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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根生得失三問

牛根生得失三問2009-7-11 6:49:14

牛根生老了。也瘦了。

7月7日下午,當蒙牛集團董事長牛根生現身蒙牛乳業(02319.HK)與中糧集團合作的媒體溝通會時,不少記者在心底發出這樣的感嘆。

這樣的變化直接與牛根生的年齡有關。1958年出生的他,今年已經51歲。所謂五十知天命,打拚了幾十年的牛根生也曾計劃在這個年齡坎上退下來。

不過,事與願違。

去年下半年一場席捲全國乳業的「三聚氰胺事件」,讓牛根生和他的蒙牛都不能倖免。從去年下半年開始,牛根生幾近蟄伏,在媒體面前亮相的機會也少之又少。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他和蒙牛最艱難的一段時間。因此,當牛根生再度出現在公眾面前時,同樣的西裝革履,同樣的綠色蒙牛領帶,卻遮擋不住那一抹憔悴顏色。

但無疑,這又是牛根生這大半年來最意氣風發的一次亮相。與央企中糧的牽手,外界一致的看法是,這對於目前的蒙牛集團是一步聰明而利好的棋。

這對於牛根生本人呢?畢竟,與伊利等其他乳品企業不同,牛根生與蒙牛,在過去的時間裡,是相輔相成,誰也離不了誰的。何況,交易中的另一主體正是牛根生一手創立的老牛基金會。

但是,伴隨巨無霸中糧的入主,蒙牛是否還是那個被打上深刻牛根生烙印的蒙牛?而至於牛根生,這一步帶給他的更多的是無奈,還是又一次成功的微笑?

30分鐘的溝通會上,牛根生並沒有過多地涉及這些問題,但這並不影響那些圍繞他個人的問題被繼續討論。

一問:激流勇退?

儘管此前已經減持多次,但是這是第一次,牛根生及其團隊離開了蒙牛乳業大股東的位置。

根據交易設計,蒙牛乳業除了將向中糧及厚朴組建的合資公司發行173800000股新股外,「銀牛」、「金牛」及「老牛基金」還將以每股17.60港元的價格向合資公司出售蒙牛65800000股股份。

交易完成後,「老牛基金」將不再持股,「銀牛」、「金牛」、牛根生以及其他一致行動人的持股比例將分別下降到5.78%、2.11%、3.96%、3.33%,合計持有股份變為15.18%,而中糧與厚朴合資公司股份則上升為20.03%。

在交出控股權的同時,人們開始回想起牛根生在四年前的一番言論。2005年9月,牛根生宣布將辭去蒙牛乳業總裁的職務,同時,蒙牛乳業面向全球招聘CEO。也正是那個時候,牛根生首次面對媒體坦言,希望自己在50歲的時候退休,退出蒙牛的管理層。

2008年,牛根生剛好50歲。就在大家紛紛猜測牛根生是否會履行退休諾言時,突如其來的「三聚氰胺事件」,打亂了牛根生和蒙牛的計劃。

蒙牛方面曾公開表示,雖然牛根生有退休計劃,但集團不希望他退,「三聚氰胺事件」後更不希望。牛根生本人也表示這個時候不是退的好時候。

為了顯示與蒙牛共渡難關,牛根生甚至還表示,從去年10月開始主動減薪50%。

但此次讓出第一大股東位置後,牛根生「退休」一事再次被關注——這是否是牛根生「退休」的重要一步呢?

很多方面都可以嗅出這樣的痕迹。

來自國盛證券的報告指出,「三聚氰胺事件」之後,隨著國家加大了對乳業的扶持力度,包括原奶收購貸款財政貼息、奶粉收儲、推進學生奶計劃等政策密集出台,這使得乳製品行業主要企業大大受益。蒙牛的資產經營質量和運營狀況還處於行業的較好水平。2008年全年公司經營產生的凈現金流仍達到5.87億元,公司賬上現金及銀行結存高達30.42億元,且市場銷售恢復了九成。

在這種情況下,牛根生大有放心而去的理由。

牛本人在溝通會上也直言不諱:「2006年我把內蒙古日常的事務給了楊(楊文俊)之後,他是法人,我主要是以上市公司為主。這段時間基本上公司日常事務我就不處理了,主要是做基金的事。」

四年前就開始言退,牛根生有自己的考慮。

鄭俊懷,伊利集團前董事長,也曾是牛根生的老上級。伊利從當初僅有100多人的小廠發展至今天國內乳品行業的龍頭企業,鄭俊懷功不可沒。正因如此,鄭俊懷被稱為「乳業教父」。然而鄭卻因動用公司資金進行MBO而黯然落馬。那一年,鄭俊懷54歲。

