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清末百日維新失敗的幕後真兇!竟然不是慈禧與袁世凱!

公元一八九八年,亦即清光緒二十四年,正當戊戌變法如火如荼地展開時,慈禧太后突然出而訓政,重掌政權,光緒被囚禁在西苑瀛台,譚嗣同等六君子被殺,此即是中外史家所稱的「戊戌政變」。政變的原因在當時和現在一個流傳很廣的說法是:譚嗣同策劃袁世凱帶兵入京包圍頤和園,劫制西太后,而袁世凱回天津後,向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榮祿告密,於是榮祿秘密進京,以迅雷不及眼耳的手段擁護西太后訓政,發動了政變。

歷史的車輪又過去了百年,事實真相到底如何?一個關鍵問題在於袁世凱是否告密,是否對政變的發生負有責任?根據台灣著名歷史學家高陽的考證,終於找到了戊戌政變從台前到幕後的真相。

(圖註:維新變法)

榮祿當時為直隸總督、北洋大臣,下轄武衛五軍,袁世凱僅為五軍之一,在小站所煉之「新建陸軍」,僅七千人。榮祿駐節天津,警衛森嚴;袁世凱如何能殺榮祿?即令能殺榮祿,其他武衛四軍,豈能令袁世凱帶兵入京,而不加攔阻?即另不加攔阻,蘆漢鐵路行車指揮權握在英國人手中,豈能聽命於袁世凱?即令聽命於袁世凱,得以運兵進京,但至京城南面馬家埠而止,而頤和園在京城西北,警衛部隊則有步君統領衙門之巡捕五營;由光緒死對頭載漪所掌握由神機營改編的「虎神營」,以及頤和園護軍營等,豈能不節節抵抗?即令抵抗失敗,袁世凱能圍頤和園,而太后尚未被劫制,手無縛雞之力的光緒必已先遭不測之禍。

由是觀之,譚嗣同夜訪袁世凱,當不會做此建議,因為此計無任何成功的可能。譚嗣同是奉命和袁世凱進一步討論如何煉成一支可以不受榮祿節制,而效忠於光緒的新軍。袁世凱實際無密可告,要揭發戊戌政變的真相,就要從掌握這一關鍵問題入手,戊戌政變是中日甲午戰爭的衍生物,而促使慈禧太后幽禁光緒,殺「六君子」,重掌政權的戊戌政變之爆發,則為伊藤博文無意中觸發了握在西太后手中的引信之故。要徹底了解戊戌政變,還得從甲午戰爭後中國政治權力的推移說起。

甲午戰爭,中國大敗,朝野上下都懷報仇雪恥之心,這一個目的是共同的,但手段和路線則有兩種。一種是通過變法圖強,是「帝黨」的主張,以翁同龢、張蔭桓、康有為等人為首;另一種是「以夷制夷」,為「後黨」的主張,以李鴻章為領袖。實現此主張的實際行動,就是李鴻章在聖彼得堡簽定了「中俄密約」。但非常不幸,李鴻章中了俄國財政大臣微德的圈套,由他的長子李經方經手,接受了俄的賄賂,此後李就受了俄國的挾制。

然而,甲午戰爭大敗後,李鴻章難辭其咎,其在中央的影響力大為衰落。相對地翁同龢與張蔭桓則逐漸形成政治上的中心勢力,尤其是財政、洋務。

欲問此種政治權力推移的由來,必先了解慈禧太后的心態。慈禧天生是個「政治動物」,她的政治見解由於先後天的限制不是最高明的,但她的政治手腕,在她以後的政治領袖,無一比得上她。因為她的性格中,有兩項與漢高祖相似的特徵:第一,永遠不會以私人情感來影響她在政治上所認為正確的決定;第二,永遠知道她自己權力的臨界限度在何處。

除此之外,她與民間一般富貴老太太無異:好虛榮,好享受,重感情,重義氣,痛恨忘恩負義和不守本分。

慈禧太后自垂簾聽政以來,平定了洪楊、捻匪,自以為功在社稷,享受園林之樂是她應得的報酬,在同治皇帝剛親政時就有重修圓明園的計劃,遭到恭親王的反對而作罷。到光緒親政時,慈禧挪用海軍經費修建了頤和園,她才決心交出政權,頤養天年,確實具有誠意。

