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男人在找媽，中國女人在找兒子
口述/裴諭新
採訪/曹園
小蘿莉找老男人屬於社會資源的配置。老男人也許是很好的丈夫或工作夥伴，但情愛魅力在逐漸消失。他們變成大叔，反而對年輕女性產生吸引力。這可能是老男人和小蘿莉、熟女和小鮮肉兩對組合流行的原因之一。
談到熟女時，我們帶有一種欣賞的口吻。她們在人際社交和生活處事上都比較有經驗，性愛上也不那麼青澀，事業雖不是社會定義上的絕對成功，但經濟上不需要依靠他人。
一般說的熟女是指30歲到50歲的女性，但熟女不同於老女人，後者暗含年齡歧視，熟女對自己的年齡持積極態度，認為年齡是她的加分項。從性別觀來講，熟女是一個正面詞，但有時，熟女也暗含了性方面的積極主動。
小鮮肉是相對熟女而言的年輕男性，甚至是十幾歲的小男孩，比如TFBOYS組合里的三個男生。老一輩人喜歡成熟的男子漢，比如日本男演員高倉健和《亂世佳人》的男主角白瑞德，這與他們的性感、閱歷以及掌控力相關。小鮮肉雖然也強調男性的性魅力，但他們的性感完全不同於成熟男性。
小鮮肉擁有鮮活的肉體，對性非常熱情，但沒多少經驗。女性曾希望男性擁有更多的性經驗以帶領自己進入情愛世界，而和小鮮肉的交往中，女性在性愛上反而可以做引導。這是女性心理的一種變化，對她們來說，男性的顏值開始成為非常重要的擇偶標準。女性對小鮮肉的欣賞既包括肉體，又包括他們因性經驗不足而產生的青澀感。
中國男人在找媽，中國女人在找兒子
大眾印象中，熟女的形象表現在身體的豐滿和「肉感」，有些性意味。「干物女」則不一樣，大家會覺得她們充滿少女感，比如白百合的形象，即使再過十年，人們可能還是不會把她和「熟女」二字匹配。
但鍾麗緹就被認為非常具有熟女氣質。俞飛鴻也會給人熟女感，但她的性感不完全靠著外形特徵，而含有智慧成分，她和鍾麗緹是兩種截然相反的形象，卻都屬於熟女的範疇。
熟女和小鮮肉存在主動與被動、引導和被引導的關係。高圓圓和趙又廷更多地被稱為姐弟戀，少有用熟女和小鮮肉來形容，熟女帶有把控性質，掌握主動權，而高圓圓沒有給人這種感覺。
TFBOYS組合有很多粉絲叫「姐姐粉」或「媽媽粉」，這些「養成粉」好像看著自己的偶像長大一樣，帶著母愛或母性。我的學生中有一些TFBOYS的粉絲，她們對TFBOYS的愛是媽媽和姐姐混合的愛，但同時又帶有些情愛意味——她們稱組合里的三個小男生為「老公」。
心理學家武志紅說過，中國人的情感模式就是找媽。同樣，中國女性也可能在找弟弟、找兒子。一般來說，中國家庭中，姐姐都會要求對弟弟無限包容和愛護，但國外的姐弟關係更強調獨立平等，他們不覺得我比你大幾歲就都得讓著你。
比起其他任何關係，情愛關係更能讓你感覺到它是一個天平。兩個人的綜合分數加起來剛剛好，大家才覺得合適。小鮮肉依賴女性，這在我們文化里能找到基因，男人內心深處渴望著女人的照顧，《聊齋志異》中的文人會找神通廣大的狐仙，幫自己實現情感訴求。我們的情愛關係要麼就是你罩著我，要麼就是我罩著你，「平等協商」的情愛關係在生活中很難見。
我在《慾望都市：上海70後女性研究》一書中寫過，70年代女性的背景很有意思。她們被「樸素的」女權觀推動，出於對母親的反叛，在自己的青春期會學著去做特別有「女人味」的女人。可以說，70後女性算得上是跳出框架、活出自我的第一批熟女。
她們母親那一輩的女性希望男女平等，實際上卻變成了弱化性別差異，裝扮衣著都差不多，所以她們也沒光鮮過。但她們會鼓勵自己的女兒打扮得非常有女人味，覺得這樣的女人才算自主。如果你穿得和男人一樣或中性風，母親一般都不太喜歡。
我身邊有這樣一批70年代的女性，她們在事業和個人形象管理上都非常優秀。如果她們是單身，喜愛的對象通常是比自己年紀小的男性。對她們而言，40多歲的男性已經失去魅力，就像作家侯虹斌寫的，老男人很醜。
