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呼吸化為空氣，唯有愛與責任永存

——讀《當呼吸化為空氣》有感

上周末跟妹妹一家聚餐。聽妹妹說，她剛上小學的女兒在上個月面對患癌爺爺去世時傷心慟哭，因為她小時候是爺爺一手帶大的。小傢伙沉浸在悲傷中時，還不忘安慰奶奶說，「奶奶不要傷心啊，爺爺在天堂生活得很好，只要把爺爺的照片擺出來，他就會在清明節回來和家人團聚呢。」顯然妹妹曾經帶小傢伙看過的電影《尋夢環遊記》中的死亡觀深深影響了她，讓她不再對親人離世感到過度恐懼和悲痛。

最近恰好看了一本癌症離世者的遺著《當呼吸化為空氣》。該書是由美國著名神經外科醫生、作家保羅·卡拉尼什在得知自己身患第四期肺癌時，利用臨終前短短兩年時間寫就的，書的字裡行間充滿了對生活的深沉熱愛、對親人的無盡牽掛和對人世依依不捨的情懷。

作者歷經數年求學、實習、工作，剛剛羽翼豐滿、年富力強，正躊躇滿志準備在事業上大幹一番時卻遭此厄運，真是令人扼腕嘆息。我們這些不曾直面死亡火焰炙烤的人，可能很難體會到時日無多人的內心世界，而這本著作恰好提供了一個寶貴機會，讓我們能夠近距離深切體驗這一點。

保羅在得知自己身患晚期肺癌後積極治療，並在身體獲得階段性康復即重返工作崗位，繼續為病人做各種神經外科手術，履行自己的神聖工作職責。堅持帶病工作讓他有些撐不住，他對自己說，「 我無法前行。（I can』t go on.）」但很快又接上了一句：「我仍將前行。（I』ll

2015年3月，保羅去世後，他的墓碑背後刻有這樣的墓志銘：「一切虛妄過眼/他不會在意他人所言/他會晝夜不停勞作/成為朝聖者不斷向前。」保羅37年的短暫一生都是在盡心儘力履行自己的家庭責任、工作職責等人生責任。求學生涯結束後，他最終選擇了神經外科醫生這個職業，從此認定它就是自己的天職，一直到生命之火熄滅之前都從未放棄。當然支撐他精神不垮的背後還有著愛他、理解他、支持和幫助他的家人以及和他並肩戰鬥的同事們。

孔夫子早就說過，「未知生，焉知死！」死亡對活著的人來說永遠是一個無法破解的謎，但只要活著我們就必須按照人世的規則和人生價值觀來活著；就像保羅一樣，他的人生價值觀之核心就是盡職盡責，一直在意志堅定地履行自己的工作、家庭等人生責任，而並不因患病就猶疑、退縮或改變心意，一直到生命終結也從未有任何懈怠。偉大的存在主義哲學家、心理學維克多·弗蘭克爾也曾深刻指出，「負責任乃人類存在之本質。」作為成年人，只要活著的每一天都必須在充分履行自己的人生責任中度過，而這種簡單樸素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正是保羅至死堅持的最高人生原則。

反觀筆者自己的生活，雖然平常日子裡也不乏痛苦、焦慮甚至各種不順和坎坷，但大多是我自己作的。我以前一直覺得，父母、親人、愛人、朋友甚至同事都應該對我好，都應該幫助我、理解我、支持我，這樣我的人生才能過得輕鬆自在。我為自己的各種人生挫折和苦痛，曾找到各種各樣的外在理由，比如抱怨原生家庭，怨恨父母在我小時候沒有完美地養育我；比如抱怨妻子沒有在我需要的時候，支持我、理解我；再比如埋怨朋友、同事等沒有按照我的期望來協助我、幫助我，現在我知道自己徹徹底底地錯了。原來一直以來我都在無意識地做一名索取者，索取各種資源，索取他人的關心和幫助；卻從未真正發自內心地意識到，人生的真正意義恰恰在於責任、在於奉獻，在於做一名給予者，每一天踏踏實實履行自己的家庭責任、工作責任等等人生天職，發自內心地給予親人關心、給予朋友幫助、給予同事工作配合，每一天都貢獻自己的勞動成果，每一天都能因自己的責任擔當和價值奉獻而讓身邊人的生活、讓這個社會更加美好一點點，這也許就是人生、就是存在的核心意義之一吧。

保羅在他的遺著《當呼吸化為空氣》扉頁上寫著「獻給卡迪（For Cady）」，他把傾生命最後心力寫成的書，獻給了剛出生不久的女兒；同時在書的末尾深情向女兒訴說，「在往後的生命中，你會有很多時刻，要去回顧自己的過去，羅列出你去過的地方，做過的事，對這個世界的意義。我衷心希冀，遇到這樣的時刻，你一定不要忘了，你曾經讓一個將死之人的餘生充滿了歡樂。在你到來之前的歲月，我對這種歡樂一無所知。我不奢求這樣的歡樂永無止境，只覺得平和喜樂，心滿意足。此時此刻的當下，這是我生命中最重大的事。」

從始至終，生命中充滿愛、充滿責任與奉獻，同時收穫內心的豐饒感恩與平和喜樂，這樣的人生何懼死亡，這樣的人生才值得一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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