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親寶寶」 人類希望or歷史錯誤？

　　DNA來自兩個母親一個父親

　　文：李文圖：gettyimages

　　製造一個DNA來自兩個母親、一個父親的「三親寶寶」胚胎技術是否應該合法化？最近一段時間，這一話題成為英國舉國上下乃至全球辯論的焦點。前些日子，英國下議院投票通過了合法化提案。如果隨後上議院的投票也獲得通過，有可能到2016年秋天，地球上將會降生第一個「三親寶寶」。反對者認為這有違倫常，另外也有反對意見認為，英國這種「歷史性的錯誤」會將人類基因改變推向前途叵測的未來。而對很多飽受線粒體疾病困擾的家庭而言，這卻可能是黑暗人生中的希望。很多醫學專家認為「三親寶寶」不過是反對者操控公眾眼球的概念，是對試管技術的無知，這種剔除線粒體問題基因的技術，在飽受身心創傷的患者面前，完全有在技術上推進和嘗試的必要。

　　連續流產

　　可能源自線粒體變異

　　有關這場爭論，要回到線粒體疾病的問題上。英國著名的醫學專家、在媒體和政壇都很活躍的公眾人物羅伯特·溫斯頓教授，最近公開發表了一篇文章參與「三親寶寶」胚胎技術是否應該合法化的討論。他講了一個叫艾莉森的女人的故事。

　　23年前，一直想當媽媽的艾莉森連續流產三次之後，好不容易保住並生下了一個小寶寶。但這個寶寶看起來卻令人非常擔心，他周身軟綿綿的，看上去不太像正常的嬰兒。當時的醫生認為只是營養沒跟上的問題。但情況越來越糟糕：寶寶的體重一直不增加，4個月後開始經常嘔吐，然後是失明。在7個月大時，孩子陷入昏迷，並夭折。後來，艾莉森才意識到，在她的家族中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她的母親也曾經失去過兩個嬰兒，癥狀跟她的孩子類似。但這些事情家人一直將之視為羞於啟齒的「家醜」而迴避提及。最終，艾莉森在醫生那裡證實了自己有家族遺傳的線粒體變異疾病。像艾莉森這樣的病例並不多，但是，誰遇上，身心的創傷和痛苦都會是終生難以平復的。

　　線粒體疾病

　　會致全身功能運轉失常

　　線粒體疾病是怎麼一回事？記者採訪中山大學附屬第二醫院產科陳慧副教授。她告訴記者：「幾乎在體內的所有的細胞都有線粒體，而絕大部分遺傳物質都存在於細胞核中。絕大部分遺傳基因疾病都是我們細胞核里的DNA一個微小的『印刷』錯誤引起的。而存在於細胞核以外，細胞漿里的線粒體，所佔的DNA百分比小於0.001%。它不決定我們的長相等個人特徵，但卻是提供我們身體能量的『電池』。糖、蛋白質通過線粒體的轉化才能變成支持我們身體機能運轉的能量，繼而維持我們機體正常的功能。線粒體異常，就好像電池怠工，會造成『斷電』。結果就會是身體的某些功能不能正常工作。有些停電狀況會很嚴重，有些卻不一定致命。」

　　線粒體疾病會影響大腦、心臟和肌肉、消化道等全身的功能運轉。有的會像艾莉森的孩子一樣，表現為生長緩慢、失去肌肉的協調性、肌肉無力等，會有視覺或聽覺問題，比如：失明、失聰；有得表現為發育遲緩，有學習障礙，精神發育遲滯、痴呆；有的會出現心臟、肝臟或腎臟疾病，出現胃腸功能紊亂、嚴重的便秘；還有的會出現呼吸系統的疾病、糖尿病、神經系統問題和甲狀腺功能異常。

　　「拼」出健康受精卵

　　沒那麼簡單

　　陳慧指出，從遺傳的角度來看，一些線粒體變異疾病跟母親的關係更為密切：「胎兒線粒體異常高達94%跟母親有關，受父親遺傳影響的比例不到10%。線粒體異常主要通過母親的卵子傳遞給孩子。」

