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的黃河情結

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毛澤東一生與黃河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特殊感情，也留下了一些未解之迷。其中最大的謎團就是，一生喜歡游泳的毛澤東為什麼沒有游過黃河？

毛澤東與黃河最著名的故事，是發生在陝北。一九四七年三月十八日，毛澤東撤出延安。在彭德懷的直接指揮下，以只有二三萬人的西北野戰軍迎擊有二十三萬之眾的胡宗南部。

但就是在這樣的惡劣情況下，他卻發出了「不打敗胡宗南決不過黃河」的豪言壯語。

毛澤東說過的話輕易不會改變，說不過黃河就不過黃河。他與同事們爭論再三，最後決定採取折衷的辦法，即將中央一分為三，劉少奇與朱德的中央工作委員會去華北，楊尚昆等中央後方委員會去山西，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三大書記繼續留在陝北。負責保衛他們的是一支僅有幾百人的崑崙縱隊。在時時處處都受到胡宗南部軍威脅的黃土高原上，毛澤東以其著名的游擊戰理論為指導，與胡宗南部兜起了圈子。

1947年８月１６日夜，毛澤東等由米脂縣陳家岔經烏龍堡進入佳縣境內。那天傍晚，狂風大作，陰雲密布，電閃雷鳴，暴雨如注，毛澤東一行當晚在距神泉堡不遠的曹庄宿營。這是中央機關進入佳縣後的第一個住地。他和周恩來、任弼時研究第二天的行軍路線時，警衛員在窯門外聽見毛澤東生氣地說：「我決不過黃河。要過你們過，給我留一個排就行了」。這是毛澤東轉戰陝北以來第三次明確表達不過黃河。第一次是在棗林溝，當時青化砭戰役剛剛結束，彭德懷風塵僕僕地來見毛澤東，勸毛澤東趕快過黃河。毛澤東擺擺手說：「我是不走的，我一走，胡宗南就抽出手壓到別的戰場上了。我不走，牽著他在陝北轉，把他拖死」。第二次在小河，太岳軍區司令員陳賡也前來參加會議，一見毛澤東就說：主席啊，我們都在為你擔心呢，旅長們都要求來保護你。毛澤東擺擺手說：「我才不要他們來呢。告訴旅長吧，我在這裡牽住胡宗南，叫他們放心大膽地打。」主席的第三次表態決定了部隊向佳縣以北轉移，也向著更危險的地帶挺進。

在談到為什麼不過黃河時，毛澤東說：我不過黃河！因為全國軍民只要知道毛澤東還在陝北，就有必勝的信心。

當時，黃河成了鼓舞我軍士氣的重要因素、見證時局安危的重要標誌。

一九七八年三月間，在中國人民解放軍轉入戰略進攻後，西北戰場的局面也發生了根本的變化。西北野戰軍經過新式整軍後，遵照中央軍委關於轉入外線作戰的指示，以七萬人的兵力，採取攻城打援手段，在宜川、瓦子街地區一舉殲滅胡宗南部主力一個整編軍部、兩個整編師、五個旅，共約三萬人。這是西北戰場上的空前大捷，陝北形勢已完全改觀。為了能更直接地掌握各個戰場的情況，便於指揮作戰，也為了書記處的幾位書記能更及時地共同研究和決定新時期面臨的許多重大問題，毛澤東同周恩來、任弼時等商議後決定率中央和軍委機關東移，前往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同中共中央工委會合。

所以，當周恩來向中央機關排以上幹部宣布：「同志們，我們的黨中央 和毛主席準備過黃河到華北去了 」的時候，人們都歡呼跳躍，這說明我們已經打敗了胡宗南，全國的解放戰爭已經到了一個轉折點。1948年3月21日，毛澤東動身離開他生活和戰鬥了十三年的陝北，踏上東移的旅途。

兩天之後，也就是3月23日，隊伍行軍到川口。中央機關要從這裡渡河了。也就是在這裡，毛澤東第一次提出了有關游黃河的問題。

當時，黃河正處於凌汛期，巨浪滾滾夾雜著磨盤 大的冰塊咆哮著， 冰塊幢擊船幫砰砰作響，木船顛簸得厲害。 而毛澤東情緒激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突然轉身望住隨行的警衛人員：「你們誰敢游過黃河？」 當聽到他的警衛員孫勇說「我在枯水季節游過黃河，還可以試一試」時，毛澤東緊接他的話頭嚷起來：「那好極了！來，咱倆不用坐船，游過去吧。」 那一刻，船上出現了尷尬的沉默。不知誰小聲喃喃：「今天不行的，現在是凌汛 期。」 孫勇忙接上說：「今天河裡有大冰塊，不能遊了。」 毛澤東哈哈大笑：「不能遊了？哈哈，你們是不敢呵！」他轉而望著黃河水，望 似乎在思考，在估量，在比較……忽然，他 長長嘆了一口氣，像是自盲自語，又似是說給大家聽：「你們藐視誰都可以，但是不能藐視黃河，藐視黃河，就是藐視我們這個民族。」

毛澤東的話恐怕與他1947年10月在陝北葭縣白雲山上的一座廟裡見到的一個老和尚有關。從10月17日到10月30日的兩周內，毛澤東工作相對輕鬆一些，他先後到佳縣城、譚家坪、南河塘村、白雲山等地調查研究。有一天，他突然提出要去看廟，就見到了廟裡的方丈老和尚。

