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樹鴻《莊子詩論》33篇

《庄子詩論》

莊子全書教給了我們什麼？

這是－部教給我們自我解放的書。

內外雜三十三篇今以詩述之。

內篇（7）

逍遙遊

掙脫自我棄蟬蛻，鯤魚化鵬衝天飛，乘風擊水三千里，蜩鳴嘲笑說是非。

生皆有涯大小知，各被己囿難突圍，榮辱不驚分內外，列子有術待風吹。

名實之說本指代，以名代實成騙賊，祝不代庖安自分，偃鼠飲河－屍肥。

無己無功復無名，至人神人聖人碑。狂人狂言楚接輿，姑射神仙處子媚，

飲風餐露馭龍飛，萬歲成純不待誰。聖人秕糠鑄舜堯，方外隱士泯賤貴，

禿頭不用功名帽，大葫有用賴器識。跳梁狸鼬落機辟，玩人多被人玩死，

人生尊嚴大自由，不受刀斧成大樗。－無所用成大用，龍飛天衢游無極，

莊子開篇逍遙遊，鼓舞千古英雄氣。

齊物論

人生逍遙須開知，宇宙觀與方法論，子綦隱几長太吁，由此導出萬籟音。

天籟人籟應風鳴，萬有孔竅自發聲，物性不同成自己，人心孔竅有天成。

五官神明各為主，百骸九竅息相通，不為主奴相驅役，自有無形宰有形。

莫使成心變成見，－見不可代眾明，道被隱蔽有真偽，言有是非流變中。

事有兩面分陰陽，天倪不見有照應，世事應宜旋轉看，相生相殺相輔成。

大道統觀原一體，萬物相對辨無窮，互證互否泯是非，大道無限物有封。

形上形下天地理，混沌清澈暗中明，魎魎問影不由己，莊子夢蝶化歸同。

大知開天齊物論，吹滅孔家耗油燈，薩旦邪教難稱聖，一噓幽靈遁無蹤。

養生主

人生有涯知無窮，殆哉難能物物通，求知莫為名所累，事無好壞莫近刑。

緣督脈循自然理，行有天則無礙物，葆身養親享天年，養生有主心眼明。

身存絕藝如庖丁，遊刃有餘走隙空，解牛猶如桑林舞，神行知止理數通。

天生人為分道術，寧做澤雉不入籠，形神雖王已成囚，畜豢漸久失性靈；

老聃順天得懸解，偽情慟哭遭天刑，物有不滅如薪火，精神永傳如長生。

人間世

人生在世多艱險，暴君暴政害庶民，輕用民死興戰亂，亂世圖存費機心。

顏回送醫去亂國，孔子責向語諄諄，泥身過河身難保，卑位如何管暴人？

德為名失因傾軋，智因爭鬥終露蠢，征戰殺劃醉名利，借古諷今妄費心。

曲直內外空嚼舌，自掘陷阱成災人，災人受災循環理，抱柴救火焚自身。

伺君之道如養畜，拍馬反被蹄傷身，有才無才難自保，支離形殘養家人。

接輿狂歌笑孔丘，哀徹千古傳到今，坐忘心齋終末術，帝鄉有路何處尋？

德充符

亂世保身德充符，里表－致道化身，不以冠冕充德性，形殘無以損內心。

奇醜聞名哀駘它，無言無功使人親，死豬有形恐幼崽，空有形骸喪精神；

莫美殭屍充神主，妄借死人欺活人，好惡是非俗人情，因順自然本天真。

斷足王駘能爭席，不言之教性乃真，刻意繕性歸至樂，德性充溢煥精神。

大宗師

無有上帝無人主，神教聖教無須論，唯以天道為宗師，天為人為須區分；

嗜欲深者天機淺，經蟲滿腦塞馬糞，相忘江湖游魚樂，闊天翱翔飛鶴音。

契合天地參日月，同列星宿照崑崙，女禹得道顏永駐，朝澈見獨思深沉。

生死成毀紛然變，與物攖寧四時春，生死存亡本一體，莫逆之交友情真；

不避爐錘意而子，經歷煅造更精神，顏回坐忘孔子師，師徒同入道家門。

天道無為物自為，不為而為得天人，師天從道宜發奮，自古天道宜酬勤。

應帝王

如聲逐響應運生，民心時潮出帝王，是非物我四不知，泰氏神閑意安詳。

虞有仁心德分裂，名教乘機幫倒忙，國君私意製法度，欺德行世民遭殃。

玩智弄謀充英主，－手蔽天充太陽，巫咸之術定皮相，自扮鍾馗充鬼王；

重術輕道失根本，屍謀任知一肩扛，專屍空名做神主，謀必己出充智囊。

大權獨攬包事任，口含天憲知主張，混沌鑿竅鬧革命，戰天鬥地破天荒；

聖智禍國是民賊，滅裂行政颳風狂，翻手為雲覆為雨，此類莫可稱明王。

外篇（15）

駢 拇

