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未政潮:北洋槍手惲毓鼎
光緒三十三年,歲在丁未。即公元1907年6月15日,這天為農曆端午節。此時,北京城裡已經熱了起來,一向怕熱的慈禧太后在20多天前就偕同「傀儡皇帝」光緒移駕北京西山的頤和園避暑去了。
像往年過節時一樣,垂簾聽政的慈禧太后和光緒帝都要給朝中的親信大臣賞賜粽子,以示恩寵。這天,慈禧太后特意賞給前來頤和園看望她的娘家人—葉赫那拉氏家族的後起之秀、總理衙門大臣那桐一盒粽子,此可謂,禮輕人意重。小小的一盒粽子,就讓號稱北京旗下「三才子」的那桐感激得涕淚橫流,連忙叩頭謝恩。吃過午飯之後,那桐高高興興的回家去了。
北京西郊頤和園,1907年丁未政潮發生時,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已經移居頤和園避暑
端午節,是中國人的傳統大節。此刻,北京城裡的文武百官,也都忙著過節,走親訪友,讓人覺得真是一番太平盛世的景象!人們都沉浸在節日的歡樂之中。這天,北京學部的六品小京官許寶蘅,到他老丈人家賀節,聊過之後,又去走訪好友建齋。下午,許寶蘅又去造訪好友履平,並在其家中與二三好友聚談到深更半夜,才歸家。這幾天,京城中最忙的人物之一,當屬慈禧太后的娘家人、總理衙門大臣那桐了。不知為何,大才子那桐最近的應酬特別多。十天前的早晨,他匆匆趕到北京前門火車站,為不久前結拜的好兄弟、新任東三省總督徐世昌送行,之後又馬不停蹄地去弔祭剛剛去世的同治朝老狀元、協辦大學士、時稱「徐相國」的徐郙。一周之前,他除了去民政部值班外,又和幾位皇族太子黨周旋個不停,先是到醇親王載灃的弟弟載濤家拜壽,再去慶親王奕劻的公子載振處聊天;當晚,又去看望另一位生病的太子黨載倫。之後,又赴留京候命的新任兩廣總督岑春煊的宴會,一直喝的酩酊大醉,直到半夜才踉踉蹌蹌地回到家中。
那桐,葉赫那拉氏,慈禧太后的娘家人。當時北京城有「旗下三才子」之說,那桐號稱「小那」,是三才子之一。另外兩位旗人才子,是榮慶,號稱「大榮」;還有一個是端方,俗稱「端老四」
端午節後的次日,即1907年6月16日,端方一時興起,在家唱起了影戲,約齊他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和小姐們,在自家花園裡又「小酌了一番」。可是,就在那桐府里歌舞昇平、酒酣意濃之際,北京西郊頤和園中慈禧太后的案頭卻收到了一份彈劾當朝軍機大臣瞿鴻禨的奏摺。以往的彈劾奏摺都是出自督察院的監察御史們,這一次的奏疏卻是來自一位大清朝的「史官」。此人非別,正是光緒朝大名鼎鼎的「國史館」資深史官惲毓鼎!這位惲毓鼎可不是等閑之輩,他擔任晚清史官十餘年,歷任光緒朝「居注官」、「翰林院侍講」,「國史館協修、纂修、總纂、提調」,此時還擔任大清朝「編書處總校」,這些職位讓惲毓鼎有幸成為光緒皇帝身邊少有的幾位近臣之一,也使得他對於晚清宮廷發生的各種鮮為人知的內幕、掌故洞若觀火,了如指掌,對於慈禧太后的心理動態把握之准,也非尋常京官所能比擬。
北洋「槍手」惲毓鼎,他當時擔任大清朝「國史館提調」,是光緒朝最有名的「宮廷歷史學家」。其代表作是《崇陵傳信史》,這部書被當代歷史學家戴逸先生譽為「記述清末史事的一部信史」。