(圖註:光緒與康有為、梁啟超合影。據稱這張照片是康有為利用相片合成技術偽造的。)

翁同龢是光緒皇帝的老師,是個品學兼優的君子,平日常教導皇帝「子孝母慈」,西太后一直對他印象很好。光緒與翁感情很深,情同父子,親政後一直信任翁。

此後不久,情況發生了變化,因珍妃的關係,導致慈禧與光緒母子失和。慈禧一改處衷,仍舊干預政務,當然也是出於「後黨」的挑撥慫恿。這種干預逐漸強化,到她六十萬壽,也是甲午戰爭時期,達到變相垂簾聽政的程度。光緒終於攤牌了:他通過為慈禧所信任的慶親王奕鄺,向慈禧表示,如果不能讓她放手辦事,他寧願請太后主持國政,不願擔負親政的虛名。結果慈禧太后讓步,當然光緒也提出保證:絕對尊重太后,特別重大的事故會報告太后,請求同意。

因此,光緒二十年十月,翁同龢入軍機,次年正月,李鴻章罷免直隸總督,由翁的好友王文韶擔任,與翁一直不和的孫毓汶退出軍機。自此,政府完成改組,進入了翁同龢的時代。

翁同龢當政後,重用張蔭桓,他的職務是總理各國通商事務衙門大臣。總理衙門這個機關簡稱「總署」,其性質相當於美國的國務院,在政府中的地位與軍機處同等重要。總署大臣並無定員,但一直以親貴主持,權力的掌握,以各大臣的資歷及能力為斷。翁同龢當政後,總署的實權握在翁同龢及張蔭桓手中,不過有時在禮貌上要徵得恭親王和慶親王的同意而已。

光緒二十三年十月,德皇威廉二世在俄皇尼古拉二世諒解之下,派遠東艦隊侵佔膠州灣,隨即借德國教士被殺為名與總署展開交涉。

(圖註:光緒與珍妃)

俄國同意德佔膠州,包含一項陰謀,是要借中俄密約彼此互助為借口,出兵旅順、大連,若中國將膠州灣租借給德國,俄國便可要求同樣的待遇,租借旅大。翁同龢張蔭桓洞悉陰謀,因而一方面奏請光緒皇帝命慶親王傳諭李鴻章,轉告俄使,說中國不願俄國因此而與德國失和,請俄不必出兵;一面與德國公使海靖積極交涉,達成協議,德國撤兵,中國令以南方一港口租借給德國。

可是,作為「中俄密約」簽定者李鴻章蓄意破壞中德協議,在總署公然要求俄國出兵「助華」,及至俄艦開到綠書旅順大連後,李鴻章要當地駐軍為俄艦辦理補給。結果,中國不僅喪失了膠州灣和旅順大連,還喪失威海衛於英國。李鴻章真是引狼入室!

因此,本來就與李鴻章不和的翁同龢張蔭桓決定奏請光緒帝降旨,不準李鴻章干預其事,要將這個資格最老的漢大臣趕出總理衙門。但恭親王不願讓李過於難堪,而翁同龢又不能堅持,所以李還留在總署。從此,李鴻章與翁同龢張蔭桓進一步結下不解之仇,勢同水火。

然而翁當政不久,犯了慈禧太后的忌。光緒帝最寵愛的珍妃的老師文廷式,被認為「離經叛道」,是守舊官僚和宦官集團的公敵,也為西太后所惡,而翁同龢卻對文曲予優容,導致慈禧逐漸對翁不滿。加上翁樹敵太多,包括李鴻章、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榮祿還有軍機大臣兼刑部尚書剛毅,聯合起來說服慈禧,於光緒四月二十七將翁同龢開缺回籍。