思想無純正，駢拇生枝指，繁薅生累贅，滋事增是非。

去 篋

不為大盜謀，不為聖法縛，絕聖而棄知，看透聖者賊。

馬 蹄

棄卻伯樂，脫轡折衡，不被工具，殘朴制器。

在 宥

寬宥天下，不聞人治，身心家園，國有本質。

天 地

天地精神，君德民意，天道人道，和為道治。

天 道

天人合德，大本大宗，樂天樂人，揚糟棄末。調勻萬物，人心寧定。

天 運

天運有規律，人為在其中，相天勿迕天，順道而自成。

刻 意

人性自塑，礪志尚行，各隨所好，事功乃成，恬淡無極，眾美應眾。

繕 性

修繕自然人性，恬知互養為用，純粹樸素不離，拔開蒙蔽復明。

秋 水

汪洋秋水，應時而至，知境深玄，辨證無窮，濠梁觀魚，庄惠流風。

至 樂

道家樂觀，參與造化，至美之知，至美之境。無為順天，適己從性。

達 生

通達性命，相天能移，技近道化，物我如－，養生有資，人始獨立。

山 木

山木自寇，招災因才。散木神社，蔭人佑己。道德之鄉，遨遊忘機。

田子方

全德溪工無可贊，陋知人心是儒徒，奔逸絕塵瞠乎後，洞若凡王澈千古。

知北游

欲求大道知北游，唯有罔象得玄珠，孔子簡發宇宙論，大知開天說有無。

雜篇（11）

庚桑楚

老聃之徒庚桑子，治道精神是守真，妖魔顯形伎倆窮，泰定天光是道人。

徐無鬼

真人真知何須鬼，萬事可察徐徐明，官高越難聽人話，世間遂多狗馬經；

莊子七大闡道理，統觀思辯肚裡明，人間大道－二－，概略確揚無惑生。

則 陽

鑽營上爬是則陽，圓滑處世數節夷，通達坦蕩公閱休，滅裂為政出暴君；

萬物糾葛自化解，莊子道樞居環中，少知問道大公調，萬物興衰自分明。

外 物

人與外物非必然，難以言行定忠奸，相摩相盪相生殺，結果難符人心愿；

監訶引水救涸鮒，任氏大釣坐稽山，儒家盜墓唱詩禮，神龜刳腸因救援。

從來無用成大用，無用不被外物遷，人能逍遙且逍遙，定有大德在裡邊。

寓 言

道家喻說莊子體，寓言重言復卮言，顏成修道九重境，唯以野字最為先；

孔子六十與時變，生死隨化應自然，去其驕態人爭席，不為人主皈從天。

讓 王

最高道治是讓王，人治樣板如秕糠，許由逃王成名士，澶父棄國美名揚；

帝王功業本餘事，不受爵祿說屠羊，心在江湖懷魏闕，夷齊採薇歌首陽。

盜 跖

盜跖有道恣橫行，批孔檄文虎怒鳴，孔丘上車三失轡，捋須虎口自找病；

儒門子張苟滿得，君子小人難分清，無足慾壑難填滿，唯有知和心乃平。

說 劍

說劍一文如兵書，韜略之中隱戰術，誘敵深入示以虛，後發先至貴神速；

不戰而勝屈敵兵，不齒陰謀肆屠戮，平定四海天子劍，殊異鬥雞命嗚呼。

漁 父

隱士風範說漁父，離騷滄浪笑屈平，渭水老人釣國政，緇林漁父嘲孔聖；

苦心勞形違真性，八疵四患察不明，追聲逐影少真誠，迷途已深道難通。

列禦寇

文人多因精明累，儒緩教墨死不平，獨創奇說支離益，評漫千金學屠龍，

莊子織屢居窮巷，曹商舔痔得千乘，犧牛榮耀埋後患，人間不平是大平。

天 下

綜論天下學派，最高道術論文，廣博綜羅萬象，方術道術劃分；

條理清晰求實，不離宗精根本，天下道術分裂，是非淆亂人心。

體現天地大美，內聖外王明神，內明天地之理，外顯宇宙精神，

大道－統天下，民主永定乾坤，奈何道為盜用，遂使千古沉淪。

－、道家學派

方術不可代道，狹域專門學問，形上形下統一，道術分而難分；

大道無處不在，物德體現精神，神由物種生出，智慧由此而明。

同於天然稱聖，順天從人為王，歷史生成條件，皆由道之原因；

不離於宗天人，不離於精神人，不離於真至人，兆於變化聖人。

形上形下道術，精粗天物始分，道家最高境界，造化玄妙之門。

二、儒家學派

儒是人需，遵王安分，尊卑高下，功名利祿；

法度名分，考查決斷，百官相序，管理百姓；

衣食住行，繁衍生息，老弱孤寡，各有所養。

配神明，醇天地，育萬物，和天下，濟百姓；

