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你為何讓我感到陌生?——那些逝去的「鄉愁記憶」

(銳新聞·新春走基層·關注「鄉愁」之一)故鄉,你為何讓我感到陌生?——那些逝去的「鄉愁記憶」

新華網上海1月24日新媒體專電(記者周琳 張紫贇 劉元旭)有一種心情只屬於遊子,沒有離開的人不會明白,等待重逢的時間有多久,對故鄉的期待就有多深。

然而,遷徙卻如同無法阻擋的歷史洪流,正粗線條地推移全球億萬人口從鄉村走向城市。又是一年「回鄉季」,遊子對鄉情的回望、對歸宿的疑惑,都是在對農耕社會向工業社會轉身的審視。

「農村建設的步伐讓我見證了工業文明『拓荒』的奇蹟,卻再也沒有讓我見過記憶中的家鄉,曾經有山有水有鄉情的家鄉正在逐漸失去它的特色。」在23歲姚玲玲的記憶里,家鄉還是那個位於安徽省安慶市北部的小村莊,有著爺爺打漁的那條河,水草伴著水波蕩漾,到梅雨季節,水位上漲,不經意間還可以看見幾隻魚兒嘟囔著嘴張大著眼巴望。「只可惜,這些都只能是回憶。」

對於故鄉的思念,每個人都將其衍變為具體的意象:是清明時節路旁的柳枝,伴著湖上氤氳白霧;是黃澄澄一大片望不盡的油菜田,村煙野水間香氣似有若無;是正曬著稻場上金黃的稻粒,忽然聽見母親悠長的吆喝聲,「吃飯嘍」;是湖邊整片的蘆葦絮飄蕩開來,讓早生的蝌蚪星星散開;是春耕時肥田的紫色小花,黃牛濺起泥土的香氣……

重返故鄉,姚玲玲心中那個炊煙裊裊、雞犬相聞的家鄉似乎變了:家前屋後果樹被推倒,小池塘被填平,熟識的玩伴都失去了蹤影,只剩下耄耋長輩,默默地坐在凋敝的紅磚屋前……

近鄉情更怯,怯的不僅是物變,更是人非。一位媒體工作者描繪著新的農村:打麻將的多了,種地的少了,文化出現斷層,精神信仰丟失,「窮不丟書富不丟豬」的傳統被拋棄……

「以前進入臘月,就著急想回老家。現在,鄉味淡了,回家的動力也越來越小了。」47歲的邊家敏離開老家淮南市鳳台縣到省城合肥工作已經20餘年。「十幾歲還沒離家的時候,村裡的人彼此熟悉,感情深厚,進入臘月大掃除的時候特別熱鬧,你幫我我幫你。現在隨著進城務工的村民越來越多,彼此間許多都失去了聯繫,春節回到家鄉再相遇,多了一份如同城市人之間的陌生,很少再有那種你來我往的熟稔。」

連續多年,一號文件都關注「三農」問題。今年的一號文件更是提出以治理鄉村垃圾、污水為重點,開展村莊人居環境整治,並制定傳統村落保護髮展規劃,加大投入和保護力度。

《落腳城市》的作者道格·桑德斯曾預言,「到21世紀末,人類將成為一個完全生活在城市裡的物種。我們都是被城市化的一員,我們回不去故鄉,也離不開城市。」

不一定是離不開,也有可能是進不去,「在城市落腳」,成為這場大遷徙中越來越多人的簡單夢想;而衣錦還鄉,更是他們對落葉歸根的渴望,也是漂泊的理由。

「等退休了或者闖出名堂,就回去。」汪卉離開故鄉時正是二八年華,她去離家不遠的省城求學,然後畢業上班,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如今她在上海一家小工廠打工,對自己的要求就是「每年多帶點錢回去」。雖然現在還買不起房、沒有醫保,但「第一代移民不都是這樣的嗎?」

「2013年最開心的就是賺錢給父母在老家蓋了新房子。」安徽阜陽人王女士說,現在夫妻倆都在上海打工,今年不打算回家過年,趁著年底還想再賺點錢。「村裡家家戶戶都蓋起了樓房,變化很大。以後我們肯定要回去的,在上海只是臨時工,又不是正式工。」

越來越多的人更眷念故土:32歲的席先生回去重編家譜,保護老宅子;作家「西北狼」計劃寫30萬字的鄉村歷史;從叛逆少年時期鄙視祭祖的「陋俗」,到現在幫父親搭起了祭台,35歲的王先生也開始明白傳承的意義。

當初為了不同的理由離開,現在就因不同的理由漂泊。記憶中的故鄉,一壺酒、一棵老樹、一抹炊煙,在心之深處;而如今落腳的地方,一處霓虹、熙攘車流、西餐咖啡,是生活在不斷演進。

「兒不嫌家貧。不能產生高額的GDP、不能提供高收入的就業機會,不代表鄉村就沒有價值。」復旦大學歷史系教授顧曉鳴說,走得太快,容易忘記為什麼出發,鄉愁,是所有人的精神歸宿,時刻提醒我們,別那麼快,停下來等等我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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