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瑪雅密碼與2012年末世說
對話瑪雅密碼與2012年末世說
[來源:中國民族宗教網|發布日期:2012-12-15]
Hezhang 王卡 Berthold Riese 鄭筱筠鄭筱筠:英國科學家霍金在《時間簡史》中說, 「從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可以預言, 時空在大爆炸奇點處開始, 並在大擠壓的奇點處結束」。現在我們不必去擔心時空的擠壓奇點問題。但在今天的流行文化中, 世界末日依然是一個熱門話題。這一話題甚至使世界各地的一些人有了不同程度的恐慌,尤其是隨著2012年12月22日的日益臨近,似乎世界進入了一個倒計時的階段。時間的臨界點帶來了心理危機,它告訴人們時間是有一個終點的。隨之而來的也將出現一個以空間來體現時間的空間臨界點問題。時間的終止意味著空間臨界點的到來,更帶來了一個人類的臨界點,即時間和空間的臨界點到了,時間和空間要終止或者進行轉換了,那麼必須生活在時間和空間中的人類是否也到了一個生存的臨界點了?於是席捲全球的對世界末日的恐慌出現了。人們開始以不同的方式解釋、應對和面對,甚至在美國還出現了世界末日城堡。今年《世界宗教文化》已經發表了一系列相關文章,專門介紹瑪雅文化。現在12月22日即將到來之際,我們專門邀請美國威廉帕特森大學Hezhang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王卡教授、德國波恩大學民族學與古美洲學研究所榮休教授Berthold Riese教授對話學術空間欄目,討論「頗具殺傷力」的瑪雅文化以及2012年世界末世預言,破解瑪雅文化之謎,解讀瑪雅密碼,並對2012年預言有一個科學的正確認識。
Hezhang:民間對瑪雅文明的認識有一個很大的誤區,認為它象古埃及文明一樣,早就煙消雲散了。實際上,瑪雅人和瑪雅文化自出現到現在一直都存活著,現在仍然有800萬瑪雅人生活在瓜地馬拉和墨西哥等國。作為文化,它的30多種語言仍在使用,民間宗教信仰和禮儀仍在實行。只不過也象其它一些古老文明一樣,瑪雅文明的輝煌期已經衰亡。簡單地說,瑪雅文明是一個位於中美洲、形成於公元前5至4世紀、衰落於公元13世紀、由說瑪雅語的瑪雅人組成的高度發達的社會實體。瑪雅人從公元前3世紀開始就用自己的文字在建築物的牆壁、紀念石碑、陶器和書本上記錄自己的歷史、宗教、祭祀、神話、天文曆法、和農耕技術等等。瑪雅的數學、天文學非常發達。瑪雅人不僅發明了世界上最簡單的數字系統,即一共只有三個符號重複使用,而且很早就使用了零的符號。他們在公元前幾世紀就已經記錄和使用兩種不同的曆法,包括太陽曆。公元七八世紀時,瑪雅人已經算出精確的月亮和金星的周期,而且還把太陽、月亮、金星的周期綜合在一起算出它們的公倍數(公轉數),甚至有了對土星和火星的觀察記錄。鼎盛時,瑪雅幾百個邦國遍布現今的瓜地馬拉、貝里斯、墨西哥,宏都拉斯和薩爾瓦多等地;到處都是高聳入雲的金字塔和雕梁刻柱的王宮,很是一派繁榮昌盛景象。瑪雅文明的社會管理及政治體制是城邦獨立的國王獨裁世襲制。除了經常性的一些大邦國之間的戰爭和短期的兼并外,大多數邦國都是各自為政,從來未有過大一統的「瑪雅帝國」。
Berthold Riese:最近幾年來,歐美各國的出版界、網路和媒體都紛紛傳播著一種關於世界末日的預言。隨著美國哥倫比亞電影公司2009年出品的電影《2012》的全球上映,這一「預言」也變得家喻戶曉。影片中不僅出現了中美洲瑪雅遺址的圖像,而且編造了考古學家發現古代瑪雅人「集體自殺」遺迹的事實。故事中的天體物理家認為,2012年太陽系中的行星將排成一條直線,由此會造成地心變熱、地殼移動、地崩海嘯等災難性的後果。劇中一位瘋狂的「預言家」還宣稱,古代文明的許多經典如《聖經》和《易經》,還有一些擁有特異天文曆法知識的民族如瑪雅人和霍皮(Hopi)印第安人,對此早已知曉。甚至連片中的「科學家」也相信,發明了自己的太陽曆和卓爾金歷的「瑪雅人幾千年前就預知了」。作為好萊塢的娛樂片,當然怎樣編造都無可指責。作為學者,我們卻有責任澄清事實。
