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詩文的美
說說詩文的美
詩文的美,常表現為有韻律、有意境、有情趣,有妙理。
(一)情到深處自有韻
韻由情來,自然而然,非作手特意精選湊合而成;這一點,於文於詩都一樣。詩不用說,就文而言,《史記》之《屈原列傳》、《報任安書》,賈誼之《過秦論》,歐陽修之《醉翁亭記》,俞平伯之《漿聲燈影里的秦淮河》……都富於韻律感。富於韻律感的文句,讀起來流暢、順適,自然,讓人舒服。
下列文句琅琅上口,訣竅就在於句子的節奏點[停頓點]上的字,聲調平仄錯綜交替,所以讀來有抑揚頓挫之感。成語和固定片語都是講究聲調抑揚的,行文時恰當引用,就可增益它的語韻。
我們若把普通話的一、二聲視為「平調(—)」,把三、四聲視為「仄調(|)」,那麼,「去偽存真、熱火朝天」這兩個片語,用的就是「|| - -」式,是先抑後揚調,語氣來得舒朗,此調適合於情感發抒式的句子使用;而「乘風破浪、扶危濟困、龍飛鳳舞、如膠似漆」之類,用的就是「- -||」 式,是先揚後抑調,語氣來得簡截。下述句子的節奏點上的字,聲調之平仄就都是對應的:
波中(-)月漾(|), 浪里(|)雲升(-)
臨池(-)顧影(|),就水(|)搔頭(-)
逢崖(-)自卷(|),入野(|)而舒(-)(寫風的)
*大曆四年的冬天,寒流侵襲到潭州,大雪下得家家灶冷,戶戶衣單。
*一張白紙,沒有負擔,好寫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畫最新最美的畫圖。
*目前還無須錦上添花,而要□。
*坐在海邊礁石上,看那潮漲潮落,雲卷雲抒。
*三秋八月,乘江輪東下,穿過黑夜,走向黎明。
以上句子,符合「前有浮聲,後須切響」的要求,語言韻律感很強。平時多讀這樣的文句,可使你獲得語韻方面的鍛煉。平時有了語韻修養,出口自然成章。
我們常說某篇文章有沒有「情韻」,情和韻是聯在一起的。有情必有韻,人是這樣,文章也是這樣。司馬遷之文以奇倔疏散為特徵,但他傾注心血寫的《屈原列傳》《伯夷列傳》及《報任安書》《論六家要旨》等篇,全是文句整飾、韻調清朗的美文。其《論六家要旨》敘老莊處曰:「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其術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無成勢,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不為物先,不為物後,故能為萬物主。有法無法,因時為業;有度無度,因物與合。故曰聖人不朽,時變是守。虛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綱也。群臣並至,使各自明(讀「芒」)也…」其《報任安書》中,論「悲憤作書」一節,敘「人固有一死而忍辱不死」一大段文字,也都是氣韻生動琅琅上口的美文。
明末志士夏完淳剛十七歲,為反清復明而入獄,臨刑前給母親寫了一封遺書,情辭哀切,行文到結尾處,是這樣寫的:「人生孰無死,貴得死所爾!父得為忠臣,子得為孝子。含笑歸太虛,了我身內事。大道本無生,視身若蔽屣。但為氣所激,緣悟天人理。惡夢十七年,報仇在來世。神遊太虛間,可以無愧矣!---文字寫著寫著就自然用韻了。此之謂情動於中,有不得不如此者。這大概是人的身理心理結構所起的作用吧!
