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潔為何沒有機會 人類棋手該如何學習AlphaGo

騰訊體育訊 人機大戰第二季以預想中的結果落幕，人類最強棋手柯潔連續輸給AlphaGo三局，中國五位世界冠軍組成的人類戰隊在AlphaGo陣前同樣不堪一擊。AlphaGo以完勝姿態笑傲人類最高智慧結晶的圍棋領域，此刻，人類實在無法描述心情。

如果說去年李世石對陣AlphaGo時，中國棋迷還以局外人的身份多少帶著一點幸災樂禍的心態看著小李被機器蹂躪，而且因為當時的AlphaGo並非完全無敵，還有明顯的bug，我們的危機感或許還不是特別深重，總認為人類棋手在適應了人工智慧後還有希望，那麼這一次AlphaGo全面碾壓人類最高水平棋手，已經讓人類無話可說——差距實在太明顯了，無論人類棋手如何努力，根本觸及不到AlphaGo的高度。柯潔在第三局對局過程中不禁流下了淚水，這是令人類震撼的淚水，作為一名鬥士，柯潔明知「必死」，仍在所不辭踏上征程，這比去年賽前完全不清楚AlphaGo具有強大實力的李世石更有勇氣。

人類棋手就此絕望了嗎？絕不是！從對抗AlphaGo的角度來看，或許人類棋手確實不再有贏棋的機會，可是目前的AlphaGo版本仍是建立在人類歷代圍棋大師智慧結晶上的成果，它只是把所有棋手最強的一面結合起來，並加以發揚，它下的棋本質上仍是「人類的圍棋」。人類棋手只要充分從AlphaGo的棋局中吸取養分，一定可以在圍棋技藝上取得重大突破，圍棋的魅力也將愈顯巨大。

暫時收拾起情懷，讓我們來看看AlphaGo的技術為何可以碾壓人類。

其實從去年底、今年初，AlphaGo化身Master在網路上連勝人類頂尖高手60局起，人類棋手就深知在技藝上已經與AlphaGo差距明顯。眾多一流高手對AlphaGo的棋藝進行了大量的分析研究，從中也看到了歷代圍棋大師的影子。圍棋傳承數千年，歷代高手無數，他們不斷挖掘圍棋的奧秘，演繹了無數精彩名局。今日的AlphaGo雖然下出了許多讓人類棋手驚呼的招法，但事實上這些棋並非無跡可尋。

中國古代的圍棋高手們如王積薪、顧師言、劉仲甫、過百齡、黃龍士、范西屏、施定庵等人留下的或傳說或真實的棋譜，至今看來仍精妙絕倫，尤其在戰鬥力方面，令今人也大為讚歎，曾掀起「古棋」與「今棋」孰強的大爭論。AlphaGo中盤戰力強大無匹，而且不拘棋形，非常具有古風，應該是從人類古代棋手中吸收了養分。

日本古代圍棋有四大家，其中本因坊家人才輩出，道策、丈和、秀策被封為「日本古代三棋聖」，他們極大拓展了圍棋的廣度，尤其是道策，奠定了現代圍棋布局的理論基礎。以技術上的顛覆性而論，AlphaGo堪稱這些歷史名家的加強版。

到了吳清源、木谷實、坂田榮男、橋本宇太郎、藤澤秀行、高川格等大豪並起的年代，圍棋星空璀璨奪目。大師們各具特色的風格使得圍棋的競技性和觀賞性都得到空前提高。「昭和之棋聖」吳清源天縱奇才，與木谷實共創「新布局」，在擂爭十番棋中降服天下群英，他的棋自由靈動，高瞻遠矚。AlphaGo的棋局中每每可以看到吳大師的影子，顯然，高科技的數據分析與大師的自我認知存在著相當大的統一性。