鄭筱筠:歷史上,末日預言層出不窮。公元前2800年,亞述人泥碑上記述了世界末日,這是人類最古老的世界末日預言。公元1666年,由於出現了太多預示世界末日的徵兆,特別是年份中包含3個「6」,一些人便將它與《聖經?啟示錄》中的「獸數」666聯繫起來,而長時間肆虐的英國瘟疫,則更加劇了人們的恐懼。面對這些所謂的預兆, 很多人越發相信,發生在這一年的倫敦大火就是最後審判日的一種預兆。1881 年,一名天文學家通過光譜分析發現,哈雷彗星的彗尾包含致命氣體氰,所以當1910 年哈雷彗星光顧地球時,一些人認為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將被這種氣體毒死。1993 年,烏克蘭基輔兄弟教會預言人類大劫難的到來,並組織信徒舉行盛大的儀式迎接這一刻,結果那天什麼也沒有發生。9天以後,他們再次做出同樣的預言,舉行了同樣隆重的儀式,引起不少人圍觀,結果還是什麼也沒發生,最後以一場鬧劇收場。其實,瑪雅文明的預言中並沒有說2012年是世界末日,而是說2012年12月22日地球會發生「完全的變化」,進入新的時代,不是說世界要毀滅。2012年是按西曆的紀年方法,將瑪雅曆法換算過來得到的。
Hezhang:2012年12月22日前後,是瑪雅多種曆法中一個被稱為「長數歷」中一個循環期的結束,類似於一個「千年紀」的完成,或者一輪「六十甲子」的完成。這一天在「長數歷」中記載為13.0.0.0.0。這個「長數歷」跟「千年紀」和「六十甲子」一樣,是不斷循環和累積的;一個循環結束馬上又開始下一輪的循環,並不表示曆法的終結或者「世界的末日」。瑪雅紀念碑里實際記錄過2012年之後的公元4772年10月15日,也就是他們的長數曆法里的1.0.0.0.0.0,期待著到那天要好好慶祝新周期的開始。記錄2012年12月22日的實例有若干個,包括今年6月底美國科學雜誌剛公布的2010年在瓜地馬拉的拉克洛納(La Corona)新發現的一組石刻板。這組石板保留了264個瑪雅方塊字,記錄了一位於公元696年來當地訪問的喀拉喀姆王國名叫郁克儂?依恰克?喀克的國王,現代瑪雅學者給他外號「美洲豹爪」。這位瑪雅國王稱自己為「十三卡桐王」,也就是說他親歷了第十三個「卡桐」周期的完成,在瑪雅長數歷上記為13.0.0.0,相當於公元692年。同時,他還把自己的統治時間同一個更大的十三周期聯繫起來,即13.0.0.0.0,念作「十三巴卡桐」,也就是2012年12月22日,明確表明他的統治是長久而穩固的。在所有現存的記錄中,沒有一個例子表示「十三巴卡桐」的結束、或2012年12月22日這一天就是瑪雅文明或者世界的最後一天。
鄭筱筠:瑪雅日曆將5125年作為一次大輪迴周期,其中每大約394年稱為一個「巴克通」小周期。按照現在使用的公曆,第五次大輪迴周期始於公元前3114年,瑪雅人將13視為具有神聖意義的數字,第13個「巴克通」周期即將結束。實際上,不是只有瑪雅人才具有周期性的紀年法。在古代世界,亞洲的中國有周期性的紀年,印度則有宇宙循環的觀念。就是在美洲,不同的族群也有各自的周期性紀年法。如在阿茲特克人和印第安人的紀年法就各具特色。瑪雅文明的另一獨特創造是象形文字體系,其文字以複雜的圖形組成,一般刻在石建築物如祭台、梯道、石柱等之上。現已知字元約800餘,但除年代符號及少數人名、器物名外,多未釋讀成功。瑪雅文明似乎是從天而降,在最為輝煌繁盛之時,又戛然而止。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之前,這個偉大而神秘的民族,早已集體失蹤。他們異常璀璨的文化也突然中斷,給世界留下了巨大的困惑。由於瑪雅人的象形文字長期以來無人能解讀, 使這些古代文獻一直沉睡迷宮。直到1952年, 蘇聯歷史學家克諾羅佐夫初步辨認出一部分, 才使這些文獻資料逐漸被解讀, 使人們對瑪雅人的文化習俗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或者正是因為人們對這些碑銘和文獻資料中的文字還難以全部解讀,故瑪雅文化出現了「謎語」,甚至「密碼」。那麼我們應怎樣解讀呢?
