左氏傳》:夏後太康,娛於耽樂,不修民事,諸侯僭差。於是昆 吾氏乃為盟主,誅不從命,以尊王室。及殷之衰也,大彭氏、豕韋氏復續其緒, 所謂王道廢而霸業興者也。齊桓九合一匡,率成王室,責強楚之罪,復青茅之貢。 晉文為踐土之會,修朝聘之禮,納襄克帶,翼戴天子。孔子稱「民到於今受其賜」。 又曰:「齊桓正而不譎,晉文譎而不正。」至於三國,既無嘆譽一言。而繆公受 鄭甘言,置戍而去,違黃髮之計,而遇崤之敗,殺賢臣百里奚,以子車氏為殉, 詩黃鳥之所為作,故謚曰「繆」。襄公不度德量力,慕名而不綜實,六五石先 著其異,覆軍殘身,終為戮笑。庄王僭號,自下摩上,觀兵京師,問鼎輕重,恃 強肆忿,幾亡宋國,易子析骸,厥禍亦巨。皆無興微繼絕,尊事王室之功。世之 紀事者不詳察其本末,至書於竹帛,同之伯功,或誤後生,豈不暗乎! 伯者,長也,白也。言其咸建五長,功實明白。或曰:霸者,把也,也。 言把持天子政令,糾率同盟也。桓公問管仲:「吾何君也?」對曰:「狄困於衛, 復兵不救,須滅乃往存之。仁不純,為霸君也。」蓋三統者,天地人之始,道之 大綱也。五行者,品物之宗也。道以三興,德以五成,故三皇、五帝,三王、五 伯,至道不遠,三五復反,譬若循連環,順鼎耳,窮則反本,終則復始也。 ○六國 楚之先出自帝顓頊,其裔孫曰陸終,娶於鬼方氏,是謂女潰。蓋孕而三年不 育,啟其左脅,三人出焉,啟其右脅,三人又出焉。其六曰季連,是為羋。其後 有鬻熊子為文王師,成王舉文武勤勞,而封熊繹於楚,食子男之采,其十世稱王。 懷王佞臣上官、子蘭,斥遠忠臣,屈原作離騷之賦,自投汨羅水。因為張儀所欺, 客死於秦。到王負芻,遂為秦所滅。百姓哀之,為之語曰:「楚雖三戶,亡秦必 楚。」自顓頊至負芻六十四世,凡千六百一十六載。 燕召公與周同姓,武王滅紂,封召公於燕。成王時入據三公,出為二伯, 自陝以西,召公主之。當農桑之時,重為所煩勞,不舍鄉亭,止於棠樹之下,聽 訟決獄,百姓各得其所。壽百九十餘乃卒。後人思其德美,愛其樹而不敢伐,詩 甘棠之所作也。九世稱侯,八世稱公,十世稱王,到王喜為秦所滅。燕外迫蠻、 貊,內笮齊、晉,崎嶇強國之間,最為弱小,幾滅者數矣。然社稷血食者八九百 載,於姬姓獨後亡,非盛德之遺烈,豈其然乎? 韓之先與周同姓,武子事晉獻公,封於韓原,因以為姓。韓厥因卜者之繇, 陳成季之功,紹趙氏之孤,建程嬰之義,為晉名卿,實天所相。其四代始輿趙、 魏俱得列為諸侯矣。五世稱王,到王安為秦所滅。 魏之先,畢公高之後也。畢公輿周同姓,武王滅紂,封高於畢,因以為姓。 其裔孫曰畢萬,事晉獻公。獻公伐魏,滅之,以封萬。卜偃曰:「畢萬之後必大。 萬,盈數;魏,大名也。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今名之大,以從盈數,以是 有眾,不亦宜乎?」其六世稱侯,侯之孫稱王,到王假為秦所滅。 趙之先與秦同祖,其裔孫曰造父,於周穆王為御驊騮,耳之乘,西謁西王 母,東滅徐偃王,日馳千里,帝念其功,賜以趙城,因以為姓。子叔帶始去周事 晉。其後簡子地過於諸侯,權重於晉侯。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呼 扁鵲視之。出,董安於問。扁鵲曰:「血脈治也,勿怪。昔秦穆公嘗如此,七日 而寤。寤之日,告公孫支與子輿曰:『我之帝所甚樂。吾所以久者,適有學也。 帝告我:「晉國且大亂,五世不安。其後將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國男女 無別。」』公孫支書而藏之,秦策於是出。夫獻公之亂,文公之霸,而襄公之敗 秦師於崤而歸縱淫,此子所聞。今主君之病與之同,不出三日,病必間,間必有 言也。」居二日半,簡子寤。語大夫曰:「我之帝所,樂,與百神遊於鈞天,廣 樂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心。有一熊欲援我,射之,中熊死。有羆來, 我又射之,中羆死。帝甚嘉之,賜我二笥,皆有副。吾見兒在帝側,帝屬我翟犬 曰:『及汝子之壯也,以賜之。』帝告我:『晉國且衰,十世而亡,嬴姓將大敗 周人於范魁之西,亦不能有也。』」董安於受言而藏之。以扁鵲之言告簡子,賜 扁鵲田四萬畝。 他日,簡子出,有人當道,辟之不去,從者將刃。當道者曰:「吾欲有謁於 主君。」從者以聞。簡子召之,曰:「嘻,吾有所見子晰也。」。當道者曰: 「屏左右,願有以謁。」簡子屏人。當道者曰:「子君之病,臣在帝側。」簡子 曰:「然。子之見我何為?」當道者曰:「帝令主君射熊羆,皆死。」簡子曰: 「是且何也?」當道者曰:「晉國且大難,主君首之。帝令主君滅二卿,夫熊羆 皆其祖也。」簡子曰:「帝賜我二笥皆有副。何也?」當道者曰:「主君之子將 克二國於翟,皆子姓也。」簡子曰:「吾見兒在帝側,屬我一翟犬,曰『及汝子 之長以賜之』。夫兒何說以賜翟犬?」當道者曰:「兒,主君之子也。翟犬,代 之先也。主君之子其必有代。及主君之後嗣,且有革政而胡服,並二國於翟。」 簡子問其姓而延之以官。當道者曰:「臣野人,致帝命耳。」遂不見。無幾,范、 中行作亂,簡子滅之,此熊羆之效應也。 簡子卒,無恤立,是為襄子。智伯攻襄子,襄子奔之,保晉陽。原過從,後, 至王澤,見三人,自帶以上可見,自帶以下不可見,與原過竹二節,莫通。曰: 「為我以是遣趙無恤。」原過既至,以告襄子。齋三日,親自剖竹,有朱書曰: 「無恤,余霍太山陽侯大吏。三月丙戌,余將使汝反滅智氏。亦立我於百邑,余 將使賜若林胡之地。至於後世,且有伉王,赤黑,龍面鳥喙,鬚眉髭髯,大膺大 匈,修下而馮上,左任介乘,奄有河宗,至於休溷諸貉,南伐晉別,北滅黑姑。」 襄子再拜,受三神之令。三國攻晉陽,歲余,乃以汾水灌其城,城不沒者三板。 城中懸釜而炊,易子而食。張孟談乃夜出見韓、魏,韓、魏反與合謀而滅智氏, 共分其地。放是趙北有代,南並智氏。遂祀三神於百邑,使原過主霍太山。至武 靈王,竟胡服騎射,闢地千里。到王遷,信秦反間之言,殺其良將李牧而任趙括, 遂為所滅。此童謠曰:「趙為號,秦為笑,以為不信,視地上生毛。」 陳完字敬仲,陳厲公之子也。初,懿氏卜妻之,其繇曰:「是謂鳳凰于飛, 和嗚鏘鏘。有媯之後,將育於姜。五世其昌,並於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 周史有以周易筮之,遇觀之否,曰:「是謂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此其代陳有 國乎?不在此,其在異國。非此其身,在其子孫。光遠而自他有耀者也。」厲公 為蔡所滅殺,國內亂,完奔於齊。齊侯以為卿,辭曰:「羈旅之臣,幸若獲宥, 及於寬政,赦其不閑教訓而免諸罪戾,弛於負擔,君之惠也,所獲多矣。敢辱高 位,以速官謗。詩云:『翹翹車乘,紹我以弓。豈不欲往,畏我友朋。』」使為 工正。飲桓公酒,樂,公曰:「以火。」辭曰:「臣卜其晝,未卜其夜,不敢。 君子曰:『酒以成禮,弗繼以淫,義也;以君成禮,弗納於淫,仁也。』」桓公 嘉之,愛敬日新,位比高、國,始食田采,姓田氏焉。六世田成殺簡公。其三世 曰和,遷康公於海上,食一城,以祀太公以下。後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諸侯, 列於周室。其孫曰威王。到王建,用後勝之計,又賓客多受秦金,勸王朝秦,不 修戰備,秦兵平步入臨,民無敢格者。遷王建於共,國人歌之曰:「松耶柏耶? 亡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祥也。 謹按《戰國策》、太史公記: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戮力, 以窺周室.有席捲天下,囊括八荒之意。當是之時,商君佐之,內立法度,務耕 織,修守戰之備,外恃猛將銳卒,因間伺隙,略定西河之城,南並漢中,西定巴、 蜀,東割膏腴之壤,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會盟而謀,不愛尊爵重寶,以致天 下之士。當此之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夫四豪者,皆 明智而忠信,寬厚愛人,兼韓、魏、燕、趙、宋、衛、中山之眾。其後復有寧越、 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陳軫、召滑、樂毅之徒通其意,吳起、孫臏、廉頗之屬 制其兵。嘗以十倍之地,百萬之軍攻秦。秦人開關延敵,六國之師遁逃而不敢進。 秦無一矢遺鏃之費,而關東已困。於是從散約敗,爭割地而賂秦,秦有餘力而制 其弊。 及至始皇,承六世之遺烈,抗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叱諸侯,履至尊而制 六合,兼帝皇而威四海。於時議者恨楚之疏遠屈原,魏不用公子無忌,故國削以 至於亡。秦因愚弱之極,運震電之蕭條,混壹海內,為漢驅除。蓋乘天之所壞, 誰能枝之?雖阿衡宰政,賁、育馭戎,何益於事。且有強兵良謀,雜襲繼踵,每 輒挫衄,亦足以祛蔽啟蒙矣。始皇自以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 也。遂恣雎舊習,矯任其私知,坑儒燔書,以愚其黔首,窮奢肆欲。力役無饜, 毒流諸夏,亂延蠻貊。由是二世絕祀,以成大漠之資。高祖踐祚,四海安。世 宗攘夷境,崇演禮學,制度文章,冠於百王矣。 ●卷二 ○正失 孔子曰:「眾善焉,必察之;眾惡焉;必察之。」孟軻云:「堯、 舜不勝其 美,桀、紂不勝其惡。」傳言失指,圖景失形,眾口鑠金,積毀消骨,久矣其患 之也。是故樂正後夔有一足之論,晉師己亥渡河有三豕之文。非夫大聖至明,孰 能原析之乎?論語:「名不正則言不順。」易稱:「失之亳厘,差以千里。」故 糾其謬日正失也。 ○樂正後夔一足 俗說夔一足而用精專,故能調暢於音樂。 謹按《呂氏春秋》:「魯哀公問於孔子:『樂正夔一足,信乎?』孔子曰: 『昔者舜以夔為樂正,始治六律,和均五聲,以通八風,而天下服。重黎又薦能 為音者,舜曰:「夫樂天地之精,得失之節,故唯聖人為能和樂之本。夔能和之, 平天下,若夔一足矣。」故曰夔一足,非一足行。』」 ○丁氏穿井得一人 俗說丁氏家穿井,得一人於井中也。 謹按《呂氏春秋》:「宋丁氏無井,常一人溉汲於外。及自穿井,喜而告人: 『吾穿井得一人。』傳之,聞於宋君,公問其故,對曰:『得一人之使,非得一 人於井中也。』」 ○封泰山禪梁父 俗說岱宗上有金篋玉策,能知人年壽修短。武帝探策得十八,因讀曰八十, 其後果用耆長。武帝出璽印石,裁有兆朕,奉車子侯即沒其印,乃止。武帝畏惡, 亦殺去之。封禪書說:「黃帝升封泰山,於是有龍垂鬍髯下迎黃帝。黃帝上騎, 群臣後宮從者七十餘人,小臣獨不得上,乃悉持龍髯,拔墮黃帝之弓。小臣百姓 仰望黃帝不能復,乃抱其弓而號,故後世因曰烏號弓。」孝武皇帝時,齊人公孫 卿言:「漢之聖者在高祖之孫,今歷正值黃帝之日,聖主亦當上封,則能神仙矣。」 謹按《尚書》、《禮》:「天子巡守,歲二月至於岱宗。」孔子稱:「封泰 山,禪粱父,可得而數七十有二。」蓋王者受命,易姓改制,應天下太平,功成 封禪,以告平也。所以必於岱宗者,長萬物之宗,陰陽交代,觸石而出,膚寸而 合,不崇朝遍雨天下,唯泰山乎。封者立石高一丈二赤,克之曰:「事天以禮, 立身以義,事父以孝,成民以仁。四守之內,莫不為郡縣,四夷八蠻,咸來貢職。 與天無極,人民蕃息,天祿永得。」祭上玄尊,而俎生魚。壇廣十二丈,高三尺, 階三等。必於其上,示增高也;克石紀號,著己績也。或曰金泥銀繩,印之璽。 下禪粱父,禮祠地主,去事之殺,示增廣也。禪謂壇單當有所與也。三皇禪於 繹繹,明己功成而去,德者居之。繹繹者,無所指斥也。五帝禪於亭亭,德不及 於皇。亭亭名山,其身禪於聖人。三王禪於梁父,梁者信,父者子,言父子相信 與也。 孝武皇帝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有玉牒書.書秘。江、淮間一茅三脊為 神藉,五色土益雜封,縱遠方奇獸飛禽及白雉,加祠兕牛犀象之屬。其享曰: 「天增授皇帝泰元神,周而復始,皇帝敬拜泰靈。」其夜有光如流星,晝有白 雲起封中。於是作明堂汶上,令諸侯各治邸。車駕前後五至祠,以元鼎六年告封, 改為元封,武帝已年四十七矣,何緣反更得十八也。就若所云,明神禍福必有徵 應,權時倒讀,焉能誕招期乎!奉車子侯驂乘弄臣,不預封事,何因操印沒石乃 止?暴病而死、悼惕無已。又言武帝與仙人對博,棋沒石中,馬蹄跡處於今尚存, 虛妄若此,非一事也。 予以空偽承乏東嶽,忝素六載,數經祈祠,咨問長老賢通上泰山者雲,謂璽 處克石文昧難知也,殊無有金篋玉牒探籌之事。春秋以為傳聞不如親見,見之人 斯為審矣。傳曰:「五帝聖焉死,三王仁焉死,五伯智焉死。」其隕落崩薨之日, 不能咸至百年。詩云:「三後在天。」論語曰:「古皆沒。」太史記:「黃帝葬 於橋山。」騎龍升天,豈不怪乎!烏號弓者,柘桑之林,枝條暢茂,烏登其上, 下垂著地,烏適飛去,從後撥殺,取以為弓,因名烏號耳。 葉令祠俗說孝明帝時,尚書郎河東王喬遷為葉令,喬有神術,每月朔常詣台 朝。帝怪其來數而無車騎,密令太史候望。言其臨至時,常有雙鳧從東南飛來。 