　　如果一個想當母親的女性線粒體有問題，除了放棄夢想還可以怎麼辦？科學家們十幾年來展開動物實驗，阻止這類疾病傳給下一代的方法，就是嘗試把一位健康的卵子捐贈者的線粒體傳遞給胚胎，讓胎兒同時含有來自父母雙親和一位線粒體捐獻女性的遺傳物質，從而讓孩子繞過致命線粒體遺傳疾病的魔咒，這就是所謂「三親寶寶」試管嬰兒技術研究者們在做的工作。

　　有些人稱這個過程好像是接受別人的輸血。但實際上並不像輸血那麼簡單。陳慧解釋道：「涉及三個關鍵的步驟，每一步想要成功都不容易。首先要把母親卵子的細胞核、捐贈者卵子的細胞核都完整無缺地取出來；其次捐贈者的細胞漿要完好無損；然後，還要將帶著母親主要遺傳物質的細胞核植入回捐贈者的細胞漿中。這幾個動作看似簡單，實際卻是非常複雜的過程。每一步都存在很多我們尚不清楚的風險。目前，進入臨床的試管技術，只有單精子細胞內注射技術。對於那些精子質量特別差的父親，挑出一條相對質量好的精子，塞進母親的卵細胞中去。這跟三親胚胎的這項技術有類似之處，但複雜程度上還是差很遠。這個嘗試的過程一定存在很多未知的風險和問題。雖然線粒體攜帶的DNA比例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但畢竟這項技術是將三個人的遺傳物質拼在了一起。取出來的部分遺傳物質，能重新組合成整體嗎？會不會有排斥問題？會不會引起一些新的基因疾病？這些確實都還是未知數。」

　　救命方法Vs倫理悖論

　　也正是基於對技術的擔憂，在最近的投票中，有128位英國下議院議員選擇投了反對票。有研究者擔心，雖然倫理上可以說得通，但這會給人類未來創造出基因改造嬰兒。這意味著什麼沒有人能預言，但人類基因改變的進程勢將再難阻擋。

　　不過，仍有382位下議院議員投了贊成票，提案獲得初步通過。最近，上議院將進行進一步投票，如果進展順利，有可能2015年10月份會有正式法案出台，2016年秋天，地球上第一個繼承兩個母親一個父親基因的「三親寶寶」將有可能出生。

　　有數據稱，目前，每200個孩子中就大約有1個存在先天性線粒體缺陷。臨床實驗合法化的推動，有很多患者和慈善組織的呼聲。這一領域的研究在英國是合法的，但是卻不能用於病人身上，即使公眾和部長們決定讓這項技術繼續進行研究，試管受精診所的治療也將是在數年之後，而且其中仍然存在諸多需要處理的安全問題。提出這些方法的先驅者之一，紐卡斯爾大學的瑪麗-哈伯特教授說：「我們現在正在進行試驗來測試這項新技術的安全性和有效性。這項研究或許將耗費3~5年才能完成。」

　　對於研究支持者而言，這項技術的探索並非「亂倫」，而是科學嚴肅的基因修飾嘗試。正如英國衛生部首席醫務官達姆·薩利·戴維斯認為的，基因替換沒有涉及決定個體構成如外貌和眼睛顏色的基礎基因，新技術只是替換掉了細胞里缺陷的「電池組」，這樣等於除去了嬰兒患危重疾病的可能。科學家們發展了具有開拓性的技術，阻斷了這些疾病遺傳下去的過程，給千萬個不想讓孩子遺傳自己疾病的家庭帶來了福音。

　　正是基於此，科研人員才積極推動立法過程，期望儘可能研究和推介這種可能的救命方法。

　　「三親寶寶」

　　「製造」過程

　　一位擁有線粒體缺陷的母親和一名擁有健康線粒體的捐獻者身上獲取的卵子被收集起來。

　　主要的遺傳物質從兩個卵子中移出。

　　母親的遺傳物質被注入到捐獻者的卵子中。

　　卵子被精子受精，形成受精卵，在母親子宮內著床發育成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