惲毓鼎是江蘇常州人,此地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這位才華橫溢的江南才子主掌大清朝的國史纂編工作,其深厚的史學功底享譽京城內外。此刻,慈禧案頭擺放的彈劾軍機大臣瞿鴻禨的奏疏,就是惲毓鼎將史學智慧運用於政治鬥爭的「傑作」。垂簾聽政40餘年的慈禧太后,不怕臣下貪腐,就擔心臣子對大清不忠。於是,熟悉清廷宮廷鬥爭歷史的惲毓鼎「對症下藥」,他在彈劾奏疏中,專在瞿鴻禨的「不忠」上大做文章。惲毓鼎的彈劾奏疏中有言:「瞿鴻禨平日與京報館主事往來甚密,通國皆知。朝廷縝密之謀,暗通消息,往往事未宣布,而報紙先已流傳,其心所欲言,則授意言官奏陳,瞿鴻禨竊權而為之主。外城總廳丞朱啟鈐與瞿鴻禨至戚,以一縣丞不數年而躋三品。余肇康於刑律素未嫻習,且因案降調未久。瞿鴻禨與為兒女親家,托法部保授右丞。去歲張百熙奉嚴旨申飭,瞿鴻禨對人言:上意甚怒,無力挽回。及張百熙病危,瞿鴻禨前往慰問,則謂:身後飾終(謂人死時給予尊榮)之典一人任之,必使應有盡有。怨歸君父,恩則歸己。大臣用心,豈宜如是。聞之士大夫群謂,其陰結外援,分布黨羽,為保守祿位之計,言之鑿鑿,必非無因。似此鬼蜮之行,豈可久居政地?」
瞿鴻禨,清廉派的政治領袖,時任軍機大臣兼任外務部尚書。他是北洋派袁世凱的勁敵。
慈禧看過奏疏之後,勃然大怒。第二天,就發布上諭,將瞿鴻禨「開缺回籍,以失薄懲」,至於其親信、時任法部右參議的余肇康也被革職;同時,命令老臣孫家鼐和陸軍部尚書鐵良查辦。消息發布後,震驚朝野。然而,舉朝上下,暗中最得意的人當屬惲毓鼎,他在當日日記中寫道:「以小臣一言,不待查辦,立予罷斥,自來所未有也」。如其奏疏所言,惲毓鼎為瞿鴻禨羅列了「四條罪狀」,即「暗通報館」、「授意言官」、「陰結外援」,「分布黨羽」,這四條罪狀,按其性質又可歸結為兩點:「道德罪」和「政治罪」。所謂「道德罪」,就是指老瞿「授意言官、陰結外援」,這說明他「居心巧詐」,對上不忠!所謂「政治罪」,是指老瞿「暗通報館」,是為泄露「國家機密」。這幾條罪狀,慈禧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臣子「居心巧詐」,對上「不忠」。惲毓鼎的彈瞿奏疏正好戳到了慈禧太后的「痛處」,這是慈禧的「秘密」!故而,慈禧看過惲的奏疏之後,立即吩咐把奏疏封存起來,任何人不得閱覽。人們只知道是國史館的惲毓鼎參奏了軍機大臣瞿鴻禨,但惲氏的奏摺原文到底說了什麼?一般人不得而知。朝中人士只能從慈禧太后發布的「上諭」中,了解惲毓鼎奏摺內容的大意。因為,慈禧在上諭中提到:「惲毓鼎奏參樞臣懷私挾詐,請予罷斥一折,據稱:協辦大學士、外務部尚書、軍機大臣瞿鴻禨暗通報館、授意言官、陰結外援,分布黨羽等語」。
慶親王奕劻和慈禧太后。在丁未政潮中,袁世凱仰仗的是「鐵帽子王」奕劻。奕劻深得慈禧的信賴,還有一個重要的親情因素,就是他的四格格是慈禧太后的寵兒,與慈禧太后朝夕相處,無話不談。
因此,上諭下發之後,瞿鴻禨的親信、另一位軍機大臣林紹年就公開抗辯說,「如此何足以服人?」在軍機處值班時,林紹年又請求慈禧太后,派人調查瞿案實情,欲為老瞿洗冤。於是,慈禧推諉不過,只好吩咐孫家鼐和鐵路去查辦。但當孫、鐵二人提出要查看惲毓鼎的彈劾奏疏原文時,卻被慈禧太后一口回絕了,說:「汝查而已,何必原折?」瞿鴻禨是所謂「清廉派」的精神領袖,向來是以袁世凱為首的北洋派的宿敵。在瞿鴻機被開缺的前數日,清廉派的另一員大將岑春煊,僅僅擔任了25天的郵傳部尚書,就在北洋派袁世凱和慶親王奕劻的暗中「運作」之下,說服慈禧太后,將岑春煊改任「兩廣總督」,調虎離山,將老岑排擠出京。1907年5月29日,慈禧太后再次下旨,催促岑春煊儘快出京赴任兩廣總督。接旨之後,岑春煊氣得暴跳如雷,大嚷說:「朝廷用人如此!既有今日,則當時何必移我滇與蜀?」
清廉派的猛將 岑春煊。他曾擔任兩廣總督,與直隸總督袁世凱齊名,人稱「南岑北袁」。丁未政潮的第一炮,就是由他打響。1907年5月2日,他進入紫禁城,面見慈禧,說願意作太后的一隻「看家惡犬」。
