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貓最神秘的馴化動物

　　在網路語言中，貓被昵稱為「貓星人」，即是從遙遠外太空喵星球來到地球的外星人

　　□李開周

　　絕大多數朋友都喜歡狗，同時也喜歡貓，如果按照受人類喜愛的程度為家畜制定一個排行榜，狗和貓絕對排在前兩名。問題是，誰能坐上第一把金交椅呢？是貓，還是狗？這就很難說了。

　　假如我們再制定一個排行榜，這回換換標準，按照神秘度排位，毫無疑問，貓將排在第一，因為它確實是所有家畜當中最為神秘的動物，要不然我們中國的網友也不會親切地把貓稱為「喵星人」了——這個稱呼的意思就是說貓們既可愛又神秘，大概來自遙遠的外太空。

　　一

　　貓從何處來

　　在某些科幻作品中，貓是定居在地球上的外星人，它們擁有超人一般的能力和智慧，聽得懂人類的一切語言，也可以跟我們自由交談，但是為了避免引起人類的恐慌和妒忌，它們統一選擇了裝傻。

　　當然，這些只是出自科幻作家的想像。

　　最近七八年來，遺傳學家與考古學家聯手研究了亞洲、歐洲、澳洲和南非的各種「喵星人」，將它們的基因序列與所有已知的野貓品種進行比對，確證這些既可愛又神秘的家貓（所謂「喵星人」都是指家貓，而不是性情兇猛的野貓）全是人類從野貓馴化而來的。

　　根據遺傳學家的計算機評測結果，野貓共有五個聚類和四個亞種，這四個亞種又包括歐洲的歐洲野貓、中亞的亞洲野貓、南非的非洲野貓、中國的荒漠野貓，其中只有非洲野貓的基因樣本能跟家貓歸為一組。鑒於所有種類的野貓都有「安土重遷」的本能（終生不離開棲息地），遺傳學家推斷「喵星人」的老家應該是在非洲或者鄰近非洲的地方。

　　二

　　馴化時間表

　　一萬一千年前，人類將狼馴化成狗；

　　九千年前，人類將野羊馴化成羊；

　　八千年前，人類將野牛馴化成牛；

　　同樣還是八千年前，人類又將野豬馴化成了豬；

　　大約五千年前，野馬和野雞也被人類分別馴化成了馬和雞。

　　以上馴化時間表是一位美國學者開列的，這張表裡並沒有貓，因為到目前為止，無論遺傳學家還是考古學家都無法判斷出貓的馴化時間。

　　過去人們一直認為古埃及是最早養貓的地方，埃及人把野貓馴化成家貓的時間大約是三千多年前。然而最近這些年的考古發現顛覆了這一傳統看法。

　　2004年，法國學者在位於地中海的塞普勒斯島發掘了一個墓穴，墓穴里除了一具性別未知的成人遺骨，還有一隻隨葬的八個月大的家貓的遺骸，距離人骨只有四十厘米，而且貓頭擺放的方向跟人頭一致。經過鑒定，那具成人遺骨和貓的遺骸已經在墓穴里安放了九千多年，這說明人類飼養家貓的時間至少已有九千多年。地中海島嶼本不產貓，島上居民與貓合葬，肯定是有人乘船把原產別處的貓帶到了那座島上。

　　三

　　貓從埃及走向世界

　　古埃及也許不是家貓馴化的源頭，不過家貓確實是從古埃及傳播到了全世界。

　　考古成果表明，古埃及人至少從三千六百年前就開始飼養家貓，到了兩千九百年前，古埃及人出於莫名其妙的某種原因，忽然將貓抬高到了神的地步：除了祭司，任何人都不能殺貓；家裡如果有貓死掉，全家人都要剃掉眉毛以示哀悼，還要請人把貓的屍體製成木乃伊，然後安葬在專門為貓打造的公墓里；幾乎所有的埃及家庭都供奉著貓頭人身的神像，小孩生病、婦女分娩，都要向這尊神像禱告，以便得到它的庇護。

　　大約兩千五百年前，到埃及做生意的希臘人出於好奇心，將貓帶回了歐洲。到了羅馬帝國時代，滿載穀物的貨船從埃及的亞歷山大城運往羅馬的各個城市，船上的水手為了防止老鼠吃掉穀物，有意識地把埃及的貓放到船上飼養，就這樣，埃及的貓開始在許多港口城市定居下來，並逐步向四周擴散。在古羅馬帝國消亡以前，整個歐洲都能見到貓的身影了。

　　貓抵達美洲大陸的時間比較晚，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以前，美洲原住民根本不知道貓為何物，學者們推測貓是在16世紀被歐洲殖民者帶入美洲的。貓抵達澳洲的時間就更晚了，它們極可能是在17世紀被歐洲探險家帶過去的。

　　也就是說，貓在兩千年前從埃及傳播到歐洲，然後又在幾百年前從歐洲傳播到美洲和澳洲。歸根結底，貓從埃及走向了世界。

　　四

　　中國從何時開始養貓

　　我們中國人養貓的時間也相當早。

　　戰國時的思想家莊子在《秋水》篇中寫道：「騏驥驊騮，一日而馳千里，捕鼠不如狸狌。」這裡的「狸狌」就是貓。「騏驥」和「驊騮」均為駿馬，一天能跑一千里，可是要論逮老鼠，它們就比不上貓了。

　　《禮記·郊特牲》云：「古之君子，使之必報之。迎貓，為其食田鼠也；迎虎，為其食田豕也。」古代的君子懂得感恩，既祭祀祖先，也祭祀貓和老虎。為什麼要祭祀貓呢？因為貓能逮老鼠，防止糧食被盜。為什麼要祭祀老虎呢？因為老虎吃野豬，防止莊稼被毀。

