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書小說館| 扒手的江湖
文/簡書作者:梅珈瑞瑞瑞
一.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改革開放浪潮剛剛推進到東北的偏遠小城溪城。人們迎來建國以後的第一次經濟思想浪潮,個體戶像雨後春筍般,紛紛的在各個街道旁冒了出來。
梁軍就是在偷一個人賣的燒雞時,被老榮看上的,從此走上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好還是壞的扒竊生涯。
自古扒手,和任何一行傳藝方式都不同。只有師傅找徒弟,沒有徒弟拜師父。但是傳這門兒手藝,難保不招人憎恨,所以只能從原本就不務正業的社會青年裡挑。
當老榮在街角一把抓住梁軍的胳膊時,梁軍條件反射的用另一隻手猛地抽向老榮。
「嗬,反應倒是挺快。」老榮身子向後撤,躲開了梁軍的攻擊。
「撒手,你誰啊你!」梁軍一看來人並不是剛才賣燒雞的主兒,口氣強硬起來。
「拿了人家東西,你還挺有理?」老榮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手卻拽的更緊了。
梁軍行伍,是家裡最小的孩子。父母疼愛,哥哥姐姐也寶貝的不得了。梁軍也正因為如此,從小就驕橫跋扈,性格乖戾。僅僅念了幾年書,就被學校開除,成為溪城最早的一代盲流。任由父母和兄長磨破嘴皮,每天還是和幾個同樣的孩子遊手好閒,虛度光陰。所以對於他來說,打架鬥毆是家常便飯,如今被老榮拽住,自然絲毫不會膽怯,拉開架勢就要動手。
「你說拿了就拿了?你是派出所的啊?少他媽多管閑事,撒開我。」梁軍奮力向外掙脫,卻發現怎麼也甩不開這個老頭的手。
「小崽子,今天你要能把我這雙倆手指頭掰開,這事兒就算拉到,要不然,以後你就跟著我吧,保准比你現在混的強!」老榮放開攥著的手,僅用食指和中指緊緊夾住梁軍的衣服前領。
「跟著你嘎哈?」梁軍緩了緩力氣。
「跟我走,你就知道了!」
「我他媽的就不!」嘴上說不,梁軍雙手也沒停,奮力去掰老榮的手指。可任由他怎麼用力摳,使勁擰,始終不能讓老榮的手指分開一毫。
梁軍最開始,就是這樣被老榮威逼利誘,才幹上這一行的。
二.
老榮不是溪城人,他祖籍吉林四平,祖上是滿族貴族。但也只在喝大了的時候,他才滴哩嘟嚕的冒出幾句內容不明的滿語。當旁人問他滿姓的時候,時而愛新覺羅,時而伊爾根覺羅,時而赫舍里氏,卻都不出正(讀整)黃旗里。
每逢這個時候,道上的朋友就逗他:「大清亡的早啊!」
「是這話,要不然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這會兒在我面前跪一排,頭都不敢抬!是這話,就是這話!」說著說著老榮還能從細長的小眼睛裡,擠出一兩滴眼淚兒來。
逗歸逗,但是老榮手下的功夫可是任何人都不敢小覷的,老榮算是溪城街面上,「上車的」頭一號。
扒手這一行當,內里也分成幾大類別。砸窯的(晚上撬開或砸開商店的大門行竊),溜門兒的(在旅店或者街道迅速竄進忘關門的人屋裡行竊),起早的(在早上的菜市或者農村的大集行竊),下地的(商場里尾隨人們行竊),和上車的(在公交車長途車火車等交通工具上行竊)。
老榮就是上車的一派里,手法最高明的。相傳他有「雙絕」,雙眼盯飛蠅,雙指斷鋼絲。不過江湖傳言,老榮還有一絕,就僅僅跟他搭夥幹活的范福才知曉了。
三.
