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掃墓記

06-07

記憶中，從小到大都沒去掃過墓，也不知自己祖宗的牌位安放何處，是個典型的忘祖忘宗的不孝子孫。

前幾天，母親打來電話，詢問清明是否有空回去掃墓，躊躇再三，加上身體不適，還是請假回來了。

今天正好清明，天陰沉沉的，透著些冷，一家人早早便起來了，帶上香燭紙錢，邀上叔伯嬸姨一同出發了。

路上，風很大，不爭氣的身體微微有些抖動，咳嗽了幾句，母親便關切地要求關上了車門。一路顛簸了大半個鐘，才在興寧/五華交界處找到了要祭拜的山頭，原來由於城市變遷，老祖宗的墳地被迫遷到如此遠隔荒蕪之地。還記得小時候，村後的山頭便是祖輩們的歸宿地，山前種菜，山後住著祖宗，常和玩伴們在山前遊戲，卻不敢到山後去打擾那些老人家，就怕他們在漆黑的夜裡突然闖進夢裡。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有了一睹老祖宗居地的勇氣，卻因為城市化的進程，墳地拆遷，如今已成了人家的一棟棟別墅/小區。我們也落得了跋山涉水去祭祀的田地。

到了目的地「金鳳山莊」，號稱風水寶地，的確，山前有窪水塘，光禿禿的山頭栽了幾棵青松，招來習習冷風，遍地燒碎的紙錢元寶，老祖宗們便在其中佔了一小塊地住了下來，「有風/有水/有寶/有地」，稱得上是「風水寶地」了。

由於來得早，掃墓的人還不是很多，稀疏傳來些鞭炮聲。來到寶地，先得孝敬主人，這是中國不變的傳統，到哪都得按「潛規則」辦事。於是老媽先跑去「敬」了山神，才領我們來到祖宗的墓地。

剛入山門時見到正山頭整齊排列著一排排的墓碑，以為老祖宗們會在其中安身，直到在側山頭的山坡上艱難地找到他們的居所，才不禁相信了最近風靡一時「死不起」一詞的真實性。據說這塊地還是幾年前墳地拆遷時，村裡預先買下的，先死的人就有地，後面死的人都沒地了，得自己另覓「寶地」，以至於現在死的人都背井離鄉送得更遠了。感嘆如今「房價」的攀升速度，「墓價」更是讓人咋舌，「生為房奴，死為墓鬼」，中國的老百姓祖祖輩輩都和土地栓在了一塊。

開始拜祭了，先點燃了兩支香燭，再供上水果、茶酒，然後是上香、燒紙錢，從公伯輩一直拜下來，母親口裡念念有詞，無非是保佑這護佑那，我們兄妹三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嘻嘻哈哈的，哥更是老不正經，口裡念道，「阿公們啊，我給你們燒多點錢啊，要保佑我發財啊，買六合彩期期中，搓麻將盤盤胡哦.." 真不怕公輩從墳里爬出來抽他。母親的念叨也挺逗的，在爺爺和奶奶墳前，念道，「爸，兒媳在這給你燒多點錢啊，你可要分點給媽啊，不能一個人獨攬嘍。媽，你也快出來拿點啊，別老託夢給我說爸不給你錢啊.....」厄，笑翻了大夥。我倒還虔誠，恭恭敬敬地上了香，乖乖地燒著紙錢，口裡不說啥，心裡默念：「保佑一家子平平安安就好！」

在爺爺、奶奶墳前，使勁想回憶他們的音容笑貌，好想和他們說說心裡話，可是一切都變得那麼模糊了，時間留給我的只剩遺憾...

幾堆冥幣元寶很快便燒盡了，透過熊熊的火苗，我看到更多的是對祖宗庇佑的渴望...最後，在長長的鞭炮聲中，我們結束了拜祭。

一行人，悠蕩著下山，一路，成群結隊的拜祭隊伍徐徐上來，或大把香燭，或滿袋冥幣，或是紙屋豪宅，更讓人驚嘆的是：連紙麻將台都搬上來了，看來現代文明的進步讓陰間也步入了現代化的進程。

生平第一次掃墓，見識了中國傳統的清明習俗，也增長了對社會世俗的理解。

前段時間一直處於迷茫中，通過這次掃墓，還是給自己的生活理清了點思路：人活一世，能留給子孫的，不是財富，而是品德。後輩們祭拜時能想到的不是你留下的財富，而是你的品德帶給他們的影響。

時代可以變遷，墓地可以遷移，但思想卻是恆久不變的，這就是人生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