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武則天之男寵薛懷義

　　武則天有過那麼幾個男寵，第一個是薛懷義。在《資治通鑒》里，薛懷義是在垂拱元年冬跟讀者們見面的。此時距高宗去世約有兩年，平定徐敬業叛亂約一年。　　薛懷義在《舊唐書》中有自己的傳，但是歸入「外戚」部分。薛懷義本名馮小寶，京兆鄠縣（今陝西戶縣）人。看樣子他是一位城市流民，或曰「江湖中人」，從長安跑到洛陽謀生，在洛陽的商業區做買賣，在當時可謂「出國工作」。野史上說他是因為和人打架，誤傷人命，所以一路逃亡到了洛陽。馮小寶雖然出身低，可是外形俊美，「偉形神，有膂力」。唐朝也是一個看外表的時代，馮小寶因為長得漂亮，又天天在市場上招搖，就成了廣大女觀眾心目中的男神。有一位大膽的女士可能包養了他，不過此女默默無聞，只知道是千金公主的侍女。然後千金公主很快也知道了馮小寶這麼個人。　　這位千金公主是唐高祖李淵的女兒，據推測年紀和武則天差不多，雖然比武則天高了兩個輩分，但是做為一位先帝的庶出女兒，地位肯定不高。不過千金公主和武則天的私交很不錯，大概可算閨蜜。後來武則天對李唐宗室大開殺戒，但是千金公主反而受到恩遇。正史上說，這是因為千金公主「巧媚善進奉」，甚至不惜認武則天做母親，如此無恥行徑才換來一點兒恩寵。可是武周革命之後，千金公主改封為「延安大長公主」，還是皇帝的長輩，可見武則天也沒認她做女兒嘛。實際上，李唐的公主、縣主們基本上平安無事，除了常樂公主這樣積極主動要起兵反抗的。千金公主因為一直挺武，後來受到優待是自然的。她被賜姓武氏，又和武家聯姻，讓自己的兒子娶了武承嗣的女兒。　　說回男寵的八卦。當初千金公主得到馮小寶之後，沒有留給自己，而是推薦給了太后。太后立刻召見了他，隨即恩寵有加。千金公主在推薦時對太后說：「小寶有非常材用，可以近侍。」－－得，因為這句話，馮小寶的面首身份就坐實了，直入主題，直奔「鳳床」。不過，《舊唐書》上這句話寫得實在太露骨了，聽起來千金公主簡直就是赤果果地在拉皮條，反而不太可信。雖然說唐朝時風氣開放，但是好像也沒有開放到毫無掩飾地單純追求性快樂的程度，尤其對身為一國之主的武則天來說。考慮到正史的史官們對武則天一貫不安好心的態度，我以為，這也是史官在給武則天抹黑。只不過到了現代社會，價值觀發生變化，女人主動追求性福也是天經地義之事，所以這條黑料就顯得不那麼黑了，甚至還很有個性的樣子。　　總之，我認為馮小寶之所以受到武則天的青睞，還是因為他的綜合素質高，而不單單是為了他的「非常材用」。　　不過，馮小寶一個大男人出入宮禁，怎麼說都名不正言不順。武則天就把馮小寶改頭換面，讓他做了和尚。不但如此，武則天還大肆提高馮小寶的身價，讓他與太平公主的駙馬薛紹合譜，讓薛紹認他做叔叔。從此，馮小寶就變成了薛懷義，從市場上的貨郎變成了一位高僧，還是士族階層的一分子。　　唐朝是一個士族階層逐漸解體的時代，從這種八卦故事中也可見一斑。低等出身的人一旦找到機會，就會搞一出與士族高門「合譜」的鬧劇。久而久之，高等門第的水份就越來越多了。　　薛懷義看來是很聰明，或者與佛家很有緣分，一旦做了和尚，就做得有模有樣，可以和當時洛陽的幾位高僧一起，在皇宮裡的道場（內道場）念誦，人稱「薛師」。武則天還給他各種優待，配備皇家專用馬車、宦官侍從。大約在垂拱元年底，武則天把洛陽的白馬寺修葺一新，讓薛懷義做了住持。　　正史上說，薛懷義恃寵而驕，不可一世。一些朝貴見到他都匍匐禮拜，武承嗣和武三思則主動為他牽馬，甘當他的僕從。