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鐵生:我們活著的可能性有多少│與復旦大學學生的對談

史鐵生(1951.1.4—2010.12.31)

我們活著的可能性有多少

——與復旦大學學生的對談

主講:史鐵生

時間:2004年5月25日

地點:復旦大學葉耀珍樓多功能廳

我先申請抽一支煙,這有百害,但是有一利,就是控制緊張。王安憶邀請我,從北京來到上海,我就為今天緊張,在飛機上緊張,在地上也緊張。我為什麼緊張呢?我不僅大學的講堂沒上過,大學的課堂我也沒上過。我上到初二文革就開始了,然後就再沒上過學。所以,今天見了這個架勢,還是讓我緊張。所以醜話說在前面,這不是報告,也不是講課,就是交流。第二個醜話,你們都是中文系的,研究文學的,你們別奢望跟我一塊兒研究文學,我對文學沒有什麼研究。第三個醜話,我也寫過這樣的文章,你們就把我當成一個寫作者,不見得是作家,我寫的跟文學可能也有很大差距。文學幾千年有很多講究,我寫東西很沒有講究。我後來看了王安憶對小說的一些說法,她講叫「推動」,對我還是很有啟發。我是完全按照心裡想的寫。其實我的寫作,用最簡單的話說,就是我對生活總是有疑問,這個疑問一直也沒有解除。尤其是二十歲插隊回來,坐到輪椅上,就覺得生命對我是一個冤案,這冤案好像還不能翻,然後我想,蒙此冤者大概都會要想些事。也有人說我什麼悟性、佛性啦,其實差得很遠,我恰恰是那個最沒有悟性、最沒有佛性的人,可能就是被命運扔到那個地方。人被扔到這個地方,他要想些問題吧,我就是這樣開始寫了。

我在高中就讀您的《我與地壇》,非常感動,我覺得在您的文章中,常有一種哲學的思考和一種宗教的情懷,我想問一下,哲學和宗教,與您的寫作之間的關係,對您來說是怎樣的?史鐵生:

可能有些人會說我跟哲學挨得近。實際上,說我懂哲學的人,一定是不懂哲學的。我不敢說懂哲學,我也從來沒有真正地研究過哲學。也有人說,我這是哲思,我倒願意我有哲思,但實際上是不是,就不好說了。他們那種印象,很可能就是說我愛想。我總是願意想問題。我也只有想問題的能力,其他的沒有。因為我主要的生活就是在四壁之間,和外界生活的接觸基本上比較少,這也是一個問題,一會兒咱們也可以探討。過去文學理論老講深入生活,在剛開始想寫東西的時候,我覺得,我跟理論很不合拍的。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是可以幹這一行,是很值得懷疑的。

我在看文學作品的時候,經常會看到一些知青生活,我不能說它很浪漫,但是確實時它非常感興趣。您在這裡,能不能給我們講講故事,或者談一些感受?史鐵生:

那時候,我又年輕,又沒有病,當然是很值得懷念的時候。故事實在是太多了。我一下子給你講不出什麼故事。讀過我的作品的人,大概也會發現,我作品裡的故事是不多的,我不是太善於講故事,我生活里的故事也很少。實際上,我倒是有一個觀點,我總說,我們這個世界是一個大工廠,科技很發達,工業也很發達,農業也很發達,有時候我就想,這個大車間,它最後的產品是什麼,我們終於要生產什麼呢?最後生產出什麼來算我們這個車間有成就了呢?人活著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奇蹟。我曾經寫過這樣的話,世界上叫著同一種名稱,而實際上差別最大的東西是人。另外一種叫著同一種名稱,差別同樣大的東西是文學。所以,我們大家都在說著文學,都在說著小說的時候,可能說的不是一回事兒。在我來看,文學,或者小說也好,散文也好,它是在我們現實生活之外的一塊自由之地,可以使我們生活在那兒漫遊,在那兒實現一些在現實裡頭不能實現的東西。那是一塊巨大的不確定的可能性。當然也不能不是小說,也不能不是文學,所以它又是一個有限之中的無限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實際上也就是我們活著的可能性有多少,我們有多少種可能的活著的方法。