光緒帝自甲午戰敗後即決心變法,決心之形成由兩種影響:一是列強侵略的刺激;二是看了康有為的書,尤其是康所著的《日本變政考》,光緒由此非常醉心於明治維新。由於翁同龢是光緒的老師,感情很深,光緒信任翁,讓翁來推行變法。然而翁被罷黜,光緒帝據理力爭,慈禧太后提出一個條件:欲行新政,必當罷免翁同龢。光緒無法,只好接受,但允諾適時起用翁同龢。翁並未回原籍,而是呆在他的侄子江西代巡撫翁曾桂處,利用電信的方便,一旦復起,立刻由翁曾桂派人護送進京。

自此,光緒二十四年四月二十八日起,實施新政的上諭源源不絕,慈禧太后均未乾預,不僅翁同龢主張設立的京師大學堂積極進行,而且還將阻撓新政的兩尚書、四侍郎全部革職,以及京師裁撤詹事府等七個衙門,各省裁撤巡撫、河道總督、糧道等缺的激烈措施,慈禧太后也未反對。在此期間,那些守舊派和特權階級由於除舊步新,特權不保,再加上被裁衙門的官員由於下崗,被砸了飯碗,也怨恨新政,這些人迅速地聯合起來,組成一條反對新政的聯合陣線。其中的首腦,不是在天津的榮祿,而是刑部尚書軍機大臣剛毅。

(圖註:戊戌六君子)

以剛毅為首的反新政陣線,全力所追求是促使慈禧太后復出,重掌政權。但太后倦勤,不允。因為慈禧不覺得新政會威脅她作為太后的地位。因為:第一,罷黜翁同龢後,召親信王文韶入軍機,榮祿替她握軍權,足以保障;第二,慈禧控制了部分高級人事的考核權,可避免引進危險人物。同時,光緒每隔幾天必到頤和園請安,彙報新政事項,表示光緒對她還是尊重的。

慈禧此時所充分信任的,只有榮祿,因此策動榮祿來遊說太后,必然見效,但剛毅並不熱中於此,因為太后若復出,必引榮祿入軍機,那樣剛毅就會被壓下去。

那麼熱中的是誰呢?一個監察御使叫楊崇伊,他和李鴻章的長子李經方是親家,楊的兒子娶了李的女兒,楊又有一女作了李的兒媳婦,他們是雙重姻親,因此關係很深。

隨著新政推行,李鴻章大禍將臨,為了自救,楊崇伊去遊說榮祿勸太后復出。

為遊說榮祿勸慈禧太后復出,楊崇伊多次往來於京津道上,但榮祿不為所動。因為他以慈禧太后的意旨為意旨,太后無意於此,他自然要仰體她的老年頤養的心意,何苦勸她來受累?

加之列強只承認光緒為中國皇帝,若無故被廢,必會造成列強出兵干涉內政的口實,這也是深明國際情勢的榮祿所不願見到的。至於他自己,官拜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手握重兵,身名俱泰,同樣可以影響政府的決策,並不稀罕去當軍機大臣,若他進軍機,反不便掌軍權,自然一動不如一靜了。

光緒二十四年七月二十二日,李鴻章退出總理衙門,他最後的一點實權也被剝奪了,對於他,迫在眉睫的危機是:一方面他的政敵翁同龢在江西待命復起;另一方面日本前首相、明治維新重要人物伊藤博文即將訪華,光緒將重用客卿,那對李鴻章的聲望是無情打擊。翁復出後和張蔭桓當政,必會追究膠州灣、旅順大連和威海衛之失的責任問題,甚至牽連到李鴻章收俄國賄賂的事情,果真到那樣的地步,李鴻章就身敗名裂,無路可走了。

為此,楊崇伊的活動更加積極,在遊說榮祿無效後,他又寫了一個「為大同學會蠱惑士心,紊亂朝局,引用東人,深恐貽禍宗社,吁懇皇太后即日訓政,以遏亂萌」的奏摺,請軍機大臣王文韶、廖壽恆代遞,王廖二人看光緒朝綱大振,怕禍及自身,不敢代遞。

(圖註:榮祿)