老男人也許是很好的丈夫或工作夥伴，但情愛魅力在逐漸消失。同時，老男人對同齡女性也沒有熱情。他們變成大叔，反而對年輕女性產生吸引力。這可能是老男人和小蘿莉、熟女和小鮮肉兩對組合流行的原因之一。
老男人其實一點也不性感！
從性愛心理的角度來講，主流文化並不歌頌中年人和老年人的愛情，很多時候都在歌頌年輕人的愛情。這種文化心理投射到我們身上，當我們戀愛時，會覺得自己很年輕，或者我們心目中對情愛夥伴的期許是年輕的。和小鮮肉戀愛，很多熟女都覺得自己變年輕了，老男人和小女孩談戀愛也有同樣的感覺。
但對年輕一代來說，他們的性愛心理可能又發生了變化。除了從主流渠道接觸愛情故事，他們還可以通過互聯網了解，網上關於性愛的信息更加豐富，所以相對來說，年輕人的性愛觀不再單一，他們更懂得欣賞多樣的美。
和熟女交往時，小鮮肉們不覺得自己是委屈的，或者說犧牲了自己的性愛口味，而是從內心深處覺得熟女對他們構成吸引力。這種結合給雙方都帶來了美妙的感覺，戀愛中的化學反應產生，這很難欺騙別人。
熟女相比於小姑娘有太多優勢。以前，兩個人看對眼了就成。物質文明發展到今天，人們的要求更加多樣化。年輕男性和同齡女性戀愛會出現非常多的現實問題，姑娘們會在乎你住哪兒、開什麼車，以及對你事業上的期盼，這都構成壓力。
而和熟女在一起，你只要開心就好。很多熟女經濟沒有負擔，有能力自己埋單。外形打扮上也非常注意，和小鮮肉出去，有時看不出兩人的年齡差距有多大。此外，20多歲的男人性需求非常強盛，他們與30多歲的熟女反而更容易契合。
我們所說的熟女是指經過選擇的女性，並不是所有女性到了一定年齡就能成為熟女。能成為熟女的女性是少數，她們和小鮮肉談戀愛還是會有壓力，所以需要有強烈的個人主張。
父母一般都不太希望女兒找個比她年紀小太多的男人，會認為年輕的男人想吃軟飯。而工作崗位和朋友社交圈更尊重個人的獨立性，熟女在這兩個環境中受到的壓力反而沒有原生家庭中那麼大。
目前的愛情市場還是老男人受歡迎。我們還沒能脫離以結婚為目的的傳統婚戀觀，除非熟女放棄愛情和婚姻的幻覺。但很有意思，我在現實生活中遇到的再婚熟女，很多會選擇比自己年輕的男性，大家還是對年輕男性感興趣。
中年大叔在競爭中擁有更多的優勢和機會，但大叔成了香餑餑，也是中年男人自己製造的幻覺。老男人和小鮮肉代表了男性的兩種不同類型。老男人在社會閱歷和專業知識上令人尊敬，但在情愛方面從來沒有長進過，而身體和外表又在不斷退化。
從性愛角度來講，以前老男人宣稱他們智慧的頭腦是最性感的，其實一點也不性感！現在已經沒有人埋單了，他們已經被小鮮肉甩了好幾條街。但成熟女性不一樣，你會發現，現實中有很多女性比十年前的自己更好看，其實並不是真的變美，而是她擁有的氣質、散發出來的自信都更加舒展了。
如果進入婚姻，熟女和小鮮肉的婚姻狀態基本上是小鮮肉主內、熟女主外的模式。熟女對小男人做出的轉換會很感激和欣賞，這種婚姻會很穩固。
熟女之所以成為熟女，是因為她一生都坐在一輛加速器上，對自己要求很高，不斷自我完善。她的秉性不會改變，不會因為和小鮮肉結婚就變成了家庭主婦，就像女富豪陳麗華與唐僧扮演者遲重瑞。有人說陳麗華越來越老，遲重瑞為什麼不拋棄她。其實兩人的年齡差還是一樣，都在變老。年齡對他們來說從一開始就不是問題，其他互相吸引的因素都還在。
小蘿莉找老男人屬於社會資源的配置，老男人比小男生更懂得技巧，隨著年齡增長，小蘿莉成為熟女，老男人的危機感就變強。40歲的女性完全綻放，而男性的優勢都沒了。
找老男人，還是男強女弱、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套路。小鮮肉和熟女的搭配就不一樣，傳統的家庭觀不鼓勵這樣做，但他們沒有被大眾文化所脅迫，而是自己做出來的決定，這樣的決定往往會堅持得長久一些。
本文首發於《新周刊》48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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