遇到天氣不好的時候,老榮和范福就在老榮家教梁軍扒技。
老榮先教梁軍的是手上功夫。對於手指的力量老榮非常重視,不止要求力道足,出手穩,還得分叉大。力氣決定速度,而且保證了東西在拿出來的過程中不會掉落。而兩指分開的間距決定了能扒的東西有多寬多大,因為一旦你伸手進去的時候,手指若是和錢包平行,或者開口不足以兩指交叉,兩指劈叉寬度大的優勢就顯現出來了。
所以按老榮吩咐,梁軍每天晚上回家睡覺時候,都偷偷用膠帶綁住食指和中指,並且在手指掛上一塊秤砣。白天起來,解開雙指,秤砣又被狠狠的塞到兩指的根部,固定好再粘住,這樣就能強迫兩指最大的分開。
「太他媽難受了!老榮!這有什麼用啊!」梁軍雖然跟了老榮,卻從來不肯叫他師傅。
「這叫肌肉記憶,你不懂,練練就好了,這才幾天,你這點兒苦都不吃,以後怎麼享福!」老榮和范福喝著酒,斜著眼回了他一句。
「你可拉倒吧,我看還是我范叔的招實用,我不跟你學了,跟我范叔學!」梁軍偷偷向范福使眼色。
「小軍啊,那你先把秤砣拿下來,我教你一手!」范福明白梁軍手疼的受不了,順勢讓他歇歇。
「你那是下三濫,挺好一個皮大衣,硬生給人劃開,兜裡面就幾十塊錢,白瞎人家那衣服了。」老榮點上一支煙,斜靠在床頭,笑著罵范福。
「哈哈哈,那沒辦法,我也是生活所迫!」范福朝剛剛解放了右手的梁軍招呼,「小軍你過來,范叔今天教你拿鑷子,你看好了!」
范福從懷裡抻出一把足有一尺長的大鑷子,拍了拍梁軍的胳膊。
「這是大的,一般來說,下地的和起早的用的多,咱們車上用得少,車上就屁大點兒地方,這玩意施展不開。上次我用你也看見了,夾出來只能遞給你師父,收不回來。不過那是公交車,火車上就行了。」
說著,范福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鑷子根部,一伸手夾住了老榮放在桌子上的香煙盒。
「注意看,收大鑷子不能往回拿,要用巧勁兒!」范福的中指突然一打鑷子,夾著煙盒的鑷子刷的一下被彈了回來,從下往上划了個弧線。梁軍再看過去,鑷子不見了,煙盒也不見了。范福一翻手腕,梁軍才看見,一尺長的鑷子,服服帖帖的藏在范福的胳膊內側,鑷子根部也被范福緊握的拳頭隱匿了起來。
「太快了!比老榮厲害多了!」梁軍發自內心的佩服范福,還捎帶著報復一下老榮。
這時候老榮突然伸出右手的兩指,從范福的手腕處夾住了鑷子,順勢一帶,鑷子就到了老榮的手裡。
可是讓梁軍詫異的是,煙盒卻沒有出現,老榮手裡的鑷子的反著銀色的光,鑷子前部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東西呢?」梁軍望著二人,驚訝的問道。
「在嘎子窩裡!」老榮把大鑷子扔到一旁,又歪坐到床上。
范福抬起胳膊,果然,煙盒在腋下掉了出來。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梁軍不由得敬佩起兩人的扒技,難怪他們每次出去都不會空手而歸。
四.
半年的時間裡,老榮和范福把自己多年的技藝和經驗全都傳授給了梁軍,毫不吝嗇,傾囊相授。梁軍也有著一股子鑽勁兒,不僅熟練掌握技藝,甚至幫范福改良了鑷子和刀片。
梁軍在鑷子尖段用膠皮燙上一寸的墊,這樣防止冬天夾東西滑。又用透明膠在刀片上纏上幾圈,一來上手更穩,用力也不會躥,二來刀片不容易被硬東西別折。
「你這徒弟,太聰明了,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人!」
老榮聽到范福誇徒弟的時候,陰著臉沒有說話。范福以為老榮對徒弟要求高,不露悲喜。
「小軍,他在這拿師父架子呢,怕你驕傲。」范福拍著梁軍的肩膀說到。
只有老榮心裡清楚,他是多麼的懊悔!這麼聰明的孩子,跟我干這個,實在有些不值。入了哪一行,都是一把好手!可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
「梁軍,扒手一行為人所不齒,趁你還沒有出道,可真的想好了?如果現在不想干,我給你拿一些錢,就當你這半年陪我逗悶子給的工錢!」老榮鄭重其事的說到。
「你什麼意思,當初讓我跟你學的是你,現在告訴我這行不好了,還真別跟我提錢,我現在出門用不上半天,倆兜揣鼓鼓的!你不想教就直說!」梁軍對老榮突如其來的拷問十分不解。
「哎,臭小子,你師父說的是好話。之所以半年不讓你出道,一方面是讓你好好學能耐,另一方面,也是讓你好好考慮考慮。得一頭,就的丟一頭,要錢還是要臉!」一見范福也這麼說,梁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目光炯炯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要錢!」梁軍堅定的回答。
老榮卻猛的伸出手扇了梁軍一個嘴巴,梁軍被打的暈頭轉向,甩了甩腦袋憤怒的瞪著老榮。
他沒想到的是,老榮抬起手又扇了他一個嘴巴。
「要錢還是要臉!」老榮喝道!