有人說,我的長篇不算小說。我也能同意。一方面是因為我寫的可能不好。另一方面,我就要提出這個問題,什麼是小說?誰能給小說下個定義?說它是故事。那麼,什麼是故事?說故事得有懸念。那麼,什麼是懸念?你的思想是不是有懸念?一個人看他自己是不是有懸念?這個懸念,按王安憶的說法是推動,推動力。那麼,一個人對自己的疑問,對自己生命本身來到這個世上到底要幹什麼,我經常這樣講,我心裡有很多疑問,我有很多想法,我有很多猜想,我有很多幻想,我有很多渴望,這些東西不符合小說,它是不是就應該作廢了?如果說它不應該作廢的話,我就把它寫下來,那麼有人看了,有人還喜歡看,當然不是所有人,甚至不是很多人喜歡,這就是我寫作的這個目的。所以,我寫作的目的可以更簡單地說,是一種交流,一種對生活的可能性或者說生活態度的交流。

我們看小說的時候,一定是看故事的,或者說根本是看故事的。世界上有多少故事,你看得完嗎?我覺得看小說的時候,更主要的是最後看作者對生命的態度。作者用故事的方法,或者用任何一種方法,要告訴你他的態度,他希望你也有一種態度作為回應。我看王安憶的小說就是這樣,她寫了很多,那些故事,有的我也沒看過,有的看過了,也不會記得很清楚。但是,我總是只要拿起她小說的一個片段,我就看到王安憶,我就看見一個很滄桑的人坐在一條大河的河邊兒,那麼盡心盡意地、那麼執著地、那麼痴迷地看著那條河上的風光,看那條河上的勞作,看那條河上的艱難,然後,你發現,她依然保持著她的鎮定和她的慈愛。這是最感動我的。我說,如果看完了故事,得不到這個印象的話,我覺得這個小說的質量就不太令人滿意。

王安憶是把那些都想完了的人,她走到了那個態度裡頭來,我好像是初來乍到這個世界上,我對河底下的事可能還有些好奇。河底下有很多暗流,像一個孩子或者是年輕人可能還很猖狂地就想把這些事情都弄清楚。實際上你也弄不清楚。我想,我最後弄得最好的結果,還是像王安憶那樣,能夠鎮定地和仍然不失慈愛地看著這條河。這條河雖然很美,但是又很無奈。這個過程可能是我的一種態度,我曾經聽一個畫家給我講一幅畫,這幅畫令他很感動,他甚至拿放大鏡去看這個畫。我本來是期望他給我講這幅畫是什麼意思,他沒講那個。他就是感動,這個畫家這麼盡心儘力地、一絲不苟地就在畫布上在尋找他的一個願望,或者尋找他的一個夢想,他簡直是嘔心瀝血。這個東西讓他感動了,話說回來,還是作家的態度。其實我們作為朋友也是,互相交流的時候,我們要求知道對方的態度,如果這一個人坐在這兒,跟你講了半天別人的故事就走了,這大概還是形同路人吧。

我想,小說有各種各樣的方法,各種各樣的途徑,它想把世界解釋清楚,也是很困難的,我不知道有沒有可能。最後,我獲得的是一種態度,也可以叫「啟示」。它不能直接告訴你什麼,但是你得到了一種啟示,就是你對生命、對生活的態度。

假如生命給您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您還會選擇做文學家,是不是選擇像約翰遜那樣的運動員?在一篇文章中讀到您有這樣的想法。史鐵生:

我有時候做夢,不是夜夢,是白日夢,我就想,我在年輕的時候當運動員,到了老年去寫作。可能我這個人缺什麼,就想什麼,我是特別愛看體育的。你說我寫的一篇東西,叫《好運設計》,自慰而已,好像重新設計的可能性是沒有的。有人說,我們是被拋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我剛才也說了,是一場冤案。這個冤案想來想去呢,不光是我一個人的冤案。你仔細想,一個人的冤案,就像吃飯,吃出一顆沙子,你把它扔了就算了,如果這一碗都是沙子,這事兒就該想想了,就相當於說,我們為什麼要吃這個飯了。如果我們都是被拋到這個世界上來的,這裡都有冤案的因素,那這案不翻也得想辦法翻一翻了。怎麼翻?就是一個問題。你想讓上帝改變主意,這事兒咱們沒辦法。那你只好自己想想有沒有另外的途徑。也就是說,如果給你的,永遠是一條路,沒有終點,你怎麼辦?永遠的苦難是不可以消除的,怎麼辦?我想這可能就是「啟示」,上帝給你的啟示。

咱們經常說』`神」,我稍微說幾句。其實是兩個神,一個叫創世神,怎麼證明創世神的存在?因為我們世界存在,它一定有一個原因,你叫它「神」也可以,叫它「大爆炸」也可以,總之是這麼一個原因。而這你是弄不清楚的,就像北京話說,這事兒神了。這話很恰當,它就是「神」的意思。這就是創世神。你休想讓創世神去改變主意,他就給你放在那兒了,就讓你二十歲得這個病。我剛開始得病的時候也是滿心的不服氣。這沒辦法,你非服氣不可。《聖經》有一個《約伯記》,約伯就是對他的苦難不服氣,說,上帝你怎麼對我這樣?上帝並沒有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上帝說,我創造世界的時候,你在哪兒,有你什麼事?這啞口無言了。那也就是說,你必須接受。如果你接受了這個困境、毫無辦法的困境的時候,啟示神就出現了,他就向你要求一種態度。你必須拿出一種態度來。當然你可以自殺,不自殺就要一種態度。說到「信仰」,就是這麼一種意思。所以,中國人老是向神要求很具體的東西,這是他對創世神沒有理解,也不接受,啟示神的啟示他也不聽見,他就以為那是一個官兒,不是這回事。

你覺得這些困難和困境對成為一個作家,或者說,對人的成材,總體是有利還是有弊?史鐵生:

苦難這個事情,最好不要去自討。你不找,總會有的。現在有些家長對孩子說,你要經受一些苦難。苦難不是說,你要有計劃地讓人經歷多少。不是那麼回事。就說深入生活去監獄裡坐一兩年,那不是,還不是坐監獄。苦難自然會有的,所以你就不用擔那份心。你說,我沒苦難,這怎麼辦呢?沒有這事兒。關鍵是,你面對苦難得有一個什麼辦法。最簡單的辦法,最不負責任的辦法,是自殺。我當年也想過這個辦法。這很省事,但是呢,也很無聊。就是說,什麼事兒都白弄了,你的苦也白受了。我寫過這個,我有一天看一部電影,《城市之光》,卓別林把那個懷孕要自殺的女孩救下來了,女孩說,我要死,你憑什麼救我?卓別林說,著什麼急呀,總有死的那一天啊。這給我減掉了很大壓力。這事兒不勞你,世界上什麼事都沒有這件事可靠,苦難就是這樣。

人對藝術到底期盼應該有多大?您是不是贊同「為藝術而藝術」?史鐵生:

藝術的重要性肯定沒有吃飯重要。但是呢,吃飯僅僅使人能夠活著,任何動物都在做這個事情。就是說,人的存在,它是要依靠思想啊、藝術啊這些東西來擴展的,它不單是一個生物性的存在。如果滿足於生理性存在的話,藝術就毫無意義。如果不滿足這點,那可能有些人甚至覺得它比吃飯都重要,寧可死,我也得有一個精神的寄託也好,精神的追求也好。總之,他需要問,我吃這碗飯,到底幹嘛?用藝術來做別的事情,這是一種說法,就是說,藝術是某種政策,是某種教育的工具。你說它完全沒有這個作用,不是。但藝術家很可能初衷不是那樣。藝術創作的初衷要我說,就是生命的疑難,我掉到河裡了,我要抓住一根稻草,我的精神要活下去,去找到一個路,創造這些東西,而它同時可能使對其他掉到河裡和可能掉到河裡的人有作用。

