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位中國作家談鮑勃·迪倫獲獎：偉大還是不配？

[摘要]迪倫的文學成就過去就被承認了，只是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需要拿出勇氣來頒發給他。就像迪倫當年給吉他插電一樣，這次音樂也給諾貝爾文學獎充了電。

美國音樂人、詩人鮑勃·迪倫獲諾獎的消息傳來，引發中國文藝界的大範圍討論。支持者歡呼雀躍連呼偉大，「文學成就五十年前就獲得承認」，反對聲音也頗為不少，甚至據此編成各種搞笑段子。如何去理解這樣一位影響力巨大的藝術家身上的複雜性？我們收集了三十位作家、詩人、學者的觀點，希望通過他們的描述，可以讓讀者獲取關於迪倫更為全面的認知。

以下排名不分先後。

葉克飛：他的表達，比詩歌更為寬廣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

鮑勃·迪倫的偉大之處，在於他早已超越了詩歌本身，這也恰恰是他超越詩人之處。那個風起雲湧的大時代，在他手中並非僅靠文字呈現。他的發問，他的那些在風中飄的答案，還在他的別緻聲線與旋律中呈現。他的表達，比詩歌更為寬廣。

廖偉棠：送給充滿偽詩意的網路時代一個真正的詩人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

諾貝爾文學獎頒發給一個這樣充滿「矛盾能量」的作家，上一次是加繆，適逢其時地向追求非黑即白的冷戰時代亮出了文學應有的態度。這次頒獎，送給充滿偽詩意、自我陶醉的網路時代一個真正的詩人，且看你們能否承受他的白眼。

張新穎：斜側身子站立的姿勢

（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

一個人，唱了將近兩個小時。他不跟觀眾說話。更讓人吃驚的是，他自始至終就是一個姿勢：身上背著吉他，前面是個鍵盤，斜側著身子站著。他的動作不過是彈幾下吉他，或者動動鍵盤。斜側對著觀眾的姿勢一直沒有變。

楊克：重返詩歌的精神傳統

（詩人、《作品》主編）

諾獎終於進行了一次反撥復歸。從上個世紀下半葉起，詩歌大師日漸稀少，寫作囿於技術主義修辭學的藩籬中，越來越詩人圈子化。我完全同意詩歌回到源頭與原在，從歐洲教授書本精緻的寫作回到惠特曼洛尓迦的歌唱靈魂，重返詩歌的精神傳統。

李敬澤：你以為文學是什麼，這就是詩

（中國作協副主席、作家）

是的，這就是文學，這就是詩。你以為文學是什麼？幾年前編雜誌時編過一期中國的歌詞搖滾，那時感到，詩在此。

王小峰：他給諾貝爾文學獎「插電」

（知名樂評人）

迪倫的文學成就過去就被承認了，只是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需要拿出勇氣來頒發給他。就像迪倫當年給吉他插電一樣，這次音樂也給諾貝爾文學獎充了電。

邱華棟：諾獎變得更有趣、可愛

（魯迅文學院常務副院長、作家）

這個結果說明諾獎變得更有趣、可愛，體現了獎項的豐富性。而且頒給鮑勃·迪倫這樣一位音樂詩人，也是對西方行吟詩人傳統的一種追憶和表彰。

陳曉明：評委完成一次行為藝術

（北京大學中文系主任）

鮑勃·迪倫獲獎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反映了在當今文化一體化、主流化、格式化的困境下，文學對異質性經驗的追求。重提波西米亞風格，是諾貝爾文學獎評委們對自己青年時代的緬懷，評委們也以此完成了一次行為藝術。

張頤武：極為大膽的跨界之舉

（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

鮑勃·迪倫當然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來的超級音樂巨星，也對新社會運動有過影響。但對於一個多年來已經穩定在純文學領域的大獎，這實在是極為大膽的跨界之舉。實在可以說是大創新。

東西：全世界歌詞創作水平會提升

（作家）

一、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全世界的歌詞創作水平會有所提升；二、誕生了作品字數最少的獲獎者，讀者可以輕鬆閱讀完他的全部歌詞；三、降低了評論難度又製造了評論難度，如果僅評論他的歌詞，太容易了，但要評論他的音樂，從何論起？

郝舫：完全反傳統的美學風格

（樂評人）

鮑勃·迪倫得諾獎，屬於非常規美學或者說新美學的勝利。文學獎一般是頒給傳統文學的，很少有人因為確立了一種新的美學標準而得獎。而他樹立了一種獨特的美學風格，完全是反傳統的。