就在楊崇伊到處碰壁之際,忽然出現了一個意外的機緣,就是七月二十九日袁世凱奉召入京。袁在小站練兵,本職是直隸按察使,正三品,他想升一階變從二品,可以戴紅頂子。此時參預新政的譚嗣同正在籌劃能效忠光緒的武力,就向光緒皇帝推薦袁世凱,加以籠絡,任侍郎候補,正二品,升了兩階,袁喜出望外。

由於袁世凱進京,又有譚嗣同夜訪袁之事,剛毅、楊崇伊便想到了一個妙計,就是散布謠言。有兩種說法,一種是康有為讓譚嗣同夜訪袁世凱,策動袁派兵包圍頤和園,劫制太后。但前面說過,從當時的軍事布置,京城的禁衛警備,榮祿的兵力狀況,以及袁世凱部隊的駐防地區,都不可能讓譚嗣同有此非分之想。因此這個說法是對外唬外行的,騙不了平生閱軍事報告無數的慈禧太后,對太后要有另外一個說法,讓她相信康有為、譚嗣同正在策劃一個對太后不利的陰謀。

另一個說法是:康有為和張蔭桓已經跟日本人講通了,由巡弋在天津大沽口外的日本軍艦派兵進京,包圍頤和園,劫制太后送上日艦。這個計劃要得到伊藤博文的同意,而伊藤博文表示必須在光緒皇帝召見他時,親口向他提出次要求,才能照辦。這當然是剛毅、楊崇伊製造的謠言,目的是讓慈禧太后為保衛自己重新垂簾聽政,以維護守舊官僚的利益。

慈禧有榮祿在,決不會怕袁世凱造反,但有外國軍隊參與她不能不怕。而且朝鮮的大院君李罡應就是這樣被袁世凱劫到了中國,軟禁在保定蓮池書院,這是慈禧垂簾聽政時候的事,印象深刻,確信這是日本軍隊辦得到的。

謠言傳給慈禧太后,她也知道了 這一「密謀」,她不會輕信流言,必須證實。戊戌年八月初五,光緒在西苑勤政殿接見伊藤博文,這是證實流言的最好時機,慈禧決定出其不意,屆時到勤政殿去觀察動靜。

(圖註:袁世凱)

光緒接見伊藤博文時會談些什麼,能否證實流言的存在,這是決定慈禧是否出而訓政的前提,令人遺憾的是,由於諸多巧合,在慈禧心目中恰恰映證了流言,於是她發動了政變。

伊藤博文覲見光緒皇帝時,張蔭桓陪同,兼職翻譯。張與伊藤博文有舊,覲見時,兩人握手,神態親密,這都看在慈禧眼中。光緒在召見中詳細詢問了有關新政的事宜,希望伊藤博文能夠對中國的新政提出意見,這段談話後,光緒又和張蔭桓說了一陣悄悄話。

慈禧通過自己的觀察,懷疑張蔭桓和伊藤博文有私,似乎在證實有「結日本謀劫太后」的陰謀存在。殿廷深遠,光緒體弱,說話聲音小,慈禧也聽不清光緒說寫什麼,伊藤博文的發言和張蔭桓的口譯,都用英文,慈禧也不知說什麼。但慈禧太后所見的一切跡象都符合來自剛毅、楊崇伊的流言,這也是剛、楊等人根據可預見的情況精心設計的,非常巧妙,慈禧太后再精明,也夢想不到有這樣一個騙局。

戊戌年八月初五光緒皇帝會見伊藤博文,初六政變正式爆發,康有為之弟康廣仁、御史楊深秀、專門辦理新政的軍機章京,被稱為「四京卿」的楊銳、劉光第、林旭、譚嗣同先後被捕。僅幾天後,八月十三,剛毅到刑部,未加審訊,以口諭形式宣布處斬,並親任監斬官,殺六君子於菜市口。八月十四宣布康有為罪狀:「包藏禍心、潛圖不軌,前日竟有糾約亂黨、謀圍頤和園,劫制皇太后,陷害朕躬之事」。譚嗣同、楊深秀等六人,「實系與康有為結黨,隱圖煽惑」,「實屬同惡相濟,罪大惡極,前經將各該犯革職拿交刑部迅究。旋有人奏,遷延日久,恐有變,朕熟思審處,該犯等情節較重,難逃法網,倘語多牽涉,恐至株連,是以未俟復奏,於昨日諭令將該犯等即行正法。」