　　有人說，莊子的《秋水》是後人偽造的，《禮記·郊特牲》也是後人偽造的，這兩篇文章其實都出自西漢儒生之手。那麼好，即使是出自西漢儒生之手，也能說明中國人養貓捕鼠的時間非常早，至少從西漢就開始了。

　　西漢距今兩千年左右，如果說全世界的家貓都源自埃及，那麼漢朝的貓究竟是怎樣從埃及傳過來的呢？這是另一個令人難以索解的謎團。還有學者說，中國的家貓跟古埃及的未必同種，它很有可能是中國的先民獨立馴化出來的。這個說法也許成立，不過暫時還沒有在遺傳學上得到證明。

　　五

　　古代中國的寵物貓

　　不管貓是外來的還是土生土長的，它在中國都受到了極大歡迎。

　　中國歷史上很多名人都是愛貓之士，例如三國時期東吳的君主孫權、唐朝的女皇帝武則天、宋朝的大文學家歐陽修，都喜歡養貓。

　　南宋後期的話本小說里還提到一段關於寵物貓的故事。說是秦檜的孫女養了一隻獅子貓，愛如珍寶，一日偶然走失，責令臨安府限期找尋。臨安知府著了忙，懸賞銅錢一千貫，把手下捕快全派了出去幫她找貓，找了三天沒找到，不好交差，從民間強征幾百隻獅子貓，讓秦檜的孫女隨便挑選，哪知道小丫頭都不要，非要自己原來那隻。臨安知府實在沒咒念了，只有用純金打造了一隻獅子貓送給了秦檜的孫女。

　　據說當臨安知府從民間強征獅子貓的時候，貓主們紛紛出錢賄賂捕快，跪地哭求不要帶走自家的貓。可見當時不僅豪門大戶愛養寵物貓，普通老百姓也把貓看成了命根子。

　　六

　　隋唐兩朝鬧「貓鬼」

　　貓很可愛，也很神秘，它們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起來既萌又酷。當它們與人對視的時候，完全是一副哲人的樣子，好像什麼都知道，但是什麼都不說。大概因為這個緣故，貓經常會跟神秘的巫術扯上關係。

　　日本一直流傳「貓妖」的傳說，中國歷史上則鬧過「貓鬼」。所謂貓鬼，指的是死亡時超過十歲的超級老貓，這種貓靈魂不死，法力無邊，經人收養（收養的方法並不複雜，將貓屍燒成灰，摻上蠟，做成雕像，供在家裡，每天半夜十二點奉上貢品即可），可供驅使。

　　隋文帝在位的時候，他的皇后獨孤氏生了一種奇怪的病，怎麼治都治不好，後來一個太醫診斷出病根兒來了，對隋文帝說：「此貓鬼疾也。」皇后不是生病了，而是被人用貓鬼蠱害了。隋文帝問：「貓鬼在哪兒？」太醫說：「在獨孤陀家。」獨孤陀就是獨孤皇后的異母兄弟。隋文帝半信半疑，派人去查，果然在獨孤陀家查到了貓鬼——獨孤陀家裡有個名家徐阿尼的丫鬟擅長巫術，養了一隻貓鬼。

　　徐阿尼幹嗎要養貓鬼呢？據說是為了幫主人發財。每當獨孤陀缺錢花的時候，徐阿尼就把貓鬼放出去，放到有錢人家，讓貓鬼把人害死，然後那家的錢財就歸獨孤陀所有了。在嚴刑拷打之下，徐阿尼交代了她在主人受益之下害過的人家，其中就包括獨孤皇后和權臣楊素，好在這兩位福大命大，沒有被貓鬼害死，只是生了一場重病而已。

　　隋文帝本來是不信邪的，太醫告訴皇后被貓鬼蠱害的時候，他只姑妄聽之，現在見到了徐阿尼的口供（其實是刑訊逼供產生的假口供），他相信了，以為世界上真有貓鬼，於是判了徐阿尼死刑，又將獨孤陀罷官為民，還讓獨孤陀的老婆出家做了尼姑，每天念經，超度貓鬼早日升天。

　　這樁案子在社會上造成的影響不小，隋朝百姓從此開始疑神弄鬼，家裡人一旦生了難以醫治的怪病，就懷疑遇上了貓鬼，就去衙門報案，要求官府抓捕飼養貓鬼的壞蛋，而一經官府介入，必然就有人屈打成招，承認自己養了貓鬼。於是乎，貓鬼越來越多，壞蛋越來越多，整個社會都患上貓鬼恐懼症。為了消除恐懼，隋文帝在大業十八年頒布嚴令，將那些有嫌疑的貓鬼飼養者統統流放到了邊遠地區。

　　養貓鬼的「壞分子」被流放了，貓鬼恐懼症仍然沒有消除，隋朝以後的唐朝和北宋前期，大多數人仍然對貓鬼的傳說深信不疑。唐高宗在位時，武則天的權力越來越大，唯恐其他嬪妃妒忌，用貓鬼害她，禁止宮中養貓。宋太宗太平興國五年，溫州地方官上奏朝廷，說當地有人飼養貓鬼，宋太宗遂命「械繫送闕下，腰斬」，將犯罪嫌疑人捕獲，送到京城，判處腰斬之刑。

　　甚至到了明朝，著名醫學家李時珍還相信世界上有貓鬼存在，他在《本草綱目》里寫下了貓鬼附體的癥狀和驅除貓鬼的方法：「貓鬼，野道病，歌哭不自由。臘月死貓，頭燒灰，水服一錢匕，日二。」實際上，貓鬼是旁門左道搞的玩意兒，在科技不發達的年代，竟然有許多人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