因伏伺,見鳧,舉羅,但得一雙鞋耳。使尚方識視,四年中所賜尚書官屬履也。 每當朝時,葉門鼓不擊自鳴,聞於京師。後天下一玉棺於廳事前,令臣吏試入, 終不動搖。喬曰:「天帝獨欲召我。」沐浴服飾,寢其中,蓋便立覆。宿夜葬於 城東,土自成墳。縣中牛皆流汗吐舌,而人無知者。百姓為立祠,號葉君祠。牧 守班錄,皆先謁拜。吏民祈禱,無不如意;若有違犯,立得禍。明帝迎取其鼓, 置都亭下,略無音聲,但云「葉」。太史候望,在上西門上,遂以占星辰,省察 氣祥。言此令即仙人王喬者也。 謹按《春秋左氏》傳:葉公子高,姓沈名諸梁,古者令曰公,忠於社稷,惠 恤萬民,方城之外,莫不欣戴。白公勝作亂,殺子西、子期,劫惠王以兵。葉公 自葉而入,至於北門,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國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盜賊之 矢若傷君,是絕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進。又遇一人:「何為胄?國人 望君如望歲焉,日日以幾。若見君面,是得艾也。人知不死,其亦無有奮心,猶 將旌君以徇於國,而又掩面以絕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進之,與國人攻白 公。白公奔山而逝,生烹石乞,迎反惠王,整肅官司,退而老於葉。及其終也, 葉人追思而立祠。功施於民,以勞定國,兼茲二事,固祠典之所先也。此乃春秋 之時,何有近孝明乎! 周書稱:「靈王太子晉,幼有盛德,聰明博達,師曠與言,弗能尚也。晉年 十五,顧而問曰:「吾聞大師能知人年之短長也。」師曠對曰:「女色赤白,女 聲清,女色不壽。」晉曰:「然,吾後三年將上賓於天,女慎無言,禍將及女。」 其後太子果死。孔子聞之曰:「惜夫!殺吾君也!」後世以其自豫知其死,傳稱 王子喬仙。或人問仙,楊雄以為ж羲、神農、黃帝、堯、舜殞落,文王葬畢,孔 子葬魯城之北。獨不愛其死乎?知非人之所能也。生乎!生乎!吾恐名生而實死 也。 國家畏天之威,思求譴告,故於上西門城上候望。近太史寺,令丞躬親。靈 台位國之陽,別安在宮中,懼有得失,故參之也。何有伺一飛鳧,遂建其處乎! 世之矯誣,豈一事哉! 燕太子丹仰嘆,天為雨粟,烏白頭,馬生角,廚中木象生肉足,井上株木跳 度瀆俗說燕太子丹為質於秦,始皇執欲殺之,言能致此瑞者,可得生活。丹有神 靈,天為感應,於是遣使歸國。 謹按太史記:燕太子丹質秦,始皇遇之益不善,丹恐而亡歸。歸求勇士荊軻、 秦武陽,函樊於期之首,貢督亢之地圖。秦王大悅,禮而見之。變起兩楹之間, 事敗而荊軻立死。始皇大怒,益發兵伐燕。燕王走保遼東,使使斬丹以謝秦,燕 亦遂滅。丹畏死逃歸耳,自為其父所戮,手足圮絕,安在其能使雨粟其餘云云乎! 原其所以有茲語者,丹實好士,無所愛吝也,故閭閻小論飭成之耳。 ○孝文帝 孝成皇帝好詩、書,通覽古今,閑習朝廷儀體,尤善漢家法度故事。常見中 壘校尉劉向,曰:「世俗多傳道孝文皇帝,小生於軍,及長大有識,不知父所在, 日祭於代東門外。高帝數夢見一兒祭己,使使至代求之,果得文帝,立為代王。 及後徵到,後期不得立,日為再中。及即位為天子,躬自節儉,集上書囊以為前 殿帷,常居明光宮聽政。為皇太薄後持三年服,廬居枕塊如禮,至以發大病,知 後子不能行三年之喪,更制三十六日服。治天下致昇平,斷獄三百人,粟升一錢, 有此事不?」 向對曰:「皆不然。謹按漢高三年,魏王豹叛漢附楚,漢使大將韓信擊虜豹 姬薄夫人,傳詣雒陽織室。漢王見薄姬,內後官幸之,生文帝。二年而為王者子, 常居宮闕內,不棄捐軍中,祭代東門。高皇后八年後九月己酉夕即位,就未央, 幸前殿,下赦令。即位時以昏夜,日不再中。文帝雖節儉,未央前殿至奢,雕文 五采,盡華榱璧鐺,軒檻皆飾以黃金,其勢不可以書囊為帷。奢儉好醜,不相副 侔。又文帝以後元年六月己亥崩未央宮,在時平常聽政宣室,不居明光宮。及薄 太后以孝景二年四月壬子薨,葬南陵。文帝先太后崩,不為皇太簿後持三年服。 文帝遵漢家基業初定,重承軍旅之後,百姓新免於干戈之難。故文帝宜修秦余政 教,輕刑事少,與之休息,以儉約節慾自持,初開籍田,躬勸農耕桑,務民之本。 即位十餘年,時五穀豐熟,百姓足,倉廩實,蓄積有餘。然文帝本修黃、老之言, 不甚好儒術,其治尚清凈無為。以故禮樂庠序未修,民俗未能大化,苟溫飽完給, 所謂治安之國也。其後匈奴數犯塞,侵擾邊境。單于深入寇掠,賊害北地都尉, 殺略吏民,系虜老弱,驅畜產,燒積聚,候騎至甘泉,烽火通長安,京師震動, 無不憂懣。是時大發興材官騎士十餘萬軍長安,帝遣丞相灌嬰擊匈奴,文帝自勞 兵至太原、代郡。由是北邊置屯待戰,設備備胡,兵連不解,轉輸駱驛,費損虛 耗。因以年歲不登,百姓飢乏,谷糴常至石五百,時不升一錢。前待詔賈捐之為 孝元皇帝言:『太宗時民賦四十,斷獄四百餘。』案太宗時民重犯法,治理不能 過中宗之世,地節元年天下斷獄四萬七千餘人。如捐之言復不類,前世斷獄皆以 萬數,不三百人。文帝即位二十三年,日月薄蝕,地數震動,毀壞民廬舍,關東 二十九山同日崩潰水出,河決酸棗,大風壞都,雨雹如桃李,深者厚三尺,狗馬 及人皆生角,大雪,煌蟲。文帝下詔書曰:『間者陰陽不調,日月薄蝕,年穀不 登,大遭旱蝗饑饉之害,謫見天地,災及萬民,丞相、御史議可以佐百姓之急。』 惟此事類,似不及中宗之世,不可以為昇平。」 上曰:「吾於臨朝統政施號令何如?」向未及對,上謂向:「校尉帝師傅, 耆舊洽聞,親事先帝,歷見三世得失。事無善惡,如聞知之,其言勿有所隱。」 向曰:「文帝時政頗遺失,皆所謂悔吝小疵耶。嘗輦過郎署,問中郎馮唐以趙將 廉頗、馬服。唐言:『今雖有此人,不能用也。』推輦而去,還歸禁中,召責讓 唐。唐頓首陳言:『聞之於祖父,道廉頗、李牧為邊將,市租諸入皆輸莫府,而 趙王不問多少。日擊牛灑酒,勞賜士大夫,賞異有故,能立威名。今臣竊聞雲中 大守魏尚,邊之良將也。匈奴常犯塞為寇,尚追之,吏士爭居前,樂盡死力。斬 首上功,誤差數級,下之吏,尚竟抵罪。由是言之,雖得廉頗、李牧不能用也。』 及河東太守季布治郡有聲,召欲以為御史大夫。左右或毀言使酒,後不用,布見 辭去,自陳曰:『臣幸得侍罪河東,無故而見徵召,此人必有以臣欺國者;既到 無用,此人亦有以毀傷臣者。今以一人言則進之,以一人言則退之,臣恐天下有 以見朝廷短也。』上有慚色,卒遣布之官。及太中大夫鄧通以佞幸吮癰瘍膿汁見 愛,擬於至親,賜以蜀郡銅山,令得鑄錢,通私家之富,侔於王者、封君。又為 微行,數幸通家。文帝代服衣襲氈帽,騎駿馬,從侍中、近臣、常侍、期門武 騎獵漸台下,馳射狐兔,果雉刺彘。是時待詔賈山諫,以為不宜數從郡國賢良吏 出遊獵,重令此人負名不稱其與。及太中大夫賈誼亦數陳止遊獵。是時誼與鄧通 俱侍中同位,宜又惡通為人,數廷譏之,由是疏遠,遷為長沙太傅。既之官,內 不自得。及渡湘水,投弔書日:『茸尊顯,佞諛得意。』以哀屈原離讒邪之咎, 亦因自傷為鄧通等所也。」 成帝曰:「其治天下孰與孝宣皇帝?」向曰:「中宗之世,政教明,法令行, 邊境安,四夷親,單于款塞,天下殷富,百姓康樂,其治過於太宗之時。亦以遭 遇匈奴賓服,四夷和親也。」 上曰:「後世皆言文帝治天下幾至太平,其德比周成王,此語何從生?」向 對曰:「生於言事。文帝禮言事者,不傷其意,群臣無小大,至即便從容言。上 止輦聽之,其言可者稱善,不可者喜笑而已。言事多褒之,後人見遺文則以為然。 世之毀譽,莫能得實,審形者少,隨聲者多,或至以無為有。故曰堯、舜不勝其 善,桀、紂不勝其惡。桀、紂非殺父與君也,而世有殺君父者,人皆無道如桀、 紂,此不勝其惡故。若文帝之仁賢,不勝其善,世俗褒揚,言其德比成王,治幾 太平也。然文帝之節儉約身以率先天下,忍容言者,含咽臣子之短,此亦通人難 及,似出於孝宣皇帝者也。如其聰明遠識,不忘數十年事,制持萬機,天資治理 之材,恐文帝亦且不及孝宣皇帝。向以為如此。及至世間言文帝小生於軍中,長 大祭代東門外,使者求得之,因立為代王,徵當即位,後期,日為之再中;集上 書囊以為前殿帷,常居明光宮聽政,為簿太后持三年服,治天下致昇平,斷獄三 百人,粟一升一錢,凡此十餘事,皆俗人所妄傳,言過其實及傅會,或以為前皆 非是。」如劉向言。 ○淮南王安神仙 俗說淮南王安招致賓客方術之士數千人,作鴻寶苑秘枕中之書,鑄成黃白, 白日升天。 謹按《漢書》:淮南王安天資辨博,善為文辭,孝武以屬諸父,甚尊之。招 募方伎怪迂之人,述神仙黃白之事,財殫力屈,無能成獲。乃謀叛逆,克皇帝璽, 丞相、將軍、大夫已下印,漠使符節法冠。趙王彭祖、列侯讓等議曰:「安廢法, 行邪僻、詐偽心,以亂天下,營惑百姓,背叛宗廟。春秋『無將,將而必誅。』 安罪重於將,反形已定,圖書印及他逆無道事驗明白。」丞相弘、廷尉湯以聞, 上使宗正以符節治王。安自殺,太子諸所與謀皆收夷,國除為九江郡。親伏白刃, 與眾棄之,安在其能神仙乎!安所養士或頗漏亡,恥其如此,因飾詐說。後人吠 聲,遂傳行耳。 ○王陽能鑄黃金 《漢書》說:王陽雖儒生,自寒賤,然好車馬衣服,極為鮮好,而無金銀文 綉之物。及遷徙去處,所載不過囊衣,不蓄積余財。去位家居,亦布衣疏食。天 下服其廉而怪其奢,故俗傳王陽能作黃金。 謹按太史記:秦始皇欺於徐市之屬,求三山於海中,通甬道,隱形體,弦詩 想蓬萊,而不免沙丘之禍。孝武皇帝茲益迷謬,文成、五利處之不疑,妻以公主, 賜以甲第,家累萬金,身佩四印,辭窮情得,亦旋梟裂。淮南王安銳精黃白,庶 幾輕舉,卒離親伏白刃之罪。劉向得其遺文,奇而獻之。成帝令典尚方鑄作事, 費甚多,而方不驗。劾向大辟,系須冬獄,兄陽城侯乞入國半,故得減死。秦漢 以天子之貴,四海之富,淮南竭一國之貢稅,向假尚方之饒,然不能有成者,夫 物之變化固自有極,王陽何人,獨能乎哉!語曰:「金不可作,世不可度。」王 陽居官食祿,雖為鮮明,車馬衣服,亦能幾所,何足怪之。乃傅俗說,班固之論 陋於是矣。 ○宋均令虎渡江 九江多虎,百姓苦之。前將募民捕取,武吏以除賦課,郡境界皆設陷井。後 太守宋均到,乃移記屬縣曰:「夫虎豹在山,黿鼉在淵,物性之所託。故江、淮 之間有猛獸,猶江北之有雞豚。令數為民害者,咎在貪殘,居職使然。而反逐捕, 非政之本也。」壞檻井,勿複課錄,退貪殘,進忠良。後虎悉東渡江,不為民害。 謹接《尚書》:「武王戎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擒紂於牧野。」言猛怒如 虎之奔赴也。《詩》美南仲「闞如哮虎」。《易》稱:「大人虎變,其文炳;君 子豹變,其文蔚。」《傳》曰:「山有猛虎,草木茂長。」故天之所生,備物致 用,非以傷人也。然時為害者,乃其政使然也。今均思求其政,舉清黜濁,神明 報應,宜不為災。江渡七里,上下隨流,近有二十餘。虎山棲穴處,毛鬣豈能犯 陽侯、凌濤瀨而橫厲哉!俚語:「狐欲渡河,無奈尾何。」舟人楫棹,猶尚畏怖, 不敢迎上與之周旋。雲悉東渡,誰指見者?堯、舜欽明在上,稷、契允懿於下。 當此時也。寧復有虎耶?若昀登據三事,德被四海,虎豈可抱負相隨,乃至鬼方 絕域之地乎! 彭城相袁元服俗說元服父字伯楚,為光祿勛,於服中生此子。時年長矣,不 孝莫大於無後,故收舉之。君子不隱其過,因以「服」為字。 謹按元服名賀,汝南人也。祖父名原,為侍中。安帝始加元服,百官會賀, 臨嚴垂出而孫適生。喜其嘉會,因名曰賀,字元服。原父安為司徒,忠蹇匪躬, 盡誠事國,啟發和帝,誅討竇氏。中興以來,最為名宰,原有堂構之稱,矜於法 度。伯楚名彭,清擬夷、叔,政則冉、季,歷典三郡,致位上列。賀早失母,不 復繼室,雲「曾子失妻而不娶,曰吾不及尹吉甫,子不如伯奇。以吉甫之賢,伯 奇之孝,尚有放逐之敗,我何人哉!」及臨病困,敕使留葬,侍衛先公。「慎無 迎取汝母喪柩,如亡者有知,往來不難;如其無知,只為煩耳。虞舜葬於蒼梧, 二妃不從,經典明文,勿違吾志。」清高舉動,皆此類也。何其在服中生子而名 之賀者乎!雖至愚人,猶不雲耳。 予為蕭令,周旋謁辭故司空宣伯應,賢相把臂言:「易稱:『天地大德曰生。』 今俗間多有禁忌,生三子者,五月生者,以為妨害父母,服中子犯禮傷孝,莫肯 收舉。袁元服功德爵位,子孫巍巍,仁君所見。越王勾踐民生三子與乳母,孟嘗 君對其父:『若不受命於天,何不高戶,誰能及者。』夫學問貴能行,君體博雅, 政宜有異乎!」答曰:「齊、楚之事,敬聞命矣。至於元服,其事如此。明公既 為鄉里,超然遠覽,何為過聆晉語,簡在心事乎!」於是欣然悅服,續以大言: 「苟有過,人必知之,我能勝仲尼哉!」元服子夏甫,前後徵命,終不降志,亞 作者之遺風矣。正甫亦有重名,今見沛相。載德五世而被斯言之玷,恐多有宣公 之論,故備記其終始。 ●卷三 ○愆禮 夫聖人之制禮也,事有其制,曲有其防,為其可傳,為其可繼。賢者俯就, 不肖及。是故子張過而子夏不及,然則無愈。子路喪姊期而不除,仲尼以為大 譏,況於忍能矯情直意而已也哉!詩云:「不愆不忘,帥由舊章。」論語:「不 為禮,無以立。」故注近世苟妄曰愆禮也。 九江太守武陵陳子威,生不識母,常自悲感。遊學京師,還於陵谷中,見一 老母,年六十餘,因就問母姓為何。曰:「陳家女李氏。」「何故獨行?」曰: 「我孤獨,欲依親家。」子威再拜長跪自白曰:「子威少失慈母,姓陳,舅氐亦 李。又母與亡親同年,會遇於此,乃天意也。」因載歸家,供養以為母。 謹按《禮》:「繼母如母,慈母如母。」謂繼父之室,慈愛己皆有母道,故 事之如母也,何有道路之人而定省!