Berthold Riese:目前我們可以確認的是,他們認為在自己所生活的世界之前和之後都各還有一個紀元。許多文獻都提到了現紀元開始的時間(大約在5000多年前)。同樣,也有不少地方提及了我們所生活的世界的末日,但其確切日期很難與西曆的日期對上號,大概在公元2000和2030年之間的某一個時間。下一個紀元的時間結構將和前面的紀元相似,因為瑪雅人的世界觀基本上是輪迴式的。他們相信過去發生的事情在將來也會重複,隨著每一個紀元的時間進展,神靈們也重複著與早先一樣的作為,即便有時也會有一些小的變化。
王卡:末世論是一種原始的循環論的宇宙觀,不是瑪雅文明獨有的觀念,而是所有原發性宗教普遍具有的現象,瑪雅文明只是這些宗教中的一支。印度教、早期埃及、巴比倫宗教、索羅亞斯德教等等,都有末世論的說法。在中國佛道教和其他原始宗教中都有。漢魏時期主要是讖緯文獻按照周易學數學推衍世界演變過程,至魏晉南北朝,道教靈寶派和天師道的經書如《靈寶經》、《洞淵神咒經》等吸收讖緯易學和佛教劫變思想,廣泛談論陽九、百六之說,都認為在某種曆法上的周期完成之後會出現劫變,會出現大水、大瘟疫等現象。後世,在佛道共同影響下的中國民間宗教經常談論「三陽劫變」思想,劫變發生時,會出現大的水旱災害、疾病等等。有一種觀念認為瑪雅文明是在魏晉時期由中國傳入美洲的。瑪雅文明關於世界末日的說法啟發我們思考末世論在原發性宗教中的普遍性問題,以及末世論所隱含的意義。2012年世界末日的說法只是瑪雅文化的一種推算結果,在世界宗教中只是一種偶然的計算結論而已。北宋邵雍《皇極經世》按照周易和元氣論推算的歷史周期遠較瑪雅理論久遠。各宗教中計算末世來臨的方法並不重要,末日對與他們來說都是遙遠的將來。把末世放置在遙遠之期的宗教思想多半是一種警世的觀念。而宣揚當下世界即處於末世之中的論調是一種企圖推翻現有秩序、鼓動人們動亂的思想,表達出一種對現有秩序極度不滿的情緒,如明教、白蓮教等。由於文獻材料的缺失,瑪雅文明末世論是否也在宣揚這種觀念,是不清楚的。對於他們而言,2012末世說或許更多是警世的作用。對當時的社會不滿,希望藉此對當前政權提出一種警醒。中國的計算方法反映了傳統的循環論歷史觀,是根據當時對物候的觀察而得出的。如《莊子》注釋者所謂「循環無端」,這種觀念認為世界是一種永久的循環的過程,可以解除人們對死亡現象的恐懼心理。是人類期望突破自身局限性,主要是生命的有限性的一種心理要求。循環論歷史觀可以滿足人類對永恆的追求,認為世界事務必經歷由盛而衰再轉盛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末世的思想就內含在其中了。如果2012末世論是瑪雅文明的宗教理論的話,它同樣不會僅僅宣傳世界的滅亡而不宣揚世界的重生。宗教末世論並不是要讓人們對未來感到恐懼,而是對將來感到希望,對世界未來產生某種信心的理論。這也是末世論的積極性所在。末世論是原發性宗教發展到農業文明時期根據所觀察到的生長老死循環往複的規律現象而形成的一種認識,而且企圖以一種數學的手段把握這個過程的長短,以期對人類行為提供一種指導,是農業民族普遍存在的。它反映了當時農業民族對世界的觀察水平和思維水平。
