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達夫的《毀家詩紀》之一_熊榮海_新浪博客

?http://blog.sina.com.cn/s/blog_aebff0820101dvy5.html?郁達夫的《毀家詩紀》之一_熊榮海_新浪博客??《毀家詩紀》是組詩，乃郁達夫傳統詩詞的代表作，共收詩十九首和詞一闋。系1936年春至1938年冬陸續寫成，並多次修改定稿，且每篇加上注文，1939年3月5日發表於香港《大風》旬刊第三十期。所謂詩紀,是既有詩又有紀(原注)。組詩第一首是七絕：

離家三日是元宵，

燈火高樓夜寂寥。

轉眼榕城春欲暮，

杜鵑聲里過花朝！

原註：

和映霞結縭了十餘年，兩人日日廝混在一道，三千六百日中，從沒有

兩個月以上的離別。自己亦以為是可以終老的夫婦，在旁人眼裡，覺

得更是美滿的良緣。生兒育女，除夭殤者不算外，已經有三個結晶品

了，大的今年長到十一歲。一九三六年春天，杭州的「風雨茅廬」造

成之後，應福建公洽主席之招，隻身南下，意欲漫遊武夷太姥，飽采

南天景物，重做些記游述志的長文，實就是我毀家之始。風雨南天，

我一個人羈留閩地，而私心惻惻，常在思念杭州。在杭州，當然友人

也很多，而平時往來，亦不避男女，友人教育廳長許紹棣君，就系平

時交往中的良友之一。

原注中「風雨南天，我一個人羈留閩地，而私心惻惻，常在思念杭州」數語，即是此詩所寫的主要內容。原注中「友人教育廳長許紹棣君」，即是使郁達夫毀家的罪魁禍首。前賢評論高質量的詩文常用兩句短語：一曰「欲造平淡難」；二曰「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此詩足以當之，是高質量的七絕。全篇字句貌似平淡，其中感情實則濃烈。郁達夫為生計奔波的無奈，以及獨居異鄉，在良辰佳節格外思念妻兒的心緒，雖然不曾明寫一字，卻洋溢於字裡行間，收到「盡得風流」的藝術效果。現在大量出外打工的農民都要過完元宵節才啟程，郁達夫為什麼元宵節前幾天就要隻身上路遠赴福州呢？答案無非為生計所迫，身不由己啊！他半生飄泊，好不容易在杭州建成一個定居點——「風雨茅廬」，卻因此欠債三千元巨款。他賣文為生，並無固定收入，夫人王映霞乃家庭主婦。一家五囗的經濟來源，全仗他一人。不僅如此，他還要負擔前妻孫荃的生活費，以及老母陸氏的瞻養費。元宵節不能與家人團圓，花朝節亦復如是。此時此刻，孑身一人在異鄉，看到別人歡聚一堂，自己又情何以堪呢？百無聊賴，於是借筆抒情，寫下這篇佳作……

此詩寫於1936年的花朝節（3月9日），前二句寫元宵節，後二句寫花朝節。王安石詩云：「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此詩四句如果分別單獨看，確很尋常，似乎平鋪直敘，了無驚人字句。然而貫穿起來看，就很奇崛，含蓄蘊藉，意在言外,絕非庸俗作手所能為。全詩皆是常用字，也未用典故，表面上看不足為奇，似乎很容易，以為一般人都寫得出來。實際上郁達夫謀篇布局，以及遣字造句，均經過縝密的構思，是一個艱辛的過程。此詩如同毛澤東的草書，從單個字和一句話去看，寫得並不怎樣，甚至可說寫得差，然而從整體上衡量，就覺得非常出色，是高質量的藝術品，凡手難望其項背!

此詩第一句是說作者離開杭州的家——「風雨茅廬」前往福州，再過三天（實際上是五天）即為元宵佳節。第二句是說作者在元宵節之夜，一個人獨處高樓倍覺寂寥。據郁達夫《閩游日記》，他於正月初十早上坐滬杭火車到上海，下午一點多鐘乘坐三北公司靖安輪船赴福州，十二日午後駛至馬尾江，「晚上五點多鐘，方在南台青年會的這間面對閩江的四層樓上住定。」詩中的「高樓」一詞，正是他日記所寫的「四層樓上」。第三句是說時間過得真快呀，離家已經一個月多，轉眼間福州已將屆暮春時節。榕城，福州的別稱。春欲暮，將要進入暮春季節。(唐)白居易《買花》詩云：「帝城春欲暮，喧喧車馬度」。第四句是說在杜鵑鳥「不如歸去」的啼叫聲中，舉目無親過花朝,更加思念親人,恨不得插翅飛歸。杜鵑，鳥名，又稱子規、杜宇、鶗鴂、催歸。其鳴聲如雲「不如歸去」，故詩文中常用作思歸或催歸之詞。（宋）梅堯臣《杜鵑》詩云：「不如歸去語，亦自古來傳」。(宋)范仲淹《越上聞子規》詩云：「春山無限好，猶道不如歸」。花朝，自宋朝始,民俗以農曆二月十五日為百花生日，稱為花朝節。（宋）吳自牧《夢梁錄·二月望》：「仲春十五日為花朝節。浙間風俗，以為春序正中，百花爭望之時，最堪游賞。」（唐）司空徒《早春》詩云：「傷懷同客處，病眼即花朝」。（清）于敏中《花朝舟中寄內》詩云：「寄語歸潮將信去，富春江外過花朝」。郁達夫的日記和書信,亦有註腳.3月12日日記寫：「早晨三點醒來，作霞的信；自六日接來電後，已有六日不曾收到她的信了，心頗焦急，不知有無異變。記得花朝夜醉飲回來，曾吟成廿八字，欲寄而未果：『(詩略)』北望中原，真有不如歸去之想。」同月27日致看雲樓主（曹靖陶）函說：「花朝夜醉歸來，窗外似聞杜鵑，忽憶閨中兒女，大動不如歸去之念。枕上微吟，亦曾湊足二十八字，錄呈一笑，詩云：（略）」以上兩處均有「不如歸去」四字，他詩中的「杜鵑」一詞，正是取其鳴聲如雲「不如歸去」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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