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馳：白頭少年青春夢

作者：葛怡然

來源：桃紅梨白（ID：geyiran666）

編輯：慈懷讀書會（ID：cihuai_dushuhui）

《美人魚》上映5天，席捲11億，關於電影，好壞已不重要。

自始至終，我的印象停留在：星爺老了。李連杰周潤發這些同時代的男明星，老了以後都變得面光水滑一臉富態，唯獨周星馳，只是老，清瘦，疲憊，暗淡。

11億加身，粉絲卻說：十年前我看他十分浮誇，而今看他格外寂寞。

今天，不談電影，只想說說：為什麼只有周星馳才能拍出《美人魚》？

1.貧民窟長大的孩子，童年買不起玩具

1962年6月，周星馳出生在香港，母親凌寶兒， 1957年後從廣東前往香港謀生。因為沒錢，她很快嫁給了一個來自上海的移民，住在九龍窮人區，生下兩女一子，一家5口擠在一間狹窄的木板房裡，睡的是「上下鋪」，能吃到豉油撈飯就覺得是天下最美味的東西了。

生存需要而匆忙建立的婚姻，無愛情可言。周星馳父母個性不合，經常吵架甚至家暴。個性要強的凌寶兒終於與丈夫離了婚。這在後來星爺的訪談里提過。

「我父母都是很有藝術細胞的人，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很有娛樂性，就連打架都很有看頭，可能因為媽咪不是那種柔弱的婦女，所以他們的吵架甚至打架，往往都有出人意料的戰果。」

關於星爺這段評論，有人說：「注意，一個孩子形容父母打架「很有娛樂性」，和一般孩子覺得恐慌不同，他換了一個娛樂視角去形容父母打架，把自己換做了「旁邊者」的心態來讓自己不那麼痛苦，從心理學角度，這是有逃避並且分裂的傾向。」

離婚後的凌寶兒一人帶3個小孩，打兩份工，在1970年的香港，辛苦可想而知。其中一份工是在菜館做收銀員，所以每次兒子放學，都會煮碗面給他。周星馳和妹妹曾被寄養在廟街的外婆家，外婆平時靠擺地攤賣指甲鉗為生，周星馳和妹妹每天都幫外婆擺攤。

「不是到媽媽家，就是到爸爸家，不然就被送到外婆家，居無定所。」

貧窮和動蕩下，就不要奢談對孩子的愛了，活下去是第一位。周星馳童年的記憶，是缺愛。在一次採訪里，已經46，7歲，身價過億，完全是中年人的周星馳，提起小時候得不到玩具的事，依然耿耿於懷，像個男孩一樣受傷。

這樣的童年，註定了星爺一生的底色是冷的。

2.喜劇之王的當初，是「他像不像一條狗」。

單親，外加一個強勢的母親，使得周星馳小時候的性格，一是話少。

「母親凌寶兒眼裡，周星馳木木篤篤的，話也不說一句。她要是上街前問兒子跟不跟她一起去，他多半搖頭，然後站在窗邊看上兩個小時街景。」

還很害羞。小時候出門吃飯，只要有外人在，周星馳都拿著菜單擋著臉，就這樣吃完一餐飯。成年後也是如此。

以及自卑。讀中學時，周星馳認識了梁朝偉。兩人約好一起去報考tvb。但最後梁朝偉考上了，周星馳落選了。

他後來回憶說：知道自己1.73米的身高有可能成為考試及格的障礙，於是就花錢買了一雙價格不菲的高跟鞋。然而，考官只看了他一眼，就決定讓他回家了。

周星馳說：「我就是一個普通人。當時考表演班時，要求的標準高度是五尺十寸，我只有五尺八寸，可能連這也沒有，所以都沒有被錄取。」

經過兩次考試，他才進入tvb，跑了一年龍套後，接替梁朝偉主持《430穿梭機》，他想和梁朝偉一樣轉型做演員。「可惜梁朝偉只等了一年，他一做就是六年。」

性格本來就不自信，不自信話就少，話少機會就更少，從20歲到26歲，整整六年的大好時光，他渴望演戲，卻無人賞識，簡直惡性循環。他每天很早起床，像尹天仇一樣，洗臉刷牙時對著鏡子喊「加油」，幻想著有一天自己成為主角，只為了「讓所有人都見識到自己很拽的樣子，在某天拿個什麼獎，好讓所有人都為自己報個好」。