「要錢!」
沒等錢字說完,第三個耳光立即跟了上來!
「要錢還是要臉!」
「要錢,就他媽要錢!」梁軍咬著牙冷笑著看向老榮。
「好,你記住你說的話,將來有一天吃了虧丟了人,別埋怨我和你范叔。」老榮拿出煙給自己點上,像個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神色沮喪的靠到一旁。
五.
從那天起,梁軍就很少再來找老榮和范福,偶爾來了,帶些酒肉放下,含糊幾句就走。老榮心裡明白,梁軍開始幹活了。
「這小子可真驢啊,咱倆也沒帶帶他,自己就敢上車幹活!」范福和老榮說到。
「哪天他再來,你給他留住,咱倆好好給他上一課,他沒有配手掩護,也不懂道上的規矩,別哪天吃了虧。」老榮始終覺得,這孩子做事太衝動,性子還沒磨好。
過了幾日,梁軍又來到老榮家。梁軍穿著最時髦的襯衫和燙絨的褲子,皮鞋鋥明瓦亮。一進屋就喊道:「范叔,老榮,走啊,今兒天冷,我請你倆涮肉去!」
「呦,徒弟孝敬師傅來了,老榮,走啊!別在家眯著了,天兒這麼冷,道上沒人,今兒歇了!」范福知道老榮不愛吃涮肉,但是還是沖老榮擠了擠眼睛,難得臭小子回來,趕緊藉機會點撥點撥。
「嗯,那咱們爺們三個就喝點兒,暖和暖和!」老榮披上大衣,片著腿就往外走。
梁軍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講述著自己在哪幹了一個大活兒,在哪下了個鱷魚皮的錢包,在哪跟了個人跟「醒」自己卻成功脫逃了,在哪碰上警察苦於沒有證據只能放人。
「全是露臉的事兒啊,小軍,你一次沒折?」到了火鍋店包廂,范福才問他。
「怎麼你還指望我折了?哈哈哈,一次也沒有,你不說了么,我天生就是干這個的,咱們有那命!來來來,點菜,別光說話了!老榮,你喝什麼白酒?」梁軍知道老榮愛喝酒。
「點貴的,你都他媽能掙錢了,我可得把這麼久的學費喝回來!」老榮最近心裡總是不踏實,可無從發泄,也不知怎麼說起,只能話里話外彆扭梁軍。
「好,服務員,最貴的白酒你給上兩瓶,也別點了范叔,讓他們隨便上。哎,小姑娘,你看著上吧。」梁軍沒有在意老榮的陰陽怪氣,顯然也對這些錢並不在乎。他昨天碰見一個會計,剛從銀行取完錢,牛皮紙包著整整一沓五十元,嶄新連號的,回家一拆開,裡面還夾著厚厚的一摞工資條。
「小軍啊,一個人幹活可得小心,沒有個幫襯,真出了事兒,跑都跑不了!要麼我和老榮給你聯繫個義氣的配手兒?倆人互相照應,總比落單兒強。」范福勸梁軍。
「不要,我自己使能耐,憑啥給他分錢,再者說了,我要真想找人,你倆帶著我,咱們三個幹得了,我何苦還找一個。我還怕他連累我了呢!」梁軍夾著肉放進鍋里。
「屁話,一個好漢三個幫,你見哪個幹活的自己一個人干長的?車上活兒不好乾,再過幾天雪下來,大棉襖一套,錢都在里懷,你就得餓死!」老榮給自己倒滿酒,訓斥著梁軍。
「那我就下地,溜溜門,過年置辦年貨,商場人肯定多,來往串門,住店的也少不了。你就放心吧!」梁軍不以為然。
「你說什麼?」沒等老榮說話,范福就沉下臉。「誰讓你下地的?還溜門兒,那是你能幹的么!你他媽不要命了?」
范福突如其來的質問讓梁軍一時摸不清狀況。
「怎麼了?其實我覺得這活兒比車上活兒好乾啊!」梁軍看向一旁沒有說話的老榮。
「小軍啊,咱們這道上,誰幹什麼,就是幹什麼的,你上車幹活除了我和你范叔,還有城南的大金牙和二毛他們幾個,你見著生人了么?」老榮問道。