田文華,三鹿集團前董事長。田文華也曾一手將偏居石家莊的三鹿打造成全國乳業三甲,去年之前,她還是一個令人尊敬的女企業家。然而去年9月緣起三鹿的「三聚氰胺事件」,讓三鹿乃至整個中國乳業形象一夜之間轟然坍塌,而田文華也以年近七旬的身份鋃鐺入獄。

甚至還有王佳芬。儘管王佳芬是以正常的退休年紀從光明乳業董事長的位置上退下來,但那個時候,光明已經失去了幾年前的輝煌,讓乳業老大的寶座拱手讓給了伊利、蒙牛,而追趕也遙遙無期。

以牛根生的聰明,不可能看不到其中玄機。而在目前的行業中,1958年生的牛根生也已經儼然「老大哥」,他也常常以「老牛」自稱。與其可能重蹈那些老熟人的覆轍,不如急流勇退。

另一方面,在牛根生活躍的那個商圈中,包括萬科王石、聯想的柳傳志,這些中國出類拔萃的企業家,也曾以自身的經驗和對商業的感悟,給予了牛根生類似的建議。牛根生曾坦言,自己相繼辭去蒙牛總裁和總經理的職務,除了順應國際大公司兩權分離的慣例做出的決定外,也是受到上述二人的影響和指點。

牛根生還表示,過早言退,至少是來自自身內在的力量,而且也防止了未來因外力影響不得不退的尷尬局面。

事實證明,牛根生在四年前開始的言退之舉,的確再次為他帶來了掌聲。不過,去年「三聚氰胺事件」後,牛根生的退休似乎有了一種他所擔心的那種不得已的色彩。

「三聚氰胺」事件中,一向形象良好的蒙牛也榜上有名。與其他企業不同,蒙牛從誕生伊始,其為公眾利益而生的形象便伴隨左右。這其中,離不開牛根生的個人宣傳。因此,三聚氰胺不僅對蒙牛,乃至牛根生個人也造成了巨大的負面影響。

「這次蒙牛『背棄』了市場對一個大品牌的信任,很多人因為信任牛根生,而讓孩子喝蒙牛長大,如今卻發現這種信任背後是如此巨大的危險。」一位網友如是寫道。

這僅僅是一種代表觀點。從那時候起,圍繞牛根生的不再只有正面的評價,質疑漸漸增多。直到牛根生「萬言書」曝光後,甚至被評價為一場作秀作過頭的失敗案例。讓牛根生痛哭流涕的「外資惡意收購」風險,細細分析之下,一個重要原因不過是上市之後蒙牛管理層不斷出售股權套現造成的。

當時,記者查閱香港聯交所最新信息顯示,牛根生等一致行動人的股份已經降至26.27%。而管理層在幾次減持中套現數十億元港幣。

中國企業發展能力研究中心主任陳竹友在一篇文章中公開認為,目前的牛根生應該退休了。「一場危機,傷害了一個產業。一個人的名聲,卻正在毀滅著一個企業。」在他看來,牛根生退休與否,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戰術問題。

簡單的戰術,也同樣讓人煎熬。這一點牛根生應該感受最深:一方面是企業陷於危難,是否要共渡難關,一方面則是眾人對於其個人的指責。

半年多過去之後,牛根生在引入中糧作為大股東過程中再次彰顯了「牛氏」智慧:企業難關已過,背靠中糧大靠山,如果牛根生願意,就可以輕輕鬆鬆地安排自己的退出計划了。

二問:差不差錢?

此番實力雄厚的中糧與厚朴攜61億港幣重金前來,也被看做牛根生甘願讓出控股權的重要原因。

牛根生則表示,蒙牛「不差錢」。他極力以數字來證明:「去年底的報表,蒙牛的現金儲備12億左右,過一段時間有中報,至少在32億以上,這是和中糧合作之前,現金儲備已經多了很多,如果有資金鏈的問題和寧總不會一拍即合。」

但蒙牛不差錢並不意味著牛根生不差錢。

除了新股增發,一部分還來自於牛根生旗下的老牛基金會以及管理層的套現,總計金額達11.58億港幣,其中老牛基金會全部股權出清,收回現金9.55億港幣。

事實上,老牛基金會對於資金的饑渴在去年10月的「萬言書」事件中已經可見一斑。那次事件的主體,正是老牛基金會將牛根生所捐獻的其中一部分蒙牛股權——此部分股權占蒙牛香港上市公司4.5%——抵押在摩根士丹利。

2005年,在老牛基金會成立之後,牛根生將其擁有的中國蒙牛和內蒙蒙牛所獲現金紅利的49%,全部捐給老牛基金會,其中就包括牛根生當時擁有的蒙牛乳業約4.5%股份,以及內蒙蒙牛8.2%的股份。

