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滿血跡和病毒的死人衣: 香港在鯨吞, 我們在買單

雙十一的激情之後，剩下的快感落在了陸陸續續到的快遞上。Jessica從下午接到快遞電話後，下班還沒吃飯，就匆匆跑回去，迫不及待地一件一件拆開，在鏡子前面，自己穿上是否合適。

她的閨蜜也一樣，在鏡子面前過足了癮後，就互相拽著開始自拍了。

她穿著歐美系、日系復古風的衣服，在手機面前投入地擺著各種造型的時候，完全不會想到：她身上這件已有9000多人付款的衣服，來自太平間。

這類在1000元以下，國外復古風的衣服，是年輕人的青睞。光是某網路平台，就有16788家店鋪，月銷售額過百萬是輕鬆加愉快，整個平台，雙11這一天，就達到億的級別。

原因也很簡單，不管是月薪過萬的一線城市白領，還是二線城市月薪3千的90後，都可以通過網路的低價讓自己時尚一把。

別以為，全國有成千上萬的人，跟你穿著同一賣家，同一款式的衣服，就不擔心了。跟市場監管較完備的歐洲、美國、日本相比，這些網上爆款的「復古風」，有一部分，是世界上最危險的衣服。

這要從深圳警方在2016年8月11日查獲的549噸非法走私的舊衣物說起。這些衣物主要來自垃圾堆和停屍房。

▲新聞來自人民日報

不知道你對549噸有什麼概念， 它就是中國全國半年舊衣服回收量的總和，值人民幣1100萬。不要以為這個數字有多龐大，做這條生意的中國商人，買這些衣服是按公斤算的 — 20元/kg

這麼廉價的衣服從哪裡來？

平均一個美國人，每年會扔掉37公斤的衣服。當然，會有捐慈善機構的，但85%最終都會到垃圾堆，垃圾填埋地，這就是1110千萬噸舊衣服，把他們打包堆起來，相當於世界上最大的金字塔 — 胡夫金字塔。

你想像一下，如果這全是壓縮打包好的舊衣服▼

這些發達國家，對廢棄物的處理法規嚴格，加上太平間的衣服屬於醫療廢物，需要嚴格處理，大大增加了廢舊衣物處理成本。面對這麼龐大的廢舊衣服，如果有人能拿走，不要錢也行啊！別說，還真有！只要衣服到了國外，至於國外是怎麼處理，就不是本國操心的事了。這就是我們說的：

「洋垃圾」。

其實「洋垃圾」不是什麼新鮮的事了，在廣東跳蚤市場，批發單價3元的九成新毛衣，馬上就可以10元的價格轉手賣出。不過，這個時代出現了一個賣舊衣物的神器 ——互聯網。

各種文字，圖片，模特的包裝，再搞點活動，相比線下，這些舊衣服馬上就可以以100倍的利潤賣出。

即使註明了是「二手」，也可以標幾十塊的價格，同樣能賣出。

「洋垃圾」的危險性巨大，作為廢物進口大國的中國，早就注意到這個問題，已經對WTO宣布，頒出禁令，不再從外國進口廢料。我國《禁止進口固體廢物目錄》中，「舊服裝」早就被列入其中了。正常情況下，「洋垃圾」是無法進入中國大陸的。

可就在今年6月，廈門警方查獲來自國外舊衣服3596包，共計500噸。辦案人員表示，這批走私貨，將流入夜市、地攤、還有網路。有來自韓國的，日本的，歐洲的...

裡面有毛衣，夾克，還有帶血漬的內衣...

▼香港媒體2016年6月報道

「夾帶著一張死亡證明」。是的，衣服是來自太平間。

中國這麼大的打擊力度，走私屢禁不止，因為有一個很重要的中轉地 ——東方之珠：香港

鴉片戰爭之後，香港從一個小漁村迅速崛起，成為全球有競爭力的經濟力量，2016人均GDP58,322，是大陸的3.9倍。就其金融產業來說，和紐約、倫敦齊名「紐倫港」。