岑春煊說,「移我滇與蜀」,是指過去半年裡他與北洋派魁首袁世凱鬥法的歷史。原來,1906年9月11日,袁世凱運動清廷,將兩廣總督岑春煊改任雲貴總督,但是岑春煊以「稱病」為由,跑到上海,靜觀時變。其後,袁世凱等又運動朝廷,在1907年3月3日將岑春煊改任四川總督。隨後,岑春煊以「入川就任」為名,乘船到武漢,突然提出「順道北上」,要求覲見慈禧太后。於是,在1907年5月1日夜,岑春煊乘坐京漢火車抵達北京,當夜瞿鴻禨安排親信、同鄉御史趙啟霖前往迎接。次日凌晨,岑春煊入宮覲見慈禧太后,表示願意作她的「看家惡犬」,感動得慈禧直流眼淚。於是,慈禧改變主意,在5月3日任命岑春煊為郵傳部尚書。就任當天,岑春煊就彈劾北洋派人物、郵傳部左侍郎朱寶奎,隨後又攻擊北洋派的朝中靠山慶親王奕劻。震驚朝野的丁未政潮,由此拉開了帷幕。其後,北洋派開始反擊,唆使國史館大佬惲毓鼎具文彈劾軍機大臣瞿鴻禨,同時北洋派又設計將岑春煊調往兩廣,逼其出京。
北洋派領袖袁世凱:時任直隸總督兼任北洋大臣
儘管岑春煊與袁世凱勾心鬥角,勢同水火,但表面上還是「一團和氣」。1907年6月10日,坐鎮天津的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凱收到了岑春煊的親筆書信,說:「准初三(6月13日)出京。乘『廣利號』徑赴粵。過津一晤即去。」6月13日,岑春煊就到了天津,假惺惺地去拜會他的死敵袁世凱,兩個政敵座談,不過是逢場作戲,所談也自然都是「謊話連篇」。6月14日一早,岑春煊辭別袁世凱,前往「秦王島」,從那裡登上「廣利號」,南下上海。岑春煊之所以拜訪袁世凱,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在天津故意釋放「徑赴粵」的假消息,以迷惑袁世凱。其實,他真實的目的地是上海,而非廣州。但是,天津是袁世凱的大本營,耳目眾多。岑春煊的行蹤時刻被袁世凱所掌握。岑春煊這邊一離開天津,袁世凱就立即致電他在南方的死黨、坐鎮南京的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端方,告知岑春煊的行蹤,請其暗中接應跟蹤。岑春煊離開天津前,也緊急致電他在上海的心腹、上海預備立憲公會會長鄭孝胥,命其召集滬上同黨,預備接待工作。1907年6月16日,岑春煊乘坐的廣利號輪船抵達上海吳淞口,這一天正是北京國史館大佬惲毓鼎上書慈禧太后,彈劾瞿鴻禨的日子。6月17日下午2時,上海大雨磅礴,廣利號輪船載著岑春煊一家在鄭孝胥等人的陪同之下,停泊在上海外灘輪船招商局碼頭。岑春煊和家眷入住上海洋務局。這一天,清廷下旨,軍機大臣瞿鴻禨被「開缺回籍」,但岑春煊剛到上海,正忙著安頓住處,尚未聞此噩耗。
鄭孝胥,他是岑春煊的心腹幕僚,時任上海預備立憲公會會長。1932年溥儀在日本人扶持下建立偽滿洲國,鄭孝胥出任偽滿國務總理,昔日的名士,至此淪落為」漢奸「。
遲至1907年6月19日,避居滬上的岑春煊才得知惲毓鼎上書清廷,朝中靠山瞿鴻禨被罷官一事。兔死狐悲,岑春煊急求自保。當日,他請心腹幕僚鄭孝胥來吃飯,協商應對之策。最後,他們商定一個緩不濟急的辦法,就是「請病假」。同時,岑春煊授意鄭孝胥立即起草一封電文,發給袁世凱。這封電文,其實就是岑春煊祈求袁世凱的「投降告饒書」。電文寫道:「樞府更易,兩宮憂勞。公素持組織新內閣之政策,似宜乘此機會,亟建大議。」電文中所謂「組織新內閣」,是指袁世凱1906年9月6日,清廷下詔改革官制。袁世凱提出一套「取代軍機處」和「組織新內閣」的改革方案,並密定慶親王奕劻擔任內閣總理大臣,袁世凱擔任副總理大臣。但是,這一方案敗給了以瞿鴻禨和岑春煊為首的「清廉派」,最後慈禧太后接受瞿岑方案,就是保留「軍機處」,還把北洋派的死黨徐世昌、榮慶逐出軍機處 ,同時瞿的親信林紹年則被提升為新的軍機大臣。