成名之後，他得以有心境回顧那段經歷—為了多賺幾十塊錢而四處等侯差遣，「學著很油條的樣子，跟人家插科打諢磨嘴皮」，為了一個死屍角色「浪費一升口水爭取」。對於一個有才華有抱負的人，最沉痛的打擊不是不給他機會，是踐踏他的自尊。

這段時期，就是他《喜劇之王》的真實寫照。而這六年，梁朝偉卻很順，接拍了韋小寶等角色大紅大紫，兩人落差極大。

看看當時的新聞，就知道港媒的勢利：《好友梁朝偉兩年成偶像，碰面陪笑星仔自卑自苦》，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我想他是嘗夠了。

「當時，梁朝偉的女友是美麗的曾華倩，而自己，不僅事業沒有發展，而且遲遲沒有戀愛。喜歡過天生麗質的藍潔瑛，對方卻沒看上他。」

還曾經有一家報紙評論他只能做兒童節目主持人，不適合做演員，他就把這張報紙剪下來，貼在牆上刺激自己。

1988年，26歲的周星馳得到李修賢賞識，出演電影《霹靂先鋒》，奪得台灣金馬獎(1988) 金馬獎-最佳男配角獎。

1989年，他得到了當主角的機會。出演電視劇《蓋世豪俠》，開始嶄露頭角。

1990年拍完《賭聖》，周星馳終於紅了。

與此同時，周星馳戀愛了。

3 .他的愛情，女友都紛紛離他而去。

28歲才開始初戀，女友是羅慧娟，簡稱娟妹，89年戀愛，92年朱茵介入而分手。

先送幾張周星馳巔峰時期的顏值。

27，8歲《他來自江湖》時期，少年顏如玉，眼神很清澈。

1990年，周星馳一共出演了11部戲。當時還在和娟妹戀愛，後來娟妹去世後，他在《看見》里說，如果可以重來的話，我就不要那麼忙了。但是在當時，一個好不容易熬出頭的演員，願意為了愛情放棄機會嗎？

後來，和朱茵一段感情，因為《大話西遊》的火爆，被人數次解讀，周星馳的資深粉絲認為在周星馳的歷任女友里，羅慧娟和莫文蔚是懂他的，而朱茵對他的了解，始終流於表面。

朱茵釋放出來的，就只有八卦。和黃貫中戀愛3年後，出專輯唱《巨蟹與天蠍》，分手14年上節目，爆出了著名的「捉姦」事件。然而周星馳始終對朱茵這段情不發一言。倒是和羅慧娟，分手之後相見亦是朋友。《美人魚》上映，他邀請莫文蔚唱主題曲，莫文蔚說：「沒有星爺，就沒有我的今天。」

至於於文鳳，更是一個謎團，這個星爺背後的女人，一直被稱作替他打理財務的賢內助富家女，卻在分手之後索賠7000萬。

從朱茵的痛罵到於文鳳的決絕，他身邊的女人，紛紛離他而去。

如羅慧娟而言，一個沉默的男人，面對愛人同樣是緘默，絕大部分女人，是沒有耐心去了解他的，不會哄人，不懂得寵你，揭去才華的光環，這樣沒有溫度的靈魂，她們沒有太多青春去焐熱了。

一個人的童年，會對一個人的一生產生重大的影響。因為缺錢，他才會格外愛錢，他需要錢帶來的安全感。因為沒得到過愛，他長大後便不懂得如何愛別人。朱茵曾經說過：他的愛情心智不夠成熟。

周星馳電影里的愛情，永遠是那種儀式感很強的，用力很猛的，帶有強烈象徵意義的畫面。不管是「愛你一萬年」的台詞，還是清純玉女手裡的棒棒糖，或者是舞女柳飄飄的白襯衣，都是非常夢幻的架空層，有脫離現實的純粹，還有自我懷疑。而且，他拍到那兒就戛然而止，因為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相處，怎樣過日子。