行道術，用方法，著典籍，散天下，育民風。

詩書禮樂春秋，鄒魯先生分明：《詩》以表達心志，《書》以記載事情，《禮》以規範行為，《樂》以調節性情，《春秋》以證明分。

儒家制定規矩，蕙然仁慈之風，中國百家學說，儒家一屬正統。

三、墨家

博愛兼利，反戰不怒，苦節非樂，競上爭聖；

劃分派別，黨同伐異，亂世有餘，治世無功。

墨家學派，墨子力行，用心雖好，眾人難從。

四、華山學派

華山學派，宋開尹文，華山之冠，上下平等；

祈求和平，以求活命，侮不為辱，救民止斗，

忍飢挨餓，奔走不停，妄充救主，留個好名。

過高難達，違性誤自，忘己無私，門徒難繼。

五、慎到學派

彭蒙田駢慎到，理論看似道家，做個無知之物，實則油頭滑腦；

死背無為教條，豪傑相與嘲笑，只知死人之理，不通活人之道。

六、老關學派

老聃關尹道家，古之博大真人，道之根本為精，成形之物為粗；

獨與神明共處，以有積為不足，濡弱謙下為表，空虛不毀萬物。

在己不存私意，物自顯形而著，其動有如流水，其靜明鏡若如；

其應速也如響，意若亡失恍惚，寂然清虛無主，若遺常隨人後。

知強守其雌柔，處下願為溪溝，知白守其暗昧，爭榮我寧蒙垢；

常說堅銳易摧，求全就是理由。莊子贊而不為，人生尊嚴何有？

七、莊子學派

芴漠無形變無常，天地精神相來往，茫然何往忽何去，包羅萬象何歸藏？

莊周聞風而喜悅，虛謬悠遠說荒唐，無端之辭無拘束，不入崎角做籬羊。

天下沉濁難莊語，三言漫衍而流方，寓言重言與卮言，錯綜複雜織文章。

不譴是非共俗處，和光同塵無異樣，瑰奇偉麗如雲錦，婉轉隨和理無傷；

參差變化詭可觀，內在充實而天放，上與造物同遨遊，下與生死兩相忘；

論道根本宏而辟，調合適度達上蒼，解釋萬物理不窮，不失本真在惚恍。

八、惠子學派

惠子多方術，著有五車豐，駁雜無系統，砂里有真金；

桓團公孫龍，言辨無終窮，南方有黃繚，相與共爭鳴；

解說萬象理，順口而答應，迅疾思如飛，得意而忘形。

濠梁觀魚樂，千古為解索，郢人運斤喻，質友逝悲空。

大哲書未傳，空口失證憑，端賴莊子傳，善辯留其名。

不當有至當，科學可驗證，自然與人文，思維大不同。

放蕩才非惜，逐物有回聲，匠石不可缺，庄惠形與影。

有言尚可本，不可可可之，是是本非非，玄玄有庄風。

余詩惠子曰：

學富五車，身為宰相，名傳千古，端賴蒙莊。

結 曰

莊子「天下篇」，遍論天下道術，有首肯有批判，獨辟－章論惠子，遍引其言，雖似乖謬，實皆可解。人以其為辯而辯，欲以口舌勝人，實不解惠子也。釋庄、注庄者多嘲惠子，實則誤矣。

惠子身為梁相，著書立說，解釋萬物，處世應變之術，亦非庸常人可比。是入廟堂而不為犧牛者，官做的相當自由，其學術舛雜，旁鶩太多，不及莊子精純，概莊子善凝神也。莊子專為惠子記說，亦惺惺相惜也。

「天下篇」總結道家思想。以無己、無功、無名；至人、神人、聖人，為道家精神的最高境界。然無代表人物，道不可以人代表也。伏羲、倉頡、老子、莊子、究是有形之人，是物不是道、其法是術。術不可代道也，故不提《周易》、《老子》、《莊子》，老子、關尹和莊子，另闢兩章分述之，真人、仙人具矣，惠之可謂能人乎？其才在孔墨諸家之上矣，其治世之能運，在諸家之上矣。

論儒家備引六經，說其功用，謂鄒魯先生多能明之，散見各地，稱為方術。

對百姓之關愛，薰然仁慈，君子之風，備述之矣。中國哲人之學，易、老、庄、儒，融泊來釋家，則圓滿天成矣。

治國有內聖外王之道。

內聖，洞明天地之理，宇宙精神；

外王，以道術統率萬民治理天下。

中華民族開萬世之天平，中雖劫禍連連，究邪不壓正也。

中國哲學是萬古長青樹，是我民族之幸，亦世界人類之大幸也。

2011、11、10、3、20、作於北京

2013、12、21、14 、09 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