「沒有,見著你倆都少,他們看見我上車,一般就等下一輛了,有時候我在車站喝完汽水兒,金牙和二毛叔他們才從另一輛車下來。」梁軍回答到。
「所以任何一行都有規矩,咱們也不例外。你能上車,因為我和你范叔提前打了招呼,他們攔不住你,我倆就是這車上說了算的。但是地下的,起早的,砸窯的,每個路子都有自己的人,想跨道兒,首先你得夠資格,就連我和你范叔下地拿了錢,也的五分給人家本道兒上的散去,五分留下自己過活。」老榮一邊押著白酒一邊解釋給梁軍聽。
「就是,你以為天老大地老二你老三啊!我看你是作死了!你師父擔心的還真就對了!」范福後怕的說。
「操,錢就在那,誰有本事誰去拿,哪那麼些亂七八糟的。不服可以找我,我還真不怕。」梁軍撇著嘴,不滿意的說。
「你有個雞毛本事!就你那兩下子!」老榮喝了一大口酒,拍著桌子罵梁軍。
梁軍沒還嘴,只是把一盤切好的豬血腸一股腦的倒進了火鍋里,然後緊緊盯著滾開的火鍋湯底。忽然他的右手動了起來,食指和中指在翻滾的水裡不停的進出,十八下,血腸重新在盤子里擺好,一個不少,一個不碎,最難得的是每個都熟的剛剛好!
老榮心裡暗道,梁軍已經超過了自己,無論是從眼力速度還是力道掌握,都比自己強了。
然而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梁軍又從衣領里摸出一個刀片,只見梁軍唰唰唰,十八段血腸的腸衣被割開,露出裡面紅嫩嫩的豬血。
那些已經熟了的豬血上面,竟然沒有一段有切割的痕迹,十八段腸衣趴在豬血下面,四四方方,整整齊齊。
這一下,連在一旁的范福也長大了嘴。
「來,吃飯吃飯,不說那些。」梁軍看向老榮和范福,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
六.
寒冬臘月,溪城的雪壓了足足半尺多高。人們穿上厚厚的襖子,笨重而又歡愉的走在街上。溪城的鋼廠在過去的一年裡產量足足增長了一倍,全國的訂單也像雪花一樣,一片一片的撲飛過來。這個靠鋼鐵行業支撐的小城迎來了最富裕的一年。所以人們早早的就上街置辦過年要用的吃食和物件,商場里人聲鼎沸,摩肩接踵。
梁軍終究還是下地了......
梁軍下地的頭一天並不順利,連續跟了幾個人,都被跟醒了,回頭惡狠狠的瞅他一眼,罵罵咧咧捂著口袋迅速離開。
一直到第三天下午,在商場門口的棉布帘子處,他瞅准一個中年婦女手裡拎的手提包,因為婦女拿著很多東西,手提包的拉鏈忘了拉上,梁軍一眼就看見了裡面露著的紅色錢夾。
東北的冬天太冷,商場一般都會在外面大門和裡面大門各釘上一個厚厚的棉質門帘。梁軍趕緊向商場裡面跑去,躲在最後一道棉布帘子裡面,只等那女人一掀,東西就能順利到手。
就在女人隨著人群剛剛要從門帘里鑽出來時,梁軍的手順著中間的縫隙穿了過去,他一下就夾住了錢夾,女人往裡進梁軍往外出,側著身子,一個照面錢包就迅速脫離了女人的手提包。
可正當梁軍暗自竊喜的時候,他的手被身邊的一個中年男人攥住。男人用另一隻手狠狠的砸向梁軍的手臂內側肌肉處,梁軍只覺得整個胳膊一麻,手裡的錢夾就被人順勢帶走。
「我操你…!」剛一張嘴,後背的脊樑又被人猛的錘了一下。梁軍只覺得眼前一黑,一下子癱倒在門帘下面。人群被他的突然倒地沖亂了陣腳。
「快跑,死人了啊!」不只是誰喊了一句。人們推推嚷嚷,驚叫連連,棉布門帘被卷在中間,蒙了幾人的臉,又拌了幾人的腿,誰也說不清了,一時間商場的大門內外,混亂不堪。
七.