(二)思慮澄明出意境
美的詩文都講意境。意境的構成,有賴於對「意象素材」的巧妙篩選,還要有對「意象素材」的精心組合。何謂「意象素材」?以杜甫絕句「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為例:詩中,黃鸝、翠柳、白鷺、青天、窗、西嶺、雪,門、東吳、船便是「物象」(物之形狀)。物象是生活中的客觀存在,但它們未必「同地共時存在」,只是作者儲存的「生活素材」。到寫作時,它們將變成活躍在作者思維屏幕上的意念形象(意象,意中形象),它有生命,有情感。
物象是意象的「素材」,而意象則是灌注了欣賞主體(作者)的情感和理念的形象綜合。一把土、一塊紅布,從「物象」上說,它很單—,無情感、無生命;但如果是老華僑手中的一捧家鄉土,是戰士從硝煙中檢回的戰旗之一角,那麼,在他們心靈深處引起的觸動就大不一樣了,因為它可以喚醒、可以激活主體的豐富聯想與情感律動。
寫作時,一旦觸動了靈感,就會思如泉湧,作者思維屏幕上的「意象」會紛至沓來,一開始可能很多、很雜、很模糊,於是要有一個逐步清晰、精心篩選、巧妙組合的過程。杜甫寫這首詩時,一定想得很多很多,最後選中了「黃鸝、翠柳、白鷺、青天、西嶺雪、東吳船」及「門、窗」這組「意象」,撰寫成詩,做到了聲光色線點面體的諧調一致,意境就出來了。
這首詩,由「黃(鸝)、翠(柳)、白(鷺)、青(天)」構成畫面底色,是高光高調,呈現出一派很諧調的明麗色調。明麗色調最能喚起讀者愉悅、歡暢的心理共鳴(如果是大紅大紫·深棕淺黑就不一樣了)。「黃鸝鳴翠柳」,無論是穿梭於穠密柳蔭中的歡叫,還是俏立於弱柳枝頭的啼鳴,都能給人以清脆悅耳的生命感召;而「白鷺上青天」一個「上」字,便把你的視線引向了寥廓清明的天幕;至若那「萬里船」與「西嶺雪」,又把畫面作了無邊開闊的橫向拓展,讓讀者思緒得以自由放飛,浮想聯翩,隨自己的生活閱歷而豐滿之。還有:詩中,黃鸝是「兩個」,雙雙對對;白鷺有「一行」,襯以青天。該是何等醒目!西嶺雪是「窗含」的,東吳船是「門泊」的,又遠又近,又近又遠,近得就在眼底,親近而熟悉;遠至千萬里之外,開闊、放逸而抒展……,一句話,它充分實現了「聲光色線點面體的諧調一致」,顯得有情趣,有意境,是活潑潑的生態謳歌。
有一點需要注意:在「意象素材」的篩選過程中,要力求用能與最廣泛的「受眾」的生活積累相「對接」的意象。李白名詩原本是「床前山月光,疑是地上霜」(見宋元版的《李太白全集》),流傳中卻被改成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見清人的《全唐詩》)。這樣一改,一共才20個字的小詩,「明月」一詞居然出現兩次,這本是「犯忌」的;但人們卻一致傳誦後者。為什麼?原因在於:李白是在山區長大的,兒時山鄉的月色給他留下了太深太美的印象(意象);故在異鄉一見「山月」便勾起濃濃的思鄉之情,以之入詩,這太自然了;而且下句就是「舉頭望明月」,詩人胸中本來就有「明月」的意象。但是,從讀者方面說,「明月」人人心中皆有,「山月」卻不是人人盡有的,儘管對它完全可以「理解」,卻難以喚起大平原上的人的情感共鳴,可見用生僻的「象」未必討好。再說,用「明月」,給人一個空明純凈的世界,而「山月」則在人與月之間橫置了一道山影,「隔了」,意境上就顯得不那麼「上下澄明,渾然一體」了。
反過來說,如果一個作品,只知堆疊詞藻,不作意象篩選,不顧色調、音響、畫面的統一,不考慮你入詩的「意象」能否與讀者實現情感「對接」,那就出不了「意境」,也就成不了美的詩文。
(三)融入妙理成神品
文有說理文,詩有哲理詩;好的說理文常見,妙的哲理詩不多。不多的原因有二,一是企圖用詩的形式說理,結果理說不透,詩成了順口溜;二是把「哲理」弄得很玄,玄乎乎地忽悠人,自以為有「深度」,卻撥不響讀者的心弦,引不起「先得我心」的「情趣快感」,再玄也是白搭:你想給人「說理」,卻又不讓人鬧個「明白」,豈非白用功?真正的妙理是貼近生活的,是明白易懂的。其關鍵是「思慮澄明」,你對自己想說的「理」琢磨透了,想清楚了,自然可以說得清;凡說不清、道不明者,必定是本人沒弄清楚的東西。唐人說的「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一將功成萬骨枯」,宋人說的「…遠近看山了不同,只緣身在此山中」,「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說得全都明白如話,而又詩意醇厚。老莊認為「萬物靜觀皆自得」,這是哲理,何嘗玄得叫人不可理解?辛棄疾詞中說:「閑觀隙中塵,始知世上何處不紛紛」,你住在室內,閑得無事時,看看透過洞隙射來的光柱中,會發現其中全是紛紛擾擾的塵屑!他得出結論說:人間世本來就是個紛擾的社會,你逃不脫的,只能正面它!
詩詞美文中的理,要說得「妙」,不能太直白了,但又必需是平易的、暢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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