Berthold Riese:古代中美洲各民族最為通用的曆法是一種占卜古歷,在瑪雅語中被稱為又因其明顯的宗教禮儀功能而被稱為「禮歷」(ritual calendar)。「卓爾金歷」(Tzolkin),該曆法由260天構成一年,這來自於婦女懷孕的平均時間,其中的每一天與人的取名及對其命運的占卜都密切相關。260天每天都有自己的專名,由20個以固定順序排列的不同符號與1-13的13個數字的依序排列組合而成,由此形成一個循環體系。這種形式類似於中國古代的干支紀年。除了卓爾金歷之外,還有一個太陽曆,叫哈布 (haab)歷。它以20天為一個月,一年有18個月,再加上5天作為最後的一個小月,這樣一年總共有365天。哈布歷和卓爾金歷每運行52年才能碰上一個相同的年節。中美洲一些民族比如阿茲特克人有在這一天舉行「年捆祭」的習俗,即把52條竹條或木條捆在一起埋到地下,表示一個時間上的循環的結束。
鄭筱筠:農業社會與狩獵社會相比,更注重自然的周期和節律。無論以太陽、月亮、星星,還是人體為基點,人們總會在一個或長或短的周期里發現地球圍繞太陽公轉的時間周期(365.24天/年)。例如在中國西南地區的彝族等族群中,保留了一種「十月太陽曆」,即全年有10個月,一個月為36天,兩個月為72天,10個月為360天,另加「過年日」5-6天(4年中3年5 天,第4年6天),平均為365.25日(1年分5季,每季雌雄兩個月,雙月為雌,單月為雄)。另有一種「十八月太陽曆」是一個月20天、一年18個月、另加5天的「祭祀日」,全年365天。此外還有「女性人體曆法」,即以女性生理周期為基點,全年分為13個月,每月28天,全年起始共364天。這些曆法往往不僅被神聖化,成為其宗教信仰體系的組成部分,而且往往是由巫師、薩滿、祭司等神職人員掌握。
Hezhang:瑪雅宗教總的來說屬於多神教和薩滿信仰以及祖先崇拜。諸神中包括天神,地神,太陽神,月亮神,雷雨神,玉米神,祖先神,戰神,鬼神,和許多叫不上名的神袛。其中玉米神比較重要;它既是天、地、人的創始神,又是掌管農業的神。瑪雅統治者喜歡用玉米神和祖先神作頭銜,標榜自己和這些神袛的關係以及自己的神性。瑪雅人普遍相信萬物有靈,特別是人和動物的靈魂;他們認為人是有另一個自我的,這個自我由一個動物代表,類似於中國人的動物屬相;但是瑪雅的動物自我是一個實體,被認為是確實存在的。薩滿巫師的工作就是溝通這些神靈,避邪消災。他們會裝扮成某種動物、在迷昏狀態下做一些舞蹈動作,很像中國民間的跳大神。在古典盛期,巫師的職責包括計算、校正和查閱曆法,根據曆法所排列的祭祀項目指導並執行各種祭祀禮儀,根據天象和五大行星周期曆法占卜、預言、和治病等。當時有兩種比較重大和獨特的祭祀禮儀,一個是刺血祭祀,另一個是打球祭祀。前者主要是王公貴族之間為祭神祖而刺破舌尖和生殖器放血並導致迷昏狀態;後者則是以打球比賽的方式祭殺活人,或者是砍頭,或者是掏心;犧牲者是球賽的輸方。西方人統治後,大部分瑪雅人都被迫放棄傳統信仰而皈依天主教,但是民間的薩滿活動一直在秘密地進行著;有些以偽裝的形式混入天主教,有些則以治病救人的形式存在。