在去年12月7日召開的「2008中國企業領袖年會」上,牛根生稱抵押股權源於老牛基金會出現了資金困難。

據他介紹,出現問題的原因,是因為想做慈善事業,每年花幾千萬,錢不夠用了,老牛專項基金才將股權質押給了外國投行。

據記者了解,老牛專項基金的第一筆款在2005年6月1日到位,總額為386萬元。蒙牛總裁助理張治國表示,這部分資金是牛根生2003年的股份紅利形成的,本不在捐贈之列。

到2007年12月,蒙牛首席執行官雷永勝曾在一份報告中透露,牛根生捐股產生的紅利加上蒙牛管理層成員的捐款,「老牛專項基金」賬面上已有2億多元,以後還將逐年增加。

據業內人士分析,上述股權抵押貸到的資金應該在人民幣10億元左右。

根據老牛基金會的設立宗旨,其將著重幫助醫療和教育的發展以及解決三農問題。不過,除了每年的各項公益捐助,現代牧業被看做老牛基金會最重要的一筆資金投向。

2007年底,老牛基金會投建了老牛投資。這是一家主要投資農業等領域的基金。而該機構目前最大一次投資,當屬重組蒙牛現代牧業。

老牛投資合伙人翁向偉此前亦透露,之所以抵押蒙牛乳業股權,是由於信貸緊縮所致。而抵押之後換取的現金,也大部分用在了新型農業方面的投資上。

據《馬鞍山日報》報道,去年9月1日,蒙牛現代牧業公司舉行了增資重組戰略合作簽約儀式,現代牧業與KKR公司、老牛基金、蒙牛乳業集團公司共同合作投資2.5億美元。現代牧業公司增資重組後,擬在美國或香港上市。

2009年6月,KKR已經完成了對現代牧業的多輪投資,總計為1.5億美元。

通過牛根生對上游的投資,可以看到其最近半年的人生軌跡,與另一名民營企業家匯源的朱新禮有著太多相同的地方。2008年9月,朱新禮宣布將一手創立的匯源所有股權賣給可口可樂,並將開始大力進軍上游果園種植領域。

這一轉型被業內贊為明智之舉:控制產業鏈上游,在未來面臨更大的發展空間。何況,這個領域競爭較少,尚待整合。不過,朱新禮通過賣企業換取轉型資金的計劃因為外資併購的屬性最後落空了。

現在,牛根生也是希望通過套現股權獲取資金,來發展上游奶源建設。

此前,牛根生曾一度鄙視「先牧場後市場」的模式。業內流傳的一個故事是說,牛根生曾到長富幾個牧場參觀,當看到用鋼結構和國際先進擠奶設備裝備的擠奶場時,他覺得這在成本上不可取;而看到一個用閩北常見的杉木板圍起來的擠奶場時,他卻點頭表示認可。牛根生對長富的高層表示,蒙牛提倡在上游控制成本,而在營銷和品牌等環節提高附加值。

中國奶協一位內部人士對本報記者坦言,國內乳企除了三元、光明、完達山等還有一些自己的牧場外,一線陣營的蒙牛、伊利等,自己的牧場「非常少」,比例「很低」。

有私營牧場主曾對記者表示,蒙牛進入一個城市,由於缺乏奶源,便通過降低檢驗標準還和當地的企業搶奶源。

這樣的發展模式在為蒙牛獲取到火箭般的成長速度之後,在三聚氰胺事件中給牛根生當頭一棒。於是,牛根生開始做出重大戰略調整:進軍上游。

不過,和朱新禮面臨的情況一樣,上游建設所需資金龐大。一種說法是,1個1萬頭牛的牧場投資規模就約在4億-5億元人民幣,且回報時間相對較長。

有知情人士透露,在2007年10月至11月間,蒙牛各事業部的中高層人員接到了可以認購老牛投資的原始股的通知,而融資來的錢有可能就是投向了現代牧業。

蒙牛現代牧業公司目前奶牛存欄數達2.6萬頭,而其計劃是在1到2年內,在全國各地興建25到30個現代牧場,使現代牧業公司成為世界規模最大、奶牛養殖技術最先進現代的奶牛養殖企業。

牛根生比朱新禮晚了一步,這讓他有機會汲取其失敗的經驗。不同的選擇就是,不賣給外資,而賣給國企。這同樣能解決他資金上的要求,中糧的控股,還能避免股權過於分散的蒙牛乳業面臨外資惡意收購的風險。

三問:去牛根生化?

蒙牛與牛根生,在迎接完中糧的進入後,其關係是否也走向一個新的局面?