世間共傳丁蘭克木而事之,今此之事,豈不 是似。如仁人惻隱,哀其無歸,直可收養,無事正母之號耳。 ○大將軍掾敦煌宣度為師大常張文明制杖。 謹按《禮記》:「孔子之喪,門人疑所服。子貢日:『昔夫子之喪顏淵,若 喪子而無服,至子路亦然。請喪夫子如父而無服。』」「群居則,出則否。」 今人乃為制杖,同之於父,論者既不匡糾,而雲觀過知仁,謂心之衷惻終始一者 也。凡今杖者皆在權威之門,至有家遭齊衰同生之痛,俯伏墳墓而不歸來,真不 愛其親而愛他人者也。無他也,庶福報耳。凡庸小生,夫何譏稱。然宣度涼州知 名士,吾是以雲耳。 山陽大守汝南薛恭祖,喪其妻不哭,臨殯,於棺上大言:「自同恩好四十餘 年,服食祿賜,男女成人,幸不為夭,夫復何恨哉!今相及也。」 謹按禮:為適妻杖,重於宗也。妻者既齊於己,澄灑酒以養姑舅,契闊中饋, 經理蠶織,垂統傳重,其為恩篤勤至矣。且鳥獸之微,尚有迴翔之思,啁??之 痛。何有死喪之感,終始永絕,而曾無惻容。當內崩傷,外自矜飭,此為矯情, 偽之至也。俚語:「婦死腹悲,唯身知之。」又言「妻非禮所與」,此何禮也, 豈不悖哉!大尉山陽王龔與諸子並杖,太傅汝南陳蕃、袁隗皆制衰,列在服位, 躬入隧,哀以送之,近得禮中,王公諸子魏杖亦過矣。 弘農太守河內吳匡伯康,少服職事,號為敏達。為侍御史,與長樂少府黃瓊 共佐清河王事,文書印成,甚嘉異之。後匡去濟南相,瓊為司空,比比援舉,起 家拜尚書,遷弘農。班詔勸耕,道於澠池,聞瓊薨,即發喪制服,上病,載輦車 還府。 謹按《春秋》:「大夫出使,聞父母之喪,徐行而不反;君追還之,禮也。」 匡雖為瓊所援舉,由郡縣功曹、州治中、兵曹位朝廷尚書也,凡所按選,豈得復為 君臣者耶!今匡與瓊其是矣。剖符守境,勸民耕桑,肆省冤疑,和解仇怨,國之 大事,所當勤恤。而顧私恩,傲很自遂,若宮車晏駕,何以過茲。論者不深察而 歸之厚,多有是言,及其人患失,而亦曰其然。司室袁周陽舉荀慈明有道,太尉 鄧柏條舉訾孟直方正,二公薨,皆制齊衰,世非一然。荀、訾通儒,於義足責。 或舉者名位斥落,子孫無繼,多不親至,何乃衰乎!過與不及,古人同稱,吊服 之制斯近之矣。 河南尹太山羊翩祖在家,平原相封子衡葬母,子衡故臨太山數十日,時翩祖 去河南矣。子衡四從子曼慈復為太山,士大夫用此行者數百人,皆齊衰帶。時 與太尉府自劾歸家,故侍御史胡母季皮獨過相候,求欲作衰,謂「君不為子衡作 吏,何制服?」曰:「眾人若此,不可獨否。」又謂「足下徑行自可,今反相歷 令子失禮,仆豫愆,古有吊服,可依其制」。因為裁縞冠幘袍單衣,定,大為同 作所非。然潁川有識陳元方、韓元長、綦毋廣明咸嘉是焉。 謹按禮:為舊君齊衰三月。謂策名委質為臣吏者也。子衡臨郡日淺,無他功 惠,又非其身。翩祖位則亞卿,雅有令稱,義當綱紀人倫,為之節文,而首倡導 犯禮違制,使東嶽一郡朦朦焉,豈不憫哉!由成阝人失兄,子皋為之衰。雖失於 子衡,歸於曼慈者矣。 太原郝子廉,飢不得食,寒不得衣,一介不取諸人。曾過姊飯,留十五錢, 默置席下去。每行飲水,常投一錢井中。 謹按《易》稱:「天地交,萬物生;人道交,功勛成。」語:「願車馬衣輕 裘與朋友共,弊之而無憾。」士相見之禮,贄用居雉,受而不距,而交答焉,唯 祭飯然後拜之。孔子食於施氏,未嘗不飽,何有同生之家而顧錢者哉!傷恩薄禮, 弊之至也。孟軻譏仲子吐之羹而食井上苦李,鮑焦耕田而食,穿井而飲,非 妻所織不衣,餓於山中食棗。或問之:「此棗子所種耶?」遂嘔吐立枯而死。世 不乏異,惟其似旃。孔子疾時貪昧,退思狂狷,狷者有所不為,亦其介也。 南陽張伯大,鄧子敬小伯大三年,以兄禮事之。伯卧床上,敬寢下小榻,言 常恐,清旦朝拜。俱去鄉里,居緱氏城中,亦教授坐養聲價,伯大為議郎、益州 太守,子敬辟司徒,公車徵。 謹按《禮記》:「十年兄事之,五年肩隨之。」《詩》云:「如切如磋,如 琢如磨。」朋友ぅぅりり,各長其儀也。凡兄弟相愛,尚同輿而出,同床而寢。 今相校三年耳,幸無骨血之屬,坐作鬼怪,旦朝言恐。論語:「恭而無禮則勞。」 且晏平仲稱善與人交,豈徒拜伏而已哉!易設四科,出處語默。傳曰:「朝廷之 人,入而不能出;山林之民,往而不能反。」二者各有所長,而棄聖絕知,Т世 保真,當竄深山,樂天知命。今居緱氏,息偃城郭,往來帝都,招延賓客,無益 誨人,拱默而已。飾虛矜偽,誑世耀名,辭細即巨,終為利動。《春秋》譏宋伯 姬而不婦,今二子屑屑,遠大失矣!公車徵士汝南袁夏甫,少舉孝廉,為司徒掾, 人間之事,無所關也。其後閉戶塞牖不見賓客,清旦東向再拜朝其母。母念,時 往就之。子亦不得見,復俞拜耳。頭不著巾,身無單衣,足常木,食止姜菜。 云:「我無益家事。」莫之能強,及母終亡,不列服位。 謹按《孝經》:「生事愛敬,死事哀戚。」一家之中,諭若異域,下床ウ拜, 遠於愛敬者矣。祖載崩隧,又不能送,遠於哀戚者矣。巾所以飾首,衣所以蔽形, 此乃士君子所以自別於夷狄者也。唯喪者、訟者露首草舍,余曷有哉!長沮、丈 人避世之士,由訊子路,殺雞黍見其子焉。何有藏一室中,不出戶庭,以此為高, 斯亦幸々。鯉趨而過庭,聞詩聞禮,而陳亢喜於得三。不當近之,何乃若茲乎! 公車徵士豫章徐孺子,比為太尉黃瓊所辟,禮文有加。孺子隱者,初不答命。 瓊薨既葬,負算齏一盤,哭於墳前。孫子琰,故五官中郎將,以長孫制杖, 聞有哭者,不知其誰,亦於倚廬哀泣而已。孺子無有謁刺,事訖便去。子琰大怪 其故,遣瓊門生茅季瑋追請辭謝,終不肯還。 謹按禮,凡弔喪者,既哭,興踴,進問其故,哀之至也。孺子所以經三千里 越度山川而親至者,非徒徇於己,顧義報乎。哭墳前是也,訖,當即其帳衾 問勞子琰。子琰宿有善名,在禮無違。儻見微闕,教誨可乎,如何忽甚於路人。 昔黔敖忽於嗟來,然君子猶以為其嗟可去,謝可食。今與黃有恩故矣,孝子寢伏 苫塊。又孺子到便詣墳,無介,夫何為哉! ●卷四 ○過譽 孔子稱:「大哉!中庸之為德,其至矣乎!」又曰:「君子之道,忠恕而已。」 至於訐以為直,隱以為義,枉以為厚,偽以為名,此眾人之所致譽,而明主之所 必討。蓋觀過知仁,謂中心篤誠而無妨於化者,故覆其違理曰過譽也。 長沙太守汝南郅惲君章,少時為郡功曹。郡俗冬饗,百里內縣皆齏牛酒到府 宴飲。時太守司徒歐陽歙臨饗禮訖,教曰:「西部督郵繇延,天資忠貞,稟性公 方,典部折衝,摧破奸雄,不嚴而治。書曰:『安民則惠,黎民懷之。』蓋舉善 以教,則不能者勸。今與諸儒共論延功,顯之於朝。」主簿讀教,戶吏引延受賜。 惲前跪曰:「司正舉觥,以君之罪,告謝於天。明府有言而誤,不可覆掩。按延 資性貪邪,外方內圓,朋黨構奸,罔上害民,所在荒亂,虛而不治,怨慝並作, 百姓苦之。而明府以惡為善,股肱莫爭。此既無君,又復無臣。君臣俱喪,孰與 偏有。君雖傾危,臣子扶持,不至於亡,惲敢再拜奉觥。」歙甚慚。 謹按禮,諫有五,風為上,狷為下。故入則造膝,出則詭辭,善則稱君,過 則稱己。暴諫露言,罪之大者。而歙於饗中用延為吏,以紫亂朱,大妨王命。造 次顛沛,不及諷諭,雖舉觥強歙可行也。今惲久見授任,職在昭德塞違,為官擇 人,知延貪邪,罔上害民,所在荒亂,怨慝並作,此為惡積愆,非一旦一夕之漸 也。孔子以匹夫,朋徒無幾,習射矍相之圃,三哲而去者過半。汝南,中土大郡, 方城四十,養老復敬,化之至。延奸彰,無與比崇。臧文仲有言:「見無禮於 君者,若鷹之逐鳥雀,農夫之務去草也。」何敢宿留。不即彈黜奸佞,而須於 萬人之中乃暴引之,是為陷君。君子不臨深以為高,不因少以為多,況創病君父 以為己功者哉!而論者苟眩虛聲,以為美談。汝南,楚之界也,其俗急疾有氣決。 然自君章之後,轉相放式,好乾上怵忮,以采名譽,末流論起於愛憎,而政在陪 隸也。 司空潁川韓棱,少時為郡主簿。太守葛興被風病,恍忽誤亂,棱陰扶輔其政, 出入二年,署置教令,無愆失。興子嘗出教欲轉徙吏,棱執不聽,由是發露被考, 興免官,棱坐禁固。章帝即位,一切原除也。 謹按《易》稱:「守位以仁。」尚書:「無曠庶官。」詩云:「彼君子不素 饗兮。」《論語》:「陳力就列,不能者止。」漢典吏病百日應免,所以恤民急 病,懲俗逋慝也。今興官尊任重,經略千里,當聽訟侍祠,班詔勸課,早朝旰食, 夕惕若厲,不以榮祿為樂,而以黔首為憂。位過招殃,靈督其,風疾恍忽,有 加無瘳。棱統機括,知其虛實,當聽上病,以禮選引。何有上欺天子,中誣方伯, 下誑吏民!扶輔耄亂,政自己出,雖幸無闕,罪已不容於誅矣。為人謀而不忠, 愛人而以姑息,凡人不可,況於君子乎!上令興負貪昧之罪,子被署用之愆,章 問洶赫,父子湮沒。執事如此,謂禮義何。棱宜禁固終身,中原非是。 太原周黨伯況,少為鄉佐發黨過於人中辱之。黨學春秋長安,聞報讎之義, 輟講下辭歸報讎。到與鄉佐相聞,期斗日。鄉佐多從正往,使鄉佐先拔刀,然後 相擊。佐欲直令正擊之,黨被創睏乏。佐服其義勇,輿養之,數日蘇興,乃知 非其家,即徑歸,其立勇果乃至於是。 謹按《孝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樂正子春 下堂而傷足,三月不出,既瘳矣,猶有憂色。身無擇行,口無擇言,修身慎行, 恐辱先也。而伯況被發,則得就業,鄉佐雖雲凶暴,何緣侵己。今見辱者,必有 以招之,身自取焉,何尤於人。親不可辱,在我何傷。凡報讎者,謂為父兄耳, 豈以一朝之忿而肆其狂怒者哉!既遠春秋之義,殆令先祖不復血食,不幸不智, 而兩有之。歸其義勇,其義何居! 汝南陳茂君因為荊州刺史,時南陽太守灌恂本名清能,茂不入宛城,引車到 城東,為友人衛修母拜,到州。修先是茂客,仕蒼梧還。到修家,見修母婦,說 修坐事系獄當死。因詣府門,移辭乞恩,隨輩露首入坊中,容止嚴恪,鬚眉甚偉。 太守大驚,不覺自起立,賜中延請,甚嘉敬之,即焉出修,南陽士大夫謂茂能救 解修。茂彈繩不撓,修竟極罪,恂亦以它事去。南陽疾惡殺修,為之語日:「修 衛有事,陳茂活之;衛修無事,陳茂殺之。」 謹按《春秋》,王人之微,處於諸侯之上,坐則專席,止則專館,朱軒駕駟, 威烈赫奕。就恂素為官速謗,當便入傳,引見詰問,糾其贓狀,以時列聞。文王日 昃不暇食,周公坐而俟旦,且非為己私,皆公也。何有忘百姓塗炭之急,便乃光 昭舊交之門乎!鮑宣州牧行部,多宿下亭,司直舉劾,以為輕威損命,坐之刑黜。 今茂泯棄天常,進止由己,孰使毀之,小人譽之,自我為之,古人病諸,以為大 譏。茂與修善,由鴟之愛其子,適所以害之者。 度遼將軍安定皇甫規威明,連在大位,欲退避弟,數上病,不見聽。會友人 上郡太守王物故,規素縞到下亭迎喪,發服送之。因令客密告并州刺史胡芳, 言規擅遠軍營,赴私違公,當及舉奏。答曰:「威明欲得避弟,故作激發。我為 朝廷惜其功用,何能為此私家計耶!」規後為中郎將,督並、涼、益三州。時有 黨事,懼見及,因先自上言:「臣前薦故太常張煥,才任將帥,是附黨也。又臣 論輸左校時,太學生張鳳等上書訟臣,是為黨人所附也。昔有畏舟之危而自投水 者,蓋憂難與處,樂其亟決。」 謹按《詩》云:「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傳日:「一 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事一君。」論語:「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立朝忘 家,即戎忘身,身且忘之,況於弟乎!方殊俗越溢,大為邊害,朝廷比辟公旰食, 規義在出身折衝弭難,而誅伐已定,當見鎮慰,何有挾功苟念去位。弟實雋德,不 患無位,而徒茸,何所堪施,強推轂之,亂儀千度。孝武皇帝為驃騎將軍霍去 病治第舍,敕令視之,曰:「匈奴不滅,何以家為。」去病外戚未屬,一切武夫, 尚能抗節洪毅,而規世家純儒,何獨負哉!又以黨事先自勞,如有白驗,其於 及己,而形兆求不可得,唯是從何憚於病。曰「畏舟之危,自投於水,憂難於處, 樂其亟決」,主幸必不坐。太誓有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天作孽,猶 可違;自作孽,不可逭。」人之所忌,炎自取之。蓋、嚴、楊惲,勛著王室,言 事過差,皆伏大辟,以隆主威,抑驕侵也。規顧弟,私也;離局,奸也;誘巧, 詐也;畏舟,慢也。四罪是矣,殺決可也。 南陽五世公為廣漢太守,與司徒長史遼叔同歲。遼叔大子名舊,才操鹵鈍, 小子髡既見齒鄉黨。到見股肱曰:「太守與遼叔同歲,恩結締素,薄命早亡,幸 來臨郡,今年且以此相鐃舉其子。如無罪得至後歲,貫魚之次,敬不有遠。」有 主簿柳對曰:「明府謹終追遠,興微繼絕,然舊實不如髡,宜可授之。」世公於 是厲聲曰:「丈夫相臨,兒女尚欲舉之,何謂高下之間耶!釋兄用弟,此為故殃 段氏之家,豈稱相遭遇之意乎!」竟舉舊也。世公轉換南腸,與東萊太守蔡伯起 同歲,欲舉其子。伯起自乞子瓚尚弱,而弟琰幸以成人。是歲舉琰,明年復舉瓚。 瓚十四未可見眾,常稱病遣詣生交,到十八乃始出治劇,平春長。上書:「臣甫 弱冠,未任宰御,乞留宿衛。」尚書劾奏增年受選,減年避劇,請免瓚官,詔書 左遷武當左尉。會車騎將軍馮緄南征武陵蠻夷,緄與伯起同時公府辟,瓚為軍曲 候。緄歸卧家,軍功除新陽長,官至下邳相。 謹按古無孝廉,唯有貢士。貢士恩義,經傳無以也。春秋諸侯朝覲會遇,大 夫亦豫其好。禮記曰:「大夫三月葬,同位畢至。」此言謹終悼亡,不說子弟當 見寵拔也。魯有後成叔聘衛,右宰留而觴之,陳樂而不樂,酒酣而不飲,送以 璧,其妻孥宅而居之,分祿而食之,其子長乃反其璧。孔子稱:「可寄百里之命, 托六尺之孤,臨大節而不可奪。」