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艦平的詩歌修辭法
劉艦平近年來的詩越來越有爐火純青、根深葉茂、天馬行空之象。我不懂詩,不可能有專業的評介,只是對他的語言修辭略有感觸。
一是古今交錯,雅俗兼濟。他既用典故,也說大白話;既取古人的優雅,也揮灑日常生活中的樸拙和粗獷,總是使二者無縫對接,無形轉換,造成一種奇妙的混搭,一種別開生面的語言重新立法。「酒氣熏天的水調歌頭/淚跡未乾的宋詞兩闕……我欲乘風歸去/魂斷陽關三疊」,這類書卷氣濃郁的句子、充滿漢唐風情的畫面,一轉眼卻撞上「田園牧歌成了我語音手機的彩鈴……這是誰的來電」,「毫無準備而秩序大亂的日子……沒有立場和方向」,「我為它的失誤埋單……你該有本事/把這條黑道走到底了」。給讀者製造了突兀、緊張、震驚之感,大跨度跳接使人不無迷失感,卻一旦貫通後又境界豁然。古人其實就活在今天,俗事其實無不經典。這種無古無今、無雅無俗的處理,需要詩人有充分的文化資源和經驗蘊藉,更需要有一種無差別、齊萬物的大境界。
二是虛實互生,情理並茂。無論古與今,還是雅與俗,簡單並置不一定成詩,甚至可能成為生硬的串味,是辭彙的炫耀。能使之血脈貫通、活力迸發的,惟有作者的感悟力和創造力,特別是直接從生活中捕捉詩意的敏感。與很多無病呻吟不同,詩人遠離流行的洋八股和冬烘腔,總是在最貼近生命的感受前沿,因物得意,因意立言,不傍今古,自成一體。如描寫漢字:「有蝙蝠月下翻飛/影似狂草/天成一幅好字」;寫雁陣:「有人字雁陣/題書長空/刺破蒼天的一撇一捺」;寫鵝卵石:「它潛伏洪荒/等待孵化/不死的記憶/比地圖還清晰」,寫蘆花枕:「床榻也變成了舢板/漂浮在葦盪之中」;寫風:「它只是大自然的一次呼吸/偶爾也夾雜幾聲咳嗽」;寫路燈:「回憶常在路燈下逗留/想與兒時的影子玩耍」;寫老照片:「影子留在紙上,保鮮生命的一瞬……它至少讓歲月/有了黃金的成色」,如此等等,無不飽含鮮活、準確、別緻、潔凈的形象,具有打擊心弦的力度。最讓我感動的,是詩人寫自己的眼盲:「我狂奔到太陽的身後/當然不是想鑽進它的背影/尋求保護/我要蒙住它的眼睛/讓這位高高在上的光明之主/低下頭來猜一猜/我是誰?」詩人把一份生命的沉重,寄寓於遊戲的童趣;把一件疾患的痛苦,引入了生命的哲學追問——這種心智的放達與高遠,在時下詩壇似乎並不多見。
劉艦平的詩歌具有鮮明的個人特色,給予我帶來持久的溫暖。詩歌沒有理論的精深,沒有新聞的強烈,沒有小說和電影的娛樂性,如果詩歌不能悄悄滋養我們的心靈,那它還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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