楊慶祥：這是我最滿意的一次諾獎

（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副教授）

鮑勃·迪倫獲諾獎是近幾年諾獎讓我最滿意的一次！瑞典文學院的那幫老評委們總算重新找到了諾獎和文學的準則：文學必須是高度參與，高度社會化的藝術形式。而不僅僅是修辭或者講故事。另外，請注意鮑·勃迪倫與六十年代的緊密關係。這也是他獲獎的一個重要因素。

北村：頒給鮑勃·迪倫？瞎頒！

（作家）

鮑勃迪倫獲獎，意味著新世紀以來文學邊界的消失得到了正統文學獎最高權威的認可。這是本體意義上的，也是現代性的終結。

此前很多媒體謠傳說是阿多尼斯獲獎的時候，我有些遺憾，我個人對諾貝爾級詩人的標準如果不是里爾克級的，至少也是策蘭級的，結果給了個鮑勃·迪倫，眼鏡真是碎了……瞎頒！詩歌，如果追溯歌的傳統，只會想起荷馬，不會想到迪倫。

霍俊明：他令很多人今夜失眠

（詩人、評論家）

這個在2008年曾被提名，今年獲得諾獎的人註定讓很多人呆愣之後失眠了。他說過一句話，算是對詩人的安慰——「我先是一個詩人，而後是一個音樂家，實際上，無論是死是活，我都是一個一般人。」

王斌：這是跨界式的創舉

（作家、編劇）

諾貝爾文學獎這一屆出人意料地授予了一位流行歌者鮑勃·迪倫，細想之後猶覺實至名歸。迪倫當之無愧。常聽朋友說起他的歌詞並讚佩不已，我也偶爾見過他的詞譯——那分明就是詩，孤獨、憂憤、尖銳，還裹挾著沉思與探問。

很多年了，諾貝爾文學獎在頒發文學態度獎，而非文學水準獎，今年它終於有了偉大的發現，賜予了真正的詩。與此同時，此舉亦是跨界式的創舉，它允諾了詩的另類表達形式，即讓純正之詩插上旋律的翅膀，這是詩別樣的朗誦形式，不是口語，而是富有旋律的樂符，由是，歌詞/詩從往昔旋律婢女的地位躍升到了凌駕旋律的高度，並向世界莊嚴宣告：一種嶄新的詩歌形式的誕生，並將以這種形式而不朽。

葉匡政：諾獎終於想起了聲音之美

（詩人）

今晚人們終於可以說：讓我們一起來聽聽諾獎作品！諾獎終於想起了文學的另一個偉大傳統——聲音。這些年一直在說文學的聲音之美、聲音的傳統，鮑勃·迪倫的獲獎無疑會讓更多人關心這個問題。開心！

黃昱寧：過去大家拿他上榜當笑話看

（作家、譯者）

其實老頭在名單上也已經好多年了，只是太多人把這個當笑話看了。很多搖滾、民謠甚至說唱的歌詞都是絕妙的、冒著活氣的、隨時可以從舌尖上綻放的現代詩，嗯，比很多詩更像詩。瑞典的老頭們能認識到這一點，說明他們還是與時俱進的。

嚴峰：我彷彿看到瑞典老頭高唱崔健名曲「快讓我在雪地上撒點野」

（復旦大學教授）

就在鮑勃·迪倫獲獎消息發布之前數小時，另一位90高齡的諾獎得主達里奧·福去世。

欣聞我們60後偶像歌手鮑勃·迪倫中獎，作為資深樂迷，我很高興諾貝爾文學獎有朝諾貝爾音樂獎發展的趨勢，彌補了長久的缺憾。諾獎越來越呈現出量子化的不確定性，去年就給了一個非虛構作家，這也和文學自身的解構有關。我也彷彿看到那群瑞典老頭擠眉弄眼地在一起高唱崔健的名曲："快讓我在雪地上撒點野。

如果30年後，諾貝爾文學獎由Rob Pardo, Jeff Kaplan, Tom Chilton這三人分享，大家也不要奇怪，因為他們創作了一個開天闢地的偉大史詩。

張楚：行行出狀元

（歌手）

2015騰訊書院文學獎在中國首次將歌詞作為文學類型進行評選，歌手張楚為歌詞類評委。對於此次美國歌手鮑勃?迪倫獲諾貝爾文學獎，張楚表示並不意外，並以其特立獨行的語言點評到：行行出狀元。