相於之義,具於此矣。語有曰:「白頭如新, 交蓋如舊。簞食壺漿,會於樹陰。臨別眷眷,念在報效。」何有同歲相臨而可拱 默者哉!春秋因其可褒而褒之,若乃世公二郡之舉,斯為過矣。然世人亦多淺薄, 在者無之,亡者無顧覆之施,饑寒緩急,視之若遺。非徒如此而已,至有可否之 際,受刑誅者,人各有心,兩不得中。夫孝廉平除則有社稷民人,傷及民人,實 宜料度以為後圖。 汝南戴幼起,三年服竟,讓財與兄,將妻子出客舍中住,官池田以耕種。為 上計史,獨車載衣資,表「汝南太守上計史戴紹車」。後舉孝廉為陝令。 謹按禮有東宮西宮,辟子之私,不足則資,有餘,亦歸之於宗也。此言兄弟 無離異之義也。凡讓財者,類與子弟,子弟尚幼,恩情注,希有與兄。既出之日, 可居冢下。冢無屋,宗家猶有羸田廬,田可首粥力者耳,何必官池客舍。既推獨 車,復表其上,為其飾偽,良亦昭晰。幼起同辟有薛孟嘗者,與弟子共居,弟子 常求分,力不能止,固乃聽之,都與,奴婢引其老者,曰:「與我共事,汝不能 使之。」田屋取其荒壞者,曰:「我少時所作買,意所戀也。」器物取其久者, 曰:「我服食久,身口安之也。」外有共分之名,內實十三耳。子弟無幾盡之, 輒復更分,如此者數。傳稱袁盎三兄子分而供其公家之費,此則然矣。論語:「 泰伯三讓,民無得而稱之焉。」何有讓數十萬,畏人而不知,欲令,乃如是 乎!方之袁、薛,差以千里。凡同居,上也;通有無,次也.讓,其下耳。況若 幼起,仍斯不足貴矣。 江夏太守河內趙仲讓,舉司隸茂材,為高唐令,密乘輿車徑至高唐,變易名 姓,止都亭中十餘日。默入市裡,觀省風俗,已,呼亭長,問新令為誰,從何官 來,何時到也。曰:「縣已遣吏迎,垂有起居。」曰:「正我是也。」亭長怖, 遽拜謁,竟,便具吏。其日入舍,乃謁府,數十日,無故便去。為郡功曹,所選 頗有不用,因稱狂,亂首走出府門。太守以其宿有重名,忍而不罪。後為大將軍 梁冀從事中郎,冬月坐庭中,向日解衣裘捕虱,已,因傾卧,厥形悉表露。將軍 夫人襄城君云:「不潔清,當亟推問。」將軍嘆曰:「是趙從事,絕高士也。」 他事若此非一也。 謹按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左氏傳曰:「舊章不可無也。」凡張 官置吏,為之律度,故能攝固其位,天下無覬覦也。今仲讓不先謁府,乃徑到縣, 俱諜吏民,爾乃入舍。論語:「升車,必正立,執綏,不內顧。」不掩不備,不 見人短。禮記:「戶有二屨,不入。將上堂,聲必揚。」家且猶若此,況於長吏 乎!君子之仕,行其道也。民未見德,唯詐是聞。遠薦功曹,策名委質,就有不 合,當徐告退。古既待放,須起乃逝,何得亂道,進退自由,傲很天常,若無君 父。洪範陳五事,以貌為首。孝經列三法,以服為先。仲讓居有田業,加之祿賜, 勢可免凍餒之厄,未必須冬日之暖也,利不體皆此也。河內,殷之舊都,國分為 三,康叔之風既激,而紂之化由存,其俗士大夫本矜好大言,而少實行。 ●卷五 ○十反 易記「出處默語」,書美「九德咸事」,同歸殊塗,一致百慮,不期相反, 各有雲尚而已。是故伯夷讓國以採薇,展禽不去於所生;孔丘周流以應聘,長沮 隱居而耦耕;墨翟摩頂以放踵,楊朱一毛而不為;干木息偃以藩魏,包胥重璽而 存郢;夷吾朱弦以三歸,平仲辭邑而濯纓;惠施從車以百乘,桑扈徒步而裸形; 寧戚商歌以干祿,顏闔俞牆而遁榮;高柴趣門以避難,季路求入而隕零;端木 結駟以貨殖,顏回屢空而弗營;孟獻高宇以美室,原憲蓬門而株楹。傳曰:「人 心不同,有如其面。」古今行事,是則然矣,比其舛曰十反。 大尉沛國劉矩叔方,父字叔遼,累祖卿尹,好學敦整,土名不休揚,又無力 援,仕進陵遲。而叔方雅有高問,遠近偉之,州郡辟請,未嘗答命,往來京師, 委質通門。太尉徐防、太傅桓焉,二公嘉其孝敬,慰愍契闊,為之先後,叔遼由 此辟公府,博士徵,議郎。叔方爾乃翻然改志,以禮進退,三登台袞,號為名宰。 陽翟令左馮翊田叔都,兄字威都,俱合純懿,不隕洪祚。叔都最為知名, 郡常欲為察授之,恥越賢兄,懼不得免,因緣他疾,遂託病。家人妻子莫知 其情,人數恐灼,持之有度。後在田舍,天連陰雨,友人張子平·吉仲考等密共 穿俞,奪取衣衾,窮夜獨處,迫切至矣。然無聲響,徒喑喑而已。子平因前抱 持曰:「我,某公也。謂汝避兄耳,何意真然耶?天喪斯人,吾儕將何效乎?」 相對欷,哀動左右。間積四歲,威都果舉遷安定長史,據輜垂,還歷鄉里, 薦祀祖考。叔都沃神坐,俯仰因語。是月,司隸、大尉、大將軍同時並辟, 為侍御史,舉茂才,不幸早隕。威都官至武都太守。 太尉掾汝南范滂孟博,天資聰,辯於持論,舉孝廉、光祿主事,京師歸德, 四方影附。父字叔矩,遭母憂,既葬之後,飠粥不贍。叔矩謂其兄弟「禮不言 事,辦杖而起。今俱匍匐號兆,上闕奠酢,下困飠胡口,非孝道也。」因將人 客於九江,田種畜牧,多所收穫,以解債,負土成冢,立祀。三年服闋,二兄仕 進,叔矩以自替於喪紀,獨寢墳側,服制如初,哀猶未歇。郡舉至孝,拜中司、 勾章長,病去官,博士徵,兄憂不行。 司徒梁國盛允字子翩,為議郎,慕孟博之德,貪樹於有禮,謂孟博:「家公 區區,欲辟大臣,宜令邑人廉薦之。」孟博厲聲曰:「老夫年尊,絕意世事。又 海內清高,當路非一。」退而告人:「子翩德我,我不受也。」子翩亦以恨,遂 不得辟。孟博病去受事,而常干宰相之職。 謹按禮:「父為士,子為天子。」武王建有周之號,謚大王、王季,言王業 肇於此矣。越裳重九譯獻白雉,周公薦陳祖廟,曰:「先人之德。」有天下,尊 歸於父,此人道之極。漢詔曰:「海內大亂,兵革並起,朕被堅執銳,自率士卒, 犯危難,平暴亂,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教訓也。今上尊號曰太上皇。 」春秋之義,因其可褒而褒之。孝經曰:「敬其父則子悅。」叔矩則其孝敬,則 粥身苦思,率禮無違矣;則其友於,則褒兄委榮,盡其哀情矣;則其學藝,則家 法洽覽,誨人不倦矣;則其政事,則施於已試,靡有闕遣矣。君子百行,子產有 四。凡在他姓,尚宜褒之,況於父乎!敬意之至,猶用夷悅,況於寵族乎!抗爽 言以拒厚旨,抑所生以為己高,忍能厲然獨享其榮,若乃不令之下愚,流貨財於 權嬖,此罪人也。田託疾,上也;劉矩屈體,次也;范滂,吾無取焉耳。 巴郡太守太山但望伯門為司徒掾,同產子作客殺人系獄,望自劾去,星行電 征,數日歸趨詣府,露首肉袒,辭謝太守太尉李固,謝與相見,頓頭流血,自說 「弟薄命早亡,以孤為托,無義方之教,自陷罪惡。息男穿既與知情,幸有微胤, 乞以代之」。言甚哀切,李公達於原度,即活出之。 高唐令樂安周糾孟玉為大將軍掾,弟子使客殺人,捕得。太守盛亮陰為宿留, 糾亦自劾去詣府,亮與相見,不乞請,又不辭謝。亮告賓客:「周孟玉欲作抗直, 不恤其親,我何能枉憲乎!」遂斃於獄。弟婦不哭死子,而哭孟玉,世人誤之, 猶以為高。 謹按春秋,叔牙為慶父殺般、閔公,大惡之甚。而季子緣獄有所歸,不探其 情,緩追逸賊,親親之道。州吁既殺其君,而虐用其人,石昔惡之,而厚與焉, 大義滅親,君子猶曰:「純臣之道備矣。」於恩未也。君親無將,王誅宜耳。今 二家之子,幸非元惡,但望誠心內發,哀情外露,義動君子,合禮中矣。周糾苟 執果毅,忽如路人。昔樂羊為魏伐中山,飲其子羹,文侯壯其功而疑其心。秦西 巴觸命放獸,而孟氏旋進其位。猶不忍,況弟子乎!.孟軻譏無惻隱之心。傳 曰:「於厚者薄,則無所不薄矣。」 豫章太守汝南封祈武興,泰山太守周乘子居,為太守李倀所舉,函封未發, 倀病物故。夫人於樞側下帷,見六孝廉曰:「李氏蒙國厚恩,據重任,咨嘉休懿, 相授歲貢,上欲報稱聖朝,下欲流惠氓隸。今李氏獲保首領,以天年終,而諸君 各懷進退,未肯發引。妾幸有三孤,足統喪紀。正相追隨,蓬學墳柏,何若耀德 王室,昭顯亡者,亡者有靈,實寵賴之。歿而不朽,此其然乎!」於是周乘顧謂 左右:「諸君欲行,周乘當止者,莫逮郎君,盡其哀惻。」乘與鄭伯堅即日辭行, 祈與黃叔度,郅伯饗,盛孔叔留隨需柩。乘拜郎,遷陵長,治無異稱,意亦薄 之。某官與祈相反,俱為侍御史,公車令,享相位焉。 謹按孝經:「資於事父以事君。君親臨之,厚莫重焉。」春秋國語:「民生 於三,事之如一。」禮:「斬衰,公,士,大夫眾臣為其君。」乘雖見察授,函 封未發,未離陪隸,不與賓於王爵。諸臨城社,民神之主也,義當服勤,關其祀 紀。夫人雖有懇切之教,蓋子不以從令為孝。而乘囂然要勒同儕,去喪即寵,謂 能有功異也,明試無效,亦旋告退,安在其顯君父德美之有! 河內太守廬江周景仲向,每舉孝廉,請之上堂,家人宴飲,皆令平仰,言笑 宴宴,如是三四。臨發,贈以衣齊,皆出自中。子弟中外,過歷職署,俞於所 望。曰:「移臣作子,放之何有!」河內大守司徒潁川韓演伯南,舉孝廉,唯臨 辭一與相見,無所寵拔,曰:「我已舉若,豈可令恩偏積於一門乎!」謹按春秋 左氏傳:「夫舉,無他也,唯善所在,親疏一也。」祁奚稱其仇,不為諂;立其 子,不為比;舉其偏,不為黨。建一官而三物成,晉國賴之,君子歸焉。蓋人君 者閉門關窗,號兆博求,得賢而賞,聞善若驚,無適也,無莫也。周景不綜臧 否,而務蘊崇之,韓演不唯善是務,越此一概。夫不擇而疆用之,與可用而敗之, 其罪一也。 安定太守汝南胡伊伯、建平長樊紹孟建,俱為司空虞放椽屬。放遜位,自劾 還家。郡以伊為主簿,迎新大守,曰:「我是宰士,何可委質於二朝乎!」因出 門名戶,占系陳國。紹曰:「柳下惠不去父母之國,君子不辭下位。」獨行服事。 後公黃瓊大以為恨,移書汝南論正主者吏,絕紹文書,而更辟伊。 謹按春秋尊公曰宰,其吏為士,言於四海無所不統焉。孟軻稱不枉尺以直尋, 況於枉尋以直尺。柳下惠不枉道以事人,故三黜而不去,孔子謂之不恭。今紹見 編,會以禮游引耳,其義不同於此。伊心明審,自求多福。近靈帝之未,司徒椽 弘農董君考上名典,君事不得自劾,暫以家急假。太守季崇請乞相見,俯領功曹, 與俱班錄訖,乃謝遣。時公袁隗意亦非之,然彈糾。自是之後,彌以滋甚,郡用 從事,縣用府吏,上下溷淆,良可穢也。詩云:「歲無老成人,尚有典刑。」國 之大綱也,可不申敕小懲而大戒哉!宗正南陽劉祖奉,為郡屬曹吏,左騎校尉薛 臣君卓為戶曹史,太守公孫慶當祠章陵,舊俗常以衣冠子孫、容止端嚴、學問通 覽、任顧問者以為御史。時功曹白用劉祖,祖曰:「既托帝王肺腑,過聞前訓, 不能備光輝胥附之任,而當側身陪乘,執策握革,有死而已,無能為役。」薛丞 因前自白:「今明公垂出,未有御者,雖雲不敏,敢充人乏.」周旋進對, 補察 時闕,言出成謨,大見敬重,亦以祖為高。歲盡,俱舉孝廉。 謹按周禮:保氏掌六藝之教,其一曰御。論語曰:「吾何執?執御乎?」子 適衛,冉子仆。有,政事之士,列於四友。然猶御者,不為役也。春秋左氏傳: 晉悼公即位,程鄭為乘馬御,訓群騶知禮。今國家大駕,大仆親御,他出,奉車 都尉,寧可復言執策握革,面辭讓之乎?凡黔首皆五帝子孫,何獨今之肺腑常見 優異也。宗廟之人,或在圳畝,人之化也,何日之有。舊時長吏質樸,子皆駕御, 故曰從兒。君臣父子,其揆一也。臣不肯御,子豈可然?公孫遂偃蹇不使,下陵 上替,能無亂乎!劉祖倖免罪戾,而見褒賞,公孫於是失政刑矣! 聘士彭城姜肱伯淮、京兆韋著休明,靈帝踐祚,太后臨朝,陳、竇以忠見害。 中常侍曹節秉國之權,大作威福,冀寵名貴,以弭己謗。於是起家肱為犍為太守, 著東海相。肱告其人:「吾以虛獲實,蘊藉聲價。盛明之際,尚不委質,況今政 在家哉!」 遂乘桴浮海,莫知其極。而著以承命,駕言宵征。民不見德,唯戮是聞, 論輸左校。 謹按易稱:「君子之道,或出或隱,或默或語。」傳曰:「朝廷之人,入而 不能出;山林之士,往而不能返。」言各有長也。孔子嘉虞仲、夷逸作者七人, 亦終隱約。姜肱高尚其事,見得思義,豈不綽綽有餘裕哉!韋著邁種其德,少有 雲補可也;虐刑以逞,民心怨痛,德薄位尊,力小任重,古人懼旃,鮮能不及矣。 趙相汝南李統少幼,為冀州刺史阮況所奏耳目不聰明。股肱椽史咸用忿憤, 欲詣闕自理。統聞知之,歷收其家,遣吏追還曰:「相久忝重任,負於素餐,年 漸七十,禮在懸車。頃被疾病,念存首丘,比自乞歸,未見聽許。州家幸能為, 相得去,實上願也。」居無幾,果征。時冀州有疑獄,章帝見問統,統處當詳平, 克厭上心。帝曰:「君大聰明,刺史侵君。」統曰:「臣受國厚恩,官尊祿重, 不能自竭,有以報稱。久抱重疾,氣力羸露,耳聾目眩,守虛隕越,自分奄忽填 壑,猥得承望闕廷,親見御座,不勝其喜。權胯有瘳,辭出之後,必復故也,刺 史不侵臣也。」上悅其遜,即日免況,拜統侍中。 司徒九江朱倀,以年老為司隸虞詡所奏耳目不聰明,見椽屬大怒,曰「顛而 不扶,焉用彼相!君勞臣辱,何用為!」於是東閣祭酒周舉曰:「昔聖帝明王, 莫不曆象日月星辰,以為鏡戒。熒惑比有變異,豈能手書密以上聞?」倀曰: 「可自力也。」舉為創草:「臣聞易曰:『天垂象,見吉凶。觀乎天文,以察時 變。』臣竊見九月庚辰,今月丙辰,過熒惑於東井,辟金光輝合併,移時乃出。 臣經術淺末,不曉天官,見其非常,昭昭再見,誠竊怪之,誠懣憤。夫月者,太 陰;熒惑、火星,不宜相干。臣聞盛德之主,不能無異,但當變改有以供御。孔 子曰:『雖明天子,熒惑必謀。』禍福之徵,慎察用之。孝宣皇帝地節元年,月 蝕熒惑,明年有霍氏亂。孔子曰:『火上不可握,熒惑班變不可息志。帝應其修 無極。』此言熒惑火精,尤史家所宜察也。楚庄曰:『災異不見,寡人其亡。』 今變異屢臻,此天以佑助漢室,覺悟國家也。臣誠懼史官畏忌,不敢極言,惟陛 下深留聖思,按圖書之文,鑒古今之戒,召見方直,極言而靡諱,親賢納忠,推 誠應人,猶影響也。