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公案像「腦筋急轉彎」，我們要怎麼理解？

一次，宜州刺史陸亘大夫參訪南泉禪師，見到禪師就問：「古人瓶中養一鵝，鵝漸長大，出瓶不得。如今不得毀瓶，不得損鵝，和尚作么生出得？」

禪師就對著陸亘大夫喊了一聲：「大夫！」

「諾。」陸亘隨即應到。

禪師即刻就說：「鵝已經出來了。」

禪師說完，陸亘就開悟了，便急忙禮謝禪師。

南泉禪師

乍一看，「瓶中鵝怎麼出」的問題好似一個腦經急轉彎。禪師的「回答」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但這就是禪師們隨時在「玩」的公案，沒有邏輯，天馬行空。

不少習禪、好禪者，對公案即愛又怕。公案中禪師再平常不過的一言語、一舉止往往讓學人大徹大悟，見性成佛，就如陸亘，南泉禪師就這麼喊了自己一聲，聽到有人喊自己，陸亘也就這麼應了一聲。一喊一應，悟了。如此直接簡單，怎能不讓習禪之人為之著迷？然而，怕的是公案對初學者簡直就是霧裡花、鏡中月。莫名其妙，難明就裡。

機鋒相對的禪師

雖說禪不立文字，但為了說明禪的「不立文字」，自古也立了不少文字，公案自然也不可解說，解得再透也無法證悟，但公案也可解，解了從理上入。今天我們就說說這「瓶中鵝怎麼出？」

刺史大夫參訪禪師不問如何參禪、如何開悟，為何就問「瓶中鵝怎麼出？」這麼個考小兒的「腦經急轉彎」呢？

其中自有深意，刺史問的「鵝」非鵝，「瓶」非瓶。「鵝」是自性，「瓶」是種種雜念妄想。雖人人皆有自性，但都被困於妄念之中出來不得，好比活生生的大鵝被困於厚厚的瓶中。所以刺史問「瓶中鵝怎麼出？」其實是請教禪師如何顯用被種種妄念覆蓋的自性。

刺史這麼一問自然就表露了他的「鵝」還在瓶中，在他問禪師的那一刻他的自性就被「怎麼顯用自性」的問題給困住了。執著於如何讓自性顯用，自性自然不會顯用，刺史想求自性，自性卻被這想求之念束縛著。

禪心

禪師自然是個明白之人，如果當時給刺史講上一通如何讓自性顯化的道理，刺史便會執著於這番理，理又會成為他的另一個瓶，這隻瓶子就只會越來越厚。

所以禪師什麼都不講，不給刺史解答，就隨口叫了他一聲「大夫」。

聽到禪師叫自己，刺史就答了一聲「諾」。就是很自然地答了一聲「在」。

禪師一叫，刺史就自然地答應了。在他答應禪師的那一刻，已經沒有了「如何顯用自性」的疑問，聽到有人叫，就只是自然地答應。

佛像

聽到有人叫自己，自己就自然地答應。一喊就應，毫無思維。刺史的這個反應，這個過程就是自性的顯用，自然而然。

所以禪師即刻就對他說「鵝已經出來了」，你的自性已經顯用了。

經禪師這麼一點，刺史一返觀，就明白自性是怎麼顯用了，就開悟了。所以拜謝了禪師。

南泉禪師對宜州刺史這一喊一應的點化，與大珠慧海「飢來吃飯，困來眠」的用功具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自然而然，該怎樣就怎樣。

生活中處處是一喊一應，人人都是飢來吃飯困來眠，然不同的是如大珠慧海所說，常人是吃飯時百種思索，睡覺時千般計較。做不到吃飯就吃飯，睡覺就睡覺。在一喊一應之中，常人也是聽到就應，一應種種雜念就起，做不到這「一應」之後的返觀，不會「一應」完就返觀是誰在應。

南泉禪師與宜州刺史的這一喊一應，玄機不在刺史「瓶中鵝怎麼出」的問題，更不在於問者是一位禪師，而在於刺史聽到有人喊自己之後自然地答應，應完之後又返觀「應者是誰」。刺史的開悟，也不是悟到了鵝怎麼出，而是在返觀的那一刻觀到了自性這位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