薛懷義一邊念著佛經，一邊干著壞事，在白馬寺里養了一批無賴少年為弟子，胡作非為，但是別人都敢怒不敢言。右台御史馮思勖多次彈劾他，但是看來沒什麼結果。薛懷義還對馮御史懷恨在心，有一次在半路上把他截住，令隨從痛毆一頓，差點兒把這位朝廷命官給打死。　　不過，正史上對薛懷義的描述有故意醜化的嫌疑。武則天對佛教界的態度一向鄭重，就算她可以完全不理會朝中大臣們的不滿，也不會不考慮「薛師」在僧侶中的影響，難道真會坐視他為非作歹？　　薛懷義當住持的白馬寺並不是一般的寺院。那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座寺院，在東漢永平年間建立，被佛教界尊為「祖庭」、「釋源」。白馬寺自建成後，遭受過幾次破壞，在唐朝初年，該寺的影響力已經大大下降。武則天在垂拱初年重修白馬寺，被視為該寺歷史上的一個黃金時代。　　薛懷義有極強的組織才能，後來成功地監造了明堂這樣浩大的工程，而他的第一次監工實習就是從整修白馬寺開始的。1977年出土的《張庭珪墓誌》上有這麼一句話：「薛懷義建偽閣，殫萬家之產。」專家學者們都認為這句話說的就是薛懷義主持修繕白馬寺的事情。看起來這項工程動靜不小，可能有擾民舉動，所以引起了部分大臣的不滿，而薛懷義對大臣們的彈劾自然也不買賬。薛懷義對重振白馬寺立有大功，在當時的佛教界自然會有一定地位。武承嗣、武三思等人以對待高僧的禮數對待薛懷義也完全說得過去，不見得是正史上醜化的那般卑躬屈膝。薛懷義不但主持整修白馬寺，還主持改造了另一座重要的寺院敬愛寺。敬愛寺是當年以太子李弘的名義為高宗和武則天所修建的寺院，對武則天來說意義不比尋常。她讓薛懷義主持擴建了敬愛寺，改名佛授記寺。　　身為女主的男寵，在很多大臣眼裡就是原罪，排斥他不再需要任何別的理由。薛懷義大概想通了這一點，所以對大臣們也毫不客氣，公然為敵，不象後來的二張還一直企圖與群臣達成諒解。薛懷義和群臣鬥法，互有勝負。他曾經仗著人多勢眾，把御史馮思勖打得半死，但他自己很快也嘗到被群毆的滋味。有一次薛懷義闖到了大臣們辦公的南衙所在，大約是不知收斂，結果被剛上任不久的宰相蘇良嗣撞見。蘇良嗣命令手下把他抓過來，左右開弓打了他幾十巴掌。薛懷義跑去向太后訴苦，武則天這次卻不給他撐腰，反而說：「阿師當於北門出入，南牙（衙）宰相所往來，勿犯也。」（資治通鑒）　　武則天找了各種借口讓薛懷義出入宮禁。一位小官兒王求禮要求太后先把薛懷義閹掉再放入宮裡，還說當年太宗朝就有這樣的先例。武則天沒理他。薛懷義聽說了王求禮的奏表不知道會怎麼想。　　武則天善於發掘人才，對薛懷義也是人盡其用。事實證明，薛懷義並沒有辜負太后的信任，為她稱帝出了大力。垂拱三年春，他奉命監造明堂，指揮數萬人的工程隊伍，用了一年時間便順利完工。隨後又在明堂的後面建造了「天堂」，為禮佛場所，是又一個建築奇蹟。武則天稱帝之後，趕上突厥犯邊，薛懷義奉旨領軍前去討敵，結果不戰而勝，因為突厥軍隊提前跑了。薛懷義在單于台刻石紀功而還。薛懷義對武則天最大的貢獻在於為女人稱帝找到了理論依據－－當然這並非他一人的功勞。他與另一和尚法明一起從《大雲經》中找到了凈光天女的故事，又與當時盛行的彌勒傳說聯繫在一起，讓武則天終於理直氣壯地當了女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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