宋景公有善言,熒惑徙舍,延年益壽。況乎至尊,感不旋日! 書曰:『天威諶。』言天德輔誠也。周公將沒,戒成王以左右常伯、常任、准 人、綴衣、虎賁,言此五官,存亡之機,不可不謹也。臣願陛下思周旦之言,詳 左右清禁之內,謹供養之官,嚴宿衛之身,申敕屢省,務知戒慎,以退未萌,以 此無疆。謹匍匐自力手書密上。」上覽倀表,嘉其忠謨。倀目數病,手能細書。 詡案大臣,苟肆私意,詡坐上謝,倀蒙慰勞。 謹按《論語》:「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傳曰: 「心苟不競,何憚於病?」朱倀位極人臣,視事數年,迄無一言彌縫時闕。又倀 年且九十,足以昏憒,義當自引,以避賢路。就使有枉,欣以俟命耳。何能乃發 忿,欲自提理。周舉為人謀而不忠,維訖匡陳,起自營衛。夫奉義順之謂禮,愛 人而不以德,不可謂仁,信不由中,文辭何為。向遇中宗、永平之政,救罪不暇, 何慰勞之有?李統內省不疚,進對溫雅,明主是察,終為長者。 蜀郡太守潁川劉勝季陵去官在家,閉門卻掃。歲時致敬郡縣,答問而已,無 所褒眨,雖自枝葉莫力。太僕杜密周甫亦去北海相在家,每至郡縣,多所陳說, 箋記括屬。太守王昱頗厭苦之,語次:「聞得京師書,公卿舉故大臣,劉季陵, 高士也,當急見徵。」密知以見激,因曰:「明府在九重之內,臣吏惶畏天威, 莫敢盡情。劉勝位故大夫,見禮上賓,俯伏甚於鱉胃,冷澀比如寒蜒,無能往 來,此罪人也。清雋就義,隱居篤學,時所不綜,而密達之;冤疑勛賢,成、陳 之罪所折,而密啟之。明府賞刑得中,令問休揚,雖自天然之姿,猶有萬分之一。 詩不云乎:『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人情所有,庶不為闕。既不善是,多見譏 論,夫何為哉!」於是昱甚悅服,待之彌厚。 謹按《論語》:「澹臺滅明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君子思不出其位。」 孟軻亦以為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劉勝在約思純,其靜已甚,若時意宴 及,言論折中,亦無嫌也。杜密婆娑府縣,干與王政,就若所云,猶有公私。既 見譏切,不蹴坐謝負,而多伐善,以為己力,惟顏之厚,博而俗矣。 ●卷六 ○聲音 《易》稱:「先王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詩》云:「鐘鼓 ,磬管釒倉々,降福穰穰。書曰:「擊石拊石,百獸率舞。」鳥獸且猶感應, 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夫樂者,聖人所以動天地,感鬼神,按萬民,成性類 者也。故黃帝作咸池,顓項作六莖,嚳作五英,堯作大章,舜作韶。禹作夏,湯 作護,武王作武,周公作勺。勺,言能斟勺先祖之道也。武,言以功定天下也。 護,言救民也。夏,大承二帝也。韶,繼堯也。大章,章之也。五英,英華茂也。 六莖,及根莖也。咸池,備矣。 其後周室陵遲,禮樂崩壞,諸侯恣行,競悅所習,桑間、濮上鄭、衛、宋、 趙之聲,彌以放遠,滔湮心耳,乃忘平和,亂政傷民,致疾損壽。重遭暴秦,遂 以闕亡。漢興,制氏世掌大樂,頗能紀其鏗鏘,而不能說其義。武帝始定郊祀, 巡省告封,樂官多所增飾,然非雅正,故繼其條暢曰聲音也。 昔皇帝使伶倫自大廈之西,崑崙之陰,取竹於ㄍ谷,生其竅厚均者,斷兩節 而吹之,以為黃鐘之管。制十二,以聽鳳之鳴,其雄鳴為六,雌鳴亦為六。天 地之風氣正,而十二律定,五聲於是乎生,八音於是乎出,聲者,宮、商、角、 徵、羽也。音者,土曰塤,匏曰笙,革曰鼓,竹曰管,絲曰弦,石曰磬,金曰鍾, 木曰。《詩》曰:「鶴鳴九皋,聲聞於天。」《書》曰:「八音克諧,無相奪 倫。」由是言之,聲本音末也。 ○商 謹按劉歆《鐘律書》:「商者,章也,物成熟可章度也。五行為金,五常為 義,五事為言,凡歸為臣。」 ○角 謹按劉歆《律書》:「角者,觸也,物觸地而出,戴芒角也。五行為木,五 常為仁,五事為貌,凡歸為民。」宮謹按劉歆鐘律書:「宮者,中也,居中央, 暢四方,倡始施生,為四聲綱也。五行為土,五常為信,五事為思,凡歸為君。」 ○微 謹按劉歆《鐘律書》:「徵者,祉也,物盛大而繁祉也。五行為火,五常為 禮,五事為視,凡歸為事。」 ○羽 謹按劉歆《律書》:「羽者,宇也,物聚藏宇覆之也。五行為水,五常為智, 五事為德,凡歸為物。」故聞其宮聲使人溫潤而廣大,聞其商聲使人方正而好義, 聞其角聲使人整齊而好禮,聞其徵聲使人惻隱而博愛,聞其羽聲使人善養而好施。 宮聲亂者則其君驕,商聲錯者則其臣壞,角聲繆者則其民怨,徵聲洪者則其事難, 羽聲差者則其物亂。春宮秋律,百卉必+,秋宮春律,萬物必榮,夏宮冬律,雨 雹必降,冬宮夏律,雷必發聲。夫音樂至重,所感者大。故日知禮樂之情者能作, 識禮樂之文者能述。作者之謂聖,述者之謂明,明聖者,述作之謂也。 ○塤 謹按《世本》:「暴辛公作塤。」詩云:「天之誘民,如塤如篪。」塤,燒 土為也,圍五寸半,長三寸半,有四孔,其二通,凡為六孔。 ○笙 謹按《世本》:「隨作笙。」。長四寸,十二簧,像鳳之身,正月之音也, 物生故謂之笙。詩云:「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大笙謂之{巢},小者渭之和。 ○鼓 謹按《易》稱:「鼓之以雷霆」,聖人則之。不知誰所作也。鼓者,郭也, 春分之音也。萬物郭皮甲而出,故謂之鼓。周禮六鼓,雷鼓八面,路鼓四面, 鼓、晉鼓皆二面。詩云:「擊鼓其鏜。」論語:「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管謹 按詩云:「ィィ管聲,蕭管備舉。」禮樂記:「管,漆竹,長一尺,六孔,十二 月之音也。象物貫地而牙,故謂之管。」尚書大傳:「舜之時,西王母來獻其白 玉。」昔章帝時,零陵文學奚景於冷道舜祠下得笙,白玉管。知古以玉為管, 後乃易之以竹耳。夫以玉作音,故神人和,鳳皇義也。 ○瑟 謹按《世本》:「宓義作。」八尺一寸,四十五弦。黃帝書:「泰帝使素女 鼓瑟而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春秋,師曠為晉平公奏清徵之音, 有玄鶴二八從南方來,進於廊門之危。再奏之而成列,三奏之則延頸而嗚,舒翼 而舞。音中宮商,聲聞於天。平公大說,坐者皆喜。平公提觴而起,為師曠壽, 反坐而問曰:「音莫悲於清徵乎?」師曠曰:「不如清角。」平公曰:「清角可 得聞乎?師曠曰:「不可。昔黃帝駕象車交龍,畢方並轄,蚩尤居前,風伯進掃, 雨師氵麗道,虎狼在俊,蟲蛇伏地,大合鬼神於太山之上,作為清角。今主君德 薄,不足以聽之,聽之將恐有敗。」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願遂聞 之。」師曠不得已而鼓之,一奏之有雲從西北起,再奏之暴風亟至,大雨+沛, 裂帷幕,破組豆,墮廊瓦,凡坐者散走。平公恐懼,伏於室側,身遂疾痛,晉國 大旱,赤地三年。故曰不務德治而好五音,則窮身之事也。今瑟長五尺五寸,非 正器也。 ○磬 謹按《世本》:「毋句作磬。」《尚書》:「豫洲錫貢磬錯。」詩云:「笙 磬同音。」論語:「子擊磬於衛,,有荷蕢而過者,曰:『有心哉!』鍾謹按世 本:「垂作鍾。」 秋分之音也。《詩》:「鼓鍾於宮,聲聞於外。」《論語》云:樂雲樂雲, 鐘鼓云乎哉!」周景王將鑄大鐘,單穆公諫:「夫先王之制鐘也,大不出均,重 不過石,律度量衡放是乎生,小大器用於是乎出,故聖人慎之。今王作鍾,聽之 弗及,比之不度鐘聲不可以知和,制度不可以出節,無益於樂,而鮮民財,將焉 用之!」 ○ 謹按禮樂記:「漆桶,方,畫木,方三尺五寸,中有椎,上用止音焉節。」 書曰:「合止,笙釒庸以問。」聲所以五者,系五行也,音所以八者,系八 風也傳曰:八音之變,不可勝聽也,由經五藝六而其枝別葉布繁華無已也。 ○琴 謹按《世本》:「神農作琴。」《尚書》:「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 而天下治。」《詩》云:「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雅琴者,樂之統也,與八音 並行。然君子所常御者,琴最親密,不離於身,非必陳設於宗廟鄉黨,非若鐘鼓 羅列於ね懸也。雖在窮閻陋巷陋巷,深山幽谷,猶不失琴。以為琴之大小得中而 聲音和,大聲不喧嘩而流漫,小聲不湮滅而不聞,適足以和人意氣,感人善心。 故琴之為言禁也,雅之為言正也,言君子守正以自禁也。夫以正雅之聲,動感正 意,故善心勝,邪惡禁。是以古之聖人君子,慎所以自感,因邪禁之適,故近之。 間居則為從容以致思焉,如有所窮困,其道閉塞,不得施行,及有所通達而用事, 則著之於琴,以抒其意,以下後人。其道行和樂而作者,命其曲曰暢。暢者,言 其道之美暢,猶不敢自安,不驕不溢,好禮不以,暢其意也。其遇閉塞憂愁而作 者,命其曲曰操。操者,言遇遭害,因厄窮迫、雖怨恨失意,猶守禮義,不懼 不懾,樂道而不失其操者也。伯子牙方鼓琴,鍾子期聽之,而意在高山,子期曰: 「善哉乎!巍巍若太山。」頃之問而意在流水,鍾子又曰:「善哉乎!」湯湯若 江、河。」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終身不復鼓,以為世無足為音者也。今琴長 四尺五寸,法四時五行也。七弦者,法七星也。大弦為君,小弦為臣,文王、武 王加二弦,以合君臣之恩。 ○空侯 謹按《漢書》:孝武皇帝賽南越,禱祠太乙、後土,始用樂人侯調依琴作坎 坎之樂,言其坎坎應節奏也,侯以姓冠章耳。或說空侯取其空中。琴瑟皆空,何 調坎侯耶,斯論是也。詩云:「坎坎鼓我。」是其文也。 ○箏 謹按《禮樂記》:「箏,五弦築身也。」今並、涼二州箏形如瑟,不知誰所 改作也。或日秦蒙恬所造。 ○築 謹按太史公記:燕太子丹遣荊軻欲西刺秦王,與客送之易水而設祖道。高漸 離擊築,荊軻和歌,為變徵之音,士皆垂髮涕+。復為羽聲慷慨,而士皆瞠目, 發盡上指冠。荊軻入秦,事敗而死,漸離變名易姓為人庸保,匿作於宋子。久之, 作苦,聞其家堂上客擊築,伎<疒養>,不能毋出言,曰:「彼有善不善。」從者 告主曰:「彼庸乃知音,竊言是非。」家丈人作樂,乃前使擊築,一坐稱善,賜 酒。而漸離念久畏約毋窮已時,乃退,出裝匣中鞏與其善衣,更容貌而前。莫不 驚愕,不與亢禮,以為上客。使擊築歌,無不涕位而去者。宋子客傳之,聞於秦 始皇。始皇召見,人有識者,乃高漸離。始皇惜其善擊築,重殺之,乃霍其目。 使擊鞏,未嘗不稱善。稍益近之,漸離乃以釒公置築木中,後進得近,舉築朴始 皇,不中,於是遂誅。 ○缶 謹按《易》稱:「日之離,不鼓缶而歌。」詩云:「坎其擊缶,宛丘之道。 」缶者,瓦器所以盛酒漿,秦人鼓之以節歌。太史公記::趟惠王與秦昭王會於 繩池,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趙王鼓瑟,秦御史前 曰:「某日秦王與趙王飲,令趙王鼓瑟。」藺相如前曰:「竊聞秦王善為秦聲, 請奏缶以相樂。」秦王怒,不許。於是相如進曰:「五步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 濺大玉矣!」左右欲刃,相如張目叱之,皆靡。於是秦王不懌,為一擊缶。相如 顧召御史書曰:「秦王為趙王擊缶也。」 ○笛 謹按《禮樂記》:武帝時丘仲之所作也。笛者,滌也,所以蕩滌邪穢,納之 於雅正也。長一尺四寸,七孔,其後又有羌笛。馬融笛賦曰:「近世雙笛從羌起, 羌人伐竹未及已。龍鳴水中不見己,截竹吹之音相似。剡其上孔通洞之,材以當 過便易持。涼君明賢批把謹按此近世樂家所作,不知誰也。以手批把,因以為 名。長三尺五寸,法天地人與五行,四弦象四時。 ○竽 謹按《禮樂記》:「管,三十六簧也,長四尺二寸。」今二十三管。 ○簧 謹按《世本》:「女媧作簧。」簧,笙中簧也。《詩》云:「吹笙鼓簧,承 筐是將。」 謹按《周禮》:「師氏掌教國子吹。」《詩》云:「以不亻替。」 樂之器竹管三孔,所以和眾聲也。 ○鹿 謹按《世本》:「蘇成公作篪。」管樂,長尺一寸。《詩》云:「伯氏吹塤, 仲氏吹篪。」簫謹按尚書:舜作「蕭韶九成,鳳凰來儀。」其形參差,像凰之翼, 十管,長一尺。 謹按《禮樂記》:「三孔也。大者謂之笙,小者謂之{約}。」菰,謹按 《漢書》舊註:「菰,吹鞭也。」菰者,撫也,言其節撫威義。 謹按《漢書注》:「,也。」言其聲音,名自定也。 ●第七 ○窮通 《易》稱:「懸象著明,莫大乎於日月。」然時有昏晦。《詩》美「滔滔江、 漢,南北之紀」。然時有壅滯。《論語》:「固天縱之,莫盛於聖。」然時有困 否。日月不失其體,故蔽而復明;江、漢不失其源,故窮而復通;聖人不失其德, 故廢而復興。非唯聖人俾爾厚,夫有恆者亦允臻矣。是故君子厄窮而不閔,勞 辱而不苟,樂天知命,無怨尤焉。故錄先否後喜曰窮通也。 孔子困於陳、蔡之間,七日不嘗粒,藜羹不糝,而猶弦琴於室。顏回釋菜於 戶外,子路、子貢相與言曰「夫子逐於魯,削跡於衛,拔樹於宋,今復見厄於此。 殺夫子者無罪,籍夫子者不禁,夫子弦歌鼓舞,未嘗絕音。蓋君子之無恥也,若 此乎!」顏淵無以對,以告孔子。孔子恬然推琴,喟然而嘆曰「由與賜,小人也。 召,吾語之。」