現在這些活動都已經公開了;球賽也變成賭博和娛樂活動。薩滿巫師非常受人尊敬。現代瓜地馬拉山區里的一些瑪雅部族逢年過節或者家裡有病人時,都要請薩滿巫師在山野里設祭壇,祈求神靈保佑、消災祛病。我就在瓜地馬拉的一個山區目睹過一位薩滿為一家人中一個有病的孩子做的薩滿儀式。我的老師,著名的瑪雅學專家琳達?席勒,在患癌症去世前要求死後由瑪雅薩滿巫師為她執行薩滿葬禮,表達了一個外人對自己所研究、所熱愛的文化的尊重和信任。古代瑪雅人的祭祖活動也比較頻繁。被祭的祖先包括神化傳說中的先祖,如人類的製造者玉米神和歷史上有名的家族成員。
鄭筱筠:現已發現的帕倫克宮(建於7世紀),殿面長100米,寬80米。烏克斯瑪爾的總督府,由22500塊石雕拼成精心設計的圖案。奇琴?伊察的武士廟遺迹的1000根石柱。這一切都令人嘆為觀止。瑪雅金字塔四周各有四座樓梯,每座樓梯有91階,四座樓梯加上最上面一階共365階(91x4+1=365),剛剛好是一年的天數。 瑪雅人非常重視天文學的數據,建築里處處都是這些關於天體運行規律的數字。除了階梯數目外,金字塔四面各有52個四角浮雕,表示瑪雅的一世紀52年。他們測算的金星年為584天,與現代人的測算50年內誤差僅為7秒。但是另一方面,瑪雅文化雖有時間周期的預設和世界轉折點的預定,卻沒有預見到自己的衰落。正如湯恩比所言,任何文明都如同一個生命體會有成長和衰落。曾經繁盛的瑪雅文明未能在近現代保持其輝煌。其中的原因令人深思。
Hezhang:關於瑪雅文明衰落的解釋有很多,包括自然災害和戰爭,甚至外星人入侵。大多數考古學家認為主要還是長時期的乾旱、氣候引起的環境變化,和邦國之間的戰爭及統治階級間的權利鬥爭引起的內耗等原因所致,而不是某個單一的突然事件所致。美國地理生態學家Jared Diamond在其獲1997年Pulitzer獎並排行美國最暢銷書的《槍炮、細菌和鋼鐵》中,以及2005年又出版的《崩潰》中都專門談到了瑪雅文明的衰亡問題,尤其是在《崩潰》中列專章分析了古典瑪雅文明的崩潰原因。他的主要觀點是人為破壞或者說無計劃使用有限資源所引起的生態失衡。他總結出五條線索:第一,人口增長超出所能獲得的足夠的自然資源。第二,大面積砍伐樹林和山坡地的(酸、鹼)侵蝕引起的乾旱、水土流失、土壤貧瘠化,進而導致的可耕地的減少和過分使用而減少產量。第三,為爭奪有限資源而引起戰爭。第四,統治者沒有長遠的治理計劃,只是熱衷於眼前的榮華富貴、濫用現有的食物和其他物資。第五,各邦國的統治者不是想辦法解決實際問題,而是相互間加倍地掠奪財富、增建王宮廟塔,用一種浮誇的繁榮假象來掩蓋已經出現的致命問題和真正的威脅。所有這些加在一起,便導致了瑪雅文明的崩潰和衰亡。當然,瑪雅考古學家和學者們並不完全認同Diamond的解釋,對此爭議較大。
鄭筱筠:對於生活在21世紀的我們而言,今天關注瑪雅「神秘」文化,更多的不是對其因何衰落感興趣,而是瑪雅文化的曆法如何成為「末世」預言?為何末世說會在古今中外反覆不斷地 出現?如果進一步追問:末世說有什麼不同?不同的末世說會對今天的我們有什麼樣的影響?
