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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克蘭血腥騷亂何以上演?

烏克蘭血腥騷亂何以上演

烏克蘭衛生部網站21日表示,自18日基輔衝突爆發以來,已有77人死亡,近600人受傷。這毫無疑問是自烏克蘭獨立以來,「最血腥一天」。這次傷亡慘重的騷亂是如何發生的呢? 表面上,騷亂是烏克蘭暫停「入歐」計劃引發的連鎖反應烏克蘭突然暫停本已談妥的「成為歐盟聯繫國」計劃,是騷亂導火索

烏克蘭動蕩至今三月有餘,最初的導火索是烏政府去年11月決定暫停與歐盟簽署聯繫國協定。從2009年開始,歐盟啟動東部夥伴計劃(與前蘇聯的六個成員國建立更緊密關係的計劃)開始,已經花費了大量時間、金錢和外交手段,嘗試將包括烏克蘭在內的六個國家招致麾下。但俄羅斯深度介入,給烏克蘭施加很大壓力:去年7月初,俄羅斯對從烏克蘭進口的巧克力等商品追加特別關稅;8月,普京表示,如果烏克蘭與歐盟簽署聯繫國協定,將被迫對烏採取貿易保護措施;10月,俄羅斯利用能源問題向烏克蘭施壓。

所以,烏克蘭原定於去年11月底與歐盟正式簽署聯繫國協定,卻在當月21日突然宣布,暫停此協定的準備工作。隨後,普京宣布對烏克蘭共計150億美元的援助計劃。表面上看,引起街頭政治的,確實是總統亞努科維奇的這項決定,他決定不簽署與歐盟深化融合的歷史性協議,轉而尋求與俄羅斯鞏固關係。而和歐盟的協議,為烏克蘭融入歐盟打好地基,烏克蘭若成為歐盟聯繫國,歐盟將提供15億歐元補助,並動員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未來7年提供175億歐元貸款給烏克蘭。

示威者在基輔廣場投擲燃燒瓶

這樣的選擇,在烏克蘭招致了大量的不滿,一些烏克蘭人認為,這是以近乎「城下之盟」的屈辱姿態,在莫斯科簽署了一系列俄烏雙邊協定,換回150億美元援助,和1/3的天然氣折扣價。這种放棄一份透明的和歐盟的協定,選擇一份不透明的和俄羅斯的約定,在他們看來無法接受,於是國內爆發了自2004年「橙色革命」以來最大規模的示威活動。

烏政府又低估了反對者的決心和毅力,系列事件惡化示威遊行的走向

示威活動到這裡還沒算完,今年1月下旬,烏克蘭政府頒布了《反示威法》,這顯然加劇了衝突。示威者佔領了司法部大樓要求總統亞努科維奇下台,迫於壓力,烏克蘭議會廢除了《反示威法》。

2月16日,抗議者撤離了他們佔領的基輔市政府大樓,烏總檢察院隨後宣布,議會通過的大赦法17日起生效,不再追究鬧事者的刑事責任。就在局勢出現轉機時,基輔再次發生了嚴重騷亂。《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費希爾認為,這可能是受到俄羅斯和烏克蘭最新動作的「刺激」。俄政府17日宣布,本周將向烏克蘭政府撥付20億美元後續資金,作為150億美元緊急財政援助承諾的一部分。費希爾認為,俄政府同意繼續撥付援助,引發反對派猜測,認定烏俄兩國領導人已經達成幕後共識。

2月18日,數千名示威者從首都基輔市中心的獨立廣場出發,朝議會大樓方向前進,舉行號稱「和平進軍」的活動,要求議會恢復2004年憲法。隨後示威者在議會大樓附近與警方發生激烈衝突,數百人傷亡;2月21日,在強大的國際壓力下,烏克蘭總統亞努科維奇與該國反對派簽署了旨在結束國內暴亂的協議。反對派同意停止暴力抗議,亞努科維奇政府則同意提前召開大選。

很顯然,事態能夠發展到這一步,可見亞努科維奇的底線,是不能動搖自己作為總統的基本權力和對國家的控制,不能中止和俄羅斯業已達成的一系列雙邊協議,除此之外的條件都可通融。正因如此,他才會一面不顧國內危機親赴索契出席冬奧開幕式,一面緊急會見歐盟代表團,宣布重新啟動烏克蘭和歐盟的一體化進程;也才會一面不斷放話,要和反對派談判、妥協,總理可以換,憲法也可以修改,卻悄然做好了「你打第一槍,我就立即打一百槍」的部署和準備。根據今天早晨最新消息,亞努科維奇已經離開了首都基輔,可能前往靠近俄國邊界的東部城市哈爾科夫。

騷亂背後,是烏克蘭東西民眾深度分裂、高度對立從歷史、文化(語言)、地理角度看,烏克蘭東西民眾分歧太大

烏克蘭西部和東部有不同的歷史淵源,東部和俄羅斯關係密切,對兩個民族共同的歷史源流——基輔羅斯公國有深厚感情;而西部歷史上曾是羅馬帝國和哈布斯堡帝國的領土,「歐洲情結」濃厚,且相當一部分西烏克蘭是二戰後新獲得的領土,當地居民對和俄羅斯一體化持抵觸情緒。