子路與子貢入,子路曰:「如此可謂窮矣。」夫子曰:「由,是 何言也! 君子通於道之謂通,窮於道之謂窮。今丘抱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何 窮之為?故內省不疚於道,臨難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 柏之茂也。昔者桓公得之,晉文公得之曹,越得之會稽,陳、蔡之厄,於丘其 幸乎!」自衛反魯,刪《詩》,《書》,定禮樂,制《春秋》之義,著素王之法, 復相定公,會於夾谷,昭舊以正其禮,抗辭以拒其侮,齊人謝過,來歸鄆、ん、 龜陰之田焉。 孟軻受業於子思,既通游於諸侯,所言皆以為迂遠而闊於事情,然終不屈道 趣舍,枉尺以直尋。嘗仕於齊,位至卿,後不能用。孟子去齊,尹士曰:「不識 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則是不明也;識其不可,然且至,則是干祿也。千里而見 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後出晝,是何濡滯也?」軻曰:「夫尹士嘉烏知予哉!千 里而見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晝, 於予心猶以為速,王庶幾改諸。王如改之,則必反予。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 予然後浩然有歸志。」魯平公駕,將見孟子,嬖人臧倉謂曰:「何哉,君所謂輕 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為賢乎?」樂正子曰:「克告於君,君將為來見也。嬖人有 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之所 能也。吾不遇於魯候,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又絕糧於鄒、薛,困 殆甚,退於萬章之徒序《詩》、《書》、仲尼之意,作書中外十一篇以為「聖王 不作,諸侯恣行,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於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 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楊、墨 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 人將相食也。吾為此懼,閑先王之道,距楊、墨,放淫辭,正人心,熄邪說,以 承三聖者。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梁惠玉復聘請之,以為上卿。孫況,齊 威、宣王之時,聚天下賢士於稷下,尊寵之。若鄒衍、田駢、淳于髡之屬甚眾, 號曰列大夫,皆世所稱,咸作書刺世。是時孫卿有秀才,年十五始來遊學,諸子 之事皆以為非先王之法也。孫卿善為《詩》、《禮》、《易》、《春秋》。至襄 王時,而孫卿最為老師。齊尚循列大夫之缺,而孫卿三為祭酒焉。齊人或讒孫卿, 乃適楚,楚相春申君以為蘭陵令。人或謂春申君:「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 孫卿,賢者也,今與之百里地,楚其危乎?"春申君謝之,孫卿去之,游趙,應 聘於秦。 是時七國交爭,尚於權詐,而孫卿守禮義,貴術籍。雖見窮擯,而猶不黜其 志。作書數十篇,疾濁世之政,國亂君危相屬,不遵大道而營乎巫祝,信礻幾祥。 蘇秦、張儀以邪道說諸侯,以大貴顯。隨而笑之曰:「夫不以其道進者,必不以 其道士。」又小五伯,以為仲尼之門羞稱其功。 後客或謂春申君曰:「伊尹去夏入殷,殷王而夏衰;管仲去魯入齊,魯弱而 齊疆。故賢者所在、君尊國安。今孫況,天下賢人,所去之國,其不安乎!」春 申君使請孫況,況遺春申君書,刺楚國,因為歌賦以遺春申君,因不得已乃行, 復為蘭陵令焉。 虞卿,遊說之士也。一見趙孝成王,賜黃金百鎰,白壁一雙。再見拜為上卿, 故號為虞卿。其後范睢之仇魏齊亡過平原,於是秦昭王請平原君,願為布衣之交, 與飲數日,請曰:「周文王得呂尚而以為太公,齊桓得管夷吾而以為仲父,今范 君亦寡人之叔父也。范君之仇在君之家,願使人取其頭。不然,吾不出君於關。」 平原君曰:「貴而交者,為賤也.富而友者,為貧也。夫魏齊者,勝之交也。在, 固不出,況今又不在臣所乎!」昭王乃遺趙王書曰:「范君之仇魏齊在平原君家, 王使人疾持其頭來。不然,吾舉兵而伐趙,又不出王之弟於關。」趙孝成王乃發 卒圍平原君家,急,魏齊夜亡出,見趙相虞卿。虞卿度趙王終不可說,乃解其印, 與魏齊間行,念諸侯莫可以赴急者,乃復走大梁,欲因信陵以至楚。而信陵君聞 之,畏秦,猶與未肯見,曰:「虞卿何如人哉?」時侯嬴在傍,曰:「人固未易 知,知人亦未易也。夫虞卿一見趙王,賜白壁一雙,黃金百斤,再見拜為上卿, 三見平受相印,萬戶侯。當是之時,天下爭知之。夫魏齊窮困過虞卿,虞卿不敢 重爵祿之尊,解相印,捐萬戶侯而間行,以急士窮而歸公子,公子曰何如人』, 知人固未易也。」信陵君大慚,駕如野迎之。魏齊聞信陵君之初重見之,大怒而 自刎。趙王聞之,卒取其頭與秦,秦乃遣平原君,虞卿遂留於魏。魏、趙畏秦, 莫復用,困而不得意,乃著書八篇,號《虞氏春秋》焉。 孟嘗君逐於秦,見反,譚子迎於,曰:「君怨於齊大夫乎?」孟嘗君曰: 「有。」譚子曰:「如意則殺之乎?夫富貴,則人爭歸之;貧賤,則人爭去之。 此物之必至,而理之固然也,願君勿怨。請以市論,朝而盈焉,夕而虛焉,非朝 愛之而夕憎之也,求在故往,亡故去。」孟嘗君曰:「謹受命。」於是削所怨者 名而已。 韓信常從南昌亭長食,數月,亭長妻患之,乃晨早食。食時信往,不為具食。 信亦知意,遂絕去。釣城下,有一漂母見信飢,飯之,竟漂數十日。信曰:吾必 重報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耳豈望報乎淮陰。」少年有侮 信者,曰:「君雖嬌麗,好帶長劍,怯耳。能死,刺我,不能,則出我跨下。」 於是信熟視之,俯出跨下,匍匐,一市人皆笑,以為信怯。後佐命大漢,功冠天 下,封為楚王。賜所食母千金,及亭長與百錢,「公,小人也,為德不竟。」召 辱信之少年以為中尉,告諸侯將相曰:「此人壯士也。方辱我時,豈不能殺之? 殺之無名,故忍至於此也。」 韓安國為梁中大夫,坐法抵罪,蒙獄吏田甲辱安國。安國曰:「死灰獨不復 燃乎?」田甲曰:「燃則溺之。」居無幾,粱內史缺,孝景皇帝遣使者即拜安國 為內史,起徒中為二千石。田甲亡,安國曰:「甲不就官,我滅乃宗。」甲肉袒 謝,安國笑曰:「公等可與治乎?」卒善遇之。 李廣去雲中太守,屏居藍田南山中射獵,常夜從一騎出,飲田間,還,霸陵 尉呵止廣。廣騎曰:「故李將軍。」尉曰:「今將軍尚不得夜行,何故也!」宿 亭下。居無何,匈奴入遼西,大為邊害。於是孝武皇帝乃召廣為北平太守,廣請 霸陵尉與俱,至軍斬之,上書謝罪。上報曰:「將軍者,國之爪牙也。司馬法曰: 『登車不式,遭喪不服,振旅撫師,以征不服。率三軍之心,同戰士之力,故怒 形則千里竦,威振則萬物伏。是以名聲暴於夷貊,威稜憚乎鄰國。』夫報忿除害, 損殘去殺,朕之所圖於將軍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顙請罪,豈稱朕之指哉!」太 尉沛國劉矩叔方為尚書令,失將軍梁冀意,遷常山相,去官。冀妻兄孫禮為沛相, 矩不敢還鄉里,訪友人彭城環玉都。玉都素敬重矩,欲得其意,喜於見歸,為除 處所,意氣周密。人有請玉都者:「禍至無日,何宜為其主乎?」玉都因事遠出, 家人不復占問,暑則鬱蒸,寒則凜凍,且餓且渴,如此一年。矩素直亮,眾談同 愁。冀亦舉寤,轉薄為厚,上補從事中郎,復為尚書令,五卿三公,為國光鎮, 玉都慚悔自絕。 司徒中山祝恬字伯休,公車徵,道得溫病。過友人鄴令謝著,著拒不通,因 載病去。至汲,積六七日,上客舍中。諸生曰:「今君所苦沉結,困無醫師。聞 汲令好事,欲往語之。」恬曰:「謝著,我舊友也,尚不相見視;汲令初不相知, 語之何益。。死生命也,醫藥曷為?」諸生事急,坐相守,吉凶莫見,收舉便至 寺門口白。時令汝南應融義高聞之驚愕,即嚴便出,徑詣床蓐,手自擦摸,對之 垂涕,曰:「伯休不世英才,當為國家干輔。人何有生相知者,默止客舍,不為 人所知,邂逅不自貞哉!家上有尊老,下有弱小,願相隨俱入解傅。」伯休辭讓, 融遂不聽,歸取衣車,厚其薦蓐,躬自御之,手為丸藥,口嘗飠粥,身自分熱。 三四日間,加甚劣極,便制衣棺器送終之具。後稍加損,又謂伯休:「吉凶不諱, 憂怖交心,間粗作備具。」相封悲喜。宿止傅中數十餘日,伯休強健,入舍後室 家酣宴乃別。伯休到拜侍中,尚書僕射、令、豫章太守、大將軍從事中郎。,義 高為廬江太守,八年,遭母喪,停柩官舍,章百餘上,得聽行服。未闋,而恬拜 司隸,薦融自代,歷典五郡,名冠遠近。著去鄴,淺薄流聞,不為公府所取。 司徒穎川韓演伯南為丹陽太守,坐從兄季朝為南陽太守刺探尚書,演法車徵, 以非身中贓,道路聽其從容。至蕭,蕭令吳斌,演同歲也。未至,謂其賓從, 到蕭乃一相勞,而斌內之狴犴,堅其鈈挺,躬將兵馬,送之出境。徒事汝南閻符 迎之於杼秋,相得,令止傅舍,解其桎梏,入與相見,為致餚畢,曰:「明府所 在流稱,今以公徵,往便原除,不宜深入以介意。」意氣過於所望,到亦遇赦。 其間無幾,演為沛相,斌去官。及臨中台,首辟符焉。 太傅汝南陳蕃仲舉去光祿勛,還到臨穎巨陵亭,從者擊亭卒數下,亭長閉門, 收其諸生人客,皆厭毒痛。欲復收蕃,蕃曰:「我故大臣,有罪,州郡尚當先請。 今約敕兒客無素,幸皆坐之,何謂乃欲相及!」相守數時,會行亭掾至,困乃得 免。時令范伯弟亦即殺其亭長。 蕃本召陵,父梁父令,別仕平輿,其祖河柬太守,冢在召陵。歲時往祠,以 先人所出,重難解亭,止諸冢舍。時令劉子興亦本凡庸,不肯出候,股肱爭之, 爾乃會其冢上。蕃持板迎之,長跪。令徐乃下車,即坐,不命去板,辭意又不謙 恪,蕃深忿之。令去,顧謂賓客:「平輿老夫,何欲召陵令哉!不但為諸家故耶? 而為小豎子所慢。孔子曰:假我數年乎!」其明年,桓帝赫然誅五侯、鄧氏,海 內望風草偃。子興以贓疾見彈,埋於當世矣。蕃起於家為尚書僕射、太中大夫、 太尉。 謹按《尚書》曰:「人惟求舊。」《詩》云:「雖有兄弟,不如友生。」《 論語》:「久要不忘平生之言。」《周禮》九兩,「友以任得民」。是以隋會圖 其身而不遺其友,鮑叔度其德而固推管子。厥後陵遲,彌已凋玩。《伐木》有鳥 嗚之刺,《谷風》有棄予之怨。陳余、張耳攜手Т秦,友猶父子。及據國爭權, 還為豺虎。自漢所稱,王、貢彈冠,蕭、朱結綬,博、育復隙其終,始以交為難, 況容悅偶合而能申固其好者哉!故長平之吏移於冠軍,魏其之客移於武安,鄭當、 汲黯亦旋復然。翟公疾之,乃書其門:「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貫一賤,交情 乃見。」自古患焉,非直今也。韓信寵秩,出跨下之人,斯難能也。安國不念舊 惡,合禮中平。李廣因威歸忿,非義之理。宣尼暨陳,皆降而復升,兼濟天下。 唯虞卿逼於強秦,獨善其身,纘述篇籍,垂訓後昆。昔子夏心戰則癯,道勝如肥, 何必高位豐爵以為融懿也。 ●卷八 ○祀典 《禮》:「天子祭天地山川歲遍」。《春秋國語》:「凡礻帝、郊、宗、祖、 報,此五者國之典禮。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於民者也;及前哲令德之 人,所以為質者也;及天之三辰,所昭仰也;地之五行,所生殖也;九州名山川 澤,所出財用也。非是族也,不在祀典禮矣。」《論語》:「非其鬼而祭之,諂 也。」又曰:「淫祀無福。」是以泰山不享季氏之旅,而《易》美西鄰之礻龠祭。 蓋重祀而不貴牲,敬寶而不求華也。自高祖受命,郊祀祈望,世有所增。武帝尤 敬鬼神,於時盛矣。至平帝時,天地六宗已下及諸小神凡千七百所,今營寓夷泯, 宰器闕亡。蓋物盛則衰,自然之道,天其或者欲反本也,故記敘神物曰祀典也。 ○先農 謹按《春秋左氏傳》曰:「夏四月,三卜郊不從,乃免牲。孟獻子曰:『吾 乃今而知有卜筮。夫郊,祀後稷以祈農事也。是故啟蟄而郊,郊而後耕。今既耕 而卜郊,宜其不從也。』」周四月,今二月也,先農之時也。孝文帝二年正月詔 曰:「農者,天下之本,其開籍田,朕躬帥耕,以給宗廟粢盛。」今民間名曰官 田。古者使民如借,故曰藉田。 ○社神 《孝經》說:「社者,土地之主。土地廣博,不可遍敬,故封土以為社而祀 之,報功也。」《周禮》說:「二十五家置一社,但為田祖報求。」詩云:「乃 立冢土。」又曰:「以御田祖,以祈甘雨。」 謹按《春秋左氏傅》曰:「共工有子曰勾龍,佐顓頊,能平九土,為后土。」 故封為上公,祀以為社,非地只。 ○稷神 《孝經》說:「稷者,五穀之長。五穀眾多,不可遍祭,故立稷而祭之。」 謹按《春秋左氏傳》:「有烈山氏之子曰柱,能殖百穀疏果,故立以為稷正 也。周棄亦以為稷,自商以來祀之。」禮緣生以事死,故社稷人祀之也。則祭稷 谷,不得以稷米祭。稷反自食也。而邾文公用繒子於次睢之社,司馬子魚諫曰: 「古者六畜不相為用,祭以為人也,民人,神之主也,用人,其誰享之?」