隨著日本六大超一流、中國聶馬、韓國曹徐的崛起，圍棋國際化走上快車道，三國棋風也因為各自的民族性存在著差異。日本的深厚底蘊、中國的大國氣度、韓國的劍走偏鋒都在AlphaGo的棋局中得到體現。

李昌鎬是繼吳清源後又一位被譽為「不世出天才」的人物，他鼎盛期的棋局完全顛覆了人類棋手對取勝之道的認知，極強的均衡感和無可匹敵的後半盤收束能力，確立了他「石佛」的地位。AlphaGo的後半盤功力猶有過之，勝勢已定時的安全運轉更是令人類絕望，從這個角度看，AlphaGo就是一個更完美的鼎盛期李昌鎬。

以李世石為代表的「暴力圍棋」成為當代圍棋的主流，尤其是一個個90後世界冠軍衝殺在世界棋壇最前沿，再度顛覆圍棋理念。年輕人的朝氣和精力使得他們在與前輩的直接角逐中佔據絕對上風，但也產生了「30歲不到便被稱為老將」的尷尬情景。AlphaGo的計算力無疑是超強項，人類高手被碾壓也就不足為奇。

很顯然，AlphaGo集中了歷代人類高手的最強技術，把自己打造成一個沒有短板的「超級機器」，可以說是一位集大成者。試想，如果將蕭峰的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虛竹的小無相功和生死符、段譽的凌波微步和六脈神劍等絕學集於一身，天下還有何人可以抵擋？更加恐怖的是，人類總有情緒波動，有體力極限，而AlphaGo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可以一直穩定地發揮出最好的水準，讓人類在屢屢碰壁之後感到絕望。

其實AlphaGo的出現也讓人類棋手對當代圍棋究竟取得了多大的進步產生了反思。因為關公無法戰秦瓊，對於最強狀態下的吳清源、李昌鎬、柯潔究竟孰強孰弱一直難有定論。我們習慣於以「圍棋技術總是在不斷進步」來模糊總結，似乎當代棋手就整體技術而論，肯定是超越了前輩。但昔日的日本圍棋一代王者小林光一曾說過：「如果和道策下棋，開局時由於圍棋布局與定式的優勢我會佔上風，但隨著棋局的深入，道策會很快趕上來並最終戰勝我。」顯然，越是高明的棋手越對前輩的高度心懷敬畏。假如讓道策、黃龍士、吳清源回到當代，在熟悉了當代圍棋理論後，絕對也是一等一的大高手。哪怕他們只是下「自己的棋」，當代高手能否有把握取勝也屬未知吧？

廣義上看，AlphaGo就相當於集合了歷代高手的智慧結晶考核著單個的當代人類高手，取得完勝自然在情理之中。

再強的人類高手都有自身的不足，一位大師的傳世名譜中總有另一位大師發揮不佳的黯然。所以人類高手中流傳著「剋星」、「連環套」現象，這是人力有限的必然結果。AlphaGo以高科技攻克這一缺陷，成為史上圍棋最強者理所當然。不過，AlphaGo並非圍棋上帝，目前更不可能完全參透圍棋的奧秘。人類棋手只要從AlphaGo的棋局中充分吸收養分，就像AlphaGo學習歷代高手棋譜一樣，一旦化為己用，就會創造新的高度。

人類的情緒波動是永遠不可避免的，加上精力、專註度等因素，這或許會成為單個人類高手永遠無法在圍棋勝負上達到AlphaGo那樣無敵高度的原因，但人類從技術上充分理解AlphaGo絕非可望不可即，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看到人類棋戰中一張張嶄新的棋譜，就像取消座子制後的圍棋，就像無聲電影變成有聲電影。或許需要一個適應過程，但未來的人類會知道那是更美好的世界。

到了那一天，我們並不需要再由AlphaGo來考核人類圍棋的進步程度，人類也會「深度學習」，儘管進步速度無法與AlphaGo相比，但每一步都更堅定。

對於人類，圍棋藝術是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