再看文化,三百多年來,烏克蘭作家大都以俄文寫作,大文豪果戈理就是典型。不僅俄羅斯族裔,許多烏克蘭人的第一母語也是俄語。在「入歐派」尤先科出任總統前,60%的烏克蘭電視節目是講俄語,至今烏克蘭過半數報刊雜誌仍然以俄語出版,尤其在東部地區。現任總統亞努科維奇到50歲後才開始說烏克蘭語,以至於住在烏克蘭西部的民眾嘲諷他們的總統是「不會說烏克蘭語的人」。

再看地理,烏克蘭的西部,與波蘭接壤,而波蘭已經融入歐洲文化圈,兩個國家甚至在一起舉辦過歐洲杯;而生活在靠近俄羅斯東部地區的烏克蘭人,更傾向主張與俄羅斯保持密切關係。

總之,烏克蘭獨立已經數十年,烏克蘭語依然不是官方及媒體傳播中最流行的語言;烏克蘭與俄羅斯之間仍然沒有清晰的邊境分界線;斯大林時代遺留下來的大饑荒問題依然沒有被清算;「二戰」結束後,蘇聯為領土西擴而把原烏克蘭向西挪移造成的烏克蘭東西民族文化隔閡依然未消除;西烏克蘭人斥東部人為「俄羅斯人」而視自己為「正宗的烏克蘭人」。

烏克蘭這場騷亂的直接背景,就是烏克蘭西部烏克蘭語區與東部俄語區兩大族群之間的分歧。

這種分歧,產生了「認同俄羅斯還是認同歐盟」的兩種對立

烏克蘭獨立後,西烏克蘭人主張和歐盟加強一體化,擺脫俄羅斯控制,而東烏克蘭人則主張繼續加強和俄羅斯的關係,兩派人馬又旗鼓相當,彼此間的政治分歧長期得不到化解,矛盾積鬱心中。

認同俄羅斯還是歐盟,這在烏克蘭人心中是個舉足輕重的話題。幾年前,在烏克蘭著名電視節目「舒斯特談話秀」中,主持人問亞努科維奇會不會在當選後,向俄羅斯一邊倒。亞努科維奇說,俄羅斯和歐盟對烏克蘭都很重要,烏克蘭兩邊下注的目標不矛盾,「加入莫斯科領導的關稅同盟和加入歐盟不衝突,烏克蘭應該成為西方和俄羅斯的可靠橋樑。」

但是,這種和稀泥的說法顯然不現實,根據著名調查機構華盛頓皮尤研究所2010年的一份調查報告顯示,36%的烏克蘭人支持繼續在現有框架內進行政治改革,而60%的烏克蘭人支持直接加入歐盟。美國《時代》周刊也稱,烏克蘭衝突的背後是兩類人之間的較量:一類人希望加強與歐洲的聯繫,另一類人則希望加強同俄羅斯的合作,兩個陣營都在發表各自分裂性的言論。

烏政府想「腳踩兩條船」的曖昧態度又加劇了這種對立

去年11月,在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舉行的峰會上,亞努科維奇突然宣布暫停與歐盟簽署聯合協議的準備工作,轉而與俄羅斯重續經貿談判。這並無民主決策的基礎,融入歐盟是烏克蘭多年來的方向,早在1994年,烏克蘭就在獨聯體國家中率先與歐盟簽署合作夥伴關係協定。多年來,無論是尤先科、季莫申科,還是亞努科維奇自己,都申明將融入歐盟作為外交政策重心。加入歐盟,一直是烏克蘭政治精英們孜孜以求的目標,烏克蘭政府停止與歐盟談判的舉動遭遇到了民眾,尤其是年輕人和西部人士的不滿,因而這場動亂,就如同暴風雨一樣,註定是要來臨的。

騷亂後的廣場成火海一片

烏政府如此搖擺不定,實際上是想「腳踩兩條船」而不得。蘇聯解體後,由於與俄羅斯有著相同的宗教信仰,相近的語言文化,相似的風俗習慣,烏克蘭一直在以俄羅斯為「老大哥」的獨聯體庇護下發展。烏克蘭又是俄羅斯向歐盟輸送天然氣的重要樞紐,其地緣政治、經濟價值可見一斑。但是俄羅斯在給烏克蘭胡蘿蔔的同時,也不忘記敲打烏克蘭,今年2月10日,俄羅斯財政部長特別提醒烏克蘭,不要忘記即將到期的2.7億美元天然氣債務,給不給幫助在於「直到看清下一屆烏克蘭政府的顏色為止」。

實際上,從蘇聯解體後,烏克蘭就一直在歐洲與俄羅斯之間徘徊。「脫俄入歐」一直是烏克蘭夢寐以求的外交目標,即使親俄的亞努科維奇於2010年取代親西方的尤先科上台,終結了「顏色革命」的神話,烏也未放棄這一政策。亞努科維奇寧願在俄歐間奉行「等距離外交」,努力使國家扮演聯繫俄羅斯與歐洲的「窗口」,也不願一頭扎進俄羅斯懷抱。