《詩》 云:「吉日庚午,既伯既禱。」豈復殺馬以祭馬乎?《孝經》之說於斯悖矣。未 之神為稷,故以癸未日祠稷於西南,水勝火為金相也。 ○靈星 俗說縣令問主簿:「靈星在城東南何法?」主簿仰答曰:「唯靈星所以在東 南者,亦不知也。」 《漢書·郊祀志》:高祖五年,初置靈星,祀後稷也。區攵爵簸揚,田農之 事也。 謹按祀典既以立稷,又有先農,無為靈星復祀後稷也。左中郎將賈逵說: 「以為龍第三有天田星。靈者,神也,故祀以報功。」辰之神為靈星,故以壬辰 日祀靈星於東南,金勝木為土相也。 ○灶神 《禮器記》曰:「臧文仲安知禮?燔柴於灶。灶者,老婦之祭也。故盛於盆, 尊於瓶。」 《周禮》說:「顓頊氏有子曰黎,為祝融,祀以為灶神。」 謹按《明堂月令》:「孟冬之月,其祀灶也。」五祀之神,王者所祭,古之 神聖有功德於民,非老婦也。《漢記》:「南陽陰子方積恩好施,喜祀灶,臘日 晨炊而灶神見,再拜受神,時有黃羊,因以祀之。其孫識,執金吾,封原鹿侯; 興,衛尉,陽侯。家凡二侯,牧守數十。其後子孫常以臘日祀灶以黃羊。」 ○風伯 《楚辭》說:「後飛廉使奔屬。」飛廉,風伯也。 謹按《周禮》:「以燎祀風師。」風師者,箕星也。箕主簸揚,能致風 氣。《易》:「巽為長女也。」長者伯,故曰風伯。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 養成萬物,有功於人,王者祀以報功也。戌之神為風伯,故以丙戌日祀於西北, 火勝金為木相也。 雨師 《春秋左氏傳》說:「共工之子為玄冥師。鄭大夫子產禳於玄冥。」玄冥, 雨師也。 謹按《周禮》:「以燎祀雨師。」雨師者,畢星也。《詩》云:「月離 於畢,俾滂沱矣。」《易·師卦》:「師者,眾也。」土中之眾者莫若水。雷震 百里,風亦如之,至於太山不崇朝而遍雨天下,異於雷風,其德散大,故雨獨稱 師也。丑之神為雨師,故以己丑日祀雨師於東北,土勝水為火相也。 ○桃梗、葦茭、畫虎 謹按《黃帝書》「上古之時,有神荼與鬱壘昆弟二人,性能執鬼。度朔山上 有桃樹,二人於樹下簡閱百鬼,無道理妄為人禍害,神荼與鬱壘縛以葦索,執以 食虎。於是縣官常以臘除夕飾桃人,垂葦茭,畫虎於門,皆追效於前事,冀以御 凶也。 桃梗,梗者,更也,歲終更始,受介祉也。《戰國策》:「齊孟嘗君將西入 秦,諫者千數而弗聽。蘇秦欲止之,曰:『臣之來也,過於淄上,有土偶人焉, 與桃梗相與語,謂土偶人曰:「子西岸之土也,埏子以為人,至歲八月,天霖雨, 淄水至,則子殘矣。」曰:「不然。吾西岸之土也,殘則復西岸耳。今子東國桃 木也,削子以為人,隆雨下,淄水至,子而泛泛將何如矣。」夫秦四塞之國, 譬若虎口而入之,則不知其可。』孟嘗乃止。」 《春秋左氏傅》曰:「魯襄公朝楚,會楚康王卒,楚人使公親衤遂,公患之。 叔孫穆叔曰:「衤殯而衤遂,則布幣也。」乃使巫以桃{艹別}先衤殯。楚人 弗禁,既而悔之。古者日在北陸而藏冰深山窮谷。其藏之也,黑牡黍,以享司 寒。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災也。」 ○葦茭, 傅曰:「萑葦有叢。」呂氏春秋:「湯始得伊尹,衤之於廟,薰以萑葦。」 《周禮》:「卿大夫之子名曰門子。」《論語》:「誰能出不由戶?」故用葦者, 欲人子孫蕃殖不失其類,有如萑葦。茭者,交易,陰陽代興也。」 虎者,陽物,百獸之長也,能執搏挫銳,噬食鬼魅。今人卒得惡遇,燒悟虎 皮飲之,系其爪,亦能辟惡,此其驗也。 ○雄雞 俗說雞鳴將旦,為人起居。門亦昏閉晨開,捍難守固。禮貴報功,故門戶用 雞也。 《青史子書》說:「雞者,東方之牲也。歲終更始,辨秩東作,萬物觸戶而 出,故以雞祀祭也。」 太史丞鄧平說:「臘者,所以迎刑送德也。大寒至,常恐陰勝,故以戌日臘。 戌者,溫氣也,用其氣日殺雞以謝刑德。雄著門,雌著戶,以和陰陽,調寒配水, 節風雨也。」謹按《春秋左氏傳》:「周大夫賓孟適郊,見雄雞自斷其尾,歸以 告景王曰:『憚其為犧也。』」《山海經》曰:「祠鬼神皆以雄雞。」魯郊祀常 以丹雞祝曰:「以斯音赤羽,去魯侯之咎。」令人卒得鬼刺痱悟,殺雄雞以傅 其心上。病賊風者作雞散治之,東門雞頭可以治蠱。由此言之,雞主以御死辟惡 也。 殺狗磔邑四門俗說狗別賓主,善守御,故著四門,以辟盜賊也。 謹按《月令》:「九門磔禳,以畢春氣。」蓋天子之城十有二門,東方三門, 生氣之門也。不欲使死物見於生門,故獨於九門殺犬磔禳。犬者,金畜;禳者, 卻也。抑金使不害春之時所生,令萬物遂成其性。火當受而長之,故曰:「以畢 春氣。」功成而退,木行終也。《太史公》記:「秦德公始殺狗磔邑四門,以御 蠱蓄。」今人殺白犬以血題門戶,正月白犬血辟除不祥,取法於此也。 ○婁 謹按《韓子書》:「山居谷汲者,婁臘而遺水。」楚俗常以十二月祭飲食 也。又曰嘗新始殺也,食新曰婁。 謹按《禮傳》:「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曰大蜡,漢改為臘。」臘者,獵 也,言田獵取獸以祭祀其先祖也。,或曰臘者,接也,新故交接,故大祭以報功 也。漢家火行,衰於戌,故以戌臘也。 ○祖 謹按《禮傳》:「共工之子曰修,好遠遊,舟車所至,足跡所達,靡不窮覽, 故祀以為祖神。」祖者,徂也。《詩》云:「韓侯出祖,清酒百壺。」《左氏傳》 :「襄公將適楚,夢周公祖而遣之。」是其事也。《詩》云:「吉日庚午。」漢 家火行,盛於午,故以午祖也。 ○禊 謹按《周禮》:「男巫掌望祀、望衍,旁招以茅。女巫掌歲時以衤除釁浴。 」禊者,潔也。春者,蠢也,蠢蠢搖動也。《尚書》:「以殷仲春,厥民析。」 言人解析也。療生疾之時,故於水上釁潔之也。巳者,祉也,邪疾已去,祈介祉 也。 ○司命 謹按《詩》云:「芄芄或朴,薪之之。」《周禮》:「以燎祀司 中、司命。」司命,文昌也。司中,文昌下六星也。者,積薪燔柴也。今民 間獨祀司命耳,刻木長尺二寸為人像,行者檐篋中,居者別作小屋。齊地大尊重 之,汝南諸郡亦多有,皆祠以豬,率以春秋之月。 ●卷九 ○怪神 《禮》:「天子祭天地、五嶽、四瀆,諸侯不過其望也。大夫五祀,士門、 戶,庶人祖。蓋非其鬼而祭之,諂也。」又曰:「淫祀無福。」是以隱公將祭鍾 巫,遇賊氏。二世欲解淫神,閻樂劫弒。仲尼不許子路之禱,而消息之節平。 荀不從《桑林》之祟,而晉侯之疾間。由是觀之,則淫躁而畏者,災自取之, 厥咎響應。反誠據義,內省不疚者,物莫能動。禍轉為福矣。傳曰:「神者,申 也。怪者,疑也。」孔子稱土之怪為墳羊。《論語》:「子不語怪力亂神。」故 采其晃著者曰怪神也。世間多有見怪驚怖以自傷者。謹按《管子書》:「齊公出 於澤,見衣紫衣,大如轂,長如轅,拱手而立。還歸,寢疾,數月不出。有皇士 者見公,語驚曰:『物惡能傷公,公自傷也。此所謂澤神委蛇者也,唯霸主乃得 見之。』於是桓公欣然笑,不終日而病癒。」 予之祖父郴為汲令,以夏至日請見主簿杜宣,賜酒。時北壁上有懸赤弩,照 於杯中,其形如蛇。宣畏惡之,然不敢不飲,其日便得胸腹痛切,妨損飲食,大 用羸露,攻治萬端,不為愈。後郴因事過至宣家,窺視,問其變故,雲畏此蛇, 蛇入腹中。郴還廳事,思惟良久,顧見懸弩,必是也。則將門下史將鈴下侍徐扶 輦載宣於故處設酒,杯中故復有蛇,因謂宣:「此壁上弩影耳,非有他怪。」宣 意遂解,甚夷懌,由是瘳平,官至尚書,歷四郡,有威名焉。世間多有惡夢變難 必效。謹按《晏子春秋》:「齊景公病水十日,夜夢與二日斗而不勝。晏子朝, 公曰「吾夢與二日斗,寡人不勝,我其死也?「晏子對曰『請召占夢者。』立於 閨,使以車迎召占夢者。至,曰:『曷為見召?』晏子曰:『公夢與二日斗,不 勝,恐必死也。』占夢者曰:『請反具書。』晏子曰:『無反書,公無所病。病 者,陰也。日者,陽也。一陰不勝二陽,公病將已。』居三日,公病大愈,且賜 占夢者。占夢者曰:『此非臣之功也,晏子教臣封也。』公召晏子,將賜之。晏 子曰:『占夢者以臣之言對,故有益也。使臣身言之,則不信矣。此占夢者之力 也,臣無功焉。』公召吏而使兩賜之。晏子不為奪人之功,占夢者不蔽人之能。」 城陽景王祠謹按《漢書》:朱虛候劉章,齊悼惠王子,高祖孫也,宿衛長安,年 二十,有氣力。高後攝政,諸呂擅恣,章私忿之。嘗入侍宴飲,章為酒吏,自請 曰:「臣,將種也,請得軍法行酒。」有詔「可」。酒酣,章進歌舞,已而復曰 「請為太后耕田歌。」太后笑曰:「顧汝父知田耳,若生而為王者子,安知田乎? 」曰:「臣知之。深耕廣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Θ而去之。」太后默然。頃 之,諸呂有亡酒者,章拔劍追斬之,而還報曰:「有亡酒一人,臣謹行軍法斬之。 」太后左右大驚。業許之矣,無以罪也。自是諸呂畏憚,雖大臣亦皆依之。高後 崩,諸呂作亂,欲危社稷,章與周勃共誅滅之,尊立文帝,封城陽王,賜黃金千 斤。立二年薨。 城陽,今莒縣是也。自琅琊、青州六郡及渤海都邑,鄉亭,聚落皆為立祠, 造飾五二千石車,商人次第為之,立服帶綬,備置官屬,烹殺謳歌,紛籍連日, 轉相誑曜,言有神明,其譴問禍福立應,歷載彌久,莫之匡糾。唯樂安太傅陳蕃、 濟南相曹操一切禁絕,肅然政清。陳,曹之後,稍復如故,安有鬼神能為病者哉! 予為營陵令,以為章本封朱虛,並食此縣。《春秋國語》:「以勞定國,能 御大災。」凡在於他,尚列祀典。章,親高祖之孫,進說耕田,軍法行酒,時固 有大志矣。及誅諸呂,尊立太宗,功冠天下,社稷已寧。同姓如此,功烈如彼, 余郡禁之可也,朱虛與莒,宜常血食。於是乃移書曰:「到聞此俗,舊多淫祀, 糜財妨農,長亂積惑,其侈可忿,其愚可愍。昔仲尼不許子路之禱,晉悼不解《 桑林》之祟。死生有命,善凶由人,哀哉黔黎,漸染迷謬,豈樂也哉,莫之徵耳。 今條下禁,申約吏民,為陳利害,其有犯者,便收朝廷。若私遺脫,瀰瀰不絕, 主者髡截,嘆無反已。城陽景王,縣甚尊之。惟王弱冠,內侍帷幄,呂氏恣睢, 將危漢室,獨見先識,權發酒令,抑邪扶正,忠義洪毅,其歆祀,禮亦宜之。 於駕乘烹殺,倡優男女雜錯,是何謂也!三邊紛,師老器弊,朝廷旰食,百姓 囂然。禮興在有年,飢則損。自今聽歲再祀,備物而已,不得殺牛,遠迎他倡, 賦會宗落,造設紛華。方廉察之明,為身計而復僭失,罰典上同。明除見處,勿 後中覺。 九江逡遒有唐居山111111111111 九江逡遒有唐、居山,名有神,眾巫共為取公嫗,歲易,男不得復娶,女不 得復嫁,百姓苦之。 謹按時太守宋均到官,主者白出錢給聘男女。均曰:「眾巫與神合契,知其 旨欲,卒取小民,不相當。」於是敕條巫家男女以備公嫗。巫扣頭服罪,乃殺之, 是後遂絕。會稽俗多淫祀會稽俗多淫祀,好卜筮,民一以牛祭。巫祝賦斂受謝, 民畏其口,懼被祟,不敢拒逆。是以財盡於鬼神,產匱於祭祀。或貧家不能以時 祀,至竟言不敢食牛肉,或發病且死,先為牛鳴,其畏懼如此。 謹按時太守,司空第五倫到官,先禁絕之。掾吏皆諫,倫曰:「夫建功立事 在敢斷,為政當信經義,言『淫祀無福,非其鬼而祭之,諂也』。律不得屠殺少 齒。令鬼神有知,不妄飲食民間;使其無知,又何能禍人。」遂移書屬縣,曉諭 百姓,民不得有出門之祀。督課部吏,張設罪罰,犯,尉以下。巫祝依託鬼神, 恐怖愚民,皆按論之,有屠生輒行罰。民初恐怖,頗動搖不安,或接祝妄言,倫 敕之愈急,後遂斷,無復有禍崇矣。 ○鮑君神 謹按汝南陽有於田得の者,其主未往取也。商車十餘乘經澤中行,望見此 著繩,因持去。念其不事,持一鮑魚置其處。有頃,其主往,不見所得,反 見鮑魚,澤中非人道路,怪其如是,大以為神,轉相告語,治病求福,多有效驗。 因為起祀舍,眾巫數十,帷帳鐘鼓,方數百里皆來禱祀,號鮑君神。其後數年, 鮑魚主來歷祠下,尋問其故,曰:「此我魚也,當有何神。」上堂取之,遂從此 壞。傅曰:「物之所聚斯有神。」言人共獎成之耳。 ○李君神 謹按汝南南頓張助於田中種禾,見李核,意欲持去,顧見空桑中有土,因殖 種,以余漿溉灌。後人見桑中反覆生李,轉相告語。有病目痛者息蔭下,言:「 李君令我目愈,謝以一豚。」目痛小疾,亦行自愈。眾犬吠聲,因盲者得視,遠 近翕赫,其下車騎常數千百,酒肉滂沱。間一歲余,張助遠出來還,見之,驚雲; 「此有何神,乃我所種爾。」因就也。 ○石賢士神 謹按汝南汝陽彭氏墓路頭立一石人,在石獸後。田家老母到市買數片餌,暑 熱行疲,頓息石人下,小瞑,遺一片餌,去,忽不自覺,行道人有見者。時客適 會,問因有是餌,客聊調之:「石人能治病,愈者來謝之。」轉語頭痛者摩石人 頭,腹痛者摩其腹,亦還自摩,他處於此。凡人病自愈者,因言得其福力,號曰 賢士。輜輦轂擊,帷帳絳天,絲竹之音,聞敷十里。尉部常往護視,數年亦自歇 沫,復其故矣。世間多有亡人魄持其家語聲氣,所說良是謹按陳國張漢直到南陽 從京兆尹延叔堅讀《左氏傅》,行後數月,鬼物持其女弟,言:「我痛死,喪在 陌上,常苦饑寒。操一量不借,掛屋後楮上。傅子方送我五百錢,在北墉中,皆 亡取之。又買李幼一頭牛,本券在書篋中。」往求索之,悉如其言。婦尚不知有 此,女新從鞏家來,非其所及,家人哀傷,益以為審。父母諸弟衰到來迎喪, 去精舍數里,遇漢直與諸生十餘人相追。漢直顧見其家,怪其如此。家見漢直, 謂其鬼也。惝惘良久,漢直乃前為父拜,說其本末,且悲且喜。凡所聞見,若此 非一。 夫死者,澌也,鬼者,歸也,精氣消越,骨肉歸於土也。夏後氏用明器,殷 人用祭器,周人兼用之,視民疑也。子貢問孔子:「死者其有知乎?」曰:「賜, 爾死自知之,由未晚也。」董無心云:「杜伯死,親射宣王於鎬京。」