趙瑜：他的歌詞流暢，但不深刻

（作家）

剛剛看了幾首鮑勃迪倫的歌詞，如果當作詩歌，是一些很流暢的詩。但是，傑出，或者深刻，談不上。我們都聽過崔健的一無所有，誠實說，那歌詞寫得非常好。但如果當作詩歌來審美地判斷，那就泯然眾人矣。不知道諾獎的評委，是如何來從嚴肅審美的意義上來評價鮑勃迪倫的，我只能說，如果作為諾貝爾獎級別的詩人，他比斯特朗姆要差上一大截。

葛紅兵：他是反抗者，也是有愛的人

（學者、作家）

鮑勃應該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歌手和詞作者，首先他是一個反抗者，對權威的蔑視，對統治者邏輯的蔑視構成了他的音樂基調。其次，他是一個有愛的人，他顛覆了愛必須和恨互相奠基的人類傳統，是只有愛沒有恨的人。他眾望所歸。

江熙：今天民謠歌手界有人歡喜有人憂

（詩人）

今天是民謠歌手界有人歡喜有人憂的一天。美國的民謠歌手鮑勃·迪倫被諾貝爾評委頒了個文學獎，中國的民謠歌手宋冬野則被朝陽區群眾舉報了涉毒被抓。今年75歲的迪倫做為當代最偉大的行吟詩人，印證了今天頒獎詞所說的：「他在偉大的美國歌曲傳統中創造了新的詩意表達。」

陳鵬：真正的先鋒派，就做自己

（作家）

幹嘛吃驚？！他另類，反叛，浪漫，不合作，不流俗，不沖大眾而去，不為主流寫歌，甚至不為主流金屬搖滾、pop搖滾、朋克搖滾左右，他用乾脆直接憂傷隱秘的詩句直指嬉皮時代的流浪之心……真正的先鋒派！就做自己。

張楚：挺美妙的事

（作家）

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時確實挺驚訝的。不過因為是鮑勃迪倫，又覺得是件挺美妙的事情。

秦巴子：我不相信

（詩人）

鮑勃迪倫獲得文學獎，不要跟我說他是偉大詩歌的新標本，更不要跟我說他是文學的源頭性的方向，我只想說，我不相信。

麥家：中國沒有鮑勃·迪倫這樣的人物

（作家）

有幾個作家沒得諾獎，我一直覺得非常遺憾，他們是托爾斯泰、卡夫卡、博爾赫斯、納博科夫。而今年，我覺得沒有哪一個人是必須要得的。可能正因為這樣，瑞典學院選了鮑勃·迪倫。

中國沒有鮑勃·迪倫這樣的人物，請自以為像鮑勃·迪倫這樣的人別自作多情。鮑勃·迪倫不單純是個詞人、音樂人，他是時間，也是世界。他屬於時間，屬於世界。

于堅：獎給了靈魂，世界醒了

（詩人）

獎給了靈魂，沒有獎給修辭或觀念。將對世界產生巨大影響。世界厭倦了，它只是要生活，要愛，要唱歌，要憂傷。於是，鮑勃·迪倫來了。這是向「垮掉的一代」，向六十年代，向浪漫主義，向波西米亞，向嬉皮士，向口語一一致敬。世界醒了。

黃禮孩：最貼切的表述是「令人失望」

（詩人）

「諾貝爾評委把獎頒給他，是一個令人失望的決定。是的，迪倫是才華橫溢的詞作者，他也寫過詩、散文和自傳。但是，他的寫作和音樂是分不開的。他的偉大在於是一個偉大的音樂家，當諾獎頒給他時，一位偉大的作家就錯失了這一機會。」這段文字不是我的，不過，我一時說不出比此更貼切的了。在中國，無論文學界或者音樂界都一片讚賞，但在國外就不一定了，就連瑞典也在說：這是有史以來爭議最大的一位獲獎者。

蔣方舟：Bob Dylan不配得諾獎

（作家）

Bob Dylan不配得諾獎。諾獎也不配加持Bob Dylan。Bob Dylan得獎也證明不了諾獎今後的方向。希望下一屆諾獎得主拒領。#一種愛咋咋地的文學觀#

戴濰娜：詩歌是永恆的時尚

（詩人）

集體緬懷一把那個和父輩決裂的六十年代。鮑勃迪倫獲獎再次證明，詩歌是永恆的時尚。風格是文字，更是人本身。一個詩人，還要活成一個詩人這才算數。 #目測詩歌圈近期將發生大面積吉他團購# 。新聞一出，我第一反應是恭喜賣書的同學，總會有大撥文（wen)青（mang)第一時間衝進書店，找著買鮑勃·迪倫時，錯買到朋友新做的《伍迪艾倫訪談錄》，就像買比爾蓋茨傳買到《了不起的蓋茨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