Hezhang:除了解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和歷史學研究本身的價值,研究瑪雅文明的一個現實意義就是:前車之鑒。一個興盛了近1500年的高度發達的文明社會,說衰落就衰落了,這裡面的經驗教訓是什麼?在世界歷史上,為什麼有的古代文明就成活了下來,有些就衰亡了?按照Diamond所分析的情況,瑪雅文明其實是可以避免全面崩潰的。當時的統治者如果眼光長遠一些、做事務實一些,及時發現帶有根本性的問題並解決問題,象它這樣一個有深厚根底的文明應該是還可以支撐下去的。我們當今的世界現在就面臨著和古典瑪雅人所面臨的同樣的問題:人口和資源的分配與爭奪,氣候變暖,環境惡化,濫伐森林,圍堵河流,過度的物質消費,等等。如果我們不覺悟、不行動的話,我們就很有可能真的迎來一個「世界的末日」。
王卡:很多宗教在早期會宣揚末世論,而發展到成熟階段之後,一般會淡化末世論。一種宗教在得到主流社會的承認之後,會演變為一種體制性宗教,宗教領袖也會成為社會體制的一部份。末世論不符合它們維護現有秩序的教會體制需要。相信末世論的人一般是對自身命運的安全感得不到保證的下層民眾,現實的不安定會導致人們心理的動蕩,而這種心理動蕩會以某種期望安定到來的願望的形成表現出來。而制度性宗教中,宗教信仰者尤其是領袖人物的安全感是和現有體制結合在一起的。末世論在宗教官方化、體制化、正統化的過程中會被淡化。不過,末世論並不會因此而消失,因為社會上總有在現實生活或現存精神文化中的需求得不到滿足的小眾群體存在。
近年來,瑪雅文明末世論之所以備受注意,原因在於西方文明的巨大影響和現代傳媒的放大。末世論在西方社會擁有心理基因,大量的基督徒相信美洲原始宗教的末世論。19世界末期,歐洲啟蒙思潮興起,社會世俗化過程開始,許多思想開始對傳統宗教進行價值重估。很明顯,在世俗社會中的價值重建沒有成功。尼採的悲劇預示著在傳統信仰之外企圖通過重新評估價值建立一種新的穩定的人類精神依託的做法沒有達成目標。世俗倫理沒有提供終極意義。工業文明所引發的精神危機主要表現在循環論歷史觀的破裂。近現代建立起來的是單向度的直線式的世界發展模式,這個路徑並沒有為未來世界的發展提供方向。而循環論世界觀會告訴人們,世界不論如何變化終歸要在人們熟悉的路徑上演進,從而使人類產生一種穩定感。相反,直線式發展模式的指向是不明確的,是從已知走向無知。新興宗教並未給現代人提供某種精神的歸宿。特別是在20世紀70年代以後的一些新興宗教中,如太陽聖殿教等,都是對末世論的恐懼和誤解。現代社會,末世論的興起主要是在娛樂媒體的虛擬世界中,多是社會不安定因素的小眾心理反映。小眾群體的極端反映在歷史上一直存在,但在媒體不發達和娛樂不發達的時代,並不足以引發大的群體效應。這從一方面反映了西方社會世俗化的劇烈程度,以致可以拿信仰作為娛樂話題。而且,小眾團體的某些極端行為也在某種程度上被媒體放大了。
應對被放大了的小眾心理危機事件的方法應該是順其自然。經過一段時間,小眾影響自然會消失。不過,2012末世論在現代中國的影響可能會比較大,因為現代中國面臨信仰缺失,尤其是傳統宗教觀念被丟棄甚至被毀滅了。比如儒家思想認為人的生命雖然有限,但通過血親的延續卻可以使生命延續下去。這種家國觀念已經被消解了,使人們在歷史長河中無法找到自己生命意義的安頓之處。終極關懷信仰的缺失帶給現代中國人巨大的不確定感、無歸宿感。價值觀短期化使人們一旦對現實感到某種不滿,就會表現出躁動的心態,很少具有忍耐力,造成行為的急躁。一旦這種情緒得不到發泄,永恆感得不到滿足,則容易產生生命的虛無感,相信末世論。現在宣揚末世論的人多數是希望打破現行社會體制的非既得利益者,應當給予引導。對於少數民眾的利益應該給予關注,對於新興末世論的小眾宗教團體,應該予以防範。現代末世論從根本上不符合多數宗教信仰者的利益,破壞了人類歷史所積澱下來的精神秩序,而多數宗教信仰者追求的是內心的安寧。