那麼剛毅為何不經審訊,急著要殺六君子呢?因為剛毅所設計的陰謀完全是刀筆吏羅織入罪的手法,一經對質,必然原形畢露。八月初十,光緒稱病,端王覬覦皇位,勾結剛毅徐桐等準備廢立,慈禧看事態嚴重,急召榮祿進京,授袁世凱直隸總督,榮祿進軍機位列首輔,剛毅在其下,這一變化為剛毅始料不及,深知局勢非他一人所控制了。

按剛毅的本意,榮祿既不主張太后訓政,而政變有他一手策劃成功,慈禧太后必因此而嘉許,賦其軍機領班的地位,孰料慈禧所信任者,仍為榮祿。剛毅一向深謀遠慮,面面俱到,此一失算,讓他陷入極其尷尬和危險的境地。

到此為止,慈禧始終不知道剛毅有此包藏禍心的陰謀,八月十一日她派御前大臣會同刑部審訊,限三日結案。當時除了極少數頑固守舊分子外,朝廷大多數人對剛毅的擅作威福不滿,榮祿進京後,情況起了變化。六君子中楊深秀、林銳、劉光第等都是極受士林尊重的正人君子,為了營救這些人,很多人有了榮祿的奧援,就上書慈禧,請派重臣公開審訊,即為對付剛毅擅專枉斷的有效手法。

榮祿進京後,剛毅一手遮天的局面被打破了,朝廷越來越多的人對剛毅不滿,要求公開審訊六君子一案,要求拿出證據。但是此案根本經不起考驗,整個過程漏洞百出,一經審訊,必將引起軒然大波,剛毅將自召其禍。

(圖註:剛毅)

為了自救,剛毅不得不下辣手,先滅口再說。雖有上諭殺六君子,但可肯定是先斬後奏的矯詔。且不說先另嚴加審訊,又不經審訊立即處決,出爾反爾,為清朝從未有之事;還有一項證據就是派剛毅監斬。凡欽命要犯行刑,定製由刑部右侍郎監斬,從無派本職大學士的軍機大臣監斬之例。剛毅之所以自己派自己,是怕刑部右侍郎監斬時,犯人臨刑呼冤,監斬官必須出奏請旨,那一來就殺不成了。

剛毅雖滅了口,但此案為之冤獄,天下皆知,剛毅矯詔之罪更為嚴重。倘或言路不服,翻起案來,剛毅欲辯無辭。因此他必須設法坐實確有「謀圍頤和園,劫制太后,陷害朕躬」這種謀反大逆的罪行,方能塞天下悠悠之口。

如何坐實呢?只有迫使袁世凱作偽證。因為此案中逃的逃、死的死,皆無可對證,但還有袁世凱在,他如果否認譚嗣同曾說過要他帶兵圍頤和園那樣的話,則全案盡翻。

相對的,他如果承認有此事實,則唯一的活口,便成唯一的證人,無人可以指責他作了偽證。

袁世凱豈肯被這個黑鍋,但剛毅自有法子。剛毅刀筆吏出身,又任刑部尚書,在康有為及六君子罪名前輕輕加上了「糾約亂黨」四個字,便成「糾約亂黨,謀圍頤和園,劫制太后,陷害朕躬」。這唯一的「亂黨」就是袁世凱。這四個字加的非常厲害,倘或袁世凱不作偽證,剛毅立刻便從「糾約亂黨」四字上去追究,將袁世凱革職交刑部治罪。袁世凱當時實力還不強,只好屈服了。

至於剛毅不怕慈禧太后指責他擅殺之罪,這是有話可以辯解的:不殺譚嗣同等六人不足以顯示其「謀圍頤和園,劫制太后,陷害朕躬」之罪,如此罪不成立,太后即無出而訓政之必要。慈禧一直相信康有為有對己不利的「陰謀」,她為保護自己必須訓政,然不殺譚嗣同等六人,太后訓政無名。慈禧有此苦衷,只好隱忍了。

