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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易道人解《老子》_《道經》第五章

《道經》第五章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龠輿。虛而不淈,動而俞出。多聞數窮,不若守於中。    對於本章,各位注家的分歧首先體現在對「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的理解上。主要分兩派,一派認為「不仁」就是不仁義,就是沒有仁愛之心,天地、聖人視萬物、百姓如草芥,不知愛惜。雲老子是在為底層人民鳴不平;一派認為老子此處的所謂「不仁」是不以仁為仁,聖人法天地,無心於仁與不仁。我認為從老子全書整體立意的一致性來說,第二種理解是正確的,但有一點細小的不足,同時也是一個關鍵的不足,即:究竟「仁」應做如何解的問題。    李航先生在其大作《道紀》中,通過對《論語》中關於「仁」的解析,得出結論:「簡單的說,仁就是做正確的事。」對此,我深以為然。在此,結合我的體會再做一點補充,畫蛇添足也罷,狗尾續貂也罷,反正是一吐為快。    《說文》:「仁,從人二,會意。」作為一個會意字,「人」自不必說,「二」字做如何解才是關鍵。通觀由「從人二」組成的會意字,二多表天地。仁從造字之始絕非僅只表述現在所說的仁愛這麼簡單,很顯然,他要表述的是我們的行為過程中一種天、地、人合一的,亦即如老子所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行為模式,也就是「順其自然」的要求在人類社會行為模式、規範中的體現。但「仁」決不單純是「順其自然」,而是要求人們去做「順其自然」。演變到先秦時代,「仁」體現出的意義就如李航先生所說:「做正確的事」。而這個「做正確的事」即「仁」作為當時意識形態領域的一個重要的概念,是需要基於對什麼是正確的事作出符合社會主流意識的判斷的。而在這個角度來說,「仁」已經在某種程度上多多少少失去了「順其自然」的意義。但象李航先生解為:「做正確的事」應當依然沒有問題。    「虛而不淈」,從帛書,世傳本為「虛而不屈」多數注家將其解為窮竭之意,而《說文》:「屈,鳥無尾,引為短」,窮竭義項需由短引而再申。有此注恐怕還是要用心良苦的通來假去,理屈不屈不管,詞定是不能窮的。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如此的費盡周折,按帛書原文就能很貼切的解釋。《說文》「淈:今人汩。汩,亂也。引為治」。很自然的解釋,也順理成章。前句說不以仁為仁,不刻意為仁,此句說不為治而治,不刻意為治。另:《說文》:「虛,本謂大,大則空曠,引為空。」    最後說一下「多聞數窮」。世傳本為「多言數窮」,解釋也是五花八門,在此不一一列舉。惟沈善增先生在《還吾老子》中解作:「多」與「數」對舉,均為多意;「聞」與「窮」對舉,「窮」為窮究之意。於是「多聞數窮」可理解為親自多方去打聽,屢次去窮究事由,不如靜守於中。在下深以為然也。正如張學友所唱「不要問,不要說,一切盡在不言中」。且「聞」與「窮」不正如上文所言橐龠之狀,一來一往,「多」、「數」不停嗎。老子行文前後呼應,I服了U。    到此,此章可俗譯為:    天地並不刻意去做所謂正確的事情,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也並不刻意去做所謂正確的事情,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就如同一個風箱,廣大空曠,而無須多管,任其內部自由運動,動有物應,該出蘿蔔不出泥。而聖人為治,也應當象「道」對待天地這個大風箱似的,別象風箱裡面的那個活塞兩頭跑個沒完,問這個,管那個的。守於中就成了。         附:李航先生在《道紀》中對「仁」的研究。    仁是孔子思想的核心,多年以來,對仁的解釋五花八門。《辭海》里說:仁是一種涵蓋極廣的道德範疇。《新華詞典》里說:它是同情、友愛的思想感情。如果我們將所有對仁的解釋拿來比較的話,最後,一定會把自己搞糊塗。我們只是覺得仁是個好東西,比如說某某「不仁不義」的時候,肯定不是好話。可仁又不是簡單的好,比如說某某「假仁假義」的時候,我們對仁的認識就徹底給混淆了。其實,《論語》的通篇都在闡述什麼是仁,何必捨近求遠去通過別人的理解來認識「仁」呢。先來看看《論語》中以下四段對「仁」的描述:有子曰:「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與?」(有子說:「為人孝悌而又喜好犯上的人是很少見的。不喜好犯上而喜好作亂的人是沒有的。君子追尋事物的根本,根本建立後道會自然產生。孝悌就是仁的根本。」)《論語》第一章。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顏淵問孔子什麼是仁。孔子說:「將自己克制在禮的範圍內就是仁。一旦大家都將自己克制在禮的範圍內,天下就達到仁的狀態了。追求仁要由自己做起,不能歸咎於他人。」顏淵問:「那具體怎樣做呢?」孔子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顏淵說:「我雖然不算聰明,但可以照著這幾句話去做。」)《論語》第十二章。樊遲問仁。子曰:「愛人。」(樊遲問孔子什麼是仁。孔子說:「愛人就是仁)《論語》第十二章。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子張問孔子什麼是仁。孔子說:「能將五種美德推行於天下的就算是仁了。」子張問這五種美德都是什麼。孔子說:「恭寬信敏惠。恭敬可以不受輕侮,寬容可以贏得人心,守信可以得到人的信任,機敏可以建功,恩惠可以領導眾人。」)《論語》第十七章。通過上面四段我們可以看出「仁」似乎和很多概念有關。