Berthold Riese:這樣的預言和恐慌在人類歷史上曾不止一次地出現,事實上許多世界性宗教如拜火教,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和佛教等都部分地建立在類似的末日預想之上,並發展出了極端的想像形式,如煉獄之火、轉生、復活、天堂、他界的永生等。這種預想之所以如此普遍,有其生物的和社會心理方面的原因:人類為了存活必須從自然界獲取知識,並對此加以解釋,從而發展出能夠面向未來的生存策略。人們之所以能夠把相關的各種要素集結到2012年12月的某一天上面,則應歸功於瑪雅曆法的準確性:用它計算時間可以精準到天這樣的小單位。但由於瑪雅曆法在與西曆換算時會出現各種變數,在一些極端的例子中,算出的時間的差額甚至多達250年。在過去的100年中,北美學者Joseph Goodman和Floyd Lounsbury,墨西哥學者Juan Martínez Hernández,英國學者John Eric Thompson和德國學者Andreas Fuls等,各自提出了自己的換算方法,且至今不能達成一致。因此,從瑪雅的「長算」歷出發來預測西曆中的某一天為「世界末日」的做法本身也不具有科學性。不僅如此,包括瑪雅人在內的古代中美洲諸民族只生活在一個十分有限的地理空間當中。他們在一定歷史時期產生出的對於宇宙和時間的想像,帶有十分鮮明的地域特色與民族個性,很難被當成是人類普遍的世界觀和時空觀加以應用。與其利用古代民族的知識來推測未來,製造關於「世界末日」的當代神話,我們倒不如認真地去對待當今世界面臨的各種現實環境問題,以避免全球性災難的發生。
鄭筱筠:瑪雅文化充滿了神秘色彩,但最能夠現身說法的是現實中的瑪雅人,據專家們研究,瑪雅人出現過神權政治時期,文化發展達到鼎盛時期。但在歷史發展過程中,其文化始終處於融合發展過程。例如在1250年以前,在北部地區,瑪雅文化和托爾特克文化融合,產生著名的瑪雅科潘文明。在後期(1250~1527),大的瑪雅中心相繼被遺棄,政治上解體,出現一些小城鎮,相互鬥爭。1519年西班牙殖民軍將領H.科爾特斯征服了尤卡坦和瓜地馬拉。塔亞斯卡爾的伊察人由於地處偏遠和反抗西班牙殖民者,長期保持自治,直至1627年整個瑪雅地區始被征服。現在的瑪雅人大多數生活在墨西哥的尤卡坦州、坎佩切、金塔納羅奧州、塔巴斯科和恰帕斯,和中美洲國家貝里斯,瓜地馬拉,宏都拉斯的西部和薩爾瓦多。那麼他們怎麼看待所謂的「2012年世界末日」說?對此,據媒體介紹,瓜地馬拉籍的瑪雅長老皮克頓的回答是:「根本沒這回事!」他甚至表示,末日理論源自於西方,瑪雅人從來沒有這類想法。至於瑪雅人所說的2012年,指的應該是人類在精神與意識方面的覺醒及轉變,從而進入新的文明。我們即將進入2013年,以後還會不會有新的末世說呢?肯定會有,但是結局也不需多言。的確,作為地球村的一員,與其杞人憂天,不如腳踏實地,為世界變得更美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我們每個人都努力地與鄰為友,與自然為友,那麼化解災難、減輕災難,就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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