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制度反人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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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從左翼分子的祖師爺盧梭，到奉行「杯水主義」的蘇聯青年，到當代西方福利社會中的人形寄生蟲，共同點之一就是敵視、蔑視或者無視家庭、婚姻制度。他們認為，婚姻制度是對人性的束縛，人類未來的發展方向必然是取消家庭，廢除婚姻制度。

當代的時髦理論則把一切社會問題都歸因到進化和基因。這就給婚姻制度反人性找到了新論據。據說基因決定了，人不能忍受只有一個性伴侶，忠於配偶，和他（她）廝守終生，是反人性的，甚至是不人道的。要想恢復完整的人性，就必須取消家庭和婚姻，只有這樣，人才能徹底解放，真正自由。

更神奇的是，主張維護婚姻制度，強調人們應該承擔家庭責任的觀念，不知何時被歸入了自私自利之列。先進人士指出，這種陳腐不堪的舊觀念，無非就是為了滿足生殖狂的變態慾望，並用婚姻、家庭束縛渴求解放的男男女女。而那些對家庭責任聞之色變、對婚姻深惡痛絕之人，才是真正的大義凜然、心底無私天地寬。他們早已突破了世俗的限制，達到了精神的升華。

這種神奇的轉換是如何完成的？勤懇誠實、樂於為家庭奉獻，嚴格律己，什麼時候成了愚不可及的落後形象？輕浮浪蕩、苟且偷生、隨意任性，又是怎麼成了先進和文明的象徵呢？

轉換就是從把「人性」這個概念弄得混亂不堪開始的。

到底什麼是人性？人性的本來狀態是什麼？自然狀態下的人性是什麼樣子？人性應該是什麼樣子？對這些問題，爭論上一萬年也不會有結果和共識。可行的替代思考方法是從考慮兩個基本事實開始：

一、人是社會性的動物，人必須和其他人在一起生活。

二、人類必須繁衍後代，否則很快就會消失。人類必須教育後代，否則文明就會墮落為野蠻。

對這兩個基本事實，應該沒有分歧。當然，肯定會有人語出驚人地說：人為什麼不可以消失？人就應該儘快消失！對這些人，我不打算理睬——你說得全對，但請你走開。

由於這兩個基本事實，就有兩個基本問題擺在人類面前：

一、怎樣和其他人和平地生活在一起，並實現有效合作和互助？

二、怎樣確保繁衍和成功養育後代，並在一代代人之間傳承文明？

婚姻和家庭就是人類在漫長的時間中逐漸演化而成的對這兩個基本問題的解決方案。在可預見的將來，人們還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案。而在沒有更好解決方案之前，就放棄婚姻和家庭，這絕不是什麼先進和文明。這是地地道道的愚蠢和瘋狂。

當然，婚姻、家庭的狀態並不是自古以來就是這樣，而是歷經了變遷和調整。母系氏族時期家庭的樣子就和現今大不相同。現在的這種以夫妻為核心、共同養育後代的家庭模式，正是因為其更有利於人類解決那兩個基本問題，才在漫長的演化史中最終勝出，成為主流。

從理論上，婚姻、家庭制度也會繼續變遷。事實上，福利國家就是一種嘗試。這種制度想讓國家代替家庭。主張福利國家的人果然提出了國家養老、國家集體養育兒童等類似主張。但福利國家的實驗僅僅進行了幾十年，就已經紛紛難以為繼。現行的婚姻、家庭結構仍然具有獨特的價值，不可替代。

世界各地的事實都表明，以大量正常家庭為單元的社會，不但經濟發展較快，社會各方面都更協調穩定，社會整體的文明程度和道德水平都比較高。人們對生活充滿了熱情和希望。相反，福利制度下普遍的家庭解體，造成了無窮無盡的社會問題，並讓兒童在畸形的環境中成長。即使是經濟發達的國家，也不知道怎樣解決這些棘手難題。

比較一下這樣兩個社區：

第一個社區主要由完整的家庭組成。每家都有父母子女。父母有正常的工作，子女接受正常的教育。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餐，是常態。當然也會有夫妻矛盾吵架、家長和子女之間的分歧，但人們總歸能在家庭中得到最大的溫情和善意。人人都以努力工作為榮，深愛自己的家人，為家庭和睦而感到自豪。子女在和父母的生活中，學會了體面的舉止、勤奮的習慣和負責任的生活態度。未來當他們自己組建家庭時，父母當年生活的點點滴滴就成為他們效仿的榜樣。在和兄弟姐妹、鄰里街坊的相處中，他們學會了為人之道。在這裡，一代代人成長起來，融入社會，成為合格的公民和有用的人才。

另一個社區則遍布單身母親和孤身男性，還有大量無人管教的兒童。在這裡，最稀缺的資源是父親。不過，孩子們雖然沒有父親，但家裡從來不缺男人。各種男人出出入入，和他們的母親一起滿足性的慾望——主張廢除婚姻家庭的人，卻不會限制自己的性慾，相反，在他們看來，這是最重要最不能忍受任何限制最需要徹底解放的人性。

在這些地方，帶來衣食住行之資的，不是外出工作的父母，而是福利機構的官員。孩子們從來不知道正常的成年男女關係是什麼樣的。在他們的生活經驗中，男女之間只有性的聯繫。他們很早就厭惡學校了，因為知識在他們的生活中毫無用處。他們不知道勤奮努力是什麼意思，因為他們的生活中從來就沒有這樣的人。他見到的，只是抽煙抽個沒完的母親和陌生的懶洋洋的男人。

前一個社區的人們，固守「過時的、老套的、束縛人性的」家庭婚姻制度，生活中充滿了責任和壓力。他們必須為了生活付出辛勞和汗水。後一個社區，則在慷慨的福利制度下，不再有後顧之憂，輕鬆快樂，充分實現了人性的解放和自由。

不過，如果可以選擇，你願意住在哪個社區呢？

當然，任何一個社會都不可能也不必要求所有家庭都完整，要求人人都結婚生養孩子。問題的關鍵在於，只有大部分乃至絕大部分人的家庭婚姻生活都是正常的，大部分人都樂於承擔自己的責任，社會才能有空間和條件容納少量的單身、丁克和其他形形色色的怪人。如果單身、丁克的生活方式成為主流，那將是不可設想的敗局。

所以，那些敵視、蔑視婚姻家庭制度的人應該明白一個道理，他們的生活方式能夠持續，實際上有賴於大部分人沒有接受他們的生活觀念。他們應該對此感到慶幸。雖然個人不接受，他們恰恰最應該極力鼓吹婚姻家庭制度。不過，事實卻是，這些人往往愚蠢地詆毀、攻擊婚姻家庭制度。不過想想也正常，如果不是極度的愚蠢，這些人又怎麼會連最基本的生活道理都理解不能呢。

2016/8/16

李子暘為鉛筆經濟研究社主編，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