袁世凱的新內閣改革方案不僅流產,而且他本人還被迫辭去「八項兼差」,忍痛割愛地交出北洋四鎮兵權。但就半年光景,北洋派轉敗為勝,清廉派領袖瞿鴻禨丟官罷職,被逐出京城的岑春煊眼見大勢已去,只好對袁世凱的北洋派「繳械投降」。1907年6月19日,岑春煊授意幕僚鄭孝胥起草「求饒電」,發給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凱。一向囂張跋扈慣了的岑春煊此時也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他在給袁的電文中,還非常獻媚地出「主意」說:「萬一小人伺隙,竊據要地,必將有意外之奇變。擬請由公主稿,邀同澤公及張、端諸公聯銜瀝懇,迅籌設立新內閣,以定大計。煊憂憤交迫,病將益劇,願以垂死之身從諸公之後,雖獲重咎,亦所不悔。」
載澤:時任度支部大臣,晚清皇族太子黨的少壯派領袖,表面鼓吹立憲,暗中主張排袁。1905年率領端方等五大臣出洋考察憲政,中外矚目。
這裡的「澤公」,就是滿清皇族太子黨的精神領袖、主張立憲的清廷度支部大臣載澤,他曾在1905年帶領端方、戴鴻慈、尚其享和李盛鐸出洋考察憲政,名震一時。「張公」就是著名的洋務派領袖湖廣總督張之洞,而「端公」,就是袁世凱的死黨、兩江總督端方。在電文中,岑春煊還向袁世凱泄露,他「病將益劇」。是的,岑春煊確實「病」的不輕。原來,岑春煊患有「痔瘡」痼疾,這次丁未政潮,搞得他著急上火,痔瘡老毛病又犯了。此時的岑春煊,宛如熱鍋上的螞蟻,有病亂投醫。痔瘡搞得他坐卧不寧,到底是用中醫,還是西醫,來調治他的痔瘡,竟然也拿不定主意,更遑論與袁世凱的權斗博弈了。事實上,岑春煊向袁世凱推薦太子黨代表載澤和張之洞一同聯名,上奏慈禧太后,請求儘快組織責任內閣,以杜絕孫中山等革命黨提出的「排滿主義」。這固然不失為良策,因為載澤英勇果斷,又傾心立憲,他若參與袁世凱主稿的「內閣改革方案」,必然在新一輪中央人事改革中,執一牛耳。載澤也是反袁派,如果載澤在憲政改革中「得勢」,必將援引岑春煊,使其「東山再起」。
兩廣總督張之洞,他是洋務運動的後期領袖。1907年丁未政潮爆發後,張之洞密電北京的慶親王奕劻,揭發岑春煊與康有為、梁啟超等流亡海外的保皇派暗中勾結,圖謀不軌。
但是,岑春煊舉薦張之洞,可是看錯了人。因為,張之洞和北洋派走得更近。過不幾天,張之洞居然還把岑春煊給出賣了。1907年7月16日,時在北洋集團任職的熊希齡在上海見到岑春煊的心腹鄭孝胥,並向其出示了一封北京密電,說:「南皮告邸:岑招康、梁至滬,謀不軌」。這寥寥數語,卻如同晴天霹靂,把鄭孝胥和岑春煊嚇得,呆若木雞,手足無措。密電所說的「南皮」,就是時任湖廣總督張之洞,因其是直隸南皮人,故稱「張南皮」。電文中的「邸」,應是北洋派的大佬慶親王奕劻。這封密電,等於說張之洞把岑春煊給出賣了。張之洞密報說,岑春煊勾結康梁至滬,「謀不軌」。事實果真如此嗎?是的,不過只說對了一半。原來,流亡日本的保皇派領袖梁啟超得知岑春煊要在1907年6月中旬抵達上海時,就在5月30日從日本啟程,6月3日抵滬,等待和岑春煊見面。但是,袁世凱早已告知兩江總督端方,密布偵探,在上海四處偵查「康黨行蹤」,梁啟超見形勢不妙,只好在6月15日被迫離滬,灰不溜秋地返回日本。在梁離開的第二條,岑春煊乘坐的廣利號輪船才抵達上海吳淞口。故而,梁啟超與岑春煊沒有見上一面。
1916年,梁啟超的弟子蔡鍔在雲南發起「護國運動」,反對袁世凱稱帝。梁啟超與岑春煊在此期間合影,兩人合謀推翻袁世凱的洪憲帝制,總算出了10多年前的一口「惡氣」。真可謂是,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也!