當梁軍醒過來時,人們已經鎮定了下來,商場保安把門帘捲起,梁軍在下面孤零零的躺著。他的右手血跡斑斑,幾個手指已經被踩的扭曲變形。
梁軍強忍著痛用左手支撐自己的身體坐了起來,嘴裡咒罵著:「我操你媽,誰踩的我,你們他媽的都別走!」
「啊,我的錢包,那是我的錢包!」一個中年婦女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看到梁軍從褲子兜里滑落出來的紅色錢包。
保安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梁軍,此時的梁軍才終於明白,自己上了套。
「原來是小偷!趕快報警!快點兒,大家把他按住!」人群中有人說要報警,慫恿眾人一起圍向坐在地上的梁軍。
「大家不要慌,都後退,老榮,趕緊給他扣上,帶走!」范福分開人群,從後面走了過來。老榮在一旁拎著手叩一下把梁軍拎了起來,梁軍兩手被老榮反扣上。
「老榮,你帶他回所里。對了,這誰的錢包?」范福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錢夾。
「我的。」女人面色尷尬的走了過來。
「下次注意一點兒,看看錢少了么?」范福目光凜冽的望向女人,又掃了人群一眼,在目光經過兩個男人的臉上,停留了一下。
「沒少,沒少!」女人拿起錢包看了看,裡面的幾張鈔票已經不翼而飛,但是她依舊不敢多說,扭頭就走。
「散了吧,各位!都注意自己隨身攜帶的財物,多留神!」范福說罷,大步朝門外走去。
八.
「說不讓你下地,你他媽非不聽!這回好,右手讓人廢了,活該!」回到老榮家,范福指著梁軍的腦袋破口大罵。
「……」梁軍低著頭,右手垂在下面,眼淚一滴一滴的打在地上,碎裂開來。
「好在我和老榮碰見了,要不他們真能給你送進去,進了號兒那罪就不是你能受的了!」范福氣的渾身哆嗦。
「誰動的手?」老榮在一旁抽著煙,眯著眼睛,面色凝重。
「小六子他們,那女的你不見過么,原來是二毛媳婦!」范福接著說,「估計他們也是慫了,看見我倆保小軍,就沒再敢說話,錢包里我拿個凈空,那娘們愣是沒敢啃聲。」
「小軍的事兒不算完!他還得在道上走這麼多年,咱倆不能讓他白吃這個虧!」老榮沉吟道。
「我這隻手都廢了,還能怎麼著,找尋回來面子,我也幹不了活兒了,看來我並沒有干這行的命!」梁軍沒想到自己才不到一年,就落得如此下場。
「你這回漲記性了?」老榮低聲問道。
「師父,我對不起你!」梁軍突然就嚎啕大哭起來,他哭自己不爭氣,哭這麼久總是和老榮對著干,甚至連一聲師父都不肯叫。
「好了好了,別哭了,多大點兒事兒啊!還想幹麼?」范福問梁軍。
「想啊,可是我這手已經廢了。」梁軍哽咽著,不甘的說到。
「你不是還有一隻手呢么!」范福笑到。
「哪有人左手幹活啊,根本不行!」
「雖然練起來麻煩一些,所有的力道都是反的,姿勢也是反的,不過,你他媽有個好師父!」范福指了指老榮。
「師父!」梁軍望向端坐在一旁抽煙的老榮,眼裡閃爍著希望,撲通跪倒在地。
「哎呀,大清都亡了,這些老理兒就算了吧。臭小子平身!」老榮一下子直起了身子。
「喳!」
范福看著這師徒倆,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
一年後,當梁軍再次上車幹活的時候,老榮的最後一絕終於被人們所得知。
雙眼盯飛蠅,雙指斷鋼絲。
還有一絕,雙手都能使!
梅珈瑞瑞瑞:簡書原創作者。有不做夢的,沒有夢不醒的。寫有意思的事兒,做有意思的人。公眾號:liaoningwenyiz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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