予以為桀、 紂所殺,足以成軍,可不須湯、武之眾。古事既察,且復以今驗之,人相啖食, 甚於畜生,凡菜肝鱉蝦,尚能病人,人用物精多,有生之最靈者也,何不芥蒂於 其胸腹而割裂之哉!猶死者無知審矣,而時有漢直為狗鼠之所為。世間亡者多有 見神世間亡者多有見神,語言飲食,其家信以為是,益用悲傷。 謹按司空南陽來季德停喪在殯,忽然坐祭床上,顏色服飾聲氣熟是也。孫兒 婦女以次教誡,事有條貫,鞭撻奴婢,皆得其過,飲食飽滿,辭決而去。家人大 哀剝斷絕,如是三四,家益厭苦。其後飲醉形壞,但得老狗,便朴殺之,推問里 頭,沽酒家狗。 世間多有狗作變怪 世間多有狗作變怪,朴殺之,以血塗門戶,然眾得咎殃。 謹按桂陽太守汝南李叔堅,少時為州從事,在家,狗如人立行,家言當殺之。 叔堅云:「犬馬諭君子,狗見人行,效之何傷。」叔見縣令還,解冠榻上,狗戴 持走,家大驚愕。復云:「誤觸冠,冠纓掛著之耳。」狗於灶前蓄火,家益怔忪。 復云:「兒婢皆在田中,狗助蓄火,幸可不煩鄰里,此有何惡。」里中相罵不言 無狗怪,遂不肯殺。後數日,狗自暴死,卒無纖介之異。叔堅辟太尉掾、固陵長、 原武今,終享大位。子條,蜀郡都尉;威龍,司徒掾。 凡變忄在,皆婦女下賤。何者?小人愚而善畏,欲信其說,類復裨增,文人 亦不證察,與俱悼懾,邪氣承虛,故速咎證。《易》曰:「其亡,斯自取災。」 若叔堅者,心固於金石,妖至而不懼,自求多福.壯矣乎!昔晉文公出獵,見大 蛇,高如堤,其長竟路。文公曰:「天子見妖則修德,諸侯修政,大夫修官,士 修身。」乃即齋館,忘食與寢,請廟曰:「孤犧牲<疒族>蠡,幣帛不厚,罪一也。 游逸無度,不恤國政,罪二也。賦役重數,刑罰忄克,罪三也。有三罪矣,敢 逃死乎!」其夜守蛇吏夢天殺蛇,曰:「何故當聖君道為!」及明視,則已臭爛。 武帝時迷於鬼神,尤信越巫,董仲舒數以為言。武帝欲驗其道,令巫詛仲舒, 仲舒朝服南面,誦詠經論,不能傷害,而巫者忽死。 世間多有精物妖怪百端 謹按魯相右扶鳳臧仲英為侍御史,家人作食設桉,倏有不清塵土投污之。炊 臨熟,不知釜處。兵弩自行,火從篋麓中起,衣物燒盡,而簏故完。婦女婢使悉 亡其鏡,數日,堂下擲庭中,有人聲言「女鏡」。女孫年三四歲亡之,求不能得, 二三日乃於清中糞下啼。若此非一。 汝南有許季山者,素善卜卦,言家當有老青狗物,內中婉御者益喜與為之。 誠欲絕,殺此狗,遣益喜歸鄉里。皆如其言,因斷無纖介,仲英遷太尉長史。 汝南汝陽西門習武亭有鬼魅,賓客宿止多死亡,其厲者皆亡發失精。尋問 其故,雲先時頗已有怪物。其後郡侍奉掾宜祿鄭奇來,去亭六七里,有一端正婦 人,乞得寄載。奇初難之,然俊上車,入亭,趨至樓下,吏卒檄白:「樓不可上。 」奇云:「我不惡也。」時亦昏冥,遂上樓,與婦人棲宿。未明,發去,亭卒上 樓掃除,見死婦,大驚,走白亭長。亭長擊鼓會諸廬吏,共集診之,乃亭西北八 里吳氏婦。新亡,以夜臨殯,火滅;火至,失之,家即持去。奇發行數里,腹痛, 到南頓利陽亭加劇物故,樓遂無敢復上。 謹按北部督郵西平郅伯夷年三十所,大有才決,長沙太守郅君章孫也。日哺 時到亭,敕前導入。錄事掾白:「今尚早,可至前亭。」曰:「欲作文書。」便 留,吏卒惶怖,言當解去。傳云:「督郵欲於樓上觀望,亟掃除。」須臾便上。 未冥,樓鐙階下復有火。敕:「我思道,不可見火,滅去。」吏知必有變,當用 赴照,但藏置壺中耳。既冥,整服坐誦《六甲》、《孝經》、《易本》訖,卧。 有頃,更轉東首,以巾結兩足幘冠之,密拔劍解帶。夜時,有正黑者四五尺, 稍高,走至柱屋,因覆伯夷。伯夷持被掩,足跣脫,幾失再三,徐以劍帶擊魅腳, 呼下火上照視,老狸正赤,略無衣毛,持下燒殺。明旦發樓屋,得所髡人結百餘, 因從此絕。伯夷舉孝廉,益陽長。 《楚辭》云:「鱉令屍亡,氵斥江而上,到昏山下蘇起,蜀人神之,尊立 為王。」漢淮陽太守尹奇,其治嚴酷,死未及殮,怨家欲燒之,屍亦飛去,見於 書傅。樓上新婦,豈虛也哉!世間多有伐木血出以為怪者。 謹按桂陽太守江夏張遼叔高去鄢令家居,買田,田中有大樹十餘圍,扶疏蓋 數畝地,播不生谷,遣客伐之,木中血出。客驚怖,歸,以其事白叔高。叔高大 怒,曰:「老樹汁出,此何等血。」因自嚴行復斫之,血大流。叔高使先斫其 枝,上有一空處,白頭公可長四五尺,忽出往赴叔高,叔高乃逆格之,凡殺四頭。 左右皆怖伏地,而叔高恬如也。徐熟視,非人非獸也,遂伐其木。其年司空辟侍 御史,後為兗州刺史,以二千石之尊,過鄉里,薦祝祖考。白日繡衣,榮羨如此, 其禍安居?《春秋國語》曰:「木石之怪夔,魍魎。」物惡能害人乎!世間多有 蛇作怪者謹按車騎將軍巴郡馮緄鴻卿為議郎,發綬笥,有二赤蛇,可長二尺,分 南北走,大用憂怖。許季山孫字寧方,得其先人秘要,緄請使卜,云:「君後三 歲當為邊將,東北四五千里,官以東為名,復五年為大將軍南征,此吉祥。」鵬 卿意解,實應且惑。居無幾,拜尚書、遼東太守、廷尉、太常。會武陵蠻夷黃高 攻燒南郡,鴻卿以威名素著,選登亞將,統六師之任,奮鳩虎之勢。後為屯騎校 尉、將作大匠、河南尹,復再臨理官,紀數方面,如寧方之言。《春秋》外蛇與 內蛇斗,文帝時亦復有此,傳志著其於云為,而鴻卿獨以終吉,豈所謂或得神以 昌乎?世間人家多有見赤白光為變怪者謹按太尉梁國橋玄公祖為司徒長史,五月 末所,於中門外卧,夜半後,見東壁正白,如開門明,呼問左右,左右莫見。因 起自往手擦摸之,壁自如故,還床,復見之,心大悸動。其旦,予適往候之,語 次相告,因為說「鄉人有董彥興者,即許季山外孫也。其探賾索隱,窮神知化, 雖孟、京房無以過也。然天性偏狹,羞於卜術,間來候師王叔茂,請起往迎。」 須臾便與俱還。公祖虛禮盛鑽饌,下席行觴。彥興自陳:「下土諸生,無他異分, 幣重言甘,誠有。頗能別者,願得從事。」公祖辭讓再三,而乃聽之。曰: 「府君當有怪白光如門明者,然不為害也。六月上旬雞鳴時,南家哭聲吉也。到 秋節遷北行郡,以金為名,位至將軍,三公。」公祖曰:「怪異如此,救族不暇, 何能致望於所不圖,此相饒耳。」到六月九日未明,太尉楊秉暴薨。七月二日, 拜鉅鹿太守。「鉅」邊有金,後為度遼將軍,歷登三事。今妖見此而應在彼,猶 趙鞅夢童子裸歌而吳入郢也。 ●卷十 ○山澤 《孝經》曰:「聖不獨立,王不獨治。神不過天地,同靈造虛,由立五嶽, 設三台。」傅曰:「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其餘或伯或子男,大小為差。」 《尚書》:「咸秩無文。」王者報功以次秩之,無有文也。《易》稱:「山澤通 氣。」《禮》:「名山大澤不以封諸侯。」故積其類曰山澤也。 ○五嶽 東方泰山。《詩》云:「泰山岩岩,魯邦所瞻。」泰山,山之尊者。一曰岱 宗。岱者,始也;宗者,長也。萬物之始,陰陽交代,雲觸石而出,膚寸而合, 不崇朝而遍雨天下,其惟泰山乎。故為五嶽之長。王者受命易姓,改制應天,功 成封禪,以告天地。孔子曰:「封泰山,禪梁父,可得而數七十有二。」岱宗廟 在博縣西北三十里,山虞長守之。十月曰合凍,臘月曰涸凍,正月曰解凍,皆太 守自侍祠,若有穢疾,代行事法,七十萬五千,三牲燔柴上,福脯三十朐,縣次 傳送京師。四岳皆同王禮。南方衡山,一名霍山。霍者,萬物盛長,垂枝布葉, 霍然而大。廟在廬江縣。西方華山。華者,變也,萬物滋熟,變華於西方也。 廟在弘農華陰縣。北方恆山。恆者,常也,萬物伏藏於北方有常也。廟在中山上 曲陽縣。中央曰嵩高。嵩者,高也。詩云:「嵩高惟岳,峻極於天。」廟在潁川 陽城縣。 謹按《尚書》:「歲二月,東巡狩,至於岱宗,柴。」岱宗,泰山也。「望 秩于山川,遂見東後。」東後,諸侯也。「合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禮, 五玉,三帛,二牲、一死贄。」「五月南巡狩,至於南嶽。」南嶽,衡山也。「 八月西巡狩,至於西嶽。」西嶽,華山也。「十二月北巡狩,至於北嶽。」北嶽, 恆山也。皆如岱宗之禮。中,嵩高也,王者所居,故不巡焉。巡者,循也;狩者, 守也。道德太平,恐遠近不同化,幽隱有不得所者,故自親行之也。所以五載一 出者,蓋五歲再閏,天道大備。岳者,扌角功考德,黜涉幽明也。四瀆。111111 河出燉煌塞外昆崙山,發源注海。《易》:「河出圖,聖人則之。」《禹貢》: 「九河既道。」《詩》曰:「河水洋洋。」廟在河南滎陽縣,河堤謁者掌四瀆, 禮祠與五獄同。江出蜀郡,湔氏徼外昏山,入海。《詩》云:「江、漢陶陶。」 《禹貢》:「江、漢朝宗于海。」廟在廣陵江都縣。淮出南陽平氏桐柏大復山, 東南入海。《禹貢》:「海岱及淮,淮、沂其。」詩云:「淮水湯湯。」廟在 平氏縣。濟出常山房子贊皇山,東入沮。《禹貢》:「浮於汶,達於濟。」廟在 東郡臨邑縣。 謹按《尚書大傅》、《禮三正記》,江、河、淮、濟為四瀆。瀆者,通也, 所以通中國垢濁,民陵居,殖五穀也。江者,貢也,所出珍物可貢獻也。河者, 播也,播為九流,出《龍圖》也。淮者,均,均其務也。濟者,齊,齊其度量也。 ○林 謹按《詩》云:「殷商之旅,其會如林。」傅曰:「山林之士,往而不能反。 」《禮記》:「將至泰山,必先有事於配林。」林,樹木之所聚生也。今配林在 泰山西南五六里,予前臨郡,因侍祀之行,故往觀之。樹木蓋不足言,猶七八百 載間有衰索乎! ○麓 謹按《尚書》:堯禪舜,「納於大麓。」麓,林屬於山者也。《春秋》:「 沙麓崩。」傅曰:「麓者,山足也」《詩》云:「瞻彼早麓。」《易》稱:「即 鹿無虞,以從禽也。」 ○京 謹按《爾雅》:「丘之絕高大者為京。」謂非人力所能成,乃天地性自然也。 《春秋左氏傳》:「莫之與京。」《國語》:「趙文子與叔向游於九京。」今京 兆、京師,其義取於此。 ○陵 謹按《詩》云:「如山如陵。」《易》曰:「伏戎於莽,升其高陵。」又: 「天險不可升,地險山川丘陵。」《春秋左氏傅》曰:「ゾ有二陵,其南陵,夏 後皋之墓也;其北陵,文王之所避風雨也。」 ゾ在弘農澠池縣。其語曰:「東ゾ、西ゾ,澠池所高。」《國語》:「周單 子會晉厲公於加陵。」《爾雅》曰:「陵莫大於加陵。」言其獨高厲也。陵有天 性自然者,今王公墳壟各稱陵也。 ○丘 謹按《尚書》:「民乃降丘度土。」堯遭洪水,萬民皆山棲巢居,以避其害。 禹決江疏河,民乃下丘營度爽塏之堤,而邑落之。故「丘」之字,二人立一上。 一者,地也。四方高,中央下,像形也。《詩》云:「至於頓丘,宛丘之下。」 《論語》:「他人之賢,丘陵也。」《爾雅》曰:「天下有名丘五,其三在河南, 二在河北。」 ○墟 謹按《尚書》:「舜生姚墟。」傅曰:「郭氏之墟。」墟者,虛也。郭氏, 古之諸侯,善善不能用,惡惡不能去。故善人怨焉,惡人存焉,是以敗為丘墟也。 今故廬居處高下者亦名為墟。姚墟在濟陰城陽縣,帝顓頊之墟。閼伯之墟是也。 ○阜 謹按《詩》云:「如山如阜。」《春秋左氏傳》:魯公伯禽宅曲阜之地。阜 者,茂也,言平地隆踴不屬於山陵也。今曲阜在魯城中,委曲長七八里。雒北芒 即為阜也。 ○部 謹按《春秋左氏傅》:「部婁無松柏。」言其卑小。部者,阜之類也。今 齊、魯之間田中少高名之為部矣。 ○藪 謹按《爾雅》:「藪者,澤也。藪之為言厚也,草木魚鱉所以厚養人君與百 姓也。魯有泰野,晉有泰陸,秦有陽紆,宋有盂諸,楚有雲夢,吳有具區,齊有 海隅,燕有昭余祁,鄭有圃田,周有焦。」今漢有九州之藪,楊州曰具區,在 吳縣之西;荊州曰云夢,在華容縣南,今有雲夢長掌之;豫州曰圃田,在中牟縣 西;青州曰孟諸,不知在何處;兗州曰大野,在矩鹿縣北;雍州曰弦蒲,在縣 北蒲谷亭;幽州曰奚養,在縣東;冀州曰泰陸,在鉅鹿縣西北;并州曰昭余祈, 在鄔縣北;其一藪推求未得其處。《尚書》:紂為逋逃淵藪。《春秋左氏傅》曰: 「山藪藏疾。」又曰:藪之薪蒸。虞侯守之」是也。 謹按《尚書》:「雷夏既澤」。《詩》云:「彼澤之陂。有蒲與荷。」傳曰: 「水草交厝名之為澤。澤者,言其潤澤萬物,以阜民用也。」《春秋左氏傳》曰: 「澤之莞蒲,舟鮫守之。」《韓詩內傳》:「筍舜漁雷澤。」雷澤在濟陰城陽縣。 謹按《傳》曰:「沆者,莽也,言其平望莽莽無涯際也。沆澤之無水,斥鹵 之類也,今俗語亦曰沆澤。 ○沛 謹按《尚書》,《春秋公羊傳》:「齊景公循海而東,師大陷沛澤之中。」 《左氏傳》:「齊景田於沛,招虞人以弓。」傳曰:「送逸禽之超大沛。」沛者, 草木之蔽茂,禽獸之所蔽匿也。 謹按《春秋國語》:「伍子胥諫吳王:『與我爭五湖之利,非越乎?』」及 越滅吳,范蠡乘扁舟於五湖。湖者,都也,言流瀆四面所隈都也,川澤所仰以溉 灌也。今廬江臨湖、丹陽蕪湖縣是也。 ○陂 謹按《傳》曰:「陂者,繁也,言因下鍾水以繁利萬物也。」今陂皆以溉灌, 今汝南富陂縣是也。 ○渠 謹按傅曰:「渠者,水所居也。」秦時韓人鄭國穿渠,孝武帝時,趙中大夫 白公復穿渠。故其語曰:「田於何所?池陽、谷口。鄭國在前,白渠起後。舉鍤 為雲,決渠為雨。涇水一石,其泥數斗。且溉且糞,長我稷黍。衣食京師,數百 萬口。」又鄭當時穿渠以利漕道,若此非一,官民俱賴其饒焉。 ○溝 謹按《周禮》:「溝者,溝也,廣四尺,深四尺。」漠書高祖與項羽要割鴻 溝以東為楚是也。鴻溝在滎陽縣。 ○洫 謹按《周禮》:「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故謂之洫。」《論語》 曰:「禹儘力乎溝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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