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王冕詩《白梅》：不同桃李雜芳塵，散作乾坤萬里春

來自專欄古詩新解

王冕是元代詩人，也是畫家，尤其擅長畫梅，他有《墨梅》，名句是「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這首《白梅》另有意趣。

元代王冕《墨梅圖》

起句「冰雪林中著此身」，一下子把讀者帶進一個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白茫茫大地了無塵雜的乾淨世界，人一旦來到這樣的冰雪世界，便頓覺神清氣爽，平時纏繞於胸的一切溝壑霎時被洗得乾乾淨淨，讓人覺得掛懷於不值一爭的名韁利索又是多麼可憐和可笑。

張伯駒國畫作品：紅梅（局部）

接下一句「不同桃李雜芳塵」，寫出在這一片寂靜之中，看不到千山萬壑，聽不到鳥鳴蟲聲，既有一種自豪之感，又摻合著無可言說的孤寂之嘆。

魏廉貴畫梅

不與桃李在春日融融、鶯飛草蟲之時同爭春色，固然顯得自創一格，與世無爭，但這種以退身為自守之道的處世方式，難道真的是詩人所情願的嗎？壓過桃李，佔盡風情難道不是他所希望的嗎？

史正學《雪梅》

這樣，下面兩句「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就來得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話到嘴邊不得不發了。

梅花須經得幾番風霜雨雪，熬得幾度嚴寒酷凍，才能有朝一日突然清香大發，遍及乾坤，再造一個碧綠原野的春天。

自比白梅的作者的氣魄驚人，抱負遠大，他不滿足於獨放於冰雪林中，也不想與芳塵桃李爭春，他要自己創造一個春天，讓那梅花的清香普天同享。

作者在詩中實際上塑造了兩種人生境界，一種是退避群芳，獨善其身之境界，在無法施展抱負，宏圖難展之時，就學那孤芳自賞的梅花，在冰雪世界安身。

賈廣健國畫作品：凌寒暗香

另一種境界是，厚積薄發，一旦得逢明主，就走出叢林山鄉，兼濟天下，惠及世人。

在封建時代的知識分子中，這種出世和入世並用，待機而動、尋機而發的人生態度是較為普遍的。

作者王冕本人，史書上說他雖然以力學成通儒，卻屢試不第，又拒絕薦舉，遂以布衣終老，終究沒有一發清香，遍及乾坤的機遇。

古人借詠梅自明夙志，由來已久。王冕這首《白梅》寫得層次分明，自抒胸意，語詞鏗鏘，擲地有聲，表露出不凡的志向和博大的襟懷，令人留下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