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賁專欄:不貧困的「貧困」亞裔美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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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賁專欄:不貧困的「貧困」亞裔美國人 稿源:南方都市報 2010-09-18美國來信之徐賁專欄

在美國中期選戰臨近之際，人口統計局的數字顯示，2009年即奧巴馬執政第1年，美國貧困人口從13.2%增加到14.3%，高達4360萬人，也就是，每7名美國人之中，便有1人生活在貧困線下。貧困問題再次受到美國公眾的關注。

在美國，貧困不只是一個經濟問題，而且是一個政治問題。貧困雖然有經濟指標，但並不能用絕對的收入標準來衡量，貧困會使人們缺乏政治和社會參與意願、限制他們子女受教育和工作的機會、受人歧視、疏遠社會，因而成為事實上的二等公民。以這些負面的公民品質來看，美國和其他國家一樣，它的「貧困人口」其實並不止統計數字中貧困線以下的人數。

在美國，有不少亞裔美國人，尤其是華裔，都可以包括在這種性質的「貧困人口」之中。2008年的亞裔人口貧窮率是11.8%，低於全體美國人的13.2%。2008年的亞裔家庭收入平均是65637美元，高於全國平均的50303美元，相比之下，白人家庭的平均收入是55530美元；非洲裔美國人家庭是34218美元；說西班牙語的美國人家庭為37913美元。

亞裔家庭雖然收入看上去較高，但並不表明亞裔家庭的經濟地位真的十分理想，更不用說是政治地位了。研究亞裔問題的社會學教授魏惠英曾指出，亞裔的高家庭收入是由很多因素造成的。首先，大部分亞裔居住在紐約、舊金山、洛杉磯等12個大城市，消費和中等家庭收入本來就很高，中等家庭收入會因此而偏低3.5%。美國統計局統計貧困人口時並不考慮收入和消費的地區差異，由於居住所在地的原因，亞裔美國人的經濟狀況被大大地高估了。其次，亞裔家庭成員相對較多，做小生意的百分比也最高，這些生意一般由家庭營運，數個或所有家庭成員全部參與，工作時間很長。他們賺的錢或許並不少，但人均或單位時間的工資很低。儘管亞裔美國人平均受教育的程度最高，但是經濟回報卻最低。統計顯示，他們每多受一年教育所增加的收入僅為$2300，比白人的$3000低23%。

亞裔美國人的經濟收入雖然看起來不錯，但在公共參與上卻遠比不上比他們經濟收入低的非洲裔美國人，華裔尤其如此，目前，在美國有色人種中間，非洲裔選民參與選舉的比例高達90%以上，同屬亞裔的印度裔移民，參與程度也高達60%，而華裔參與程度只有20%左右。華裔投票率偏低的原因很多，除了參與意識不強，許多華裔還是處在「討生活」階段，流動人口多，也使得投票率無法提高。

2010年11月，美國要進行人口普查，華裔社區是普查機構重點動員的對象，因為華裔文化中缺乏公共參與的習慣和意願。例如，根據2000年人口普查數據，全國寄回問卷率為67%，紐約市為55%，紐約有些華人聚居的區內，2000年人口普查問卷回復率只有40%。許多華人因為身份或語言問題，對於人口普查非常排斥。加上華裔一間房子，常常住了比一般美國人多好幾倍的人，普查結果比實際人數要少許多。這些華裔的年絕對經濟收入也許並不太低，但他們的生活品質和心態、行為都明顯地打上了貧困者的烙印。

貧困是一種消極、頹廢的心態，貧困者往往會感覺到一種莫名的、非理性的害怕和壓抑，對他們認為過得比自己好的他人，要麼仇恨，要麼諂媚。貧困使人缺乏安全感，對公共生活冷漠懷疑，陷入犬儒主義、焦慮自卑之中。貧困因此成為一種對人的傷害和社會非正義，美國公眾在民主政治生活中關注貧困問題，與他們認識到貧困對個人和社會的敗壞作用是分不開的。(作者系加州聖瑪利學院英文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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