但「腳踏兩隻船」的後果是「兩面不討好」。歐盟對烏持懷疑態度,遲遲不肯對烏施以援手。在歐洲深陷債務危機、自身難保的今天,對烏進行大規模經援就更加困難了;而俄因烏反覆無常,不時祭出能源「殺手鐧」,逼烏回歸。這樣的局面,對亞努科維奇而言,恐怕只能是幫倒忙:梅德韋傑夫等人的「口惠」,讓反對派口中亞努科維奇的「通俄賣國」指控更加板上釘釘;騷亂升級後,歐盟德、法、波蘭三國外長組織代表團緊急赴基輔,繼續對亞努科維奇施壓,並威脅進行全面制裁,這也將令後者的處境雪上加霜。

同時,兩大問題不解決,烏克蘭的騷亂隨時可以捲土重來經濟低迷、腐敗嚴重也是騷亂髮生的主要原因

美國外交政策雜誌認為,烏克蘭的真正困頓之處,不是怎麼融入歐盟進行經濟改革,或者繼續從俄羅斯獲得廉價天然氣和金錢,而是烏克蘭怎麼面對現在的經濟環境。

根據2012年世界銀行投資環境排名,烏克蘭在185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名第137位,儘管與2011年比上升15位,但整體投資環境並未改變。2013年年底,烏克蘭國內的外資吸引力更是跌至5年來的最低谷。自去年11月國內動蕩後,烏克蘭貨幣格里夫納(Hryvnia)已貶值10%,對美元匯率跌至歷史低點。面對貨幣的大幅貶值,烏克蘭央行已在2月6日宣布降低匯率,並實施資本管制,包括限制私人資本流向海外、禁止在海外投資中利用外幣進行收購等。官方數據顯示,烏克蘭外匯儲備已降至178億美元,只能勉強支撐兩個月時間。

不僅如此,紐約時報發表評論說,總統亞努科維奇因為擔心削弱自己對國家的掌控,不想改變現在經濟體制,「儘管如今經濟陷入衰退,與亞努科維奇關係密切的商人卻都已經腰纏萬貫。」經濟學人的最新封面文章,對烏克蘭示威者的組成進行了分析。文章認為,儘管烏克蘭東西民眾觀點分歧很大,但參加示威遊行的很多人都認為,他們是在反對政府的腐敗。

騷亂的發生不是「給了民眾政治自由」,而恰恰是民主殘缺的後果

有官方學者把烏克蘭的混亂歸咎於「激進照搬西方藥方」,暗指2004-05年的那場「橙色革命」。九年多前的那場群眾抗議運動,一度讓「橙色革命」成為民主力量的象徵,也成為其他獨聯體威權政權嚴防的對象。

但不管是贊成民主還是反對民主的都看錯了。「橙色革命」並沒有為烏克蘭帶來「西方藥方」開出的民主;九年來烏克蘭風雨飄搖的政局,恰恰是民主殘缺的結果。「橙色革命」後的烏克蘭,陷入了高層政治無休無止的爭鬥。上台不到一年內的2005年9月,時任總統尤先科就解散了季莫申科政府,與這位曾在「橙色革命」中為自己搖旗吶喊的盟友反目成仇;2006年,烏克蘭開始了拖沓的議會選舉、政黨談判,歷時近一年仍不能形成穩定的政治格局;2007年4月,尤先科再度解散議會,直到9月才進行議會選舉,到12月才產生新一屆由季莫申科領導的內閣;僅一年後尤先科又差點要解散議會,釀成又一場歷時數月的危機。

同時,「橙色革命」中落敗的亞努科維奇卻仍在政壇中舉足輕重。他領導的地區黨仍是議會主要政黨,利用「橙色陣營」的內鬥,他一會兒與季莫申科聯手削弱尤先科的總統權力,一會兒又依仗在議會中的權勢打擊季莫申科。到了2010年總統選舉中,尤先科已經民心盡失,以5.45%的得票率恥辱出場,幾年來深受政治鬥爭之累的季莫申科也敗下陣來。時隔六年,亞努科維奇終於將總統之位收入囊中。

如此折騰,都是因為這位民主選舉產生的總統,利用了憲法中賦予總統的過大權力——威權體制留下的遺產之一,不斷加固自己的權力堡壘,打擊政敵。代價,則是國家建設時機的失去、經濟的停滯衰敗。實際上,「橙色革命」並不是一個準確的命名。所謂「革命」,是指對原有政治乃至社會結構的強力扭轉,不同於過往只是換一副皮囊的新政權的上台和穩固。而這樣的革命,在2004年後的烏克蘭,都不存在。

結語如果轉型中的國家,能從烏克蘭得到什麼教訓,那就可能是既得利益一旦與政治勾連,將產生難以撼動的改革阻力;民主也不是實現一次選舉就能實現,憲政框架對權力的制衡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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