儘管岑春煊與康黨沒有謀面,自然無法「行不軌」。但是,北洋派準備徹底打倒岑春煊。於是,心生毒計,憑空捏造岑春煊與康梁一黨在滬見面的「事實」。袁世凱的心腹、上海道蔡乃煌通過上海照相館,偽造了岑春煊與康梁師徒在上海《時報》館門前的合影,交給奕劻和袁世凱。再由奕劻在獨對時,親自面呈慈禧太后。慈禧看後,驚恐萬分,但是又狐疑不定,他不敢確信曾經信誓旦旦,願意作她的看家「惡犬」的岑春煊居然叛變的如此之快,實在令人費解!於是,袁世凱當人再接再厲,又甩出「殺手鐧」,他們再次動用北洋著名「槍手」惲毓鼎,請其上奏,彈劾岑春煊。1907年8月9日,這一天正好是「立秋」。當晚,北京城雷電交加,在新任「國史館提調」惲毓鼎的宅中,惲毓鼎與兩位神秘的來客在窗下密商。其中一位正是袁世凱的心腹幹將、上海道蔡乃煌,另一位是惲的外甥女婿顧亞遽。此前,蔡乃煌與惲毓鼎並無深交,真正牽線搭橋的是他的外甥女婿顧某。閑言少敘,惲毓鼎把今天下午在家中謄寫好的彈劾奏摺出示給二人觀看。二人看後,連聲叫好!第二天,雨過天晴。惲毓鼎將昨日準備好的奏摺呈遞給慈禧太后。當晚,惲毓鼎就探聽密報,說他的奏摺已經被慈禧「留上,未發樞臣閱」。同時得知,慈禧太后密電召集兩廣總督張之洞迅速來京,面商「要事」。
惲毓鼎也是書法家,這是他題寫的扇面
二天後,即1907年8月12日,清廷發布上諭,令兩廣總督岑春煊「開缺養病,以示體恤」。惲毓鼎聞後,又暗中自鳴得意,他在日記中寫道:「兩月中,毓鼎所上兩疏,皆立見施行,又皆重大之舉,聖明過聽,益當面自收斂,以避嫌忌之乘」。作為非監察御史出身的「業餘彈劾」槍手,惲毓鼎的兩次奏摺,居然接連把「清廉派」的兩位大佬瞿鴻禨和岑春煊都給彈劾成功,這不能不是「奇蹟」。人怕出名,豬怕壯。槍打出頭鳥,飽讀史書的惲毓鼎諳熟此道。難怪他說,今後一定要「收斂」,一定要「低調」,生怕引起外人的「懷疑」,招致別人「妒忌」了。自被「開缺養病」之後,岑春煊居然一連養了四年的「病」,一直到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之後,他才獲清廷起用。但彼時大廈將傾,老岑已無力回天,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大清朝滅亡了。再說清廷朝堂,自瞿、岑被罷免之後,中樞震蕩。為穩住朝局,慈禧太后急調湖廣總督張之洞和直隸總督袁世凱進京。1907年9月4日,清廷頒布諭旨,張之洞和袁世凱「均入軍機」。自此,歷時三月有餘的丁未政潮算是正式落幕。
端方:著名的北京城旗人三才子之一,俗稱端老四。時任兩江總督,他是袁世凱的結拜兄弟。在丁未政潮中,他坐鎮南京,密布暗探,掌握岑春煊的行蹤,為袁世凱通風報信。在反對清廉派的鬥爭中,端方也算出了死力!
不過,人們要問了,學富五車、滿腹經綸的大清「國史館提調」惲毓鼎為何甘願去充當袁世凱北洋派的一名「槍手」?袁世凱到底使用了何種「法寶」,能夠說動惲毓鼎去為他肝腦塗地,以與「清廉派」放手一搏呢?還有,袁世凱的北洋派與自命「清廉」的軍機大臣瞿鴻禨和岑春煊到底有何瓜葛,竟然不顧彼時鬧得正凶的「滿漢衝突」,而在漢人集團內部自相殘殺呢?欲明其中真相原委,且聽下文分解!
(編輯 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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