戊戌政變的整個背景,非常複雜,舊與新,滿與漢,官僚與知識分子,乃至還有國際背景的俄與英日,而一歸之於「後黨」與「帝黨」。

「後黨」的成員,各有圖謀,為了維護其既得利益,都希望慈禧太后出而訓政,深知對慈禧有決定性影響者為榮祿,因為說服榮祿的工作,進行了一兩個月之久。但榮祿不為所動,其原因有二:第一,仰體太后倦勤,只求頤養天年的本心;第二,榮祿為八旗武官世家,祖父並皆陣亡,他受醇王識拔,久典禁軍,現出鎮北洋,成立武衛五軍,得遂所願,一意煉兵,以期抒發抱負,並不願入掌中樞。而且,自同光以來,朝有大政,必先諮詢重要疆辰,所以榮祿雖在北洋,仍能參預大政。相反,入掌中樞,並不能完全顧問軍務,則一動自然不如一靜了。

光緒實施新政的步伐越來越急,越來越大,內有翁同龢、張蔭桓,外有伊藤博文訪華,要重用客卿。在此情勢下,最感威脅者有兩人,一個是李鴻章。李退出總署後,變成赤手空拳,一方面懼怕翁張當國後會清算失膠州、失旅順大連、失威海衛的責任問題;另一方面伊藤博文有組織日、英、美、中四國同盟以對付俄國的可能性,俄國對次必不肯坐視,將加大壓力於李,破壞其事。但李已退出總署,無能為力,致陷於內外交迫的極大困境。

(圖註:翁同龢)

另一個是剛毅,他為翁同龢所識拔,因翁的大力推薦進入軍機處,但剛毅學問差常念白字,為翁所呵斥,剛毅懷恨在心,倒翁時剛毅就出大力,如翁復起,剛毅豈不懼報復?

因此,李鴻章與剛毅便有了一個相同的目標:阻止翁同龢復出。要達到這個目的,唯一的辦法是請慈禧太后出而訓政。但既已歸政,又何能無故垂簾?是故即令慈禧願意復出,技術上也成問題;如無必要理由,英國、日本將起而干涉,引起嚴重的國際糾紛。

何謂必要的理由?只有一個:光緒的作為將有顛覆宗社之虞。但推行新政,方得列強讚許之際,不可能有任何重大危機發生。那就唯有一個理由了,太后的安全受到威脅,必須出而訓政,保護自己。非此不足以服天下人之心,非此不足以杜列強之抗議。於是造作「謀圍頤和園,劫制太后」的傳說,而正好有袁世凱被提拔、伊藤博文訪華兩事,天助宵小,得以造作內外不同的兩種都以康有為為主謀的說法。對外言康有為勾結袁世凱;對內也就是對慈禧言康有為勾結伊藤博文;而伊藤博文表示需光緒親口一言,於是光緒召見伊藤博文時,慈禧親臨觀察。光緒與伊藤博文說話所語不可聞,但表面跡象與慈禧先被告知的「陰謀」大致相合,慈禧太后因而作了訓政的決定。

政變既已成功,善後需辦理。榮祿進京後,朝廷各部官員聯名會奏要求派大員公開審理譚嗣同等六君子,漸有紙里包不住火之勢,於是剛毅先斬後奏以滅口。但被殺者有言官二人,其事異常嚴重;就誣陷「謀圍頤和園,劫制太后」的大罪,以「語多牽涉,恐致株連」為理由,不審即行處決。

但如此大罪,試問證據何在?剛毅在罪名前加個「糾約亂黨」四字,並暗示袁世凱,如不就範,就以亂黨罪名抓袁世凱,袁為自保,只好作了偽證。

整個政變的關鍵時刻,在戊戌年八月初五上午十時光緒召見伊藤博文之時,而關鍵人物慈禧太后與伊藤博文,都在無形中作了剛毅的傀儡,伊藤博文泉下有知,必深悔有此訪華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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