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桃子

桃子是一種水果，而非一個女人的名字，事實上現在已經很少有女人叫這麼土氣的名字了。

前兩年回到了家鄉的這座城市後，做著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日子過的平庸而又瑣屑。天氣慢慢的轉熱，市面上的瓜果也豐盛了起來，最誘人的我想莫過於桃子了。據我的觀察，市面上的桃子大約有兩種，一種是白里透著紅的，一種是紅里透著黑的，都有饅頭大小。那種白里透著紅的，蒂部的白里又滲出絲絲的綠，隱隱約約，若有若無，顯得安靜、低調、而不張揚。紅是淡紅，綴有白色的絨毛，在黃昏柔和的陽光下，宛如情竇初開的少女，青澀、嬌羞、欲語還休；那種紅里透著黑的，只在蒂部帶有一抹的淡綠，而後是通體的紅，飽滿、奢華、又極有層次，首先是淡紅，然後深紅，再到玫紅，再到酒紅，最後是成熟到極致了的黑紅，在白色絨毛的襯托下，由表及裡，由淺到深，過渡的從容、成熟、冷靜，像是歷盡劫波，冼盡鉛華的少婦，風情萬種。

禁不住誘惑，就買了那種白里透著紅的，洗乾淨了盛在精緻的白色瓷器里，面對著這自然的饋贈，莊重的都帶有一些儀式感了。取了一枚，滿懷期待的咬一口品咂，卻發現完全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味道，接踵而來而來的便是深深的失望。但心裡總是不甘，隔了幾天又買了那種紅里透著黑的，結果卻同樣讓人失望。是化學藥劑讓果味變淡了？還是漸漸豐富的物質生活讓我們的嘴巴變得更挑剔了？

又過了幾天，路過菜市場，在遠離那些水果攤位的角落，看到一個老婦人頹然地的守著一籃桃了在售買，桃子很小，通體的綠色，快到頂部了才有了一抹紅色，雖說不上醜陋，但跟那些水果攤位上的桃子比起來，也確實太不起眼了，所以也就少有人問津。本打算路過的，但似乎覺察到一些隱隱的舊記憶從婦人的身上，還有籃里桃子中氤氳開來，便停下來詢問，價格很便宜，婦人的眼神也有些躲閃，也許她對自己的桃子也沒有多少信心吧，便多買了些回去。晚飯後很久，看電視的時候，才想起下午買了桃子，就從冰箱里取了幾個洗了，咬一口下去，滿是驚喜，酸酸甜甜的唇齒間都是記憶里的味道！心情也隨之明朗了起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顏值」一詞成了網路熱詞，頻頻的出現在各類媒體當中，其間也不斷的有人感慨：這是一個看臉的時代。果真如此嗎？就連這桃子也不能倖免？當我們抱怨做科研的人花費了太多經費、才智在膨大劑、催紅劑、著色劑上，以圖果子有個好賣相，賣出個好價格而忽略了果子的味道時，我們是否也花費了太多的時間、精力還有金錢在容顏、在肌膚、在服飾上，以期望自己在情場、在職場左右逢源，八面玲瓏？但這些所謂顏值爆表的東西果真就能經得起時間的磨礪，歲月的品咂？

此後的很多天里，每每路過菜市場，我都會留意一下那個角落，卻再也沒有見過賣桃子的婦人了。

懷念桃子，懷念記憶里有著桃子一樣味道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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