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龐蒂|馬克思主義和迷信
馬克思主義始終認為,文化的價值和其他所有東西一樣,與社會歷史聯繫在一起。但馬克思主義從來沒有認為這兩種發展是一對一平行的,作為政治行為及各種宣傳的純輔助手段的文學和批判也不是一對一平行的。恩格斯說,意識形態的曲線比政治和社會發展的曲線複雜得多。馬克思在一篇著名的文章中,談到古希臘藝術的「永久魅力」。因此,他承認藝術(和文學)風格,預料或「永久的」獲得在這種風格中是可能的。樂觀主義的共產黨相信作家或藝術家的自發性,相信其文化的內在發展,僅僅要求他們儘可能深人地投身於作家或藝術家的生活中,堅信在文化需要和革命活動之間非但沒有衝突,而且有著一致和交融。相反,今天的共產黨的所作所為好像在文化領域不再有內在的標準,好像文學和科學是本身被理解為單純的保衛蘇聯的政治活動的手段。
在1946年,盧卡奇以文化的名義為他的自我批評概念辯護:作家,哲學家和學者始終能運用的權利是超越他們以前說過或寫過的東西,理解和判斷他們自己的過去,成熟和或長,不怕表面的矛盾,不關心在形上與實際上作為一種過時要求的自我一致:在撰寫作品之前概括作品的要求,對人們還沒有經歷過的一種生活的身後看法。坦率地說,我們不能肯定這種自我批評的理論是否能解釋盧卡奇自1946年以來進行的自我批評:我們難以相信從《歷史與階級意識》的黑格爾學說到最近著作中的實在論認識論,有成熟和成長。但最終說來,至少理論是正確的。事實上,這是作家承認弄錯的權利,有力地得到肯定的表達及文化的困難和模稜兩可。相反,那些以早期著作非難盧卡奇的人的表面自由主義,可能只是一種把他放人他的前馬克思主義過去的狡猾手段。
今天,問題不再是在文學史領域研究小說在何時到達其最大表達力,或在托爾斯泰和歌德的著作中是否有一種使他們成為典範的「永久魅力」。典範已經被找到:因為已經有俄國的革命,未來的文學是在俄國出現的。保衛蘇聯與外交領域有關,也與小說領域有關,保衛蘇聯不是革命任務之一,而是惟一的革命任務。其餘的東西是西方的方式。在1946年意義上,盧卡奇的自我批評是一個文化事實,在今天的意義上,盧卡奇的自我批評是文化的否定。
在1937年,布哈林用世界形勢的觀點重新考慮他在過去幾年裡的態度,承認自己搞反對活動是有罪的,但拒絕承認自己是間諜或破壞分子。在1949年,拉伊克(Rajk,匈牙利政治家)不顧人們對他的了解,承認自已是美國間諜。在1946年,盧卡奇為作家要求超越其過去的權利,在1949年,他的批評家和美學家的著作失去聲譽,好像他對托爾斯泰和歌德的高度評價只是冒失的和輕率的舉動。因此,共產黨從歷史的責任轉到赤裸裸的紀律,從自我批評轉到整頓,從馬克思主義轉到迷信。
(1949年12月)
本文選自《符號》,梅洛-龐蒂著,姜志輝譯,商務印書館,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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