大約出生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小孩子」,在網路上寫了大量的作品,您是否關注?史鐵生:

對這個問題,我特別不能回答。因為網路這個東西是在我透析之後才發達起來的。我透析之後身體特別差,精力特別差,我到現在不會上網,一看那個腦子就亂,血壓就上去,但是我愛人也經常給我下載一些網上的文章給我看。我從網上看到過很多挺好的文章,當然是被她過濾過的,我的視野就被她決定了。

我們那時候寫作有一點跟今天不一樣,就是你必須得在刊物上發表。那有機會到刊物上發表的就很有限了,實際上在私下裡寫作的人是很多的。我寫過這個意思,什麼是寫作?你寫在紙上,去發表了,叫寫作;實際上你沒有寫在紙上,你只要對生活或者說生命有審視,這種審視,這種思考,我覺得都叫寫作行為。那麼網上,它比較容易發表,你只要一上網,大家都能看到了,那可能,有很好,也有很差的,可能是這樣一種錯覺使人感到網上的文章不如書上的,書上肯定是經過過濾的。我對這個問題發言權很少,我對網實在是看得太少了。

您寫地壇是在十多年前,給我非常安靜的感覺,現在很多東西都已經變化得找不回來那種感覺了。北京這幾年很多有特色的地方是在消失了,現在您再看地壇有什麼感覺?另外,您寫《我與地壇》,寫您當初第一次推著輪椅去地壇的時候,是有一對中年的夫婦,後來再去看,就變成老年夫婦,您說他們簡直是在攙著走。您在很年輕考慮婚姻的時候,看到這一對中年夫婦走的時候,有什麼幢憬,會不會想到自己以後也是這個樣子?史鐵生:

我最近寫過一篇叫作《想念地壇》,可能看過的人不多。第一句話就是,想念地壇,主要是想念它的安靜。最後一句話是,我已經不在地壇了,地壇在我。我願意保持住曾經在地壇里有的那種安靜。那不光是環境的安靜,是內心的安靜。內心的安靜是可以讓你去想很多事情的。現在我去地壇,確實像你說的,面目全非,修得可以說很糟糕,那種滄桑感全都沒有了,全都是轟轟烈烈的感覺。以後再有人去看地壇,一定會說我瞎寫,沒那麼一個地壇。

你要問我這對夫婦,可能就是隱私了。有人發現我裡邊藏著一個愛情故事,他當時跟我說的時候,我說,你的眼睛太毒了,我那一塊是閃過去的,在《我與地壇》里是有的,因為這是一次註定不能成功的愛情,它終於也沒有成功。它不能成功,不一定是一件值得憎惡的事情,或者說完全悲哀的事情。這話可能顯得有點高尚,但是愛的付出和獲得,付出確實是重要的,因為你不愛,等於什麼也沒有。那你要說我對那對中年夫婦的羨慕心理肯定是有的。而且我在那裡頭還寫過一個人,我判斷他一定是一個理工科的知識分子,我說他走過的時候,地壇應該放《獻給愛麗斯》。那當然都是有你對生活的懂憬,這種憧憬,那時候可能在我來說比較迷茫。地壇的故事不能全講漏了,還是留點兒……主要還是我剛才說的,對生命的態度。我在任何情緒下都在地壇里待過,我在地壇里待了十五年,十五年寫了這一萬多字。

您現在對生命的態度還是疑問、迷茫、困惑?史鐵生:

好一點。這個謎你要想解開是辦不到的。前幾天《參考消息》上有一篇文章說霍金。霍金試圖把所有的理論統一成一個理論,來把世界解釋清楚,他終於意識到這是做不到的,從理論上講做不到。他說,我們畢竟不是在宇宙之外的一個天使,可以從客觀的角度看宇宙,我們是其中的一部分。這就是定理了。就是說,你設想把一切搞清楚,這件事情從理論上說是不成立的。因為你是一個有限,它是一個無限。有限對於無限,就是零了。這種情況下,你是否對活下去有了一個新的態度,這是關鍵。就要知道,你理解不完,但是你可能在這個過程里獲得了對生命的另外的理解,我剛才說這就是一種啟示。