第一段中有子的話告訴我們孝悌是仁的根本,可見仁不是一個基本概念,它是基於前面討論的那些基本概念的。第二段中孔子將認識禮,而自覺的受禮的制約稱為仁。通過老子與孔子思想的對比可以得知,孔子思想中的「知禮」就是老子思想中的「知止」。 知禮、知止是人生要得到「不殆」境界所必須的也是正確的方法。第三段和第四段中,仁又與愛、恭寬信敏惠這些美德聯繫在一起。於是,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同「義」一樣「仁」也是一個衍生概念。仁裡面包括對事物的判斷,在這一點上也與義類似。但是仁裡面還包含著判斷之後的行動,比如第三段中的「愛人」,第四段中的「將五種美德推行於天下」。簡單地說,仁就是做正確的事。《論語》第四章中,「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孔子說:「人的過錯,各有其原因。審視自己的過錯,就知道什麼是仁了!「)為什麼審視自己的過錯就了解仁了呢?過錯是人所做的錯誤的事,了解這些錯誤的原由,就知道如何做正確的事,也就是知道仁了。     做正確的事對一個人來講並不難,難的是每一件事都做對。正像毛主席說的:「一個人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不做壞事。」仁就具備這樣的特點,做起來容易,堅持難。例如孔子就說:「有能一日用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有沒有一天之中致力於仁的呢?我還沒見過力不夠用的)。也就是說做一天正確的事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但是孔子也描述了堅持下去有多難: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 孔子說:「顏淵可以堅持三個月,其餘的人也就在一天到一個月之間」。顏淵是孔子讚揚有加的弟子,通過對顏淵堅持仁的描述,孔子量化了「做正確的事」的難度。  由於仁是一個衍生概念,是在對事物進行判斷後而加以行動。因此,一個人很難評價另一個人是否「仁」,也就是說,一個人很難評價另一個人所做的事是否正確。當然,並不是說完全無法評價,只是說很難評價,因此在評價一個人是否符合仁的時候一定要慎重。《論語》第五章中: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孟武伯問:「子路仁嗎?」孔子說:「不知道。」為什麼呢?孔子說:「子路,千乘那麼大的國家,可以讓他來管理賦稅。至於他是不是仁,我不知道。」孟武伯又問:「冉求怎麼樣?」孔子說:「冉求嘛,千戶的城鎮、百乘的家族,可以讓他來管理。至於他是不是仁,我不知道。」孟武伯再問:「公西赤怎麼樣?」孔子說:「公西赤嘛,穿上禮服站在大堂,可以讓他來接待貴賓。至於他是不是仁,我不知道」。孔子在這裡準確地說出了他的弟子們的特點,但孔子沒有評價他們是否符合仁。仁不僅僅是基於正確的判斷並付諸實施,而且還要堅持。孔子說:「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一旦君子離開了仁,馬上就成惡名。君子不能在任何的時候違背仁,無論多麼緊迫,無論多麼困苦)。要堅持做對每一件事會有多麼難,這就是為什麼孔子非常慎重地評價他的弟子是否符合仁了。仁不僅難在堅持。要作正確的事,就必須先判斷是否正確,這種判斷是有風險的。一個人,由於他所受到的種種局限,對事物的判斷難免會出錯。而一旦判斷出錯,則接下來所做的事也會出錯。因此,判斷力是仁的先決條件,出色的判斷力是人的智慧的體現。就算是判斷正確了,要付諸實施是需要勇氣的。因此,仁要求一個人要智勇雙全。孔子說:「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勇是仁的必備條件,而智慧是有利於仁的。如果一個人立志作君子,又有勇氣,只是智慧不夠,判斷總出問題。這樣的人,問題非常大。《論語》第十七章中: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子路問:「君子崇尚勇嗎?」孔子說:「君子具有正確的判斷力是更重要的,君子有勇但沒有正確的判斷力就會為亂,而小人有勇但沒有正確的判斷力只會為盜」。因此,在仁的路上,提高判斷力、洞察力,提高自身的智慧是至關重要的。而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通過不斷的學習。要不停的學習:「學而不厭」;要向所有人學習:「三人行,必有我師」、「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孔子說:「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十家的村子,必有向我一樣忠信的人,但只是他們不像我一樣好學罷了)。好學使得孔子可以在眾多忠信的人中脫穎而出。孔子和所有的人一樣具有人的本性,承載著與道、天、地共通的「大」,而孔子之所以發現了人生的真諦,關鍵在於好學。子曰:「君子博學與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孔子說:「君子要博學於文,約束自己在禮的範圍內,就可以不超越界限)。    通過上面的討論可以得到這樣的感覺:要做到仁是一個相對複雜的過程。因為,它不僅要求一個人有勇氣,而且還要求對事物作正確的判斷。而作判斷是與一些正確的標準作比較的過程,但是誰又能保證標準是完全正確的呢?因此,很難將仁通過文字非常肯定地寫出來。在眾多的概念或是美德中,大部分都具有相對性,都會因時間、環境的不同而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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