4 .為什麼這麼多人黑他？

寧財神曾經發表過一篇著名的《本我和超我在情感中的簡單應用》。

周星馳就屬於這類孩子，他是個天才。

天才也註定沒有精力去處理人際關係。

和一手提攜他的李修賢鬧僵，原因眾說紛紜，其中一種是：「修哥最重的是人情，最怕負的是義氣；星爺最重的是電影，最怕負的是戲。」

後面還有和吳孟達，洪金寶，王晶等人翻臉。一度 「眾叛親離」，周星馳的電影，被過度解讀，然而他的內心，卻無人知曉，只存在於電影里。

多年後，在《看見》里，他解釋了太認真會引起別人不高興的問題。

關於星爺的情商，還有個段子。2005年宣傳《功夫》，接受央視《面對面》採訪，王志問：「掙這麼多錢就是為了吃包速食麵嗎？」周星馳很認真的回答說：「其實我不只喜歡吃速食麵，餛飩麵啦，上海面啦我都喜歡，我也喜歡吃牛排……」一臉黑線。

主持人曹可凡也說他不善於聊天。

他脾氣也很壞。

《少林足球》里的大師兄黃一飛，為了拍鐵頭功，連續在頭上爆掉八個啤酒瓶，星爺還不滿意，問道具還有沒有瓶子，道具看不下去，謊稱沒有了。之後又拍，黃一飛被打爆頭，昏厥過去，醒後，周星馳都沒有問一聲，就直接問可以開工了嗎？

他很愛錢。

柴靜的專訪里，他說：「如果有能力，要賺更多的錢，是絕對的，是，真，的。」他說的很慢，又補充了一句，「小時候富有的人不會有這個感覺。賺錢已經不止是車，穿，吃，而是一個不斷追求的目標。」

可即便家財萬貫，生活中總是被拍到騎自行車出行，上台也不修邊幅，和劉德華對比一下。

他把所有笑給別人，王晶說：「生活中你想看見他笑就得先付錢一樣。」

在這分裂的人生里，電影是他的殼，巨蟹男躲在殼裡，成了他與這個世界交談的唯一方式，他只懂這種方式。

尾聲：

有人說，李安的電影，是用童話的外表，包裹殘酷的內核。《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越深想越起雞皮疙瘩；周星馳的電影，是用殘酷外表包裹童話內核。

人長大和成熟的過程，是一個不斷妥協的過程，從小向父母妥協，長大向社會妥協，婚後向伴侶妥協，老了向孩子妥協，到最後生命倒計時，才發現：這一輩子他媽的最應該做的事，是向自己妥協，然而為時已晚。周星馳是一個一直不肯妥協的人，他的本我停留在年少青春期，所以他選擇了電影。因為，電視負責現實，電影負責造夢。

這些年，你看到他幾乎是偏執的，不惜得罪人的，自虐式的造夢，「必須要非常非常努力，才可能有一點點成功。」

他用電影造了一個龐大的城堡，去填補童年所有缺失的東西，這個城堡是安全的：有錢，有父愛，有功夫，有開心，還有愛情，以及那個「不再跑龍套，不再站在人後」的演員初心。

直到他年過半百，頭髮白了。有一次，周星馳和馬雲對談，說：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他跟柴靜也承認：現在想新東西很難。

然後就拍出了《美人魚》——沒有屌絲逆襲，沒有想要證明給誰看的賭氣，連笑料都那麼老梗，只剩下孩子般的溫暖的愛，純到有點寡淡，純到連最後一點慾望都沒有了似的。

我猜，站在喜劇之王的盛名下，54歲的周星馳，終於也試著學會放過自己，跟歲月有一點妥協了：回望漫長的青春期，《美人魚》里，那個攜手真愛面朝大海安度餘生的結局，才是他一直最想要的東西。

本文部分文圖資料來自資深星粉：可愛面星星以及綜合網路。特別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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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葛怡然，原創娛樂類自媒體（geyiran666）「桃紅梨白」主編。媒體人，專欄作家，專欄見於騰訊娛樂，鳳凰網，網易，今日頭條，新浪時尚，《新京報》等。《男人裝》等雜誌供稿作者。著有《我的娛記生活》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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