跟世界所有崛起的經濟一樣，香港也在向世界輸出香港文化，周星馳，梁朝偉，周潤發，劉德華...是很多80後90後從小時候就開始看的。

香港電影文化輸出有多強大？別說中國大陸，韓國的宋慧喬，也是港星張國榮的粉。▼

現在對配偶的叫法，全國都叫「老公」、「老婆」，你可能已經太習慣，習慣得不知道這是來自於香港的影響。

香港，是名副其實的「東方之珠」。

可是，大部分人都只看見東方之珠那些摩天大樓頂端的鐳射光，卻看不到香港背後有一條龐大的「洋垃圾」產業鏈。

09年就有媒體報道，有香港商人借處理垃圾的名義，從歐洲，日本，美國這些發達國家進口舊衣服，然後再將這些衣服從香港轉到距離僅115公里的廣東省陸豐市碣石鎮。

碣石鎮是我國境內最大的「洋垃圾」服裝集散地，每年超過1億件服裝不經過消毒，從這裡銷往全國各地，在幫外國省掉垃圾處理費的同時，牟取巨大利潤！

▲來自央視報道

▲碣石鎮打擊「洋垃圾」舊衣服的宣傳

報道之後，全國的小夥伴都驚呆了。國家高度重視，嚴厲打擊，可是光大陸單方面的打擊， 效果還是有限的。

美國BAN環保機構統計，美國87%的電子垃圾會輸入亞洲，也就是說每天光美國就會輸入給亞洲1000噸電子垃圾，而且，絕大部分會堆在在香港北部的農村地區 ——新界。

網址http://www.ban.org/trash-transparency/

據BAN的調查，香港每年進口「洋垃圾」的總量超過300萬噸，是全球最大的電子垃圾集散中心。

在BAN的電子垃圾透明計劃當中的示意圖，那個最大的箭頭寫的是「Hong Kong」

可是靠航運，貿易，金融的香港，並沒多少製造業，更沒有製造業大國那種工業能力來處理這麼龐大的電子垃圾。於是怎麼辦呢？往其他地區賣（往哪裡賣可想而知）

而中國大陸是嚴厲打擊垃圾進口的，從而就要開始從事一個古老的行業 ——走私。

跟「洋垃圾」的走私比起來，你那幾個「港行」iPhone可以忽略不計。

港媒對走私「洋垃圾」的報道▼

即使是中轉，這些「洋垃圾」帶的細菌病毒，也會在香港傳播，中國香港民眾當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對洋垃圾進口強烈反對。悲催的是，在利益的驅使下，在少部分港商的眼中，同胞的生命根本就不是事。

香港反進口「洋垃圾」宣傳▼

這些「洋垃圾」照樣被裝上船。

▼電子洋垃圾「著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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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即將被送到廣東省貴嶼鎮，一個距香港252公里的小鎮。

在這個小鎮，很多電子洋垃圾會被這裡的工人用最原始的工具 ——手，進行分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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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在這裡，會通過用火燒、酸液腐蝕等方法，從中提取出銅，甚至黃金和白銀。

河裡由於傾倒的廢棄酸液，和空氣中燒焦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長期在中「作坊」中工作的工人，患上呼吸系統疾病是常事，甚至絕症。可是，一噸這樣的電子垃圾，就能創造2萬元收入。在利益驅使下，別說環境，就是自己的健康，也是值得冒一下險的。這產業鏈吸引了6萬外來人口到貴嶼鎮，高峰時期是2000年。

▼2006年貴嶼鎮的河流

▲照片來自攝影師Chien-min Chung

值得慶幸的是，這種環境破壞力巨大的產業鏈，引起當局高度重視。貴嶼鎮環保分局和公安局經常通宵工作，嚴厲打擊，從2012年至今，政府共取締了2469家電子拆解戶，拆除了3245套排氣煙囪排和集氣罩，共行政拘留25人。

貴嶼鎮的環境，也因此顯著改善。

以前電子廢料垃圾成堆的河流，經整頓後，不少鎮民都在河邊玩耍洗衣。▼

▲黃永俊攝

看到這裡，你先別鬆氣，電子洋垃圾需要「加熱」、「酸泡」各種方法，才能把值錢的部分提取出來。而舊衣物，就不一樣了 ，只需要簡單的清洗，再加「除味劑」處理，就可以進行銷售了。

為降低成本，這些「清洗劑」、「除味劑」都是工業上用的，本來就含有各種化學成分。人穿了之後，輕則皮膚不適，重則致癌。

可是黑心的商人怎麼會管同胞的健康。

處理之後的「洋垃圾」，產品名稱馬上就會貼上「復古」，「舊貨」，「歐美」，「二手奢侈品」等標籤，在網路平台上銷售。

夜色中的維多利亞港是那麼地迷人，在香港最安靜的凌晨，一艘裝滿「洋垃圾」的貨船，已經像潛艇一樣浮出水面了。

第二天，這些「復古風」就會出現在網上。

當你欣喜拆開快遞時，至於來源，誰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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