熟悉蒙牛的人都說,牛根生演繹了一個中國企業快速發展的傳奇,而在這個摻雜著恩怨情仇和資本財富的故事中,牛根生的個人魅力也一次次地被渲染和拔高:從對鄭俊懷的投桃報李,對員工秉承的「財聚人散、財散人聚」的原則,到後來的捐股、從事慈善事業,牛根生被極大程度地「神化」。

一位外資企業的高層曾對記者講過自己在蒙牛的一次親身經歷。在一次組織參觀蒙牛的活動中,到訪的學者、企業高層被安排在會議室裡面集體聆聽蒙牛的成功經驗介紹,以及牛根生的成功人生。

據其回憶,在介紹員的口中,牛根生被給予極大的「美化」,甚至連比爾·蓋茨宣布捐出全部家產,也被看做是在學習牛根生。這讓這位外資企業的人士感到有些可笑。這次宣講從下午持續到晚上8點多,結束後,所有到訪人士都長長舒了一口氣。

陳竹友指出,牛根生現在的身上也背著一個袋子,但這個袋子里裝的是名而不是錢。因此,在三聚氰胺事件後,「伊利里沒有像牛根生這樣的『神』,人們卻把伊利在這場風波中的仇恨給淡化了」,而「蒙牛里有『神』,而『神』卻在傷害了香客的同時,要求香客們同情他」。

也許,牛根生也意識到是時候減輕自己在蒙牛身上的色彩了。

他開始刻意干一些與蒙牛無關的事情。寧高寧說,「我去了蒙牛,他沒有帶我看任何的工廠,帶我去了兩個地方,很遠的地方,一個是他治理的河,第二個是河兩邊種的菜和樹苗,種的西瓜,這就是他現在乾的事」。

但牛根生也絕不會如此輕易地從蒙牛脫身。

儘管中糧將在蒙牛未來董事會的11個名額中,佔據3席位置,但這3個名額均為非執行董事。寧高寧還透露,雙方是在股權比例基本穩定的情況下合作,中糧在目前可看的未來沒有繼續增持蒙牛的計劃。

因此牛根生依然掌控著蒙牛董事長的職務,而且到目前為止,牛根生並沒有明確表態何時會交出這個職位。

而2009年7月9日晚,蒙牛乳業最新的公告表示,公司已於7月9日授出88,800,000股期權作為股權激勵 計劃,價格18.54港元,共計金額16.46億港元(約合14.51億元人民幣)。

在本次股權激勵計劃中,蒙牛乳業4位執行董事共獲1246000股股權,共2310萬港元(約合2036萬元人民幣)。其中,蒙牛乳業總裁楊文俊獲得 6600000股,蒙牛集團冰淇淋公司總經理孫玉斌獲1650000股,蒙牛乳業首席財務官姚同山獲得1000000股,蒙牛乳業副總裁白瑛獲3210000股。

股權激勵計劃將分為三年施行,第一年和第二年各獲所授股權的30%,餘下40%股權將在第三年得到。該項股權激勵計劃6年內有效。

這些被激勵的對象均是牛根生的老部下。可以想像,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牛根生團隊還將牢牢地掌控著蒙牛。

對於中糧這個戰略投資者的選擇,也可以窺出牛根生的精明。

事實上,蒙牛與伊利,這兩家乳業雙雄,一直以來前者以「公益牌」吸引眼球,而國企的伊利則依靠「政府牌」走天下。而在三聚氰胺事件後,伊利的這種優勢更加凸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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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贏得世博會信任的同時,另外兩大強音也相繼奏響:內蒙古政府為孕期婦女提供免費乳製品的「一杯奶生育關懷行動」工程和新疆自治區政府所倡導的「學生飲用奶」計劃,都已鎖定伊利為戰略合作伴。

相反,蒙牛卻接連失手。

JP摩根的研究報告指出,此前,蒙牛是國內主要乳企唯一一家沒有國資背景的企業。而中糧的入主,能帶來政府的支持,減少企業未來的風險係數。

而且,中糧董事長寧高寧,和牛根生是多年的朋友,也同為中國企業傢俱樂部理事,一起出席論壇,一起訪問企業,一起參加節目。這種背景下,寧高寧掌舵的中糧很難扮演起「門口的野蠻人」的角色。

更重要的是,號稱打造全產業鏈的中糧,還能帶給突進上游的牛根生和蒙牛在奶源建設方面的豐富經驗。而寧高寧也表示,希望未來中糧集團與蒙牛乳業之間的合作首先從上游奶源建設開始。

「蒙牛從去年底到現在,行業事件發生之後重點抓基地建設,推進現代化牧業的速度,而中糧能幫助蒙牛實現這樣的願望。」牛根生並不諱言。

可以想見,「淡出」的牛根生未來和「中糧系」的蒙牛還將有更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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