據他的衛士長李銀橋回憶：

老和尚躬身又施一禮：「在主席面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毛澤東微微一笑：「老師傅，但講無妨。」

老和尚平心靜氣地說：「貧僧一生閱人多矣，尚未曾見有出於主席之上者；但也深知共產黨人反對迷信，誠恐一言既出，白白招惹恥笑……」

毛澤東以誠相待：「我既來寶剎，哪有笑話老師傅的道理呀！」

「既如此，請恕老衲直言。」老和尚一本正經地說，「主席乃我中華一龍，雖能騰雲駕霧，但以五行推之，終歸屬土；古有『東土大唐』之說，『東』亦即『土』也，得水而澤；土乃萬物生長之根本，龍屬土而騰雲，必得水持，實需東方之大澤而濕潤之……」毛澤東一笑說：「許多人知道我叫毛潤之么！」

「善哉！」老和尚又說，「龍之習水，主席一定是很愛游泳之人。」

毛澤東又是爽朗地一笑：「游泳可以鍛煉人的身體，可以磨鍊人的意志，還可以增強人們戰勝困難的勇氣么！」

老和尚閉了眼睛說：「恕貧僧不恭，中國的江河湖海，主席盡可去游，唯獨黃河游不得。」毛澤東正色問道：「為什麼不能游黃河？」

老和尚睜開眼說：「黃河乃我中華民族之根本，別人皆能游，唯獨主席不能游——黃河在五行中屬土，土土相疊為『圭』，以音論之為『歸』，恐有不測。」

「領教了！」毛澤東起身向老和尚點了一下頭，「我們共產黨人提倡保護宗教，尊重人們的信仰自由，但不迷信！老師傅的龍水之說，世界上哪有龍啊？」

老和尚也隨即起身：「龍，乃世之人傑也！」又說，「黃河之不能游，還在於它水混浪濁，水面多漩，水下多暗流，實不可暢遊啊！」

早在1925年，毛澤東就寫下了「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的詩句。建國後，毛澤東遊遍了全國的江海湖塘，不管走到哪裡，只要有水他就要游，而且總是帶著挑戰的神情下水，帶著征服者的驕傲上岸。「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在湖南他游過湘江，在廣州他游過珠江，在廣西南寧他游過邕江，在浙江杭州他游過錢塘江，在江西南昌他游過贛江，在湖北武漢他游過長江。在沒有大江大河可游的時候，他就游北京的十三陵水庫、江西的廬山水庫、湖南的韶山水庫，還有武漢的東湖。僅長江他就遊了42次，1966年7月16日，73歲高齡的毛澤東最後一次暢流了長江，歷時1小時零5分鐘。

甚至他還以詩人的浪漫氣質設想到印度的恆河和美國的密西西比河去暢遊一番。

1960年他對來訪的尼泊爾首相柯依拉那提出了到尼泊爾游泳的設想，但那要經過印度。毛澤東說，我也想到恆河去游一游，只要讓我游，我一定去。

六十年代當他的老朋友斯諾來訪時又進行了一次關於游泳的對話。斯諾說，1936年在保安你曾說過想到美國一游，不知現在還有沒有這個興趣。毛澤東說，我希望在不太老之前，到密西西比河去暢遊一番，但這是一廂情願，華盛頓政府會反對的。斯諾說，如果他們同意呢？毛澤東說，如果那樣我可以在幾天之內就去，完全像一個游泳者，不談政治，只在密西西比河游一下。毛澤東的天性中有冒險的基因，從不肯壓抑自己的個性，而且越是危險的事情就越是要去嘗試，建國後有一次他在北戴河時就不顧勸阻，專門選擇一個風大浪高的時候下水，搏擊風浪，後來，他還向青年人發出了「到大風大浪中去鍛煉成長」的號召，因此，最終沒有游成黃河，絕不是因為畏懼危險的原因。儘管毛澤東當時對白雲山老師傅的話未置可否，但在潛意識裡這番談話對他是有影響的。

但毛澤東就是毛澤東，他是不會隨便聽從別人擺布的。

1959年，在一次中央會議上，毛澤東提出要游黃河長江。 是年9月，他在濟南浩闊的黃河岸邊對山東省委書記舒同說： 　 「全國的大江大河我都游過了，就是沒有游過黃河，我明年夏天來濟南橫渡黃河。」　　舒同說：「黃河泥沙太多，不便游泳。」　　毛澤東說：「有泥沙怕什麼，上來一衝就沒有了。」　　舒同說：「黃河漩渦太大，太多。」　　毛澤東仍不甘心：「漩渦也沒有什麼可怕的。總之，我明年7月下旬或8月上旬來游。」　　然而，不知道什麼原因，第二年夏天毛澤東沒有來。

60年代，毛澤東又提出了一個關於黃河的大膽設想，這就是要由各學科的專家陪同騎馬到黃河源頭進行一次科學考察。為此毛澤東還在北戴河專門練過騎馬。 1964年8月，這一計劃突然中止，那匹專門飼養在北戴河的白馬不久也病亡了，因為這時發生了美國轟炸越南北方的「北部灣事件」， 毛澤東在1964年8月6日為中國政府抗議美國侵犯越南的聲明寫下一段批語，說：「要打仗了，我的行動要重新考慮」 。

毛澤東從未用挑戰者的神情和征服者的驕傲去面對黃河。他多次視察黃河。一次次凝望黃河，每一次都帶著莊嚴謹慎的神情思考，然後遺憾地離開。 毛澤東最終一次也沒有游黃河，這不能不說是他的一大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