我們現在經常談到終極關懷的問題,我特別想知道,終極關懷和宗教情懷有什麼區別?史鐵生:

終極關懷和宗教,從根上講,是很接近,但要說到宗教,可能有很多距離,我們不信任何教的人,我們也可以終極關懷。終極關懷說到底,就是一句話,我們最終能怎麼樣。我剛才說的,我們這麼大一個轟轟烈烈的大車間,最後的產品是什麼?就是很老的老話,我們為什麼活著?只要有這種關懷,他就會逐漸地有所謂的哲思,很可能對宗教有……宗教起源可能也是這樣,就像動物每天都是在找食,它低著頭的,有一天抬起頭的時候,就很驚恐,所以最早的神可能都是太陽神。這我沒有太多研究。總而言之,你心裡一旦出現了神,就我剛才說的話,這就神了,咱弄不清楚,這到底什麼回事兒啊。這時候你對生命的要求不僅僅是活著就可以了,你那可能就依然是終極關懷了,終極關懷可能沒有那麼神秘和過分的高貴。但是,沒有它,就是一輩子活得很實在,我也很恭喜他,直到死也沒有那麼多的憂慮,但是世界上的這些苦難,這些疑問,它是不消滅的。有人說,你別想這些事兒了,這些事兒毫無意義。但是我說,這樣說話的人,他已經想這個事兒了。要不然,他不這麼說。要真的不想這個事兒的人,你跟他說完了,他說,是啊,這事兒什麼呀?這他真是沒想。完全沒有想的人是根本不問,你跟他說他也不懂。就說愛情,有人也說,沒有什麼愛情。我說,那你說沒有的這個東西是什麼?你不能描繪它,你怎麼知道它沒有呢?而你一旦描繪它,它就有了。這不是像個桌子似的,有和沒有擺在那兒,它就存在你的思想里,你的願望里,你的情懷裡,就是這麼存在方式,一問它,它就有了。

現在有很多少年作家,他們對生活的感悟肯定不會深刻,您對他們怎麼看?史鐵生:

少年作家,有時候你覺得他的文筆真是很有才氣。我看過一些高中生的作文,我覺得我寫不了。確實有很多天才的人物,咱們就不去談論他。一個人啊,別跟天才過不去。天才你就讓他是天才吧,只有人的問題我們比較感興趣。就像莫扎特,有一個戲叫《上帝的寵兒》,那個宮廷樂師就特別嫉妒莫扎特,他嘔心瀝血地寫了一個曲子,拿到宮廷上,莫扎特一看,給它變奏了一下,馬上原來那個淘汰了,這個人的痛苦我特別理解,但他的處境,我覺得才是人的處境。後來莫扎特也倒霉了,那個時候他就到了這個人的位置上了。我常說,莫扎特應該是上帝之筆啊,包括很多天才的畫家、天才的作家。從來我就不跟他比,他是上帝的事兒。但是呢,我也見到很多人很小的時候,人說早慧,確實很有才氣,但忽然就不行了。寫作那件事,說到底,可能光憑才氣是不夠的。不是講文學是人學嘛,他那時候對人所知道的東西可能還很少,他那點才氣大概也表現很好。最近我看了一篇哈維爾的文章,它說到作家的第二口氣,甚至第三口氣,就是說,你要不斷地有你自己的提升,或者叫作積累,重新地認識你的生命。為什麼有很多往事是可以不斷地寫的?你在二十歲寫它的時候,你看到的是它的一個狀態,一個意義。那時候可能還有你沒看到的,它就在那兒了,到你三十歲的時候,你就看到了,你具備了看它的能力了。我碰上一個天才的孩子,我不敢說什麼,如果他不是天才的話,我就提醒他,最好寄希望於年歲更大的時候的一種創作。

——摘自《上海文學》2004年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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